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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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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姜] 科舉出仕(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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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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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14:04:29 |只看該作者
第150章

  戶部主管天下疆土、田地、戶籍、賦稅和官員俸餉等財政事宜,日常主要政務又以錢糧的收支為主。而‘收‘主要是賦稅,‘支‘則主要是官員俸餉、軍費和行政費用等。

  大燕的賦稅實行中央集中管控,每年春、秋兩季的田賦,以及秋季的人頭稅,地方上收齊之後,留存一部分在府縣,其余部分則起運到京城或邊防衛所。

  起運到京城的那部分賦稅,存儲進戶部管轄下的倉庫中。而留存在府縣的小部分賦稅,則會用於當地軍費、官員俸餉和行政費用。

  不過留存府縣的錢糧,並不能隨意取用,要等到年尾戶部審核過後,才能下發下去。

  舉個例子,黎池現在盤點的支出中,有今年兩廣行省的官員俸餉支出。但這個俸餉,其實理論上並未支付給官員,而是等黎池這邊審核通過之後,再才發下去。

  除了官員俸餉,還有當地軍費和行政費用,也是如此。

  當然,規定是如此規定的,但像軍費這樣明顯不能拖欠的,以及一些不能拖欠的行政費用,肯定是要提前取用了的。

  燕太祖起初定下戶部審核通過賬目之後,地方上才能下發銀錢的這個規定,本意是為了防止地方官員奢侈貪腐,卻沒有考慮到支出與收入之間的先後關系。

  如今朝廷規定雖是擺在這裡,地方府縣卻依舊提前取用留存的錢銀,這種現狀的出現,也是朝廷與地方互相妥協的局面。

  但是問題在於,萬一提前取用得多了,戶部審核時不通過,地方府縣是要擔責的。

  為了免於擔責,清廉的官員就摳摳搜搜的——這樣的很少。大多都是膽子大的官員,他們會隱瞞賦稅,或將賦稅錢糧多留存下來,以供他們取用。這個問題已經越來越明顯了,朝堂上討論過,大多說將賦稅起運數額提高,這樣就能免於地方官員貪腐奢侈。可是這樣也不過是讓那些官員們,轉而去壓榨百姓而已。

  黎池前世歷史中的明朝末年的農民起義,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由於留存與起運之間存在的弊端,即起運數額過多,加之官員還隱瞞和貪圖賦稅,以至於過度壓榨了百姓。

  而大燕也存在這個問題,留存在府縣的數額,與起運到京城和邊防衛所的數額,一直都無法確定,哪邊多、哪邊少都有問題。

  ……

  不過,當皇帝聽了黎池的盤點之後,從他的盤點中揪出了一個詞,預算。

  若是預算出地方一年的支出大概數目,那麼就可以直接定下當地留存賦稅的數額,再預留一部分應對突發災害,再就全部起運到京城或邊防衛所!

  “……可根據你的估算,開年年初就提前支出錢糧,發放下去……”

  黎池一下就明白了,皇帝的這個‘特許‘,並非是給他的特許,而是給兩廣行省的特許。

  皇帝之所以給這個‘特許‘,恐怕也只是想要實行‘預算制度‘,於是順勢就選了兩廣行省做試點。

  不過,皇帝此刻的言行反應,以及做下的決定,也正是黎池想要達到的目的:推行預算制度。

  “臣代兩廣官員和百姓,叩謝陛下。”黎池鄭重其事地,跪下向寶座上的皇帝叩了一個頭。

  黎池此言此舉,朝堂上能看懂深意的,不超過三個人。一個是重生而來的趙儉,一個是老人精內閣首輔周揚青,另一個就是高坐寶座之上的貞文帝。

  “哈哈哈!”一向以‘慵懶睡獅’姿態示人的貞文帝,難得地哈哈大笑起來!“起!和周你啊……新公務,可得認真仔細地去辦啊!”

  大部分朝臣,只當皇帝是在叮囑他好好做戶部郎中的事情。不過黎池當然聽懂了皇帝的言下之意,起身後就又揖了一禮,承諾道:“臣遵命,定然認真仔細地去辦新公務。”

  至此,黎池也就回稟完畢,於是退回了班列之中。

  黎池退下之後,接著戶部其他郎中依次上前盤點。因為有了黎池的珠玉在前,後面十幾個郎中的盤點,缺點也就很容易突出來了。

  比如,大多戶部郎中有一半時候在掉書袋,聽著花團錦簇,實則沒有枝干、不知所雲。又比如,數據不夠詳實、精確,都只是說了個大約數,想必其中的誤差不會小。

  不過以往戶部盤點時,也都是這樣的,貞文帝修心養氣功夫不錯,只是‘嗯嗯‘幾聲敷衍過去了,並沒有發火怒斥。

  腊月二十的早朝,主要是禮部和戶部進行盤點,這兩個衙門盤點完了。腊月二十五的早朝時,其他衙門再盤點一番,然後就能輕輕松松地准備過年了。

  雖然今天的早朝持續時間很長,從辰時准時上朝,到午時了都還沒散。但終於在午時中,戶部盤點完畢了。按說,今日的早朝也就該散了。

  黎池也是這樣以為的,結果三皇子趙儉竟也出列,盤點了一番。

  “……由此可見,‘因地制宜‘之策施行以來,可謂卓有成效。”趙儉總結道。

  沒錯,趙儉盤點的是:‘因地制宜‘之策施行以來,所起的卓越成效。

  說起來,‘因地制宜‘之策,還是出自黎池在考院試時,做的一篇策問裡。

  黎池明白,‘因地制宜‘的發展戰略,不管放在何時都是通行的。不過在這個交通不發達的時代,‘因地制宜‘戰略的效果,要打一個折扣。

  因為有了趙儉這個重生者,可能在趙儉的上輩子裡,黎池有倡導過‘因地制宜‘戰略。所以在黎池‘因地制宜‘策問的基礎之上,又有了實踐經驗,在施行之初就規避了一些問題,幾乎沒有走彎路。

  因此,即使效果打了一個折扣,也還是取得了不錯的成效。

  比如一些不出產稻米和小麥,或者產量很低的地方,因為這‘因地制宜‘的政策,就鼓勵發展種植他們的特色作物,並可用來抵交賦稅。

  以前交賦稅時,只能交稻米和小麥,交不出的地方,就以銀子代替。許多百姓為此苦不堪言,不出產、或者產量低的地方,如何能指望農民賺到足夠抵交的銀子?

  因有了這‘因地制宜‘之策,那些百姓們稍微好過一些了。也因此,作為提出‘因地制宜‘政策之人的黎池,在邊疆山野之中,也有了一些聲名

  ‘因地制宜‘之策的成效,不用趙儉特意盤點,朝堂上的人也都知道。從東市裡多出來的,那十幾家賣各地特產的店鋪,就能夠看出一二。

  所以難不成三皇子,這是在給他手下的人——黎池邀功?

  趙儉之所以盤點‘因地制宜‘之策的成效,當然不止是為黎池邀功,他有著自己的目的。

  “在‘因地制宜‘之前,兒臣知大燕地大物博,卻不知物產竟博大至此!如今各地奇特物產,盡聚京城,頗有幾分大唐盛世之風。”

  趙儉吹過一番了,這才說出他的真正目的:“然而,終究只是有‘幾分‘而已,並不及大唐盛世之風……”

  貞文帝不是一個很自大的人,別說這話是趙儉說出來的,即使是一般朝臣說出來,他也不會發怒。

  趙儉接著說到:“如今大燕朝野上下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這已然就是盛世的征兆。而為何卻沒有大唐那樣百邦來朝的盛世之風呢?只因大唐大開商路,使得各國來使大唐之路通暢無阻!而反觀我大燕,西域商路堵塞,南邊海關緊鎖,西邊來使入關無路,南邊來使登岸不能。”

  “因此,兒臣奏請!重開西域商路,增開海上商路,並設西域商貿司、南海商貿司,以暢通和維護各國來使之路!”

  趙儉話一說完,朝堂上就響起竊竊私語聲!

  “和周,你如何看?”坐在寶座上的貞文帝沒說什麼,先點名問了黎池。

  不管是基於本心,還是基於立場,黎池都是要贊同趙儉的提議的。“回稟陛下,臣以為儉王殿下所提建議甚好。不僅是因為所謂的盛世之風,也是為了實在的好處。

  臣愛看雜書,當初從書中得知蠶豆、豌豆、扁豆、胡瓜和紫瓜等,都是從西域傳入中原時,真是驚訝不已。臣當時心想,中原物產確實豐饒,卻也有不少西域外國傳進來的東西,想來或許中原之外的地界和國度,也有許多中原沒有之物?

  臣贊同儉王殿下的建議,因為那樣,或許會有一些實用的作物或事物傳入。”

  又沒等議論紛紛的朝臣發話,貞文帝就又對黎池說到:“你倒是沒辜負你的綽號,確實務實。”

  “陛下,臣這是在其位謀其職。臣之身份乃是朝臣、是官員,自該為陛下、為百姓著想,事事以實用為准。若我黎池不是朝臣、不是官員,而是衣食無憂的風流才子,自然也就只管風花雪月了,哪管實用不實用這樣的俗事?”

  貞文帝和黎池這一打岔,剛剛因趙儉提出建議而要反對的朝臣,剛欲出口的話就被打斷了,一時就愣了一下。

  也就是發愣的這片刻,貞文帝說到:“儉王奏請之事甚大,待日後再議。今日就這樣,散朝了。”

  “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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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14:04:40 |只看該作者
第151章

  腊月二十的早朝上,趙儉奏請重開西域商路、增開海上商路,並設關西商貿司和南海商貿司。

  不過還未開始商討,就在貞文帝似是刻意與黎池的打岔之下,匆匆地結束了朝會。

  五天之後,腊月二十五的早朝上,剩下各衙門盤點完之後,趙儉重提打開海陸兩條商路的事情。

  上次早朝時,從皇帝的反應來看,要麼是趙儉已與皇帝達成了共識。要麼是皇帝完全不同意,甚至不想在開商路的事情上多費口舌,意圖將趙儉敷衍過去,讓他知趣地不再提起,然後此事就揭過去了。

  不過,黎池偏向認為是前者,皇帝與趙儉兩個人,在私下怕是已經說好了。

  顯然,朝堂上的官員,不止黎池是這樣認為的。趙儉重提開海陸商路之事時,朝堂上一半朝臣明確地嚴詞反對,另一半緘默不言。

  雖反對的朝臣說詞很多,不過總結下來的話,大致也就是三種:

  “沿海海寇猖獗,西域馬賊成患,一旦大開商路,不就是任其進出劫掠?”

  “大燕乃中原上國,地大物博,無所不有,番邦之物不足掛齒!肖想番邦之物……有辱斯文!”想到黎池,那位大臣到底是沒將‘小人行徑‘說出口。

  “盛世之風,固然令人傾慕,卻也不必強求。更不能因為追逐那些虛無的盛世風景,而毀了大燕根基。”這個反對角度,倒是很清奇。不追求盛世風景,倡導踏實無為地守著大燕江山。

  不去細論支持這三種反對說詞的朝臣,哪種更多,哪種相對較少,總歸都是持反對態度。

  因一半朝臣嚴詞反對,一半朝臣緘默不語,就只剩下趙儉和黎池兩人,去辯駁反對的朝臣了。

  黎池:“如今的大燕,在西域和南部沿海,可是築起了銅牆鐵壁?能否將海寇和馬賊攔在大燕之外,不讓其踏上大燕國土寸步?從屢屢傳來的海寇肆掠之事來看,顯然並不能。所以很明顯,海寇和馬賊,並不會因為不開商路,就不劫掠大燕百姓。想來也不會因為開了商路,就能夠在大燕肆意來去。

  何況堵不如疏的道理,想必各位大人都懂。若是開了商路,以前對大燕諸多奇物愛而不得的海寇和馬賊,就能拿銀錢貨物來交換了。若是賊性難改,我大燕的兵將,也不是泥塑的!”

  趙儉:“這位大人,請問何來‘肖想番邦之物‘之說?中原大地的歷朝歷代,傳向外邦四海的事物少了嗎?並不少,反而多不勝數。所以怎能說是‘肖想‘?這只是互通有無。

  中原確實地大物博、物產豐饒,但卻不是無所不有。不然蠶豆、豌豆、扁豆和胡瓜與紫瓜等,又是怎麼一回事?諸位大人,我們不僅做人要謙虛,立國也不可自大。

  不過諸位大人衣食富足,想來不稀罕像蠶豆、豌豆和扁豆這些東西飽肚。可這天下百姓,卻是非常稀罕的。”

  趙儉想到上輩子,黎池‘貶‘到兩廣做官時,引進的玉米、土豆和紅薯,那可是飽了天下之人的飢腹啊!

  能讓天下百姓不再餓肚子,他趙儉甚至願意去從番邦之人手裡強搶,即使擔上‘強盜‘罪名也在所不惜。何況只是‘肖想‘這個不痛不癢的污名呢?

  “裘大人,聽您所言,與在下所想,倒是不謀而合!在下亦覺得,務實些更好,實實在在在的東西才是真。像是從西域傳入的蠶豆和豌豆這些,咬在嘴裡嘎嘣脆,那是聽得見聲響、咬著感覺實在,咽下去之後還有飽腹感的實在東西。”

  沒錯,反對角度清奇的這位朝臣,就是國子監祭酒裘嚴正,儉王妃的父親,趙儉的岳父。

  裘嚴正,人如其名,是一個嚴肅正直的人。即使提出開商路的人是他的王爺女婿,他也照樣反對。

  雖說在朝堂之上就只有君與臣、臣與臣這兩種關系,不講親戚關系,不過趙儉也還是不好駁斥他的岳父。尤其是趙儉對儉王妃很滿意,王妃又還為他生了一個聰明健康的嫡子。

  於是就只能由黎池來了。不過黎池也沒有駁斥前一位大臣時,那樣的咄咄逼人,只是偷換概念,模糊了重點。

  朝堂之上,大多都是科舉出仕的文臣——武將向來是袖手看熱鬧,若是爭論起來,或引經據典,或借聖人之言,怕是能話不重句地爭個三天三夜都沒完!

  所以在爭論過一輪之後,上首的貞文帝就叫了停。“海陸商路之事,關系甚大,一時也議不個結果來。諸位愛卿好好地去過一個年,明年開年後再議。”

  既然皇帝這樣說了,朝臣也只得跪安恭送,“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年末盤點公務,勾起了黎池體內的‘盤點‘之欲,於是就將自家的家產也盤點了一遍。

  徐素的嫁妝鋪子和小田莊,是她的體己私產,不算在內,只算黎池掙的家產。

  首先是房產,一座皇帝御賜的普通三進宅院,一家人加上十個丫鬟小廝,住著也還挺寬敞。

  再就是田產,今年年初的時候,剛好有人想轉手田莊,黎池就用皇帝賞賜的瀚海贈禮那一萬兩白銀,接手了這個在京城東北方的懷柔縣裡,面積達八百畝的田莊。

  再就是家中存款,清點下來之後,還有一萬一千多兩銀。這些存款主要是前年冬天,賣羊毛六件套賺來的,用了一些之後還剩下這麼多。

  當然,若只往外花用卻沒有進項,定然是不會還剩下這麼多的。不說其他,就是這兩年徐素和女兒安安的醫藥錢,都不止花用四五千兩。

  而之所以還能存下來這麼多,是因為黎池與王家合辦的水泥作坊,已經有了進項。

  去年下半年,王家開始建造作坊,並生產售賣水泥,年底分成的時候,黎池分到了一千兩。

  可是到今年年底,與王家對了賬之後,黎池得銷售額的四成,總共拿到了八千零一百兩銀子。

  去年的時候,王家一次性在北方建了十個水泥作坊,打算等發展好之後再慢慢擴張。這樣算來,一家水泥作坊一個月的銷售額約在一百五十多兩,黎池拿四成也即是六十多兩,一年就是七八百兩。十個作坊,一年也就是八千兩左右。

  即使王家不再擴張水泥作坊,黎池每年也能進賬八千兩左右,維持家中花費足夠了,或許每年還能存下一些,積少成多要不了幾年就又能買一個田莊了。

  值得提一句的是,黎池在試驗水泥時,是與趙儉約定的在試驗成功之後,利潤二八分成。

  不過在將水泥配方獻給皇帝,或者說開設京城水泥局時,這個約定就已經作廢了,趙儉主動提出不再拿兩成的利潤。因此與王家合辦的水泥作坊的利潤,並沒有趙儉的份。

  盤點了一番家產之後,黎池終於覺得安心些了,短時間內不用為銀錢操心了。

  不過黎池在陪女兒安安玩耍時,忽然想到,是不是要開始給女兒存嫁妝了?

  既然想到這裡了,黎池立即就做了決定:從明年開始,每年給女兒存一千兩的添妝銀。等女兒出嫁時,湊個整就有兩萬兩的添妝銀了,再加上陪嫁的嫁妝,應該能過得富足?

  ……

  黎池早已承諾過二伯黎林,今年讓黎海回黎水村過年,雖然黎海其實不太想回去,不過還是將他勸回去了。

  黎海既然回去黎水村過年,黎池捎給老家的節禮,他順便就幫忙帶了回去,倒是少了一宗事。

  不過,大朝會之後,正月初二、初三兩天收禮送禮的日子,因為黎海沒在京城,不能幫襯一二,這兩天裡黎池那是忙得腳打後腦勺了!

  幸好的是,兩個孩子更大些了,徐素差不多已經能夠脫開手,能幫黎池的地方就更多了。黎池又將原來的門房小廝黃精提了上來,給他做了一身好衣服穿上,在訓過話之後,就當成管家來用。這樣在黎池出門拜年送禮時,黃精與徐素兩個人,也能接待好前來送禮的人。

  一個忙碌又平常的年節,就這樣過去了,時間正式邁入貞文二十四年。

  開年之後,趙儉繼續奏請重開商路之事。與去年一樣,同樣不缺少朝臣反對。

  朝臣反對,就一一辯駁。下次早朝繼續奏請,依舊有朝臣反對,那就繼續一一辯駁。

  如此往復,時間來到二月份。

  到了此時,大多數朝臣也都明白皇帝的態度了,皇帝是贊同開商路的。隨著越來越多的朝臣明白皇帝的意思,又有趙儉與黎池多番辯駁與說服,反對的朝臣也越來越少了。

  直到最後內閣首輔周揚青也表了態,海陸商路可開、兩個商貿司也可設。到這時,貞文帝也就同意了趙儉的奏請。

  “從去年年底到今年,這一個多月以來,儉王與黎和周在說服與辯駁時,朕聽著也覺得這海陸商路可開,那就准奏。”

  “不過,開商路、設商貿司這兩件事,也得需要人去做……”貞文帝作沉思狀,稍頓幾息之後,下旨道:“開設南海商貿司的事情,和周,就由你來總領。朕看你籌建京城水泥局時就做得很好,想必籌建海貿司這事,你也是能做得來的?你又是戶部兩廣清吏司的郎中,恰好能便宜行事。”

  黎池接到這個任務,心裡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臣領命,臣定然不負陛下厚望!”

  “這關西商貿司的籌建,本來是儉王去最合適,可儉王妃如今身懷有孕,儉王長期離家怕是會不放心。那就由,裘愛卿來負責總領。”

  趙儉的岳父裘嚴正出列領命,“臣領命,臣定然竭盡所能,籌建好關西商貿司!”

  商貿司的籌建,不是小事,雖已確定下了總領之人,卻也還要做許多准備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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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14:04:54 |只看該作者
第152章

  在二月初五的早朝上,關於籌建關西和南海商貿司的總領之人,貞文帝已經下過口諭。

  不過第二天上午,又有宣旨太監捧著聖旨來到戶部衙門,再次向黎池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郎中黎池,聰敏善行,夙日勤懇,乃可托付公務之臣。今欽命爾為南海商貿司代監督,總領南海商貿司籌建之事,望卿不負使命。欽此!”

  黎池領了旨,接過奉天誥命聖旨箱,將聖旨妥善放進去。以後去到兩廣省了,若有官員不配合,或懷疑他的身份真實性,他就拿出這道聖旨,用來威懾不服的官員,或證明自己的身份。

  這次來宣旨的是熟人李公公,宣完旨之後,還與黎池閑嘮了兩句。“黎大人可知,與大人同行並協助您的副手,也已經定下了?”

  不管是以護衛協助之名、行制衡監視之實,還是真的只是純粹地協助,總之是會有一個副手的。黎池對此早已有所預料,“哦?不知是哪位大人?”

  張公公一揚拂塵,笑眯眯答道:“這位大人啊,之前已經與您共事過兩次,就是桓茗桓護衛了。”

  黎池臉上露出喜色來,“竟是桓大人?先前與桓大人共事時,就感到非常愉快,如今又與他一起南下,實在是好極了!”

  桓茗乃是帝師桓太傅之孫,桓太傅如今致仕在家,所以皇帝或許是想提拔一下桓茗。畢竟御前帶刀護衛,大都是護衛在皇帝身前身後,能夠出京辦事、積累實績的,可以說很少了。

  之後黎池又與李公公閑聊了幾句,知道此行桓茗會帶領一百御林軍,一路協助並護衛他。去桓府宣旨的太監,與李公公是前後腳出發的,這事已然是板上釘釘了。

  按理說,現在已經定下黎池為總領之人,又定下副手為桓茗,似乎收拾收拾行禮,就可以出京、南下兩廣了?

  籌建南海商貿司這事,與黎池前兩次出差平魯滅黑山之火,以及以特使身份與瀚海國‘會晤‘這兩件事,大不相同!沒有准備,就急吼吼地收拾行李出京南下,是不可取的。

  黎池打算先不忙動身,等在京城裡做好萬全准備了,再南下也不遲。

  ……

  黎池所做的准備,就是撰寫一份詳盡的項目計劃書,名為《籌建南海商貿司之計劃書》。

  黎池借鑒了前世現代企業中項目計劃書的格式,主要寫了商貿司的選址,建築的建造,司內官員的定編定崗,建成後的運行機制,以及商稅的征收相關。

  南海商貿司的選址,黎池選在了羊城府的羊城。根據他兩世記憶的對比,發現羊城即為廣州,在與現在相差百來年的時間點上,那個地方正有著‘廣州十三行‘,還有‘金山珠海,天子南庫‘的說法。

  因此,商貿司選址在羊城,可以說是有成功經驗的。

  黎池的計劃書裡,商貿司中的建築,主要有官員辦公的官署,商品貿易的商館區,供海外洋商居住的夷館區,以及配套的天主教堂等設施。

  考慮到沿海的台風災害,必然是不能蓋瓦房的,否則台風一來,就掀光了屋頂。於是黎池決定,商貿司中的建築,可建成一層或兩層高的水泥平房。

  隨後,黎池就畫出了建築的平面圖和剖面圖,甚至用了彩墨,將效果圖也畫了出來!

  還別說,出來的效果圖還很有感覺,黎池美滋滋地欣賞過一番後,對自己的畫技表示欣慰!

  商貿司的司內官員編制,黎池倒是沒費什麼心思。因為在皇帝給黎池的任命聖旨中,提到‘南海商貿司代監督‘,去掉其中的‘代‘字,也就是商貿司的頭把手了。

  在“南海商貿司監督”之下的,不過是配置一些不入流的吏員而已。而且在人員配置方面,不用事先就定死了,可以在運行起來之後,再酌情增減。

  這一份計劃書,黎池在兼顧戶部公務之余,花了十天時間才做完,然後就遞交了上去。

  二月十五這天,早朝結束之後,貞文帝讓黎池留下議事。“和周,你留下來。”

  朝臣盡已散去,黎池被帶到了皇帝平日裡讀書的地方——南書房。

  南書房是皇帝讀書的地方,翰林院的侍讀和侍講,理應就是在南書房當值,隨侍在皇帝左右﹐備顧問﹑談經史﹑論詩文,或者代皇帝撰擬聖旨。

  可是說起來,黎池任翰林院侍講的那一年多時間裡,竟然沒到南書房來當值過。不僅是黎池沒來過,唐翰林和錢翰林也沒來過。

  從皇帝平日的言行來看,他並非不學無術,反而是腹有詩書、胸中有丘壑。不過這或許是皇帝私人習慣,他大概喜歡一個人安靜地看。

  黎池心裡想著一些有的沒的,可這並不耽擱他一心二用,恭謹地向皇帝見了禮。“臣黎池,叩見陛下。”

  貞文帝抬抬手,示意黎池起來,然後眼皮也沒抬一下,又賜了座:“你先坐著。”

  黎池依言坐下,安靜地等著。

  貞文帝手上正在翻閱的,就是黎池昨天遞上來的計劃書。因為計劃書裡涉及到畫圖,紙張篇幅相應地需要大一些,因此黎池在裁剪紙張時,只將一張宣紙對半裁了,然後就直接拿來用。

  所以,皇帝手中正翻閱的計劃書,不同於巴掌大小的奏折,也不同於一般書冊,看著還有點奇特。

  “張忠,沏兩杯茶來。”貞文帝將計劃書翻看完之後,對隨侍的太監總管張忠吩咐道。

  “和周啊……”

  黎池的上半身,向皇帝的方向微微前傾,回答到:“陛下,臣在。”

  貞文帝掀起眼皮,就那樣看著黎池,“你莫不是,真乃文曲星君轉世下凡?”

  黎池眨巴眨巴眼,神態疑惑狀,“陛下何出此言?臣雖是二月初三出生,可是這普天之下,在這一天出生的人,不知凡幾。臣也沒覺著身上有甚神異之處,腦子裡也沒有在天上做文曲神君時的場景,想來臣並不是文曲星君轉世下凡?”

  黎池不是文曲星君轉世下凡,而是後世之人穿越而來。

  貞文帝也就隨口那麼一感嘆,並沒有繼續回答黎池的疑問,轉而誇贊道:“你這計劃書,做得極好。”

  “臣謝過陛下誇獎。”

  此時張忠也端了兩杯茶進來,一杯是用明黃盤龍繞杯的御用茶盞盛著,另一杯則是用宮廷常用的青瓷茶盞盛著。

  張忠此人,人精似的。又如何會不知道,這兩杯茶,一杯是皇帝要飲用的,另一杯則是賜給黎池的。

  張忠將皇帝的茶奉上之後,貞文帝果然發話:“這杯茶給黎和周。”

  黎池趕忙傾身作揖,向皇帝道謝:“臣謝陛賜茶。”

  “喝茶,朕待會兒要問你話,恐怕你到時回話,會說得口干呢。”

  黎池心中有數,皇帝將他叫來南書房,定然是要就計劃書的內容,來問他話呢。“是,陛下。”

  兩人又喝了兩口茶,貞文帝才放下茶盞,問:“商貿司的選址、建築建造和內部定編,倒是一目了然,預想的效果圖也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兩分畫技呢。不過這建成之後的運行機制,你再說一說?”

  黎池並不認為,皇帝是沒有看懂他計劃書中‘運行機制‘這一點,因為他寫得非常詳細易懂。不過,這就好比後世工作總結,明明總結書中寫得非常詳細、圖文並茂,非常容易看懂,但上司或老板就是要你做演示文稿,然後演講彙報。

  皇帝作為上司兼老板,大概也是一樣的,不耐煩去看那麼多闡釋性的文字,所以就叫了他來講解。

  “回陛下,商貿司建成之後,就要開始運轉了。但這運轉,必然不是場地一建成,就大開海關放洋商夷人進來,不加管束與引導,就任其與大燕商人做生意。若是這樣雜亂無序,必然滋生事端,與開商路的初衷不符。”

  “因此,臣就想了幾種貿易方式,來約束我大燕商人與夷人洋商。即是承商制、保商制、總商制和攬商制多舉並行,以約束夷人洋商,再以‘公商制’來規範市價。”

  其實這個運行機制,並不是完全由黎池想出來的。黎池前世在高中歷史課上,學到‘閉關鎖國‘知識板塊時,‘廣州十三行‘就以黑體小字的拓展資料的方式,出現在課本上。黎池覺得有趣,看過幾遍,現在模模糊糊還能記得一些。

  而這運行機制,就是參照的‘廣州十三行‘的。

  “承商制,即由大燕商人承攬洋貨,不讓或許心懷不軌的洋商,到大燕內陸來叫賣。保商制,即大燕商人負責洋商在大燕的所有行為。總商制,則是從我大燕商人之中,選出合適的,負責率眾商與洋商交易。而攬商制,則是指大燕商人包攬交易中的所有環節。至於選擇以上哪一種貿易往來形式,全看商人自己。”

  其實說到底,就是約束洋商,實現稅收。

  “而公商制,則是由貿易司官員和大燕商人,共同組成商會,共同商討並規範市價,把握議價權,以免發生囤積居奇等諸多亂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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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在黎池解釋運行機制的時候,貞文帝坐在龍案後安靜地聽著,一圈一圈地轉著手上的扳指,呈若有所思狀。

  貞文帝做了這二十多年皇帝,心術早已修煉得至臻化境。因此從黎池的話裡行間,並不難聽出其言下深意……

  什麼承商制、保商制等多種貿易方式,任君挑選?不過是從多角度約束洋商,將其拘於商貿司之中,防止洋商以經商之名,在大燕游走亂竄,擾亂大燕民間的經濟和治安。

  而公商制中的商會,選定合適商人加入,這其中‘合適‘一詞,就大有文章可做。且規定商會中要有商貿司官員,這又從另一方面確保了,可將海上商貿框定在一個有序的框架中。

  “……至於商稅的征收。”黎池說得口干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繼續說:“考慮到商人們運輸不易,臣定下了兩種征收額度。如:本朝賣出的瓷器和絲綢等,以及洋商賣進的價格昂貴的奢侈物,則是‘十取二‘。若是價格一般的平常之物,則‘十取一‘。”

  貞文帝又想到,之前定下的種種運行機制,竟是剛好確保了商稅的征收……

  所以這黎和周謀算的,並不止海外蠻邦或許會傳入的‘有用事務‘,還有從商人那裡征來的稅銀。

  “和周,你覺得若是商貿司完全運行之後,每年能征上多少稅銀?”

  有關這一點,黎池參照前世‘廣州十三行‘,做過估算,“回陛下,臣約莫估算過,可能在五十萬兩至一百萬兩白銀之間。不過剛開始幾年,或許會少一些。”

  貞文帝雖心中已有猜想,卻還是沒想到黎池會說出這樣一個數字來。“皇宮並皇室一年的花銷用度,也就只有三四十萬兩啊……”

  黎池聞言,想起前世歷史中清皇室的奢侈用度,真心實意地誇了一句,“陛下體恤血汗不易,奉行用度節儉,是天下之福。”

  貞文帝沒再多說,拿起一旁的御寶,‘啪‘地一聲,蓋到計劃書上!然後將蓋好御寶的計劃書遞給黎池,“就按照你這計劃書上寫的去做。”

  黎池趕忙站起身,湊上前去,從皇帝手上接過計劃書,“是,陛下,臣定然按照這計劃書上的好好做!”

  沒曾想,這遞上去的計劃書,又回到了他手中,而且上面還多出來一個御印。這樣轉了一圈,他的計劃書就成了特殊的‘聖旨‘啊!

  以後南下籌建時,若當地官員有異議或消極怠工等,就將這蓋了御寶的計劃書拿出來,敢不照辦?

  事情已經說完,貞文帝又留黎池在宮裡吃過午飯後,才讓他退下。

  黎池走後,貞文帝隨手拿了一本奏折翻閱起來。是模仿黎和周‘有事說事‘簡練之風的奏折,只是到底沒模仿到位,依舊寫得啰裡啰嗦的。

  “張忠,你說那黎和周的心眼是怎麼長的?這商貿司還沒開建,他怎麼就能料想到那麼遠的事呢?並且種種措施也已經拿出來,真是滴水不漏呢……”

  張忠一邊指揮著小太監將茶杯收下去,一邊回答到:“回陛下,老奴雖不知黎大人的心眼是怎樣長的,可是卻也知道,黎大人那心眼長的方向,定然是向著陛下您這邊的。”

  貞文帝自詡御下用人之術,是修煉得不錯了的。對於張忠的話,他雖嘴上沒有說,其實心裡也是贊同的。

  “黎和周這樣的人……幸好他是一個德行好、懂感恩的,若是一個冷心腸、養不熟的……”

  張忠明白皇帝的未盡之言。黎和周這樣多智近妖的人,若是一個冷心腸、養不熟的,就一定要小心提防著。

  因為那樣的人,‘施恩‘這一招不管用,那即使施恩再多,也可能會被反噬,所以只能提防和挾制著。那樣的人,是不敢放心大膽地用的。

  幸好,那黎和周雖也不缺手段,但心裡還是有一股暖和氣兒的,也知道感恩。“說起來,儉王於黎和周,似乎有救命之恩?”

  張忠是知曉皇帝幾分心思的。就比如,雖然近來皇帝對另兩位冒出頭的皇子,給了他們不少關注,這樣對儉王的寵愛似乎就被分薄了。可是其實皇帝中意的人選,從未變過。

  “是呢,黎大人考鄉試時,不慎風寒侵體,儉王殿下給了黎大人一條錦被,這才救回了黎大人。”張忠頓了頓,又接著說到:

  “還有之前黎大人護送瀚海使團回國時,家中幼女病得凶險,最後還是求了儉王府的太醫,才救回來的。不過兩人本就是少年摯友,情誼自然要深厚些。”

  兩個人是少年摯友,儉王又對黎和周有救命之恩,黎和周又是一個養得熟的。那麼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很牢固了……

  因此,黎和周這人,就不用刻意冷落或貶謫,以便到時儉王有施恩的余地。

  貞文帝沉思片刻,對張忠吩咐道:“讓內閣草擬三道給兩廣的聖旨,言是對黎池所要求的事,盡量酌情給予方便。聖旨寫好之後,先不必忙著發下去,到時讓黎池帶去給他們就是了。你再去戶部傳一道口諭,黎池南下時,兩廣清吏司的公務,就由主事易楊秀暫理。”

  “是,老奴這就去。”張忠領命出去了,先去內閣傳草擬聖旨的事情,再去戶部傳口諭。

  貞文帝又沉思片刻之後,才繼續翻閱起案頭的奏折來。

  黎和周是一個能干人,也是一個聰明人,既然將事情交給他去做了,索性就盡量給他排除隱患,放手讓他去做。

  ……

  黎池前腳回到戶部沒一會兒,後腳張忠就到戶部來宣皇帝口諭了。

  “皇帝陛下口諭:戶部郎中黎池離京南下,籌建南海商貿司期間,其於兩廣清吏司之公務,由戶部主事易楊秀暫理!”

  易楊秀一臉掩飾不住的興奮,“臣易楊秀領命,定然不負陛下厚望!”

  張忠傳了口諭,與黎池打過招呼之後,也就起轎回宮去了。

  皇帝竟直接下了口諭,越過員外郎鄧子萬,點名由易楊秀暫理黎池的公務!

  與鄧子萬慘白著的一張臉相比,就愈加易楊秀顯得滿臉紅潤了!“下官謝過黎郎中,在您不在期間,下官定然將我們兩廣清吏司的公務,辦得妥妥當當的。”

  黎池受了易楊秀的躬身揖禮,抬手示意他直起身坐下,“易主事如此鄭重其事地向本官道謝,著實太過客氣了。本官不過是在陛下問起司內公務時,說了一句易主事不辭辛勞而已。陛下想必也是見易主事勤勞,能夠擔得起本官走後司內的公務,這才讓易主事暫理。”

  易楊秀做事的能力確實不錯,雖然為人處事油滑,但卻難得做事不拈輕怕重。所以在皇帝問起時,黎池才為他說了兩句好話。

  易楊秀一個從六品官兒,上朝的資格都沒有,這時有一個人能在皇帝面前為他美言幾句,這可並不是不值一提的事情,這太重要了!而且這人還是深受皇帝喜愛的黎池,說話又還很頂用,他前腳剛回衙門,後腳皇帝口諭就來了!

  “不客氣不客氣!下官這是真心實意地向黎郎中道謝。”按照黎池的升官速度,或許南下回來之後,就不再做這郎中之職了,又或者會再做個一兩年,但總之是會升走的。

  到時接任郎中之職的……按理鄧子萬是最有可能接任的,但鄧子萬得罪了黎池,陛下這次又直接點了他來暫理黎池的公務,那麼到時候最有可能接任郎中之職的,就是他了!

  黎池大概知道易楊秀的心思,不過這無所謂,予人好處就是予己好處,總的來說他自己也是得了好處的。

  ……

  黎池的計劃書已經蓋上御印,變成了‘聖旨‘,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即日就可出發南下。

  不過在走之前,黎池先去拜見了趙儉。

  一是為請托趙儉,在他不在京城期間,幫忙照顧一下家裡,萬一碰見事情,也能夠找得著撐腰的人。

  這第一點,趙儉滿口答應了,言是讓黎池盡管放心,不會讓人欺負了狀元府!

  二是為調運水泥的事情。商貿司中的建築,黎池計劃建造水泥平房,那就要調運水泥。

  水泥局籌建的初衷,是為治水,而趙儉當初在擔起巡察水泥局籌建職責的時候,也擔起了監督各府燒制水泥、澆築堤壩以治水的任務。因此,黎池想要調運水泥,就要與趙儉商量。

  很少拒絕黎池的趙儉,這次並未同意黎池的請求,拒絕了他從地方府縣的水泥局調運水泥的要求。

  “不是我為難和周你,實在是這水泥要用來築堤治水,不敢挪做他用。下面就曾有一個水泥局,當地縣衙將水泥挪走,去修繕了衙門官署,我都狠狠地訓斥了那縣令一頓。”

  趙儉知道,他的這番言行看起來很嚴苛。畢竟治水年年都在治,又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黎池要調運水泥也是為籌建商貿司,開商路的事情又還是他提的,為何看著竟像是不支持黎池?

  但趙儉他知道,明年就是貞文二十五年了,春夏時會有一場慘烈的水患,治水就變成了十萬火急的事情!可黎池不知啊……

  趙儉為何會有如此言行,黎池確實不知道,但他知道趙儉是重生的啊!那麼,趙儉這樣嚴苛行事,或許有他自己的理由。

  趙儉拒絕了黎池從地方水泥局調運水泥,他也沒生氣惱怒,或者據理力爭,而是表示了理解。說是既然這樣,他就試著去京城水泥局調運。

  見黎池沒有因此而不滿,趙儉心中很高興,並表示會幫忙說服工部,將儲存著用以營繕宮殿等用途的水泥,調來給黎池先用著。

  在後來的早朝上,趙儉果然幫忙說服了貞文帝和工部,同意將存儲在庫中的水泥,先調給黎池用著。

  水泥調到之後,就真的是萬事俱備,且不欠東風了。

  ……

  貞文二十四年,三月初一。

  黎池與桓茗,並一百御林軍,乘上能在近海行駛的大船,駛離了京城的運河碼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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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黎池這次離京南下,去籌建南海商貿司,基本上是從零開始。到了地方之後,先要去拜訪和梳理兩廣官場上的關系,再才能開始做事。

  這也不能立即就開始打地基建房子,還得征役夫,選址建磚廠燒磚,並一邊等著水泥運到。等材料都備得差不多,這才能開始建造商貿司的建築群。

  等建築都建好了,還得將商貿司的架構支撐起來,一些規矩和制度也要立起來,再推動運行起來……

  這一些些的事情,雖然已經做了計劃書,可是落地施行出來,還需要費不少的精力和時間。

  南海商貿籌建完備,快則半年一年,若是行事不順,耗上個兩年三年也不稀奇。

  黎池此次離家這麼長時間,就留徐素一個女子在家,撫養著一對兒女……黎池知道徐素不易,心裡對徐素也很愧疚。

  別說是在這古代,就是後世女性獨立的年代,也是不行的。妻子生了一對雙胞胎,兒女出生未滿百日,且妻子身體還不好,丈夫就外出了一兩個月!之後更甚至在一對兒女只有三歲時,就又要出遠門,歸期不定、通信不便,讓妻子在家獨自養育孩子!

  這樣的丈夫,哪怕再如何能干優秀,可是從他妻子的角度來說,都是不稱職的、不合格的!

  可是,黎池還是接受了皇帝指派的差事,雖說皇命不可違,他並無拒絕的余地。但是他卻連嘗試著推辭,都未曾有過……

  不過徐素雖然不舍,卻是什麼都沒說。自從得知黎池又要離京公務之後,到他離開之前,這一個月裡,徐素只是喊上丫鬟打下手,埋頭給他做了幾身衣服和好幾雙鞋襪。

  黎池第一次意識到,他可能有些渣。

  早在正月末的時候,回黎水村的黎海來了信,言是家裡給他說了一門親,爺奶都已同意,他要留在家中成親。要等辦好親事之後,再考慮上京城來。

  所以黎海這裡,不用指望他在京城,能夠照應一下府裡了。

  黎池之後就去請托了儉王,請他幫忙撐撐腰。然後又去了鐘離書他們幾個的府上,讓他們的妻子無事時,可以多去狀元府坐坐。

  最後當然少不了登門拜托徐芩夫婦,請他們在徐府無事時,就去他家裡多住上幾天,幫忙照看一下徐素和他的一對兒女。

  拜托了這一大圈兒的人,黎池離京時,終於安心些了。

  只是想到小孩子還不記事,說不定他下次回來時,女兒安安就不記得他了。至於兒子平平?記得他也好,記不得他也……罷了。

  ……

  黎池他們此次乘船,一路沿大運河南下,走到余杭,再從錢塘江入海,之後沿海岸線南下,最後在廣州登岸。

  黎池他們是三月初一離京的,這一路走來,走到三月底的時候,才終於駛進了珠江口。

  珠江口裡,有好幾個港口,黎池打算讓船在番禺港靠岸,這個港口的位置在珠江口裡面,離羊城府要更近。

  自從船駛進珠江口之後,黎池就來到甲板上,望著江面……

  “老爺,江面濕氣重,小心著涼!小心得風濕!”跟著服侍黎池的小廝黃芪,拿來一件徐素親手織的羊毛披風,給他家老爺披上,嘴裡還不忘嘮叨兩句。

  “黃芪啊,如今都四月份了,這裡又是真正的南方,穿一件單衣就已足夠了。”黎池非常好脾氣地,沒有掀了身上披風,“所以這羊毛披風,是不是太厚了?”

  黃芪沉思片刻,說:“好像是有些厚,不過也沒有薄的披風。可夫人又說了,早晨傍晚時候,要盯著老爺您加衣,不能讓您著涼了。現在正是早上,江面濕氣重,老爺您還是披著。”

  黃芪這個小廝,頭腦笨、不太懂變通,心眼實誠外加非常聽話,讓他來照顧黎池,日常起居保證能照顧得好好的。說早晚要加衣以免著涼,那就一定加衣!

  反正江風迎面吹著,披著羊毛披風站在甲板上不多動的話,倒也不會熱得流汗,於是黎池也就妥協了。

  寬闊得像海面的珠江口江面上,遠遠地偶有幾只船行駛其上,片片帆影,頗有幾分詩意。

  若是其他文人才子,看到眼前情景,或許還會作詩一首,吟誦一番。

  但現在站在甲板上的是黎池,他不僅不太擅長吟詩作賦,還是一個講究務實的人,風花雪月、詩詞歌賦這些文雅玩意兒,他不太講究。

  所以,在黎池眼中,那不是片片帆影、可成詩畫的美景,而是一只一只的船,還分了漁船和商船。

  沒錯,江面不僅有打漁的漁船,還有與他們乘坐的官船一樣大小的大船,明確地說,就是商船。

  所以,雖然朝廷官方並未開放海貿,可在這南方沿海的地界,依舊是做著海上走私勾當的。

  在此之前,南方沿海走私與否,黎池並不在意。更甚至說,黎池還蠻高興的,因為這都是打下的貿易基礎。已經有洋商來大燕貿易了,以後推動運行商貿司的時候,洋商間就能一傳十、十傳百,會簡單許多。

  船又行駛了一個多時辰,才到達番禺港。

  黎池他們乘坐的船是朝廷官船,船只規格和船身裝飾,與民間船只和洋商商船相比,實在是足夠氣派!

  因此,當黎池他們的官船駛進港口時,岸邊的人就已經發現,並漸漸地圍攏來……

  船只靠了岸,當黎池和桓茗,在一身金黃、氣派無比的一百御林軍的護衛下,下了船之後,岸上的議論聲就更大了。

  黎池在船上時,就居高臨下觀察過,這個港口雖然看著低調簡陋,但功能卻是已經成熟了。船只停靠的碼頭,岸上的倉庫,以及數目不少的力夫,都說明這個港口,已經穩定運行了不短的時間。

  而黎池眼神又還不錯,在船上時就看見了幾個跑遠的人影,想必是去報信的?

  黎池覺得,雖然兩廣省在大燕南方,可謂是天高皇帝遠的,不過有關設南海商貿司的邸報,應該是已經送達了。所以兩廣這邊,對於他們的到來,應該是有所預料的。

  那麼,若是他沒看錯、沒猜錯的話,那幾個人為何要跑著去報信呢?而不是來迎接他們呢?

  在御林軍的護衛下,黎池掃視著岸上圍觀的人……

  岸上有百來個人,交頭接耳的,指指咄咄地議論著的,眼神戒備的……就像是在圍觀猴把戲似的。

  作為被圍觀的一方,黎池在桓茗持刀護衛下,直直地走到人群中,一個身穿短褐的男子面前。

  “這位小哥,本官乃聖上欽派的南海商貿司代監督黎池,欲前往羊城府府衙,不知可否請小哥帶一下路?”黎池上前問話時,是一貫地面帶微笑,聲調溫和,整個人就是一副溫雅翩翩的君子模樣,看著溫和可親,一點都不駭人。

  可是當黎池掃視一眼人群過後,就直直地走向了男子,他的這一舉動,讓周圍圍觀的人,尤其是男子本人,心中震駭不已!

  若不是男子確信,他沒見過這京城來的黎池,他或許就要以為這場景是熟人相見了!

  這男子就是羊城府知府,在得知要開設南海商貿司之後,派來盯著港口的衙役之一,剛才已經有同伴衙役跑回去報信了。

  “小哥?可否幫忙帶個路?若是你有事在身,不便走開,可否請小哥幫忙指派一個人,為本官帶路?”

  黎池的二次詢問,喚醒了心中正震駭不已的衙役,而這衙役再一聽黎池的話,這明明就是已經認出他來了!“可以,去羊城府府衙是?走著去嗎?這距離可不近,大人您能走嗎?”

  黎池前世在考公務員之前,是在外面工作過兩年的,恰好曾不止一次出差到廣州、深圳和珠海這一塊。所以雖然歷史都不一樣了,又有古今地理差異,但番禺到廣州的距離,他心中還是有個大概認知的。並不是一登岸,就直接是羊城府的府衙。

  “本官帶有轎子,我們乘轎子前去。”黎池笑著答道。在一旁,早已經有八名御林軍,從船上抬下來兩頂轎子。

  桓茗又對其中三名御林軍吩咐道:“楊維、楊武,還有鐘文明,你們三個帶著你們的手下,就在船上等著。”

  “是!”被叫到的三人齊聲應道。

  然後桓茗就帶上七十個御林軍,在男子的帶路下,往羊城府府衙去了。

  黎池他們登岸時,還是上午時候,可是一行人走到了傍晚時,才終於在關閉城門之前入了羊城。

  明顯早已得到消息的羊城府知府姜成元,熱情地接待了黎池一行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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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古今的地理差異,有時真如滄海與桑田。尤其是江河水系入海處的三角洲地區,古與今相差的不僅是時間,還有時間堆積出的三角洲平原。

  黎池之所以感慨這許多,無非是坐在轎子裡掀簾看時,發現轎外景像,真是不同於他記憶中的珠江口了。

  後世是密不透風的高樓大廈,如今人煙稀少,偶有幾棟矮屋,後世的摩登國際的大都市,如今恍如一個破落小漁村。

  少了幾百年時間對三角洲平原的堆積,使得番禺到羊城府(廣州)的距離,似乎都縮短了一些,竟然能在天黑前就進了羊城。

  ……

  羊城府的知府姜成元,熱情地接待了黎池。見面之後,互相介紹見禮自不必說。

  “……黎大人,桓大人,這坐船的滋味可不好受,在水面上感覺晃晃悠悠的,你們一路上坐了大半個月的船,想必已經很累了?得先在驛館裡歇息一晚,休整幾天才行。”

  “勞姜知府費心了。”黎池向姜成元道了謝。

  姜成元親自將黎池他們安置妥當了,這才告辭離去,黎池和桓茗也非常客氣地將他送出門外。雙方的禮節,都可說是很周到了。

  送走姜成元,黎池與桓茗轉身返回驛館。沒錯,羊城的驛館與殺虎口的一樣,都是設在城內,畢竟羊城臨海,算作邊城也不為過。

  七十個御林軍並黎池、桓茗和小廝黃芪,共計七十三個人,都要住在驛館中,擁擠是必然的。

  “你們十人一隊,一隊一間房,這南方夜裡也不冷,打地鋪擠一擠就能睡得下了。”桓茗對隨行的御林軍做了安排。

  其中一個御林軍捂著肚子,砸著嘴問到:“桓老大,我們的晚飯呢?就這麼睡嗎?”

  “你老大我和黎大人,不也照樣沒吃晚飯?你身上不是揣了干糧的?”桓茗沒好氣地瞪了那人一眼,又對其他御林軍說到:“今天晚上的晚飯,就是你們自己身上揣的干糧,想要吃好吃的,等明天再說!”

  桓茗這邊安排完御林軍,就看見那邊小廝黃芪正找來一只碗,給他家老爺倒了一碗水,再將用紙包著的餅子撕成小塊,推到他家老爺面前供其享用……

  黎池接過他家小廝遞來的筷子,夾一小塊餅子,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嚼著。

  果然,長得好看,就連吃干糧、喝清水,都像是在吃珍饈、飲瓊漿。

  桓茗心中腹誹著,也沒耽擱他大步走過去坐下,然後閃電般出手,拿了一塊黎池面前撕成小塊的干糧餅子,‘唰‘地扔進嘴裡!

  “桓大人!這是我家老爺的!”小廝黃芪見桓茗拿了自家老爺的餅子,驚得瞪圓了眼睛!

  黎池心裡無奈得很,在一起混得熟了,就容易出現這樣的場面,一個蠢萌得很,一個又愛逗人犯蠢。“茗柯,你盡可將你的干糧拿出來,讓黃芪給你撕成小塊就是了。”

  “哈哈哈,怕是已將我們黃芪給得罪了,他現在定然是不肯幫忙的,我啃著吃就好。”桓茗從小包袱裡摸出干糧餅子,一口一口地啃起來。

  一旁的黃芪也‘哼‘了一聲,一臉‘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和周,對那姜成元,你怎麼看?”

  兩人這已是第三次共事,性情也還合得來,於是也就成了互稱表字的好友。“剛才的姜成元,儼然像一只,在皇家獵場裡生活久了的豹子……”

  “結果那只豹子,竟誤以為是生活在野外,能夠無拘無束了?”桓茗接過黎池未完的話。

  黎池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將寡淡得難以下咽的干糧衝了下去,放下碗搖搖頭,“或許它曾經一直是這樣以為的。可當馴養過它的主人,派了手下兵士前來狩獵它時,它又想起來了,想起來它只是一只被馴養在獵場中的豹子。於是,它想要討好主人手下的兵士,可是卻又不甘心,或者是討好手段已經不熟練了。”

  桓茗想到剛才那姜成元,雖言語上熱情無比,神情中卻又破綻連連,並且還‘忘記‘了過問和安排他們的晚飯。“看來是太久沒在朝廷,失了身為官員的素養啊,連表情都不能控制得體了。”

  對於姜成元究竟是不甘心,還是不熟練,才導致接待他們時破綻連連,黎池暫時還無法下結論。又或者是,姜成元故意如此表現,只為試探他們的反應?都有可能,暫時還不好下定論。

  “不過,姜成元這樣,比明確表示不歡迎我們,要好一些。”玩心眼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心眼。

  雖然他們帶了一百御林軍,但若是遇上一個死心眼的二愣子,不懂得計較後果,將他們綁了或怎樣,那就不好了。

  桓茗想到昨天在船上時,黎池就吩咐三個火頭御林軍做干糧,當時還不理解,畢竟船都要靠岸了,登岸後可口飯菜還能少了?可如今,這干糧可不剛好就吃上了?

  再看黎池一臉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是已有成算,桓茗也就不多操心了。

  桓茗曾與家中的祖父即帝師桓太傅,說起過黎池,結果只得了一句:你與他共事時,就別操心了,反正最終也只是瞎操心罷了。

  既然如此,桓茗也就懶得操心了,好好地護衛著黎池也就罷了。

  “茗柯,你與我同睡一間房?”倒不是黎池不習慣與人同睡一屋,而是驚訝於桓茗竟會如此盡職盡責,竟委屈自己與他擠在一屋裡。

  桓茗亮了亮手中統一配備的新刀,那是用煤炭火煆燒出來刀,鋒利得讓黎池都震驚。“只有同睡一屋,我才能就近保護和周啊。這羊城府的知府感覺怪怪的,雖然或許不敢明目張膽地做些什麼,但據說南方多毒蛇蟲蟻,萬一晚上‘意外’鑽進屋裡,咬到你了呢?”

  黎池之後又一想,也就明白了,“好,雖我知你,或許只是不想去與屬下擠著睡,這才來擠我。”出門在外,就不用想著家裡的大床軟枕了,與人擠著睡也正常。

  黃芪從轎子裡拿來自帶的床單被褥,給黎池晚上要睡的床上換上後,出門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那我去搬兩張桌子到屋裡去,然後拼在一起,給桓大人打個地鋪!”

  “黃芪,你就給我拼兩章桌子?”

  黃芪上下打量了一下桓茗的身高,“看著兩張是差不多了的,既然桓大人覺得不夠長,那我去拼三張。”

  “黃芪你眼神不好,兩張哪裡夠了?三張還差不多……唉!不是!我是說黃芪啊,你居然讓大人我打地鋪?我看屋裡那床,能睡下兩個人啊,我與你家老爺一起睡床不就行了?”

  “不行!”黃芪橫眉怒目地拒絕道,“我家老爺的床,只能夫人睡!”

  “哈哈哈!!……”

  “黃芪!說的是些什麼話!”黎池疾言喝斥道,“沒給你立規矩,你就不知規矩了!?怎麼和桓大人說話呢?再者,豈能隨意將夫人掛在嘴邊議論?”

  正哈哈大笑的桓茗,被黎池嚇得一哆嗦,“……哈,哈哈,和周別這麼嚴肅嘛,黃芪你快搬桌子去,給大人我打個地鋪。雖然你家大人長得好看又有才華,但若是睡了他的床,就成了他的夫人,那大人我還是不睡了!”

  桓茗本人插科打諢地岔過去了,看著也不在意睡地鋪,黎池也不好再繼續訓斥黃芪,“想起初見茗柯的時候,看著是多穩重的一個人,如今熟稔後,竟然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和周你倒是人前人後一副面孔,都是溫雅翩翩的君子。”

  桓茗也就是隨便說說,黎池卻沒有隨便聽聽,聽了後心中還有所思索。

  溫雅君子的面孔,在大多數時候,在大多數場合下,都能行得通。但有些時間和場合,卻會顯得威懾不足,不能讓人感到懼怕……

  即將進入農歷四月份的時節,在這亞熱帶季風氣候的羊城府,晚上睡覺時並不好受。

  吹上岸來的海風濕氣很重,睡到半夜時,身上蓋著的被單就已經被潮濕了,蓋在身上粘粘黏黏的,不舒服得很!

  而且他們這南下的一路上,在船上呆了大半個月,上岸之後走路或坐著時還不太明顯,可一旦躺下,就恍惚感覺還在船上一樣,只覺得整個人都晃晃悠悠的。

  初到羊城府的第一天夜裡,黎池就在晃晃悠悠中入睡了。夜裡做夢,他似乎變成了一只氣球,晃晃悠悠地在天空中飄著……

  這一個晚上,驛館所有人都睡得不太好,第二天早上起來後,精神都有些許萎靡。

  見此情狀,黎池索性也就不著急了。吩咐了五個御林軍上街去,買回來了米面油菜等,讓火頭軍自己開火煮飯來吃了。然後一整天,他們都呆在驛館裡休息。

  黎池並不打算按照姜成元所說,‘休整幾天才行‘,他只打算休整一天。

  第二天的時候,就在街上隨便揪了一個小乞兒,給了他五張干糧餅子做酬勞,為他們帶路去兩廣省的省衙。

  兩廣行省,治羊城。即是說,兩廣省的治所乃是羊城,羊城是其省城。而羊城府的治所,也是羊城,羊城又是羊城府的府城。

  因此,羊城之中,既有府衙官署,又有省衙官署。

  如此就很方便了!黎池去給兩廣省的布政使和按察使,以及指揮使三人宣旨,就不用花費幾天時間,也不必走很遠的路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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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黎池和桓茗身著官服,後面跟著一身金黃軟甲,腰配雁翎刀的六十御林軍!

  御林軍行進間,步履整齊,肅殺威勢盡放,陣勢著實不小!街上的百姓路人看了,連忙躲避,眼神裡盡是膽怯和敬畏。

  黎池一直以為,御林軍或許不及殺虎口那些邊關將士有殺傷力,但拉出來充點門面,還是很能唬人的。

  黎池從小乞兒口中得知,從驛館到省衙只有一刻半鐘的路程之後,他立即就決定:留下十個御林軍守在驛館,剩下六十個全都帶上,且一路步行走過去。

  他們從京城而來,那就要讓羊城百姓知道他們來了!該低調的時候,是該窩著不出門,但該高調的時候,就要張揚過市。

  在小乞兒的帶領下,走了約有一刻半鐘,就到了官衙聚集的‘衙門街‘。

  衙門街,是羊城百姓給取的名字,顧名思義,這條街上有三大官署衙門。即居中的兩廣布政使和居左的兩廣按察使衙門,以及居右的都指揮使衙門。

  黎池手提聖旨箱,桓茗護衛在其左後方,身後跟著六十御林軍,陣勢肅穆而威赫,當先往居中的布政使衙門走去!

  雖說兩廣天高皇帝遠,一封邸報都要一個多月才能送達,但如今治理兩廣的官員,已經不是幾百年前時的當地‘土官‘了,也同樣是舉人或進士、以及恩蔭的朝廷派遣官員。

  因此,有關朝廷的政策和值得關注的人,兩廣官員們的出身天然就決定了,他們會去關注。

  所以黎池他們一行來到羊城,應該知曉的官員,也盡都知道了,黎池手裡有三道聖旨的事,自然也已知曉。並且三個衙門裡的一把手,自從黎池到羊城之後,就一直等在衙門裡,等著接旨。

  所以,黎池走這一趟,並沒有撲空。兩廣官員或許有其他心思,但卻不敢不接聖旨,或者借口躲避接旨。抗旨不遵等同謀逆,他們可是還有家人,在兩廣之外呢。

  看黎池他們這樣的陣勢,門前衙役不敢阻攔,黎池得以一路通行,到了布政使司的大堂之中。“兩廣行省布政使伍子勤,接旨!”

  黎池此言一出,立即就有衙役跑去後面通傳了!

  半刻鐘之後,一身官服穿戴整齊的伍子勤,疾步走進大堂!武子勤只來得及瞟了一眼,滿目一片金黃,只感覺威勢赫赫……

  “兩廣行省布政使伍子勤!接旨!”

  伍子勤不及多看兩眼,就趕忙直直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兩廣布政使伍子勤,素來常日勤勉,治下政順人和。今有戶部郎中黎池,至粵籌建南海商貿司,令爾給予幫扶協助。望相攜相助,共赴政順人和。欽此!”

  “臣伍子勤,接旨!”

  黎池卷起聖旨,放到伍子勤高舉的雙手上。

  接過聖旨,伍子勤站起身來,這才顧得上看清面前的黎池。五官俊美,面相溫和,看著臉嫩得很……

  但是,身高七尺不止,眼神深邃無底,渾身氣質溫和卻不顯綿軟弱氣,很顯然並不是一個與他年齡相稱的毛頭小子……

  伍子勤在打量黎池的同時,黎池也一眼掃過對方,眼神也不著痕跡,讓人看不出他有打量之意。

  這伍子勤,乃是一個腰寬體胖,年近不惑的中老年官員。也確如桓茗所說,太久不在朝廷裡的人精堆裡混了,官員‘素養‘水平下降不少。比如,神情裡掩藏不住的,對他的打量估算。

  在伍子勤說話之前,黎池先開口說到:“下官久仰伍大人大名,今日有幸得見,竟是果真與昔日傳聞一樣,只看著就知伍大人您是一個心性正直的官員!”

  之前在翰林院書庫看的往日檔案資料,在這裡就派上用場了。伍子勤,三晉省並州人,貞文七年二甲前列進士,於貞文十七年外放兩廣,任布政使之職。

  伍子勤這樣的外放,與外放劍南省的黎鏡一樣,算是貶謫外放的。而之所以外放,就與他的‘正直‘脫不開關系,說好聽點以及他自認為的是正直,而實話就是情商低。

  不過很顯然,外放兩廣已有七年的伍子勤,已是今時不同往日,對於別人的恭維,他已能淡然處之了。“……”

  正在伍子勤欲張口說話之時,看清他神色反應的黎池又開口了,“不知是否能請伍大人賞個臉,於明日中午至下官下榻的驛館,一起吃一頓飯?”

  未及伍子勤拒絕,黎池又立即補充道:“因下官身上,還兼有戶部兩廣清吏司郎中之職,離京南下時稍顯匆忙,以至於兩廣這邊的錢銀收支公務,雖已審核完畢,卻還未正式交接。因想著反正要來兩廣,就等抵達後再當面交接也是一樣,又還有陛下將在兩廣試行的錢糧收支新策,需要落地實施。這兩件事,都得與伍大人商議詳談才行。”

  黎池這話,已經說到伍子勤不能拒絕的地步了。黎池手握兩廣錢糧收支的審核權,又有皇帝要試行的新策,這是攸關伍子勤切身利益的兩件事,現如今卻都握在黎池手上。

  伍子勤臉色幾番變換,只得答應,“好,明日中午,本官定然赴約。”

  黎池滿意地笑了,晃一晃手中提著的聖旨箱,告辭道:“既如此那就說定了,明日中午,下官在驛館恭迎伍大人,到時再詳談。現在下官還要去給孫大人和畢大人宣旨,不能久留,這就告辭。”

  “黎大人慢走,不遠送了。”

  黎池從布政使衙門出來,就往居左的兩廣按察使衙門而去。

  護衛在左側後方的桓茗,拿眼睛偷瞄黎池的側影……

  果然,文官就是厲害!幾步行進間,剛剛那個雖依舊面帶微笑,但卻明顯強勢許多的黎池,就又變回了平常那個溫雅翩翩的黎池!

  之後,黎池去給兩廣按察使孫關廉宣了旨。照樣也約了孫關廉,於明日中午到驛館一聚。

  提刑按察使,簡稱按察使,別稱臬台或臬司,掌一省刑名按劾,兼具司法和監察,相當於集後世的公、檢、法機關於一體的一個部門。這個部門的職責和性質,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孫關廉與主管民政的布政使伍子勤相比,與黎池之間沒有太多的利益牽扯。

  也是因為此,黎池整個人表現得謙遜有禮,言行溫和不桀驁,在邀請孫關廉時又提及伍子勤也會去。於是很容易地,就讓孫關廉也同意明日赴約了。

  ……

  從按察使衙門出來,黎池停步稍微調整面部表情,並深呼吸幾次之後,才向右邊的都指揮使衙門走去。

  於是,一旁同行的桓茗,又一次在心中感慨,文官就是厲害!他們會變臉!

  要說黎池的整體氣質和面相,並未大變,依舊是面帶微笑,溫和有禮。但就是那神態,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可若是硬要指出明顯的不同之處?還真不能。

  可你就是能感覺到,他在面對伍子勤的時候,渾身透露出的強勢。在面對孫關廉時,由骨子裡透出的溫雅。

  以及現在,在去面對畢鋒武之前,在溫和之中,他身上的陽剛和硬朗,又加強了兩三分……

  三個官衙相鄰著,黎池他們這邊帶著六十個御林軍,在旁邊的兩個衙門進出兩次,右邊的都指揮使衙門裡,再怎樣也該聽到動靜了。

  若還裝作沒有聽到動靜,就顯得非常刻意了。

  所以黎池他們浩浩蕩蕩一行人,走進右邊的都指揮使衙門時,都指揮使畢鋒武,已經穿好武將官服,在大堂中擺好了接旨的一應香案和香爐等物。

  所以,今日宣的這三道聖旨,反而是身為武官的畢鋒武,接旨工作准備做得更加周到。

  黎池提著聖旨箱,腳下步伐稍稍地加快,走進大堂裡,先與起身相應的畢鋒武打了招呼,“畢將軍,久仰大名!”

  “黎大人。”畢鋒武回了黎池一個武人抱拳禮。

  將軍這個稱呼,似乎本身就自帶一絲豪氣和英雄氣。經黎池嚼在唇齒間吐出之後,更是能從這個稱呼中,聽出來一絲由衷的崇拜之意!

  顯然,黎池沒有稱呼畢鋒武為‘畢指揮使‘,而是‘畢將軍‘,並非是不知官方的正式稱呼,而是有意為之。

  “下官今日有幸與畢將軍一見,真是很想好好地詳談一番。但下官今日來,是給畢將軍宣旨的,所以還是先將正事做了,再論其他。”此時的黎池,笑容真誠,語氣自然,與強勢面對伍子勤時,差別甚大。

  畢鋒武正欲下跪接旨時,黎池對桓茗和身後的御林軍揮揮手,“你們,站到兩旁去。”

  在給伍子勤和孫關廉宣旨時,黎池可沒有讓桓茗和御林軍退到兩旁,而是就讓他們站在身後,正面受了兩人的下跪之禮。

  護衛在宣旨官身邊的兵士,在宣旨官宣讀聖旨時,是不用下跪,也不用退避的。因為他們職責特殊,萬一低頭下跪或退避之後,護衛的人出了事,該當如何?

  黎池讓御林軍退到兩旁的舉動,是為了讓畢鋒武,不用對著桓茗和御林軍下跪。

  黎池這一舉動之中,透露出來的,不僅是對畢鋒武的尊重,也是對他的信任。

  “下官恨不得,也跟著一起退到一旁去了。”黎池這一句話,表明了他若不是宣旨官的身份,手持聖旨有如皇帝親臨,他也要跟著退到一邊去,不敢受下畢鋒武這一跪。

  畢鋒武雖已近五十天命之年,但渾身冷硬肅殺的武人氣勢,比二三十歲正當殺敵的壯年將軍,也不少一絲!

  “黎大人說笑了,宣旨。”畢鋒武一撩衣袍,朝手持聖旨的黎池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治世以文,戡亂以武。而軍帥實乃朝廷之砥柱,國家之干城也,今兩廣指揮使畢鋒武,誠如是也!今有戶部郎中黎池,至粵籌建南海商貿司,彼時恐增海寇等險惡之輩,令爾勤練兵士,以抵御海寇,護我大燕海疆!欽此!”

  黎池宣讀聖旨時,與一般的宣旨太監不同,他誦讀出了幾分豪氣干雲之意!與聲音尖細的干巴巴的念讀,差別明顯。

  “臣畢鋒武接旨,謹遵聖命!”

  黎池將聖旨放到畢鋒武的手上之後,順勢就躬身彎腰將他扶了起來,額外解道:

  “畢將軍,快快請起!羊城海關將開,今後或許還有其他海關也不一定,到時南部、東南部海疆的守衛,其難度與緊要性,與北疆相比,或許也不會遜色。陛下的意思,是想畢將軍您早做准備。”

  “陛下信任!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從黎池進來後,一直面容冷肅的畢鋒武,臉上的表情,終於添上了幾分激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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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從翰林院書庫中的存檔資料,可以看出很多事情。比如大燕立國之後,朝中武將世家的變遷。

  在燕太祖掌權後期,有過一次‘杯酒釋兵權‘,朝中護國大將軍錢武威等武將,就是此次被替換並提拔起來的。

  在此之前,畢家就是如今的錢家。不過,燕太祖並未完全收繳兵權,或許是信任畢家,也或許是念及沙場征戰的舊情,只是將畢家和其余一些武將,打散之後貶出了京城。

  那時畢家當家做主的,還是畢鋒武的父親,不過當時畢鋒武本人,也已是有名的少年將軍了。

  畢鋒武此人,出自大燕開國武勛功臣之家,雖畢家如今已是分崩離析,可到底身出名門,又是見過畢家全盛之時的光景的。

  這樣一個人,黎池表現得對他崇拜,又體貼地顧及到了他的武人傲骨,不讓他跪桓茗等人,宣讀聖旨時表現得真情實感,這些種種言語行為,僅僅是博得了畢鋒武的好感而已。讓畢鋒武覺得,黎池這人不負他的‘六元‘之名,是一個好後生。

  真正能讓畢鋒武動容的,還是練兵,黎池口中的海疆,以及皇帝對他的信任。

  黎池看到畢鋒武的反應之後,當初看到這事時對燕太祖只是貶謫外放畢家的不解,現在也理解一些了。

  畢家與燕太祖一起征戰,打下了這大燕江山。一般這樣的情形之後,會出現兩種可能,一是畢家自恃功高,行事囂張,手握兵權有危及趙家江山的可能。

  二是畢家雖手握兵權,有危及趙家江山的能力,但畢竟是自家參與打下的江山,心中已有了感情,就好比是自家養大的孩子,他們是最希望大燕好的。

  如今看來,畢家是第二種。

  因此,燕太祖才會只是打散之後,外放畢家人,依舊讓他們帶兵,守衛著大燕江山。只因除非在位皇帝實在昏庸無道,否則畢家就只會守衛這大燕邊疆,就像保護著自家孩子一樣。

  而若是皇帝昏庸無道……黎池忽然意識到,燕太祖要麼是柔情寡斷,才將畢家這樣放著。要麼就是大公無私,竟沒奢想趙家的這皇位,能千秋萬代地坐下去。

  又或者,是想將畢家留著,由如今的貞文帝來起復施恩。

  “籌建南海商貿司及其他的一些事,下官還需與伍大人、孫大人和畢將軍,商量著去辦。因此,下官欲在明日中午,於驛館中設一桌薄宴,對諸事商討一二,不知畢將軍能否抽閑赴宴?”

  雖畢鋒武是那個畢家的人,但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其他心思。這裡的心思無好壞之分,只有利益立場之別。

  就比如,兩廣軍隊的軍費糧餉是從賦稅中來,而伍子勤管著民政賦稅,所以畢鋒武也就無視了海上走私。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也是同一個陣營裡的了。

  畢鋒武心想,如今這黎池邀約,而另兩人看來也已是同意赴宴了,再加上這黎池也不討厭,去也無妨。“好,明日本官無事,定會准時赴宴。”

  而且練軍的事,還需結合海貿之事。再看這黎池似是皇帝心腹,或許知道皇帝的心思,可以去探一探。畢竟皇帝只說練軍,卻未說如何練。

  “這實在太好了!下官明日就在驛館恭迎畢將軍大駕!”黎池一臉喜不自勝的模樣。

  聖旨已經宣讀完畢,又已成功邀約畢鋒武,同意了明日中午到驛館赴宴。黎池的目的已經達成,見畢鋒武似乎沒有留他再坐一會兒的意思,他也就識相地告辭離開了。

  一行人走出都指揮使衙門,帶路的那個小乞兒還等在外面,正抱著一張干糧餅子啃。

  瞄見黎池他們出來了,趕忙三兩下就將那張餅子塞進嘴裡,又湊上前去,“官老爺,可還需小人帶路?”

  黎池一邊往外走,一邊微笑著搖搖頭,“不需了,今日事情已經做完,這就回去了。”

  “這就回去驛館了啊?那我就給您帶路回去,畢竟只來時走了一遍,怕是記不清楚回去的路。”小乞兒很熱情,要為黎池他們帶路回去。

  已經說過不需帶路,一身邋遢的小乞兒還黏上來,黎池倒也沒有呵斥驅趕。因為距三大衙門漸遠之後,街邊牆角等處,隔一段就蹲了三兩乞丐,神情中盡是對小乞兒手裡餅子的覬覦。

  黎池明白,這小乞兒只是想尋求庇護罷了,“反正也存不長久,不如吃到肚子裡去才安穩?”

  小乞兒聞言轉頭,只見官老爺面容溫和帶著笑,竟是已知道他賴著不走,是為保懷中的餅子……“官老爺心善,給我白面餅子。我已吃了一個餅子,不能吃完了,我要拿回去,給我妹妹吃。”

  “倒是一個疼妹妹的好哥哥。”黎池想到小乞兒的乞丐身份,又隨意問道,“家中可是遭了天災人禍?”

  “去年夏天時,颶風登岸,家中……就只剩我與妹妹了。”小乞兒不過十來歲的樣子,卻已只剩下他妹妹一個親人,還以乞討為生。

  黎池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這個時代,房子多是木制結構,北方還多是泥磚牆,要牢固一些。而南方尤其是南方沿海,因雨水多、濕氣重,民居的話,則多是吊腳樓、干欄式木屋。這樣的建築,一旦台風來臨,會被卷得影兒都不剩,必定生靈塗炭。

  黎池一時不再說話,由小乞兒帶路返回驛館。

  他能幫這個小乞兒,可他能幫天下千千萬的乞丐嗎?心腸硬一些,不要開這個頭,才能專心做他該做、能做的事情。等大燕好了,乞丐自然也就少了。

  黎池讓小乞兒帶路回到驛館,又給了他五張干糧餅子,“這是返回時,你帶路的報酬。”

  小乞兒高興地接過餅子,再三向黎池道了謝,又努力用破爛的褂子藏住了,這才一溜煙跑遠了。

  回到驛館,黎池又遣了一個御林軍去跑腿,通知羊城府的知府姜成元,言是明日中午,請來驛館赴宴一聚。

  ……

  第二日一大早,五個御林軍中的火頭軍,早早地就出門去買了米面菜肉等,開始生火做飯。

  快到午時的時候,黎池就與桓茗一起,到驛館外恭迎了。

  最先到的,竟然不是姜成元,而是按察使孫關廉。黎池謙遜地迎上前去,互相見禮過之後,一邊寒暄著,一邊將其迎進了驛館,又讓桓茗留在裡面作陪。

  之後黎池又出來站到驛館外面,等候恭迎著。第二位到的,依舊不是姜成元,是剛好踩著午時的點,准時到達的都指揮使畢鋒武。

  這一次,黎池又更往前迎了幾步。將畢鋒武迎到之後,又躬身行了一個幾乎算得上是面見長輩時行的禮,而非是面對同輩或同僚時的相見之禮。

  黎池的本事就在於,你能從他的晚輩之禮中,看出他由衷的尊敬和真誠,並絕不會覺得他是在諂媚討好。

  “畢將軍,快快裡面請!”

  黎池自然而熱情地,將畢鋒武接到了驛館裡面,然後才告罪出來繼續恭迎等候。

  當第三個到達的是布政使伍子勤,而非知府姜成元時,黎池也就明白了。昨日那個御林軍去通知時,應該是沒說孫、伍、畢三人今日亦會赴宴。

  黎池將伍子勤迎進驛館之後,又欲往外走,此時伍子勤問到:“黎大人,你這是往哪裡去?”

  黎池神情歉然地回道:“姜大人答應今天中午也會來,下官要去迎一迎,還勞三位再稍等片刻。”

  在說這話時,黎池注意到伍子勤的神色,果然略有不愉。這算是在他計劃之外的意外收獲了……

  不過,同一個陣營的人,不大可能會僅因下屬比上官晚到,並讓上官等候下屬而決裂,出於利益結盟的陣營,可比想像中要堅固得多。

  但所謂‘千裡之堤,潰於蟻穴‘,他們之間的小矛盾能多多累積一些,總會有點作用的。

  終於,在午時中的時候,姜成元也到了。到此時,也就可以開席了。

  黎池與畢鋒武說的是設一桌‘薄宴‘,還真不是自謙,就真的是一桌薄宴。軍隊中的火頭軍,能指望他們做出什麼樣的盛宴?不過是一桌頗具軍隊特色的飯食罷了,大碗菜、大碗肉,以及大碗米飯,還有大碗酒。

  飯菜端上來時,孫關廉和伍子勤的神情中,或多或少地夾雜了一絲嫌棄之色。

  “黎大人,你從京城來時,是沒有帶廚子嗎?”伍子勤看著桌上的飯菜,語帶譏諷。這黎池為了公務能順利展開,想必是要巴結討好他們的,今日這頓宴席,定然是要好好辦的,結果竟然就是這樣一桌粗陋飯食!

  黎池抱著酒壇站起身,去挨個給桌上人面前的大碗裡倒滿酒,邊倒酒邊回答到:“此次御林軍中跟著五個火頭軍,下官想著既已有會生火做飯的人了,也就沒有特意再帶一個廚子。”

  黎池這樣不貪食精致佳肴,與軍兵同食的行為,或許不討伍子勤這類文人的喜歡,但卻很能得畢鋒武這類武官的好感。

  黎池倒完酒,回到座位上端起斟滿酒的大碗,舉碗示意道:“下官黎池來此籌建南海商貿司,以後恐還需勞煩幾位多多配合和照拂,為提前以示謝意,這碗酒,下官就先干為敬了!”

  話一說完,黎池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就將滿滿一海碗酒給干了,碗裡酒液涓滴不剩!

  黎池喝過之後,桓茗跟著一仰脖,也干了!

  伍、孫、姜三人,都是進士出身的文官,何曾這樣大碗喝酒過?眼看著‘六元及第‘的狀元黎池,竟然一仰脖就干了一海碗酒,喝完依舊面不改色心不跳……也真是被驚到了。

  畢鋒武看一眼黎池,端起碗來,也豪爽地一仰脖,干了滿滿一海碗酒!其余幾人見狀,也不好不喝,不過到底不敢一口干了,像端著精致酒杯那樣端起海碗來,然後矜持地抿了一口。

  酒已經喝過,黎池然後就端起飯碗來,一邊夾菜、扒飯,一邊說話。即使這樣,黎池整個人,也只是恰到好處的大氣爽朗,並不顯得言行粗俗。

  “下官此次南來,暫時主要有兩事,一是遵陛下之命,在兩廣推行‘錢糧預算制‘……”黎池解釋了一番何為錢糧預算制,以及要如何推行實施。

  黎池解釋完之後,在伍子勤開口之前,與黎池又對飲了一海碗酒的畢鋒武,開口贊道:“此舉甚好,此後就可不拖欠糧餉,軍兵們也不用餓著肚子等糧餉了。”

  黎池為何要將三人聚在一起說事,而不是單獨與三人商談?就是因為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在 ‘錢糧預算制‘這事上,伍子勤會不滿意,以至於不配合,但畢鋒武卻會很贊同。因為如此,伍子勤就再也不能以‘恐戶部審核不過‘為借口,將軍餉扣在手裡不發了。

  黎池要達到的,就是兩廣內部的互相拉扯與制衡。

  “正是如此,陛下也是體恤軍兵官吏不易,不欲拖欠官吏俸餉、軍兵糧餉,這才推行此法。”

  “不知此法是何人所想?”畢鋒武也端著飯碗,一邊夾菜、扒飯,一邊問道。

  “此法來歷,說來也是慚愧。下官初任戶部郎中時,因公務不熟練而做得多余了,不僅將兩廣去年的結算審核了,還將今年大概的錢銀收支也估算了出來。陛下善思且英明,因此就想出來了‘錢糧預算制’此法。”

  畢鋒武看了看黎池,沒有再說什麼,繼續與黎池兩人一起夾菜、扒飯,認真地吃著飯。

  有了畢鋒武插話表示贊成,伍子勤又沒能在黎池剛一說出來時,就提出異議。如今黎池都已說完了,伍子勤沒有理由去質疑了,只得同意默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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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二是籌建南海商貿司之事。因為此事攸關甚大,朝堂上從去年議到今年,此中利害被反復辯論過了,這才終於通過。下官亦是深知此事重要,於是在離京南下時,就已做好計劃書,陛下也用過御寶以示批准,如此准備妥當之後,這才有了些信心南下……”之後,黎池就籌建計劃書,揀主要內容簡述了一番。

  在聽黎池的簡述時,布政使伍子勤和知府姜成元,隱晦地對視一眼。

  朝堂上從去年議到今年,才終於定下的事情,且聖旨已下,南海商貿司的籌建,是勢在必行的。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有拖延時間,以便做好善後之事了。

  黎池簡述完,伍子勤皺眉苦惱道:“黎大人的意思,是立即征役,在建窯燒磚的同時,開挖地基?”

  黎池稍停夾菜扒飯的動作,“自然,動工籌建的事宜早不宜遲,下官做事不慣拖拖拉拉地。”此話一出,他做事干脆的形像,也就立穩了。

  “可如今並不是征役的冬日時節,農人百姓正在全心伺候田裡的莊稼,若此時征役,怕是會影響今年一年的收成……”伍子勤一臉為民憂心樣。

  果不其然,在這兒等著他呢。

  大燕的徭役分為三種,裡甲役、均徭和雜泛差役。像修路築城、治水利、建官衙及運送糧草等,這類隨時派役的就是雜泛差役。這次建造海貿司,就類屬建官衙之中,征役時算作‘雜泛差役‘即雜役。

  這種雜役沒有固定時日,時常不付報酬。偶而有付給報酬的,也格外微薄,可能連路上花費都不夠。是很耗費民力的事情,若是時常征發雜役大興土木,極易引起民怨,以至於發生農民起義。

  但是,此次籌建海貿司所需的役夫,五百之數就已足夠。這個數目散到兩廣省廣闊地域中去,別說引起民怨,就連伍子勤所說的耽誤農時,都遠遠沾不上邊兒!

  黎池垂眼一笑,再抬眼時,同樣一副為民憂心狀,且還感同身受的樣子,“下官乃是農家出身,深知農人不易,春種秋收,夏忙冬藏,一年四季就沒個空閑時候!可是大燕的百姓,既然享了這太平天下,也該為這天下盛平做些貢獻,如此生生不息,大燕才會長長久久地繁榮昌盛下去!”

  這個時代的生產力,決定了朝廷若要建成大工程,就必須得征發徭役。即使某一工程,例如興建海貿司,尚能有償去雇佣工人來興建,可興建所有工程時都能這樣?顯然是不能的,那樣必然會將朝廷給拖垮。

  非是黎池心硬,狠心壓迫剝削百姓,而是這個時代就是如此,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更改的。

  “百姓服徭役,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伍子勤在黎池話音剛落時,就趕緊表明態度,他可沒有對朝廷征役之事不滿!“只是現在征役,恐會耽誤農時,不若等冬日時候再征役?”

  “如今方才四月,距冬日時候尚還有半年多,而且僅一個冬季,怕是無法建起來商貿司的,如此就要再等下一個冬季,那麼到明年冬季時,才能將商貿司的官署等建築建好。這實在是……太慢了。”

  “黎大人你啊,到底還年輕,性子就急了些,這做事啊急不得。”伍子勤一副老前輩模樣,作語重心長狀。

  “伍大人此話是極,是極!黎大人確實急了些。”知府姜成元也點點頭,贊同道。

  “既是年輕人,又有年輕人的才華和意氣,這樣就很好。”畢鋒武語氣冷靜道。

  年輕人的意氣還好理解,可這‘年輕人的才華‘的說法,就很有意思了。難不成中老年人,如在場的伍子勤和姜成元,就沒有才華了?

  畢鋒武不冷不熱地刺了伍子勤和姜成元一句,使得兩人‘教育‘後輩的氣勢,就弱下去了一些。

  既然如此……“哈哈,下官這急性子,一時半會兒怕是改不了的。伍大人體恤貧農不易,怕誤了他們的農時,這著實令下官非常感動,那不若這樣?”

  “怎樣?”

  “下官在查看兩廣一年一上交的戶籍黃冊奏銷冊時,根據戶中的人丁和家產,粗略分過類,家產小富及之上、戶中人丁過十的人家不少。這樣的人家,定然是不會差一兩個下地種田的人丁的,不若依伍大人的心思,就從這些人家裡征役!”

  “……”伍子勤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黎池又說到:“下官粗略估算過,若從這樣的人家中每戶征發兩人,在羊城府之中,就已經能征滿五百人了!”

  黎池此刻的神情,驚喜而又真誠,真仿佛是靈光一現,才想到了這既不耗民力又不誤農時的方法。

  畢鋒武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碗沿遮住的平直嘴角,微不可見地上揚些許。

  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按察使孫關廉,表情竟也有些復雜難言。

  桓茗:文官也不都一樣嘛,所以就只是黎池特殊些、厲害些。

  “下官的一筆字,還勉強能拿得出手,不如下官稍後就將那兩百多戶可征役的寫出來,明日就交給姜知府,也好對照著去征役。”

  黎池此話一出,桌上眾人內心所想,竟神奇地趨於一致了。

  誰曾想到,這黎池竟已事先研究了兩廣的戶籍黃冊,且還將小富之家及以上的名冊,給抄錄下來並且帶上了?當然是早已抄好了的,難不成他們還會相信,黎池過後真去默寫出足足兩百多戶人家!?

  話說到這個地步,伍子勤已是無法再多說了。“這法子可行,那明日黎大人就將名單交於姜知府,對照著去征役。”

  今日至此,黎池邀約這頓飯的目的,就都達到了。

  ‘錢糧預算制‘,在畢鋒武的支持下,伍子勤默認同意了。籌建南海商貿司的第一步,即征發役夫,雖有些許波折,不過黎池依舊達成了目的。

  之後的酒宴,氛圍就很輕松而愉快了,全程吃吃喝喝,好不盡興!

  不過,其實吃喝盡興者,只有畢鋒武、黎池和桓茗他們三人,另三人吃不慣火頭軍煮出來的粗陋飯食,喝不了用海碗盛的濁酒。

  最後席散時,就連沒怎麼喝酒的伍、孫、姜三人,也已經有點暈乎了,與黎池喝過好幾海碗的畢鋒武,喝得有些熏熏然了……

  “黎大人,改日我們約了一起,再好生暢飲一次!”在喝得有些熏熏然之後,畢鋒武身上的冷肅氣息,終於褪去些了。

  黎池看著也是一副腳下輕飄飄的樣子,“畢將軍,好!我們改日再約,到時我定要將您喝倒!”

  對與黎池的豪言壯語,畢鋒武自認腦子還清醒著,冷哼一聲,沒有去與一個醉酒之人爭輸贏。“改日再約,告辭!”

  “畢將軍,慢走,我就不遠送了!伍大人、孫大人還有姜大人,你們也慢走!”

  黎池右手撐住驛館外的旗杆,身體半倚在其上,眼神似已不太清明,與畢鋒武他們告著別。

  等四人都已坐上轎子,在軍兵或衙役的護衛下離開之後,黎池這才腳下飄忽地轉身進驛館去。

  桓茗謹記自己的護衛職責,在最初喝過一碗酒之後,宴上就再沒喝了,因此他是沒有醉意的。桓茗走到黎池身邊去扶了他一把,將他扶進了驛館大門之後,又扶回了他的房間。

  黎池這樣喝醉了的人,最好是睡上一覺,等待自然醒酒。桓茗剛這樣想著,剛剛還讓他扶著的人,已經站穩了身體,且腳步穩健地走到小幾前,手也很穩地倒了一杯水,一仰脖喝下……

  桓茗:……果然,文官中的黎池,格外精通變臉!

  桓茗如何還會不明白,黎池是裝醉的。既然沒醉,腦子還清醒著,也就能夠正常對話了,“今日一見伍子勤和姜成元,我更感覺他們有些不妥,可是有什麼問題?”

  黎池用手掌扇了扇,鼻間有濃烈的酒味,於是眉頭皺著,答道:“問題自然是有的,還可大可小。比如在江面上見到的商船,比如在布政使衙門中,擺設的西洋座鐘,這都說明他們與洋商有交易來往。”

  “座鐘?什麼東西?我怎麼沒見著?”

  黎池走到書桌後面坐下,往硯台中倒入清水,執著墨錠慢慢地磨著,“你眼神不好,而我眼神好。”

  “好,可大可小是什麼意思?”

  “往小了說,這兩廣省養出了兩只,或者兩只以上的碩鼠。往大了說,他們與番邦洋人交往過密……”

  桓茗接過話來,“說得嚴重些,就是勾結海寇或外敵,恐有不軌之心!”

  黎池手腕繼續打著圈研墨,“就是這樣一回事。”

  “那我們豈不是有危險?”

  “有什麼危險?伍子勤和姜成元的宗族,分別還在蘇杭和齊魯呢,他們還敢將我們宰了,拋海裡去不成?”

  磨好了墨,鋪上一張紙,取下筆蘸飽墨,開始在紙上寫起來,“即使他們失心瘋了,要對我們怎樣,小打小鬧的話,我們身邊的御林軍,已足夠護我們周全。若是他們失心瘋大發了,想調兵置我們於死地,卻也是調不動的……”

  “難怪!”桓茗陡然大悟,“難怪你之前會那樣盡心討好畢將軍!那是為了拉攏他啊!”

  桓茗所用‘討好‘一詞,黎池並未因此生氣羞惱,因為桓茗說的完全正確。

  “這裡是南部邊陲的兩廣,不是朝堂之上。在這裡,再多的陰謀詭計,都只需一招就能破除,即一力降十會。拉攏了手握兩廣兵權的畢鋒武,或者只需確保他不會對我們下死手,其他一切事情,都可迎刃而解。”

  不過,就今日來看,收獲頗為喜人呢。不僅確保畢鋒武不會對他們下手,甚至還似乎成功地拉攏了畢鋒武。

  桓茗一臉‘你們文官心眼長得真多’的樣子, “和周,你在寫什麼?”

  黎池:“宴上不是說過?寫那兩百多戶征役人家的名單啊。”

  桓茗:!!!竟然真的是現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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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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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雖這兩百多戶人征役人家的名單,是黎池書寫給出的,但得罪羊城府所有小富及以上人家這事兒,他並不想攬在身上。

  雖這事於黎池來說,沒多大妨礙,他並不需在乎。因為他辦完事之後就回京去了,得罪或不得罪兩廣的富人,都無所謂了。但是這事,於伍子勤他們來說,就很有所謂了!

  既然如此,黎池寫完征役人家的名單之後,就叫來御林軍中幾個機靈會說的,讓他們明天去往府衙送名單,以及返回的途中,歇腳喝茶時,就光明正大地談論這事。

  ‘伍大人和姜大人,為不耽誤農時,不減今秋收成,就讓小富及之上的人家去服役,真是一心為公呢!‘

  不僅如此,黎池又吩咐以後御林軍輪休,到羊城府中的一些中高檔酒樓去喝酒時,依舊這樣正大光明地談論。並且還要夾帶一些私貨:

  ‘雖我家大人是皇帝欽派南來的,但他畢竟只是正五品官,與從二品的布政使、正四品的知府相比,到底還是氣弱了一些。也只能做主南海商貿司的籌建事宜,其余事情,也只能多聽伍大人和姜大人的意見了。‘

  黎池他們是外來人,想在暗地裡傳播一些言論,人生地不熟的,很可能會被察覺,那索性就正大光明地談論!反正他們說的也是實話。

  黎池他們和御林軍,在這羊城府中,他們的言行本就非常引人注意,他們談論的事情,自然會傳播得很快。

  如此一來,得罪羊城府所有富人的人,就不是他黎池,而是伍子勤和姜成元了。

  雖小富及之上的人家,並不一定都會在乎那點雇人代役的銀子,但其中總會有摳門愛財的人家會在乎。

  而且還有一點,是所有被征役人家,都會感到不滿的。所謂不患‘富‘而患不均,就因為我們家底富裕些,就活該被你們剝削?!

  這個時代,在面對不公正待遇時,事實上越是家底富裕的,反而比家貧的,更易激起不忿情緒。

  這只是因為,在兩種家境之下,塑造出的明智程度和氣性大小差別。家貧者的氣性已經被現實消磨殆盡,家富者的氣性還好好的保留著,在面對差別待遇時,家富者更明智、能辨別公正與否,同時氣性更大,相應也就更容易生氣不忿。

  雖這種不忿情緒,或許能起到作用,或許一直不能,但若是這不忿情緒是對伍子勤他們的?黎池他,就很樂意為之了。

  第二日上午,由黎池前一天囑咐過的幾個御林軍,將征役名單送去了府衙,交予姜成元手中。

  “雖是在羊城府之中征役,但羊城府轄下諸縣相距卻也不近,完成征役,怕是要大半個月才行。”

  得到姜成元這個回復之後,黎池估算一番,征役時日雖耗費得稍久了些,卻也不算太過分,於是也就隨他的便了。

  在征役期間,黎池並沒有白白等著。

  而是拿著兩廣錢糧收支核算賬冊,將去年兩廣的錢糧收支,與伍子勤結算了。又根據‘錢糧預算制‘,將預算出的今年的錢糧收支,也下發下去了。

  大燕賦稅分春秋兩季,除留存於省府縣的之外,春季賦稅會在夏季時,起運到京城或指定邊防衛所。而秋季賦稅,則會在來年春季時起運。如今兩廣省去年秋季的賦稅,還全部留存著,因此今年預算錢糧的下發,倒也不至於不夠。

  黎池在結算時,發現兩廣省竟未虛報錢糧!當然誤差是在所難免的,卻也都在允許範圍之內。

  這就有些出乎黎池的意料了。所以,伍子勤與姜成元的心虛和拖延,全因之前海貿或說是海上走私的事?

  這個問題的答案,黎池並不急於知曉。

  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又還有說,時日一長,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黎池向來懂得分辨輕重緩急,當下他應花費主要精力去做的,是籌建南海商貿司。

  錢糧收支的結算與下發的事情做完之後,雖征役依舊未完成,但黎池已開始為商貿司的建造做准備了。

  黎池與桓茗兩人,帶著三十個御林軍,把羊城府的幾個港口都跑了一遍,實地比較過之後,將南海商貿司的選址,定在了番禺港。

  商貿司選址已定,就以此為中心,定下了建磚窯的地方,又定下了取河沙和小鵝卵石的河灣灘塗。

  ……

  時間來到大半個月之後,四月中旬末,征役完成。黎池的前期准備工作,也已經完成。

  不說前世,黎池這輩子就已經籌建過京城水泥局,經驗是足夠的。

  將五百役夫帶去番禺港,在黎池早已選定的地方,簡單地安置下來。至於安置役夫們的所需?找伍子勤和姜成元要錢糧,找畢鋒武要看守的兵士。這些事情,也早已在征役完成之前,就已經接洽妥當了。

  安置好之後,分出來一半役夫,開始伐木整地,就地建窯燒磚。

  與此同時,在選定建造商貿司的地方,黎池拿著圖紙,與另一半兩百多名役夫一起,監督他們砍了樹、清了樹樁之後,指導他們開始下挖地基……

  這裡服役的役夫,並非那兩百多戶征役人家中的人丁,親自前來服役,而是那些人家用銀子雇佣貧民,讓其代替前來服役的。

  雇佣代役的人家,會付他們半錢銀子一人一月,再有黎池這裡的兩百文一月,食宿又已經包了,那一月就能有七百文錢!雖做的活比他們在家時做的,並不會輕松,但役夫們也還是很樂意的。

  黎池在征役完成之後,就沒繼續在羊城府驛館中住了,而是跟著來到番禺港,住在他們的官船之上。這樣的話,就每天都能去一趟磚窯,或者是挖地基的現場,能夠親自督工。

  役夫們的食宿待遇不錯,一個月的酬勞也不少,又有黎池這個京官老爺親自督工,所以燒磚和下挖地基的進度,都算得上是很快了。

  四月下旬,跟在黎池他們後面的,運輸水泥的大船,終於進入珠江口,停在了番禺港口。

  黎池從挖地基的役夫中抽出兩百來,花費了兩天的時間,就將水泥卸到了早先建好的倉庫之中。

  至此,砌牆用的火磚已經燒了不少,水泥也已運到,地基也已經全部挖好。

  於是黎池將五百役夫重新集合,命一部分役夫,去到兩廣兵器局,搬運鐵條即‘鋼筋‘。

  這裡的‘鋼筋‘,與後世的鋼筋自是不能相比的,但有總比沒有的好。何況他們所建樓房,最高只有兩層,不是那種幾十層的高樓大廈,勉強能用用就行。

  讓兩廣兵器局冶煉鐵條這件事,黎池是寫入了計劃書中的,皇帝當初也詢問過,並且同意了。所以黎池將蓋了御寶的計劃書,拿給畢鋒武看過之後,畢鋒武也就答應了。

  一部分役夫去搬運鐵條,剩下另一部分役夫,就去黎池早先選定的河灣灘塗處,挖掘並搬運河沙和小鵝卵石……

  ……

  時間進入五月份的時候,‘鋼筋‘、水泥、河沙、火磚和小鵝卵石,俱都准備齊全了。

  於是黎池親自下場,手把手教學。教役夫們如何調制混凝土,教他們如何扎鐵條,之後又倒入混了小鵝卵石的混凝土來澆築地基。

  等地基都打好並晾干、顯得結實了,黎池又繼續親自上手,教他們如何用水泥和河沙調成的混凝土,再加上火磚一塊一塊地去砌牆。

  至於黎池為何會砌牆,竟像是一個瓦工?那是因為他前世時,見過村裡不少人家自己建房,他的大姐夫還就是瓦工,看多了、聽多了,自然也就學會了。

  役夫之中,有手巧且腦子靈光一學就會的,就去做大工即瓦工,也有手笨學不會的,就只能去做調制混凝土、搬運火磚的苦力小工。

  這個學習篩選的過程,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之後就進入了熱火朝天的砌牆工作之中。

  ……

  商貿司的主體建築,有行政辦公的官員官署,商品展示交易的十五個商館,供洋商落腳住宿的十五個夷館,以及天主教堂等配套文娛設施。

  規模如此大的建築群,只能先一起打好地基了,再分區塊來一棟或幾棟地去建樓。

  到六月末的時候,樓高兩層的官署區終於建成封頂!第一層和第二層封頂時,也都是用的‘鋼筋‘作骨架,混了小鵝卵石的混凝土封頂。這樣的話,比純粹用混凝土封頂,要結實許多。

  七月末,十五棟單層平房商館建成。

  八月末,十三棟單層平房夷館建成。

  九月末,天主教堂、吃喝一條街等配套設施區域建成。

  至此,南海商貿司的整體建築框架,就已經建起來了。

  之後又花費兩個多月,對建成的毛坯房進行了裝修,對商貿司裡的道路進行平整,並用混凝土鋪成水泥路,還在路兩旁栽上了行道樹。

  時間進入腊月時,歷經大半年的修建,南海商貿司終於完全建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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