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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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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黃姜] 科舉出仕(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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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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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00:12:41 |只看該作者
第80章

  黎池他們到達京城後,在徐家暫住下來。

  等休整過一天,黎池就去了禮部尚書府上一趟,最後定下第二天在狀元府外受賞。

  第二天,黎池換上他的六品官服,穿戴整齊後,與徐素一起在狀元府外受了賞:一套文房四寶,六百兩黃金,以及一座御書匾額‘六元及第‘的狀元府。

  受賞之後,黎池他們就開始為搬進狀元府做准備。不過禮部尚書著實厚道,當初說是讓他一回京就能住進狀元府,還就真沒敷衍。

  賞賜下來的狀元府修繕得很好,三進的院子,就跟拎包入住的精裝房一樣。黎池他們只需要購置些生活用品,就能立即搬進去。

  因此黎池他們都沒需如何准備,在受賞第二天就搬進了狀元府,安頓下來。

  這之後,都沒用黎池操心,徐素就用他們從老家帶來的一千兩銀子,都沒動用那六百兩黃金的賞賜,就將狀元府給整理成了一個家。

  這期間黎池只能袖著一雙手旁觀,都插不進手去幫忙,徐素就將家中下人買了、生活用品添置了,一日三餐也吃上了。

  只能偶爾跑個腿的黎海,與黎池悄悄地感嘆:‘五弟妹真能干!‘

  黎池點頭贊同,深以為然。徐素是真的能干,做起事情來不慌不忙,一團亂麻的家中瑣事她幾下就能理清了。

  “素素,為夫再有五天就要正式去翰林院上衙點卯了,素素你看哪天方便辦了暖房宴?”

  徐素現在已經摸索出規律了,但凡黎池想請她辦某事時,就會喊她‘素素‘,還會自稱‘為夫‘。

  或者夜裡……他耍賴時,也會這樣,喊她‘素素‘,自稱‘為夫‘。

  徐素拉回飄飛的思緒,安排到:“那就後日,剛好你今日寫好請帖,明日將請帖送出去,我明日也好做准備。”

  “好的,為夫這就去寫請帖。”黎池愉快地接受了安排。

  黎池寫了很多份請帖,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朝廷官員、會試和殿試的主考官和同考官們,以及翰林院以後的同僚們,都人手一份。寫好了請帖,第二日與黎海一起,都送了出去。

  當然,送出去的那麼多請帖,可能暖房宴當日並不會都來。或者說很多官員都不會親自來,可能只會派一個族中或家中後輩代他們來,或者派管家僕從來送個禮也就罷了。

  這再正常不過,黎池雖是入了貞文帝的眼,可朝廷官員們與地方小官還不同,沒什麼可巴結他的,禮尚往來不失禮也就足夠。

  這也是黎池早就知道的,他並不自大無知,早就預料到這些請帖發出去後會是何種待遇。剝去‘六元及第狀元’光環,他本質上不過就是一個從六品小官而已。

  但黎池卻又必須寫這麼多請帖,人家來不來無所謂,他卻是要邀請的,否則就失禮了。基於他官場新人的身份,搬家暖房宴不宜辦得張揚,於是黎池就只給至少有過一面之緣的官員寫了請帖。

  因傍晚時官員們才下衙,所以黎池將暖房宴辦成了晚宴。

  暖房宴當晚,果然去帖邀請的大多數官員都沒親自到場,只派管家或身邊老僕送了份禮過來。

  黎府也是一樣,管家來送禮時再三說黎鏡實在脫不開身,府中東西兩院的男主子也在外忙碌,確實是無法,黎池表示理解。

  所以這次暖房宴,雖收到的禮不少,卻不怎麼熱鬧。

  這是早有預料的,黎池並未感覺失落。只是讓他意外的是,他寫給翰林院一些同僚請帖,竟像是泥牛入海一樣,毫無音訊了。

  而更讓黎池意外的是,趙儉竟然在宴已過半的時候,攜禮親自赴宴了。

  “和周,你先別參見本王!”趙儉喊住正准備以參見王爺之禮參見他的黎池,“你看本王今日的穿著?本王是以朋友身份,前來賀喜和周的喬遷之喜的。”

  “還有在坐各位,今日是為賀和周的喬遷之喜,各位好吃好喝,別被本王擾了興致,就不用行禮了。”趙儉也免了席上各位賓客的禮。

  於是席上的客人只是站起身簡單地行了禮,就又重新入座。然後在心裡暗暗琢磨,看來這黎和周與儉王的關系,比他們想像中的要深厚啊……

  黎池也從善如流地沒對趙儉行參見之禮,只拱手行了個朋友相見之禮。可在場這麼多人,稱呼上卻是不好叫‘趙兄‘了的。“儉王殿下快請進!”

  黎池將趙儉引到廳中坐下,黎海早已很機靈地招呼了兩個小廝,將客房中的一張桌子抬到廳中的上首方位放下。

  “去後面讓你弟妹上一桌好菜來。”黎池對黎海說道。

  黎海出去後,黎池就接過小廝端上來的熱茶,為趙儉和自己倒上一杯茶,然後頗有點炫耀的意味:“內人的廚藝尚可,稍後您可以嘗嘗。”

  “哈哈,和周你就炫耀!父皇已經為我與國子監裘祭酒之女指婚了,有指婚聖旨的。”

  現在這個賢妻在伴、滿面春風的黎池,趙儉看著很是感慨。雖然上輩子是他愧對黎池,畢竟是他和他王妃不斷攪事累及了黎池。

  可趙儉還是看不慣他炫耀自得的神情,忍不住就反擊:

  “是明面指婚了的!所以我未來的王妃,肯定是個福緣深厚的!據說還很可愛!”

  那裘祭酒之女能在聖旨指婚後,依舊平安無事,福緣深厚是肯定的。但據說可愛?怕就不是‘據說‘,而是親見了。

  “儉王殿下,未來儉王妃的可愛,您怕是親眼所見?”黎池探身稍稍湊近趙儉,壓低聲音以防被院裡的客人聽見了,語帶促狹意味。這話若是關系不好的人打趣,就失禮孟浪了。

  “當然!親眼所見!我不僅看了畫像,還去看了本人。”趙儉神情正直,也稍微壓低聲音回道。對於婚前去偷窺自家王妃的行為,說得再正直不過了。

  “我就不信,和周你沒有提前見過徐小姐。”

  黎池一愣,然後就忍不住笑出來,“哈哈哈,我們彼此彼此……”兩人真的是很相似了。一個看著大氣疏闊,一個表面溫文爾雅,內裡卻都與表面不是完全一樣。

  分享秘密是促進友誼進步的催化劑,這句話不僅適用於女性範圍內,男性之間也同樣奏效。

  和趙儉聊過一會兒後,飯菜也上齊了,黎池於是邀請趙儉移步入席。

  桌上兩人說說笑笑、推杯換盞,這頓飯理所應當地吃得很愉快。席間,趙儉嘗了一道由徐素親手做的糖醋魚後,直誇:‘弟妹廚藝確實好,和周你沒有誇大!‘

  趙儉來時宴就已過半,等他們開始好吃好喝時,其他客人早就應該吃好喝好了,若是平時這宴也早就散了。可今晚有儉王在,儉王還在吃喝,他們是不好散席的,於是只得坐在席上繼續閑聊喝酒。

  趙儉終於吃喝滿足,黎池將他送到大門外的大街上後,才回來將其他客人也一一送到大門外。

  ……

  忙完暖房宴後,黎池再有三天就要去翰林院上班了。

  在此之前,黎池和黎海出門閑逛,逛到東城時,遇見了正好當天返京的鐘離書和明晟。

  黎池看了看正吩咐僕人卸行李的鐘離書和明晟,以及他們攜家帶口的模樣,“竹帛和冠三,原來你們住這啊!你們還是鄰居,以後我找你們也知道地方了。這兩位,就是嫂夫人了?”

  “你嫂子在浯陰老家,養育幼兒、侍候雙親。”鐘離書否定道。又指了指一旁的女眷,“這是我此次上任,帶著服侍的一個婢妾。”

  明晟則指著另一個少婦打扮的女眷,同樣說到:“她是帶著服侍我的婢妾,當不得和周你的一句嫂子,你嫂子她留在老家。等我這邊安頓好了,她再帶著家中父母一起上京來。”

  “哈哈,是我眼拙了。”

  黎池一時間驚訝不已,他實在是沒想到。

  看年紀鐘離書和明晟比他大不了多少,黎池便先入為主地以為兩人也同樣未婚,結果兩人不但早已娶妻,且家中都已有兒女了!

  至於兩人將妻子和幼兒留在老家,帶著嬌妾上任的行為,黎池也沒法說什麼。

  黎池前世生活在‘一夫一妻制‘的社會中,婚前或婚內出軌都是要受道德譴責的,若是婚內出軌以致離婚,出軌過錯方在分割財產時是要少分的。

  黎池交過幾任女友,都是和平分手,沒有所謂出軌劈腿。此時看見身邊朋友帶著小妾,他才陡然清晰地意識到,這是個‘一夫多妻制‘的時代。

  不過黎池並不打算享齊人之福,他現在的妻子徐素就很好,他並不想在兩人之間多出一個或幾個第三者。

  鐘離書和明晟他們還要卸行李,之後又還有整理安頓下來,不好深聊。再加上再過兩三天就要去翰林院上衙點卯了,到時他們就是一個部門的同事,於是約定來日再聊後就分開了。

  六月初一,黎池入職翰林院修撰的第一天。

  在前一天晚上睡覺之前,徐素將黎池的一整套官服都找好了放在床頭的矮幾上,方便他第二天早上起來直接穿上。又在廚房用灶中的灰燼余熱,為黎池煨了一鍋魚肉粥,這樣他第二天早起也能吃上早餐了。

  徐素這樣賢惠體貼的舉動,讓黎池因為這盛夏天氣本就旺盛的心火,‘騰‘地一下,有了燎原之勢!

  “素素,這天氣熱得很……”

  徐素一聽黎池的口氣,再一看他的眼神,就立即警覺,“天氣確實熱得很,心靜自然涼,那就早些睡。”

  “可為夫的心……奈何就是靜不下來,哪裡還睡得著?素素,不若運動一場?酣暢淋漓後出一身汗,汗排得爽快了,也就睡得著了。”

  若是不看黎池的一雙眼,只聽他正經無比的語氣,徐素怕還真以為他是在提什麼正經建議呢!

  “本就熱得很,不動就是一身汗,還……!”

  “那素素就安心睡覺,為夫運動一番就是了。”

  黎池如此說道,真是既體貼又民主。

  ……

  第二日卯時,黎池早早地就起來了,穿上床頭放著的一身官服,吃了廚房丫鬟端上來的早餐,一身清爽地出了門。

  所謂點卯,即是卯時點名到班人員。卯時即早上五點到七點,因黎池的狀元府就在京城內城的‘東富西貴南賤北貧’的西城,到翰林院衙門不多遠。因此黎池即使卯時初起床,也在卯時末准時到達了翰林院衙門。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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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00:12:53 |只看該作者
第81章

  六月初一,正是逢五日上一次朝的時間。

  王掌院、唐翰林和錢翰林都上朝去了,要等散朝後才回翰林院來。所以黎池到衙門時,翰林院長官並不在。

  黎池到達翰林院之前,而鐘離書和明晟就已經到了,兩人正有些局促無措地坐在大廳裡。

  而翰林院其他人各自成團坐得遠遠的,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視廳中兩人如無物……

  看來這是翰林院前輩們,給他們翰林院新人的一個下馬威了?古往今來,職場中都是這麼些套路啊。

  “竹帛,冠三,早啊!”黎池笑容滿面進入大廳,自如地與鐘離書和明晟打著招呼。好似全然沒注意到屋中的詭異氣氛。

  “和周!早啊!”“和周,早。”這分別是明晟和鐘離書的回答。

  明晟一副‘同盟終於到了’的樣子,簡直喜出望外!而鐘離書一貫面癱,看見黎池進來後表情變化並不明顯,卻也明顯松了一口氣。

  很顯然不知在何時,鐘離書和明晟下意識地,已經對黎池產生了服從和依賴行為。

  黎池進到廳中,挨著鐘離書坐下,“竹帛、冠三,你們大前日才返京,家中可收拾好了?怕是倉促得很?”

  鐘離書和明晟不太相信黎池沒有察覺到廳中異樣,不過既然黎池選擇置之不理,他們也就陪著他話家常。

  明晟回答到:“著實有些倉促,不過昨日終於收拾好了,算是安頓下來了。”

  “那就好,待休沐時我們幾人約著聚一次會,好好地敘敘舊。”黎池又約起以後的聚會來。

  明晟聞言,就直接提議:“甚好,待十日後休沐時,我們就相約在你的狀元府,正好給我們補上錯過的暖房宴。”

  黎池大方地答應下來,“理應補償,理應補償!”

  讓鐘離書參與話家常是不太可能,不過黎池和明晟兩人間,你一言我一語地,就聊得很是火熱。

  翰林院老人們看似是喝茶的喝茶,談笑的談笑,一副怡然自得的場面。可實際上卻是將大半心神,都放在廳中三人的身上。

  可黎池三人聊得火熱,竟是完全沒有在意他們這些人!

  翰林院前輩們,本來應該是孤立三人成功,進而神清氣爽的。可如今黎池他們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樣子,讓他們那一口氣愣是出不來了!憋得可說是很難受了。

  這邊黎池和明晟間的閑話家常,話題已經進行到了明晟家中的長女很可愛……

  黎池看看外面院中的計時刻漏,終於結束了他與明晟的這一場閑話家常。

  “唉呀,我們竟聊了這麼久了!?久未相見,這話一開聊,就似停不下來了一般。”

  明晟觀察黎池的神情,竟然恍惚覺得:或許和周進來時,是真沒察覺到廳中的異樣要不然他剛說這話時的神情,怎就如此令人信服?

  黎池叫上有些恍惚的明晟,以及一直面癱著沉默旁觀的鐘離書,“我們這一聊就收不住話了,實在是不該,應該先去和各位同僚打個招呼的。”

  於是黎池帶著鐘離書和明晟,走到幾天前參加過暖房宴的兩位同僚面前,“周兄、鄭兄,兩位早!在下剛和兩位友人聊得忘了形,這時才過來與二位打招呼,實在是失禮!”

  黎池五官長得好看,身形也修長,一身墨綠色六品鷺鷥圓領長袍官服,他穿著就硬是比穿在其他人身上要好看上三分。

  這樣一個文雅翩翩的人,微笑地看著你,禮節周到優雅……是很難對他冷面相向的。

  何況周、鄭二人還是去參加過黎池的暖房宴的,見過他與儉王交情甚篤的場景。雖今早兩人被要求參與了孤立三人的行動中,到底不如其他接了請帖卻沒赴暖房宴的同僚態度堅決。

  “早。”“早。”周、鄭二人回應道。

  黎池於是就順杆向上爬,“這是今科朝考進來的庶吉士,鐘離書和明晟。”

  鐘離書和明晟上前見禮,“周兄,鄭兄。”“周兄鄭兄,在下明晟,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一旦開了個口子,冷漠孤立的情態也就無法繼續保持了。周、鄭二人也只能點點頭,回應了兩人的問好。

  黎池找到了一個裂隙,將翰林院老人的陣營鑿開了一個洞。

  此時再去與其他人攀談,當然不會如此輕易地就將其攻略了,可他們的態度卻也恢復不到最初的強硬了。

  果然,之後黎池帶頭,三人一起去與翰林院其他老人打招呼時,也只是收到了幾個從鼻孔中發出的‘嗯哼‘,以及幾張冷臉而已。並沒有對黎池他們進行尖酸說教。

  勉強維持表面的和平,這就已達到了黎池的目標。他並未奢想過一入翰林院,就能與老人們其樂融融。

  初入一個團體,尤其是工作團體,被立下馬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即使黎池是六元及第的狀元,與儉王交好,甚至據說入了貞文帝的眼也一樣。

  在翰林院這個團體裡,自有其規則。老人們只要在抱團排外時把握好一個度,哪怕來的是趙儉而非黎池,趙儉他也只能窩著,或選擇遵守翰林院的規則。抱團排外的力量,有大有小。

  對於這一套職場潛規則,黎池再清楚不過。有時候背景和聲望很有用,可有些時候也不是那麼奏效。幾天前在一些翰林院同僚沒有赴暖房宴時,他就已經預料到會有如今的形勢了。

  打過招呼,依舊沒有人理他們,沒人帶他們去他們辦公的地方,也沒人告訴他們該做什麼。

  這種情況,黎池可以選擇腆著臉繼續去問,也可以選擇坐著不動,直到有人來帶他們。

  黎池前世每到一個新工作環境時,都選擇的是第一種:新人要積極主動,不懂就主動去問前輩,要自己去融入群體……

  不過這次,黎池選擇第二種:等。老人與新人間的角力,新人不能過於強硬,但若有實力也不用太軟。

  於是黎池就與鐘離書他們一邊閑聊,一邊等……

  等到午時,去上朝的王掌院三人回來了。黎池三人上前去見禮,打了招呼。

  黎池這個人——以及投注在黎池身上的目光,在王掌院這裡似乎更加奏效。這大概是‘光腳的‘老翰林,與‘穿鞋的‘翰林掌院之間的區別?

  像王掌院這樣越是站得高的、還想往前走的,就愈要謹慎平衡各方權勢。“和周,翰林院修撰之職,主要是掌修國史和實錄,以及草擬一些典禮文稿和敕誥。想必這些你也是了解過的?”

  黎池在做任何事之前,若是條件允許都會有所准備,翰林院修撰的崗位職責,當然也在他提前准備的範疇沒。“下官確已略有了解。”

  “不過《資治通史》剛修成不久,修撰國史和實錄這事,怕是暫時都不會做了。如此仔細一想,翰林院最近還真沒有大事和急事要做,而小事和瑣事也都已有人在做。

  和周,那你最近就看看史料邸報,觀摩觀摩同僚們撰寫的敕書詔書等,待你學得差不多了,再為本官和聖上分憂。

  至於你們兩位庶吉士,就跟著黎修撰。”

  黎池和鐘離書他們之後一段時間的工作,王掌院做了如上安排。

  黎池和鐘離書他們,自然滿口答應。“下官定會謹記王掌院教導,力爭早日學成,也好為您和聖上分憂。”

  王掌院安排完新進下屬的工作後,就回去自己的辦公地點了。

  那位一臉淡然(面無表情)站著聽完全程的錢翰林,也在王掌院離開後,立即就轉身走開了。

  然後唐翰林上前來,在會試糊名交卷時對黎池一笑,之後判卷時作為友方主考官、卻比敵方判分還低的那個唐翰林。神情和善地對黎池說到:“和周,來,我帶你們去你們日後辦公的地方。”

  唐翰林帶著黎池出了正廳,來到東廂的一個房間。房間面積不大,裡面擺著三張書案即是辦公桌,另一面靠牆立著一個大書架。

  “這就是你們以後辦公的地方了。”唐翰林將三人帶到地方後,指指大書架。

  “你們先將書架上這些,簡單地看過一遍。若是看完了,可以來找本官,本官再帶你們去後面的書庫,那裡面有大燕立國以來翰林院的存檔。”

  黎池帶頭道謝過了,唐翰林又說有事盡管去找他,然後才回去自己的辦公地點。

  就這樣,黎池、鐘離書和明晟,在中午的時候,終於得以在屬於他們自己的辦公間裡坐下來。

  之後下午半天,黎池他們就按照唐翰林的建議,看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書。

  書架上有《燕律》、《資治通史》、‘四書五經‘這類常見書籍,也有翰林院內部編纂的《翰林院細則》等這類工作手冊。

  且不說記性好又手抄過《燕律》和《通史》好幾遍的黎池,就是鐘離書和明晟兩人,他們能考到第四名和第五名,那些書籍也是肯定暫時不用再復習的。

  於是他們就只將書架上的《翰林院細則》這些仔細研讀了一番,又看了一些以往的邸報、典禮文稿,大致了解了翰林院的運作。

  然後黎池三人在翰林院上衙的第一天,也就結束了。

  因為黎池的狀元府在城西,鐘離書他們的住所在城東,所以下衙後他們一出翰林院大門,就分開走了。

  黎海了解過官員下衙的時間後,提前來等在翰林院外,此時看見黎池出來,趕忙上前去,“和周!”

  “海哥?”黎池有些驚訝。“你是來接我的?”

  狀元府距翰林院也就一刻多鐘的路程,如今天色亮得早、黑得晚,他早上就是一個人走路過來的,都沒用提燈籠。下衙這會兒,天色也還大亮著,用不著來接他。

  “對,反正我沒事,就來接一接你。”

  黎池與黎海並肩往回走著,“海哥你雖認得字,看書信和契書這些沒問題。可你在家沒事的時候,還是可以練練寫字的,以後用到的場合會很多。”

  “嗯,好。”黎海皺著眉答應了,“這也不是練了為下場考科舉的,那就練練!”

  黎池有些不理解黎海這種情況,也不知他為何會這樣,或許只是純粹厭惡為科舉而讀,反正他是不太明白的。

  黎池回到家,徐素早已親自做好晚飯等著了,他趕緊回屋換上在家中穿的衣服出來,開飯了。

  朝廷並不管官員的午飯,包括翰林院衙門在內的所有朝廷衙門,都沒有設食堂。所以黎池今天還只吃了一頓早飯,早已餓得飢腸轆轆,這頓晚飯就吃得有些多。

  “我吃完飯了就去給你准備些點心,你明早出門前帶上,中午餓了也能有填肚子的。”看著黎池餓成這個樣子,徐素心疼不已。

  “那就讓你受累了。”黎池沒有客氣,“你的廚藝很好,我明天帶你做的點心去衙門,竹帛和冠三兩個人怕是要饞壞了。”

  “那我就多做些,你明天也給他們兩個帶些去。”

  “做什麼給他們帶!累到你了怎麼辦?”

  “反正要起頭給你做的,做多做少都差不多,累不到哪兒去。”

  徐素本就聰慧,與黎池相處了這麼些時間,也大概了解他一些了。

  比如,剛他提到鐘離書他們,其實就是想給他們也帶一些點心。但又怕直接開口會讓她不高興,這才甜言蜜語地誇她的廚藝,讓她心甘情願地主動開口多做一些。

  對於這樣考慮她心情的丈夫,徐素還是很高興的。

  桌上的另一個人黎海,看一看堂弟和堂弟妹之間甜得發膩的相處場面,然後默默地埋頭往嘴裡扒白米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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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00:13:03 |只看該作者
第82章

  之後,黎池三人每天上衙點卯,早晨時泡上一壺茶,之後一整天就都看過往史料邸報和敕誥文書。

  黎池前世沒過上‘一張報紙一杯茶‘的生活,這輩子倒是終於過上了。

  不過黎池三人整天看書喝茶的上班生活,事實上並不如表面那樣輕松寫意。

  翰林院起初是專門為皇帝起草機密詔制的重要機構,有著‘天子私人‘之稱。後來這個地位被內閣所取代,翰林院就成了養才儲往之所。所謂‘非翰林不入內閣‘,翰林院清貴得很,是日後成為閣老重臣或地方要員的踏腳石或說跳板。

  既然是養才儲望之所,黎池他們也就要學一些東西,才稱得上‘養才‘。不管以後是否能入內閣,抑或是去其他地方,利用這段清閑時間多學一些,總歸是不會吃虧的。

  所以黎池並非是輕松寫意地‘一本書一杯茶‘,坐在那兒消磨時間,而是在快速地看書學習。

  黎池就這樣‘一架子書一壺茶‘,一看就是一整天,終於將辦公間書架上的史料、邸報和敕誥等看完了。

  看完之後,黎池又去請求唐翰林,讓他們進去翰林院的書庫——即是資料檔案庫,之後黎池就轉移了地點,整天整天地待在書庫裡。

  鐘離書和明晟受到影響,也安下心來跟著看書,不再去理會翰林院老人們的‘孤立‘。

  ……

  這樣看了幾天之後,黎池也覺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話,是很有道理的。

  不僅僅是翰林出身清貴、聲望高這一點,也還有其他的現實道理。

  內閣是皇帝掌控六部和全國行政的中間樞紐,內閣的重要性、閣臣需要具備的能力,可想而知。

  而翰林院則是相當於一個培訓機構,是一個為內閣儲備培養人才的地方。

  如今的翰林院,主要負責修書撰史,替內閣代為起草一般性敕誥——敕誥本歸內閣閣臣起草,為皇室成員侍讀侍講,擔任科舉考官等。

  也就是翰林院的這些職能,培養和鍛煉出了以後的閣臣。

  修書撰史,多為閣臣領銜,翰林負責實際編修。這項職能可使翰林官加深對歷史典故的深層理解,從中吸取政治智慧並積累下來。

  起草敕誥——即使是一般性而非重大機密敕誥,有助於翰林官熟悉政務、增加閱歷。

  侍讀侍講,在為皇室成員經筵侍講中,翰林官不僅能更加熟悉朝廷儀制和國家要政,還能潛移默化地向皇室成員甚至皇帝施加影響。

  更不用說擔任科舉考官了。雖大燕科舉革新後,考官與考生之間已經沒有那麼深的師生羈絆,但終究也是一條關系。

  這些都使得翰林院的翰林們,不斷積累政治學識、政治智慧和政治經驗,為日後准備下較好的政治素養。

  所以在翰林院的這段時間,對黎池他們來說是一個積累學習的重要時間段,雖然確實也清閑,但去不能把日子過成養老的樣子。

  黎池和鐘離書與明晟,都決定趁這段時間,多學些東西。

  ……

  在此期間,上旬休沐日那天,黎池約了鐘離書和明晟兩人到家裡來。

  當天徐素准備了一桌好酒菜,三人一起吃喝閑聊,過得很是愉快。

  休沐回去之後的第一天,榜眼孫玉林和探花李乾桉,也終於返京來翰林院上班點卯了。那天同來的還有一個錢姓庶吉士,毫無意外地他是錢翰林的族中後輩。

  黎池在狀元游街和瓊林宴上時,就與榜眼和探花兩人結識了,兩人在翰林院中沒有熟人的情況下,黎池就成功將兩人拉入到了他們之中。

  至此,翰林院新的陣營格局已經成型。

  翰林院的老人們,孤立黎池三人、逼其就範,讓黎池唯他們馬首是瞻不成。反而讓給黎池凝聚了今科翰林院新人,在翰林院內形成了一個新派系,這是翰林院老人們沒有想到的。

  就連黎池事先也沒想到,雙方一步一步地冷漠對峙,竟就分成了兩個陣營。不過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再散了陣營融入到對方的群體中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如今翰林院內的格局是:正五品掌院學士王掌院,作為翰林院最高長官,哪派都不靠。

  從五品侍讀學士唐翰林,是偏黎池他們‘新翰林‘的。從五品侍講學士錢翰林,則是偏‘老翰林‘。

  翰林院正常的人員構成是,正五品掌院學士一人,從五品侍讀和侍講學士各兩人,正六品侍讀侍講各兩人。從六品修撰、正七品編修、從七品檢討和無定級的庶吉士,皆無定員。

  但翰林院的實際編制是沒滿的,現在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皆只各有一人——唐翰林和錢翰林,侍讀侍講是空置的。如今翰林院共十五人,就有十二人是在‘無定員‘的職位上。

  修完《資治通史》後,翰林院的人員就一直是入不敷出,可到了黎池他們這一科,新翰林幾乎就與老翰林的人數一樣多了。這也是老翰林們深覺危機重重,決定先孤立並最終收服黎池他們的原因。

  結果當然是沒有收服成功的,黎池拉了他們那科的新進翰林,自成一派。

  ……

  一旬過去又一旬,六月下旬也即將結束時,翰林院又將迎來一旬一天的休沐日。

  兩天前趙儉讓幕僚諶青帶了話,說是這次休沐日要到黎池府上來,要與他談些事情。

  雖說趙儉與黎池是以朋友相交,但他的身份到底是皇子王爺,黎池當天回來說過這事之後,徐素就開始准備起來了。

  黎池從翰林院下衙回來,換過衣服後晚飯也就開飯了。

  “今天這爆炒腰花是你親自下廚做的?”黎池仔細咀嚼品嘗著,秉承著‘多多誇贊妻子‘的夫妻相處之道,語氣真誠地誇獎到:“鮮香滑嫩!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徐素笑著夾了一筷子腰花,放到黎池面前的碗裡,“既然味道好,那就多吃點。”

  “你辛苦了,你也嘗嘗你自己的手藝……”黎池給徐素也夾了一筷子腰花,“味道是真的好,我保准沒騙你。”

  黎海最近吃晚飯時,埋頭默默地扒白米飯的次數增多了……

  黎池見黎海只扒米飯吃的樣子,招呼到:“海哥?自己夾菜吃啊,今晚的菜味道很好的,尤其是你弟妹親手做的這道爆炒腰花。”

  “嗯嗯,吃菜吃菜。”黎海夾了一筷子清炒筍絲,嚼在嘴裡嘎嘣嘎嘣脆。

  徐素說起明天趙儉要到府裡來的事,“我今天盯著兩個小廝和丫鬟,將府中裡裡外外都整理了一遍。菜色也都和梅廚娘商量好了,我明日再親手做一道糖醋魚和一道白切雞,你說這樣可好?”

  “有你安排,我再放心不過了。”黎池想了想,問起茶水的事情,“儉王與我一樣,都不愛喝放了調料的茶水,明日准備的可是清茶?”

  “是清茶。備的茶葉是二十兩銀子一兩的芒山春茶,你最愛喝的。”

  在浯陽老家時,黎池通過一次做東以及一場大婚,收了價值約五千兩銀子的禮。可上京時卻只帶了淘換出的一千兩銀票,而這筆銀子,早就在搬進狀元府前後就已經用完了。

  現在家裡花銷的銀錢,已經是從賞賜的那六百兩黃金中拿的了。雖然六百兩黃金換成白銀得有六千多兩,但京城物價貴、花銷大,還是得節約著用。

  “二十兩銀子一兩的芒山春茶,也只有儉王這樣的貴客臨門,才能蹭著喝一喝了。”

  徐素見黎池說得可憐兮兮的樣子,提了個建議:“不若我們將家裡的錢拿出來,去買一個鋪面?之後不論是賃出去收租子,還是自己做些買賣,雖然慢些、但總歸是賺的,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吃老本。”

  黎海聽到徐素這個建議,停下扒飯的動作,雙眼晶亮:“弟妹這個想法好!你們買了鋪面後,開個胭脂布料鋪子、點心鋪子這些的,都不用去找外人!我就可以去當這個掌櫃,保准給你們經營得財源滾滾來!”

  黎池看黎海這樣興奮的樣子,覺得他四堂哥確實是喜歡經商的。

  不過黎池暫時還並不打算買鋪面,也不打算經營一個店面。“買鋪面的事,暫時還不做打算。至於海哥,你最近這閑得發慌的日子,或許明天之後就將一去不返了。”

  徐素看黎池的樣子,想必他對儉王明日到府來談的事情,心中已有猜測。既然他心有成算,徐素也不再多說。

  “真的?”黎海東游西蕩了這麼些年,竟也有感覺閑得發慌的時候,也是有些稀罕了。

  “十有八九是的。”

  ……

  第二日上午,趙儉身後跟著四個帶刀護衛,帶著諶青來到黎池的狀元府。

  既然趙儉說今日是朋友間的拜訪,黎池也就沒有盛裝出迎。

  將趙儉迎進府之後,黎池帶著徐素和黎海上前見禮。

  “臣(臣婦、草民)拜見儉王殿下!”

  “快起快起!”趙儉彎腰將黎池扶起來。

  “這位就是弟妹了?”趙儉從諶青手上拿過一個禮盒,“以前就聽和周說他的妻子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見弟妹,才知和周沒有騙我。來,這是給你准備的見面禮!”

  儉王稱呼她為‘弟妹‘,又特地給她備了一份見面禮,這讓徐素有些猝不及防,也讓她對丈夫與儉王的交情有了新的認知。

  徐素還算大方地接過禮盒,然後屈膝謝過,“臣婦謝過儉王殿下。”

  既然已經見過禮,黎池就對徐素說到:“勞累你去張羅茶水和午飯了。”

  徐素笑著退了下去,黎海也很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離開。

  “走走,趙兄,我們進屋去說話!”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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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黎池將趙儉帶進了他在前院的書房。

  “和周這書房,甚是大方實用。”趙儉進入黎池的書房後環視四周,感嘆道。

  對自己書房的布置陳設,黎池有自知之明得很,“哈哈,趙兄為誇贊我這書房一句,搜刮詞句怕是辛苦了!”

  “趙兄請坐,諶公子也請坐。”黎池招呼著兩人坐下。

  諶青跟著坐下後,打量起黎池書房內的布置來。

  靠牆一排朱紅漆書架,靠窗一張黑漆書案、案後一把圈椅,案頭一個書畫缸,再就是屋正中的一張朱紅漆圓桌及配套圓凳。

  屋中除這些必要陳設外,再無其他。要不是書架和書案上該有的書冊和文房四寶都有,書畫缸裡也放有不少字紙,否則諶青甚至要懷疑這個書房,是否有常被用過了。

  如此簡單到可說簡陋的書房,與諶青想像中六元及第狀元的書房不一樣,簡陋與風雅之間,隔了十萬八千裡。

  “和周這書房布置雖簡單,但必需的陳設都有,可不就是簡單且實用?”趙儉並不承認他為稱贊一句黎池的書房,絞盡了腦汁,“也不必去附庸風雅,不必去添那些精巧古玩、名人字畫,用來增添門面,如此就很好。”

  “哈哈,趙兄你啊!誇起人來實在是努力且認真。”黎池哈哈大笑道。“可趙兄啊,你以為我為何將書房布置成這樣?”

  “為何?”趙儉是真的有些好奇。

  黎池指指空蕩蕩的牆壁,再點點只放了書冊的樸素書架,“還不是因為囊中羞澀。若是我手頭寬裕,我還是很樂意去淘買些精巧古玩和名人字畫,附庸一番風雅、裝點一下門面的!”

  “哈哈哈!和周你啊!調侃起你自己來,也是這樣不遺余力。”趙儉好笑地搖搖頭。

  此時徐素親自前來上茶,黎池接過茶盤,拿出茶壺和茶杯開始給趙儉倒茶。

  一邊倒茶一邊對徐素說:“中午的飯菜你多費些心,雖我們家中並無珍饈美味,卻也要拿出最好的來款待趙兄和諶公子。”

  今天的飯菜和茶水款待等,是早就准備好了的。徐素也明白黎池這麼說,不過是在客人面前表示一下他們的待客至誠。“好,我稍後就去廚房盯著,再親手做兩道拿手菜。”

  “早就聽說翰林院中,就數你黎和周每日上衙帶的點心,最是精致美味。中午就有幸品嘗到這份傳說中的手藝,今日真是來得值了!”

  “儉王殿下謬贊了。”徐素屈膝謝過趙儉的誇贊。

  黎池倒好了茶,對身邊的徐素笑笑,“你去,拿出你最好的手藝來。”

  “好。”徐素笑著對黎池點點頭,就轉身出去了。

  寒暄過了,談話氣氛也營造起來了,接下來就該進入此次談話的主題了。

  趙儉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到:“和周你說囊中羞澀,那你可是忘了你還有一個賺錢的絕妙法子?”

  黎池狀似疑惑地問到:“哦?趙兄所說的是?”

  “就是你在鄉試鹿鳴宴上所說的水……治水良物啊。”趙儉繼續說道,“若和周你能將那治水良物燒制出來,真是水滲不透、百年不朽的話,何愁沒有金銀賞賜?到時你不再囊中羞澀了,也就能附庸風雅一回,將這書房好好布置一下了。”

  黎池恍然大悟般,“原來趙兄所說是這事。自鹿鳴宴上趙兄叮囑過之後,我就一直沒敢忘,最近閑暇了也一直有在琢磨這事。”

  “琢磨得如何?”

  “不談是否為治水良物,歸根究底,那就只是一種黏合加固的東西而已,我先姑且將之稱為‘石泥‘。其實這種‘石泥‘早已有之、並不稀罕,所以或許並沒有繼續研究和燒制的必要。

  這都是我在查閱了一些史料後,方才得知的。”

  聽了黎池這話,趙儉驚詫不已!“你不是說水滲不透、百年不朽,是治水良物?怎麼就沒有研究和燒制的必要了?”

  黎池有些疑惑,雖然水泥和著石子而成的混凝土,確實可百年不朽,但他說過‘百年不朽‘這話嗎?

  將疑惑丟一邊,針對趙儉的問題,黎池解釋到:“一個多月前返京途中,在經過一段河道時,我發現那一段河道的兩岸堤壩,與其他河段不同。問過之後才知道,那是用‘糯米灰漿‘澆築的河堤,可保千百年不朽、不決堤。

  我回京之後又查閱過一些史料,才知道如石泥這樣的東西早已有之。”

  稍作停頓之後,黎池繼續說到:

  “先秦之前,有人發現蛤殼燒制而成的蜃灰加黃黏土混合,攪拌而成的混合物黏合加固的效果很顯著,於是之後周王就用‘蜃灰’來修建宮殿陵墓。

  及至兩漢時,又出現了一種黏合加固效果更加顯著的‘三合土‘,即石灰、黏土和沙子按一定比例加水攪拌。當下民間建房子、砌牆等,就多是用的這種三合土來黏合加固。

  而在南北朝時,‘糯米灰漿‘出現,將糯米煮爛後將漿汁倒入三合土,加羊桃藤汁和勻即成。它的黏合加固效果,較三合土更強。

  這種‘糯米灰漿‘不僅黏合加固效果奇絕,且可保千百年不朽。如今官家修建城牆、宮殿、塔寺和皇陵等,用的皆是‘糯米灰漿‘。

  所以,其實現在就已經有治水良物了。我們之前所說的‘石泥‘,其實並無必要去研究燒制。”

  黎池這一段介紹從古至今的黏合加固混合物的話說完,趙儉就懵了!

  這和他想像中的場景不一樣,他們今日應該是要探討如何燒制水泥的。結果黎池現在居然覺得,沒有必要去研究和燒制水泥?

  “和周,你沒試過,怎就知沒有必要呢?”

  趙儉現在這樣一臉驚愕的神情,讓黎池有些疑惑:趙儉作為王爺,表情管理向來優秀,不至於這樣一驚一乍啊……

  黎池解釋道:“民間普通民眾用‘三合土‘,官家或富人有‘糯米灰漿‘可用,很顯然沒有必要再去研究‘石泥‘。

  而‘石泥‘只不過是我一個不成熟的小發現而已,去試著燒制也可能只是在浪費錢財。”

  真如黎池所說那樣,他不准備研究燒制水泥了?當然不是,他只是在掩飾而已。

  若是直接侃侃而談如何燒制水泥,在此之前竟沒有一個猶豫、試探和試驗過程,不就太不合常理了嗎?

  只是,黎池先前沒有料到,他在走著這個‘猶豫‘過程時,趙儉會是這樣的反應……

  “和周,若是水…石泥的造價更加廉價,卻又有與‘糯米灰漿‘一樣、甚至更強的黏合加固效果,那就可以推而廣之了!

  若是如此,它就能廣泛運用於修橋鋪路、防洪築堤、堅固城牆,不僅可以造福於民間,還可拒敵於城外。

  所以,和周你何不試試?”趙儉心裡確實是亂了。

  先有黎池在鄉試時的風寒喪命之險,後有殿試時的‘秘密立儲制‘,再有黎池娶妻徐氏,現在又有他竟想放棄試驗燒制水泥!

  這些事在趙儉的上輩子裡,都是沒有發生過的。因為他重來一次,就已經有這許多事情被改變了,那之後還會不會有更多事情被改變呢?

  若是如此,那上輩子時黎池所做的那些意義深遠的改變,他還會繼續做嗎?

  趙儉只知黎池做了哪幾件大事,卻無法代替他去做。就如這水泥,他只知道水泥用處巨大,卻不知如何燒制,這還得黎池去做啊……

  一旁的幕僚諶青,看出來趙儉的異樣了,黎池自然也不例外。

  “趙兄?你為何覺得石泥的造價會更廉價?真能廉價到推而廣之的程度?”從原材料價格來看,水泥的造價會更廉價是毋庸置疑的。

  但黎池比較好奇的是,趙儉是如何未蔔先知的,以及他又是從何聯想到水泥的多種用法的……

  趙儉也發現自己的話過於篤定了。雖然日後事實確是如此,可現在黎池甚至都覺得沒有研究燒制水泥的必要,他的話就顯得過於自信了。

  “因為我對和周有信心!”說這話時的趙儉,語氣和神態真誠且堅定,“和周既然都能六元及第了,就總覺得不管你做什麼,或許都能成功。”

  結合談話開始時及剛才的趙儉一共兩次的口誤,黎池覺得他也不用問‘你為何對我這樣有信心‘了……

  黎池深受感動的樣子,“既然趙兄對我如此有信心,那我再如何也要先試試才行!”

  見黎池終於決定去試試燒制水泥了,趙儉也很高興。“哈哈哈,和周願意去嘗試是再好不過了。既然和周你囊中羞澀,嘗試燒制水泥的花費,就由我來支付。”

  黎池非常樂意地答應下來,“既然趙兄慷慨解囊,我也就不推辭了。雖然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不過若是果真嘗試成功了,我就和趙兄平分成果,到時我們一起賺錢!”

  水泥的面世和推廣,黎池打算將動靜鬧大一些。到時就需要一個趙儉這樣的人,在前面替他擋擋風,為此他願意將利益分他一半。

  “對半分是不成的,那樣我就占和周的大便宜了!”在水泥這事上,趙儉並不圖錢——錢他多的是,他圖謀的是聲望,圖謀的是大燕的強盛。“到時我們二八分賬,我二你八。”

  黎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趙兄真是仁義!不過事情還八字未有一撇呢,我們就已經在想著分利了,哈哈哈。”

  “哈哈,想想而已,無妨的。”

  ……

  還未嘗試過燒制水泥,現在談如何燒制、水泥配方這些都還太早,一切都要等燒制過之後才能再說。

  於是,確定了會去嘗試燒制水泥之後,今天關於水泥的話題也就結束了。

  不過黎池和趙儉都是會聊天的人,水泥的話題結束後也並未冷場,之後將諶青也拉進來,三人從翰林院聊到民間士林,再聊到皇室成員間的趣事……

  徐素來上過一次點心,換過三道茶之後,也就到午飯時間了。

  徐素提前兩天就在開始准備的這頓午飯,雖不及御膳的奢華,但也算得上精致,尤其是味道很好。

  趙儉吃過的山珍海味多了去,這頓午飯竟也吃得很飽。

  身為皇子王爺,趙儉每天過得並不閑,要做的事也不少。因此趙儉吃過午飯後又坐了一會兒,也就告辭離開了。

  黎池將趙儉他們送到大門外之後,方才轉身回來,走到二門處時腳跟一轉,往前院的書房而去。

  等徐素收拾妥當後,進到黎池的書房,就看見他正坐在書案後的圈椅中,靠在椅背上,手在椅子扶手上摩挲著,正在沉思……

  “你在想什麼呢?”徐素輕聲問道。

  “嗯,我在想,我曾經看過的一本……話本。”

  徐素見黎池並未多說,也就沒再打擾他,“那我先出去,不打擾你了。”

  “嗯。”黎池摩挲扶手的動作停下,改為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擊……

  黎池在想他前世大學時看過的一本,一本網絡玄幻,裡面的主角是重生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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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黎池前世時一直很忙,忙著學習、忙著兼職,再之後忙於工作。

  大學時,室友們說他的日子過得沒意思,就語氣強硬地給他推薦了一部網絡。

  黎池不好再推辭,於是就去看了。那本裡的主角,在重生後,利用重生帶來的先知優勢,在拜師學藝和秘境尋寶中一路搶占先機,提前結交未來大佬……最後結局時,主角走上了人生巔峰、飛升上界。

  黎池在看那本時,確實體會到了室友們所說的‘爽感‘。但因為他從小就被教會了不要妄想,要腳踏實地,所以他雖然體會到了中的‘爽感‘,卻也並未如室友們那般沉浸到看中去。

  看完那本升級流的網絡玄幻之後,黎池就又重新回到了忙學習和兼職的忙碌生活中去。

  但現在想來,那本或許不止是他大學忙碌生活中的一段插曲而已,對他來說還有點其他作用。

  比如給他以啟迪,關於趙儉,讓黎池又有了新的想法。

  黎池在鄉試後與趙儉二次會面時,曾升起過趙儉是在刻意結交他、甚至像是討好他的念頭。但在當時,這個念頭很快就被黎池掐斷了,因為那實在太匪夷所思,使他想起來就覺得自己太自信自大了。

  然後當時黎池靈光一閃,遂以‘冰淇淋‘試探趙儉,再結合他們四年間書信往來時,趙儉的用語習慣,當時的黎池最後得出結論:趙儉不是像他一般從21世紀而來的,或許只是思想超前而已。

  可結合那本重生給黎池的啟迪,將趙儉看成一個重生者,很多事情才能解釋得通。

  諸如:今天趙儉兩次口誤、差點說出的‘水泥‘二字,對水泥造價會更廉價的未蔔先知,對水泥廣泛用途的超前聯想。以及,趙儉對他的諸多厚待禮遇。

  在趙儉不是與黎池一樣來自21世紀的前提下,也就只有是重生者這一身份,才能夠解釋這諸多異常。

  所以,趙儉早早地去浯陽與他結識,與他互通四年書信並贈書,鄉試時贈他錦被,鹿鳴宴上為他取表字,暖房宴那晚親至……諸此種種。

  這都是重生的趙儉,在提前結交他這位‘未來大佬‘?

  黎池坐在書房沉思良久,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心中也是五味雜陳,滋味難言。

  一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真是什麼稀奇事都可能發生。二為,他與趙儉這段摻雜著利益的‘友情‘。三為,他未來可能是位‘大佬‘。

  黎池一旦知道自己未來可能是位大佬,心情就很高興了!

  不過之於皇室成員來說,大佬是不可能的,畢竟這是一個講究尊卑禮法的封建朝代,與那本構建出的實力為尊的玄幻世界不同。

  大佬是不可能是‘大佬‘的,但從趙儉的行為來看,日後的他無疑應該是一個值得拉攏的人。

  一個值得被拉攏的朝臣,這可能就是他的未來,也是他要為之奮鬥的明確目標。

  ……

  晚上吃飯時,徐素問起黎池:“你在書房坐了一下午,在想些什麼呢?”

  此時的黎池不復當時的冷峻沉思,笑得很是溫和,“在想儉王說的賺錢法子。”

  雖然有些事情不能和徐素說,但像這種事關全家的事情,黎池從來都是與徐素有商有量的。因此不待徐素發問,黎池就主動開口補充:

  “是一個改進三合土的想法。”因為黎海也來京城了,為防穿幫,黎池就又簡單地講述(編造)了一遍啟發他燒制水泥的那件事。

  黎海聽了果然不信,“和周你小的時候,有過跟爺爺上山燒火肥的時候嗎?你還沒事自己燒石頭玩?”

  黎池跟著爺爺上山燒火肥這事,是真的有過,不過他並沒有在灰燼堆裡發現燒化的石頭。而之後燒石頭玩這事,真的是黎池當初信口胡編的。

  不過在黎池這一世的小時候,他經常一個人在家,一呆就是一整天,他做過或沒做過什麼,全都由他說了算。即使以後家裡人都知道了,也說不出具體破綻。

  “小時候海哥你整天將我扔在家裡,然後一個人跑出去玩,你怎就知道我沒燒石頭玩?”

  黎海只比黎池大了十來個月,兩人基本就是同齡人。小時候大人們將兩兄弟放家裡,結果黎海就總丟下黎池一個人在家裡,他自己跑出去玩。

  “我有喊你跟我一起出去玩,是你自己不跟我去的,還說什麼要寫千字文。”

  黎池有些驚訝,那時他們才四五歲的年紀,沒想到黎海竟然記得。“那時我跑不贏海哥你,叫你跟我一起寫你又不干,然後你就把我一個人丟家裡了。”

  “呵呵呵,原來你小時候就如此愛寫字了。”徐素聽黎池和黎海講他們小時候的事,聽著聽著就止不住的想笑。

  從這些小事和趣事裡,就足夠讓她在心中描繪出,他小時候乖巧好學的安靜可愛樣子……

  “對!我從開始記事起,就記得和周總愛拿個小樹杈子,蹲在沒種菜的菜圃旁,在裡面寫寫畫畫!他真的是從小時候就愛寫字了。”

  黎池不甘示弱,“我在記得千字文之前,就記得海哥你跟只猴兒一樣,成天東竄西跳的樣子了。”

  “呵呵呵,你們兩個就別爭了。”徐素先給黎池夾了一筷子菜,再又給黎海夾了一筷子,“來,吃飯吃菜,今晚這菜味道如何?”

  黎池誇不膩似的,照常誇贊到:“味道好極了,只要是你做的,就都很好吃。”

  黎海:雖然剛剛兩人之間的互揭老底,實際上未分輸贏,但忽然就有了輸掉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鬥嘴也是種情趣,心情好的時候鬥鬥嘴,有利於家庭和諧。鬥嘴也鬥了,黎池說起正事:

  “海哥,我早已說過的,你清閑到無聊的日子,就要一去不返了。”

  黎海是抱著要做一番大事的想法,才跟著堂弟來京城的,閑到如今早就閑得發慌了。“和周,你只管說!有什麼事讓我去做?”

  “明天你就出去,或去京郊走走看看,或就在城內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石頭山賣。”

  黎海前後一聯想,就問到:“是那種能燒成石灰的石頭?既然你說是改良三合土,那是不是還要有黃黏土?”

  對於堂哥善於思考的行為,黎池點頭贊許到:“對,你該認得的,就是那種在野外就能自然風化成石灰的石頭,不過那樣的太難得,只要相近的應該都行。至於黃黏土,倒不用強求石頭山也要有,到時還可去以其他地方買。”

  “明白了,和周你就等著!我一定能找到那樣的石頭山的。”黎海干勁滿滿地承諾道。

  黎池表示很期待他的成果,“那我就等著了。也不用太趕,在我下次休沐前即十天內,能找到合適的就好。”

  ……

  休沐結束,黎池第二天又開始去翰林院上衙點卯。

  到了翰林院之後,黎池先去小灶上燒了開水、泡好一壺茶,再去和在他隔壁房間辦公的孫玉林和李乾桉打過招呼。

  孫玉林和李乾桉兩人比他們晚到十天,如今還在看辦公間書架上的書冊、邸報和史料這些。

  與孫李二人打過招呼後,黎池就回去了他們三人的辦公間。然後准備喝杯茶之後,就又像最近好些天一樣,去後面的書庫裡待上一整天。

  不過就在黎池與鐘離書和明晟他們喝完茶,正准備出門去書庫時,王掌院就來了。

  既然上官來了,黎池三人就返回辦公間,靜候安排。

  “和周啊,本官看你們也學得差不多了,那就嘗試著開始做事。”王掌院背著雙手邊踱步,邊說道。

  “自聖上登臨大寶以來,每年中秋佳節都會賞賜群臣節禮,你來起草這篇賞賜敕書看看。距中秋還有近一個半月呢,這事也不急,你仔細地寫了再拿來給我看就是。”

  黎池到翰林院來上班有一個月了,這是他們得到的第一份正經工作。“是,下官定會在最近幾天裡仔細地草寫了,再拿給您過目指正。”

  “嗯,很好,你們忙,本官這就走了。”

  “掌院慢走。”黎池三人將王掌院送出門外。

  回到辦公間,三人相視一笑,為這第一份終於到來的正經指派的工作。

  草寫中秋佳節的賞賜敕書這事,很簡單。

  常用的聖旨一般有兩種:敕和誥。像這種賞賜群臣的聖旨,一般是敕即敕書,以‘奉天承運皇帝敕曰‘開篇。而需要昭告天下的事,則是用誥即誥書,以‘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開頭,如殿試黃榜。

  這種制式的中秋佳節賞賜敕書,有著固定的格式,黎池他們在辦公間書架上和書庫裡,都看見過以往的抄錄樣本。因此他們只要按照固定格式,參照以往年份的中秋敕書,仿寫一份即可。

  唯一有點難度的,就是要確定今年的賞賜是否有變動。按理說,已經十來年沒變過內容和分量的中秋賞賜,今年多半也不會變。不過即使有變化也無所謂,這只是草寫而已,若不妥當或臨時有變化,都可以再改。

  三人最後商定,由黎池執筆撰寫,若鐘離書和明晟兩人覺得有需要商榷的地方,三人再行討論。

  即使三人鄭重又鄭重地對待這份工作,也只花了一個時辰就寫好了。“既然掌院說不著急,仔細地寫了再拿給他看,那我們就明日下衙前再拿給他。”

  “好,那我們就依舊到書庫看書去?”

  “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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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二日下衙前,黎池將草寫好的敕書拿給王掌院。

  “可用,你回去照著重抄一份拿來,再就待中秋前遞上去。”

  之後黎池重抄一份拿給王掌院後,這份工作也就完結了。然後他們就又進入了沒有指派工作的狀態,依舊整天去書庫看書,清閑得很。

  一天黎池下衙回到家,發現他的岳父岳母即徐掌櫃夫妻二人在他家。

  “岳父、岳母!”黎池笑容滿面地從門外走進來,熱情地打招呼,“您二老是何時到京城的?怎麼也沒說一聲?小婿都沒前去迎接二老,實在失禮。”

  身形圓潤的徐芩坐在左下首的位置,徐夫人和徐素依次坐在他下手,正拉著手在說話。“和周回來了!我和你岳母是昨日下午傍晚到的,料想你公務繁忙,就沒和你們說。”

  黎池在右下首的客座上坐下,“小婿入翰林院不過一個多月,還在摸索學習,哪就到公務繁忙的地步了?即使再忙,去接二老的時間也必須要有。”

  徐夫人轉過頭看向黎池,笑意盈盈地:“哪就有那麼多講究了!和周,還是像以前那樣相處就好。你看我們就很不客氣,想你們了、想來看看,今兒就直接登門了,不也沒和你們說一聲?”

  “好,小婿以後就聽岳母的,不客氣講究。”黎池從善如流地答應,“素素如今嫁給了小婿,小婿也就是岳父岳母的大半個兒子,這狀元府自然也是二老的家,回自己的家哪還用提前說一聲的?”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黎池又嘴甜會說話,總之將徐夫人哄得笑得合不攏嘴,“女兒,你看娘這女婿的嘴真甜!”

  丈夫待自己爹娘如此熱情,徐素也感覺心裡甜滋滋的,“娘~”

  難得一見妻子撒嬌的小女兒姿態,黎池也跟著徐夫人笑起來,“哈哈哈……素素,晚飯可准備好了?二老這算是第一次來我們兩人的家,今晚可要添兩個好菜才行。”

  徐素嬌嗔地瞪了取笑自己的丈夫一眼,然後才答到:“二老是午後時來的,所以早就開始准備晚飯了,今晚我親自下廚做了兩道菜。”

  “那就好。”黎池站起身,“二老稍坐,小婿去換身衣服就出來。”

  “去去。”

  黎池換下一身官服,穿著徐素親手做的常服出來時,丫鬟已經在擺飯了。最近都在忙買石頭山這事的黎海,也從外面回來了,剛好趕上開飯。

  晚餐桌上,黎池、徐芩和黎海三個男人,一邊吃一邊喝,推杯換盞的好不熱鬧!

  徐夫人和徐素兩個女眷,就坐在一起一邊吃一邊聊家常,交流一些理家省錢的經驗。

  吃過晚飯後,徐芩提出到時間應該離開回家去了,“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再晚就無法在宵禁前到家了。”

  “都這個時間了,哪還有往外走的道理?”黎池拉住准備起身的徐芩,熱情挽留:“小婿這裡又不是住不下,客房都是收拾得整整齊齊的,二老今晚就在我們這裡留宿!”

  徐素也跟著說:“和周說得對,二老今晚就這兒留宿,女兒已經將客房收拾好了。”

  女兒女婿熱情留客,徐芩和徐夫人也就同意了,“那好,那我們就你們這住一晚上,明早再回去。”

  “二老在小婿這裡多住幾天也使得,明天就先別忙著回去。”

  “我們今天一是久未見你們,所以來看看。二是順便將女兒的行禮送過來,還有將親家寫給你的信帶過來。家裡還胡亂擺著沒有收拾呢,明天也要回去整理整理。”

  既然二老家裡還有事,黎池也不好再多留他們。又閑聊過一些其他話題後,天色也晚了,徐素安排著二老去洗漱睡下。

  黎池回到房間後,拆開岳父帶來的家裡人寫的信件,從頭看起來……

  徐素洗漱完畢,披散著還在滴水的濕發,坐到黎池的對面,拿一張巾帕絞著濕發,“家中來信說什麼呢?”

  黎池簡單地概括了書信內容,“說免賦田和十戶免徭役的事已經辦妥,家裡也一切都好。

  江哥琢磨造彩箋的事有些眉目了,河哥夫妻兩已經搬去了他們的新房,如今正在准備明年八月份的鄉試。湖哥夫妻搬到了縣城,他的私塾收滿了二十個蒙童,已經正式開課教學。然後江哥還有一件喜事?”

  “什麼喜事?”徐素其實心裡已經大概猜到是什麼喜事了。

  黎池將信紙折好又塞進信封裡,然後雙眼盯住徐素,“大嫂有喜了。”

  兩人相對而坐,桌上放著一盞燈,燈下看美人,對面那個洗漱後愈加水靈靈、清凌凌的美人,坐在燈下披散著一肩鴉羽長發……

  徐素最受不住黎池此時這樣的眼神,只被他盯住一會兒,就頷首垂眼,躲過了與他的眼神對視。

  燈下美人垂眸,又另有一番風情。

  “素素,你也想有喜嗎?”

  “我……我不想。”

  “為夫知道素素想的,那就讓為夫來滿足素素的這個願望,好嗎……”

  ……

  第二日一早,黎池照舊去了翰林院。

  又是沒有指派工作的一天,這天孫玉林和李乾桉也正式轉戰書庫,五個人一起在書庫裡待了一整天。

  等黎池下衙回到家時,徐芩夫婦二人已經回去了。

  這樣的清閑日子又過去幾天,就到了七月上旬的休沐日。

  上個休沐日時,黎池給黎海安排了事情,去看看京郊有無合適可以買的石頭山。先前一旬的時間,黎海每天都在外面跑這件事,前天說是有一座山很合適,就定下了這次休沐時去看看。

  在京城地界,樹木、黃土和石頭都是值錢的,一座山並不會因為滿山都是石頭,就一文不值。若是山上的石頭堅硬質密的話,一座石頭山,反而比一座能種植果木的山更值錢。

  因為在京城這地界,達官顯貴、富商士紳尤其多,每天都有人家在建房子、起別院,石材時常供不應求。

  若是在京郊有一座產出大理石或花崗石的石頭山,坐在家裡就能賺錢!如果不是價錢給得確實足夠好,一般很少會有人選擇轉手。

  可黎海這次看的這座山,產出的是石灰石。據說當初這座山的主人手中有些閑錢,就打算買一座石頭山開采石材賺錢,結果發現開采出的石材大多不能用,這才放出消息尋求買家轉手。

  黎海打聽到這個消息後,特意花了兩天時間將這座山轉了個遍,最終確定這就是堂弟要買的那種石頭山。

  趁著今天黎池休沐,黎海就通過掮客將賣家約在了山下見面,到時看過山之後順便就能談事情。

  黎池和黎海在山下等了約有一刻鐘,賣家和掮客才一起過來。

  “塗御史,這位就是有意買下這座山的黎老爺了。”掮客指著黎海,給賣家塗御史介紹道。

  然後又向黎海介紹到:“黎老爺,這位就是想要出手這座山的塗御史。”

  黎海擺擺手,讓出身邊的黎池,“這位才是真正有意的買家,我就只是幫忙跑跑腿而已。”

  黎池笑眯眯地向塗御史拱手行禮,“久仰塗御史大名,在下黎池黎和周。”

  六元及第黎和周的大名,京城中少有人不知道的,塗御史拱手回禮,“久聞黎狀元事跡,今日一見果真風儀過人!”

  “彼此彼此,塗御史亦是風姿不凡。”

  買賣雙方既已見過面,掮客就帶著他們在山下小轉了一圈。

  “黎狀元您看如何?”

  黎池在指尖上碾了碾自然風化的石灰,再根據黎海所說,可以確定這座山上的石頭大多應該是石灰石。

  “這座山上的石材,若是用來建屋砌牆必然是不得用的。”

  塗御史也點頭承認,”本官當初沒看仔細,就買下了這座山,後來也發現開采出的有些石材並不得用。”

  對於塗御史將他話中的全部石材不得用,轉化成了‘有些石材‘不得用,黎池沒有多做糾纏。

  “在下之所以起意買下這座山,是因為儉王殿下讓我試驗改良三合土,本來僅是試驗而已的話,是用不了多少石頭的。可這次塗御史這座山剛好合適,所以我想著索性就買下一整座山,即使試驗失敗了,也還能燒制石灰去賣。”

  石灰也是建房或造別院時不可或缺的東西,也很有市場。

  可燒石灰賣和采石材賣,這兩者的利潤相差可就大了。黎池道明他買石頭山的用途是燒石灰賣,這就表明他能給出的價錢不會高,畢竟燒石灰賣能賺的利潤擺在那裡。

  而這也是黎池布下的一個迷障,不會讓趙儉或之後其他人懷疑,他其實早就已就對燒制水泥胸有成竹。他一開始就買下一座石頭山,只是存著燒石灰賣的心思。

  塗御史有些猶豫。這黎和周不是無名小卒,尤其還有儉王在裡面,無法強賣、也無法蒙騙於他。而他買回去又是采石燒石灰賣,肯定是給不起價錢的……

  在塗御史猶豫的時候,黎池像是突然才想起來一樣,“塗御史!在下就說怎麼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聽過您呢!”

  黎池這陡然大悟的樣子,讓塗御史疑惑不已,“哦?黎狀元在哪兒聽說過本官?”

  “塗御史是不是擅長制墨?”

  制墨確實是塗御史所擅長的,在會試與殿試之前的那一段時間賣墨,還是他很重要的一條銀錢來源。

  等等!墨,黎鏡,黎池……!

  黎池注意到塗御史陡變的臉色,心中明白對方想必已經聯想到了。

  “會試前,在下住在族中長輩黎右侍郎府上,那位長輩在會試前一晚,就送了一壺塗御史制的墨給在下。”

  既然有了現在的黎六元,那就說明黎和周並沒有用那一壺墨……塗御史努力將急促的呼吸放緩,問到:“原來如此,那不知黎狀元覺得那墨汁好用不好用?”

  “好用不好用,不好說。”黎池語氣稍微停頓,“但畢竟是長輩贈予的東西,在下一直都好好地收藏著。”

  塗御史眼神犀利地盯著黎池……黎池眉目帶笑,周身氣息溫潤如舊。

  站在一旁的黎海,覺得兩人之間氣氛有異,卻又說不出緣由。

  終於,塗御史率先移開目光,“這整座山上的石頭都是不得用的,本官當初也是被人蒙蔽,才買下這座山。不若本官開價三百兩銀,賣給黎狀元?”

  “三百兩銀?”黎池的神情有些猶豫。

  “那兩百兩?”塗御史又降了價。

  “好,就兩百兩。”黎池滿意了,“還望塗御史以後也多多關照了。”

  “多多關照。”

  最後,黎池花了兩百兩銀子,買下了這一座面積約有兩百畝的石頭山。

  “和周,這山買的真劃算!”交易完成後回到家裡,黎海向黎池說了他之前打聽來的價格。“我打聽過其他幾座面積差不多大的山,要價都在一千兩以上!只是稍好些的山,甚至都要價在兩千兩以上了!”

  黎池給了黎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強行解釋到:“如今的石頭山,以產出石材為花崗石和大理石的最好。可那座山的石頭都是不得用的,於塗御史來說就是一座廢山,所以他才肯便宜賣給我。”

  這時的黎海雖然聰明機靈,但到底才初涉商海,雖憑直覺感到有哪裡不對勁,卻也說不出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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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00:13:46 |只看該作者
第86章

  七月上旬的休沐日,黎池花二百兩銀子就買下了一座石山,心情甚好。

  哪怕第二天到翰林院後,依舊沒有被指派工作,黎池也照常高興地喊上其他四人,五個人一起到翰林院書庫裡去,准備在裡面渡過一整天。

  ……

  翰林院衙門位於宮門外的長安街上,並未在皇宮內。所以除了王掌院和唐翰林與錢翰林三人,每五日進宮去上一次朝時能見到些大人物外,翰林院其他人平日裡是很少能見到的。

  貞文帝初登大寶時為表重視,還時常會到翰林院來走走,或帶著王公大臣到翰林院來辦個宴會,可最近幾年貞文帝再未臨幸過翰林院。

  所以當一身貴氣的趙儉到來時,翰林院的修撰、編修、檢討等職的一眾人等,毫無准備之下,有些手忙腳亂。

  最後在王掌院的帶領下,向趙儉行了禮。

  趙儉目光在人群中巡視幾圈,還是沒找到黎池,“黎修撰他們呢?”

  王掌院上前半步回答到:“黎修撰他們在後面的書庫裡看書,可能沒聽見前院的動靜。”

  趙儉並非是如王掌院所想,在責怪黎池他們沒有出來行禮。“今科新進的翰林們,大多已經入院滿整一個月了?”

  “是的,就連返鄉路途最遠的翰林們,也已入院滿一個月了。”王掌院一時不明白趙儉問話的意圖,於是只好據實以答。

  隨即,趙儉疏闊明朗的神情一變,整個人看上去威勢凜凜!這讓在場的翰林們意識到:儉王殿下果真是在聖寵中長大的,養出了一身氣勢霸道凌然。

  “翰林院為培館閣之才、儲公輔之器之地!於是翰林之選,歷來就尤為慎重,非得一甲之人、朝考前列者才得以入翰林院。所以翰林皆是學問出眾,且人品端方的。”

  趙儉的神情愈加凜然,話語稍頓後才繼續說到:“今科新進翰林黎池、孫玉林、李乾桉等,學問必然是出眾的?應是不至於學了一個多月,還沒學會翰林院的規矩?”

  王掌院敢說六元及第的狀元學問不出眾?敢說黎池他們學了一個月還沒學會翰林院規矩?不敢,因為這太容易被揭穿了,只要叫他們來考一考自然就見分曉。

  “新進翰林們都是機敏之輩,一個月應是學會了的。”

  趙儉繼續逼問:“那他們是人品不夠端方?不堪托付?”

  黎池黎和周,凡是與他有過交往的人,無不滿口稱贊,幾乎無人說他一句不好。他們之中的其余四人,也無明顯人品瑕疵。

  王掌院只得硬著頭皮回答:“新進翰林們皆是人品端方之輩,假以時日歷練之後,當是可堪托付重任的。”

  “重任之類的,還是要由王掌院擔負起來才行。只是,新進翰林們在書庫看了一個多月的書,本王猜想翰林院該是清閑得很?可有供新進翰林們歷練的地方?”

  趙儉的話說到這個地步,王掌院無法再回答了。

  翰林院清閑嗎?不清閑。既不清閑,那為何新進翰林們在書庫看了一個月的書?若回答清閑呢?既然翰林院這麼清閑,那就給增加些公務,或者將翰林們調離一些。

  王掌院恭謹地垂首,額頭上和鼻尖上開始密密匝匝地冒汗……

  趙儉冷冷地看著面前彎腰垂首的王掌院,“希望王掌院還記得,這翰林院,是培館閣之才、儲公輔之器之地!而不是養廢物之地,亦不是將‘館閣之才、公輔之器‘養廢之地!”

  “是,下官謹記儉王殿下訓誡。”

  “王掌院真要謹記才好……”趙儉語調拖長,慢悠悠地說著。

  “不敢欺瞞儉王殿下,下官定然謹記!”

  趙儉臉色冷然,目光巡視一遍翰林院眾人,“帶本王去書庫。”

  唐翰林趕緊上前,“儉王殿下,請跟下官這邊走。”

  ……

  翰林院後院的書庫中。

  孫玉林在窗下豎耳聽著外面的動靜,問黎池:“和周,外面好像真的有動靜,我們不出去看看嗎?”

  黎池神情疑惑地問:“真有動靜嗎?為何我沒聽見?竹帛和冠三,你們有聽見嗎?”

  鐘離書和明晟兩人搖搖頭,“沒聽見啊,前院有那麼多人在呢,就算有動靜也不稀奇。”

  孫玉林看看李乾桉,後者也沒理他,於是只好作罷,坐回位子繼續看書。

  黎池的聽力不差,書庫裡其他人也一樣。只是僅有孫玉林說了出來,其余人都心照不宣地裝作沒有聽見。

  若是他們現在出去,日後同僚相見不就尷尬了嗎?

  至於黎池擔不擔心經過趙儉今天這一場訓斥後,王掌院給他穿小鞋?黎池表示他不怕。

  這個時候的朝廷,可不是後世企業或機關單位,還講究民主和制度。如果王掌院在趙儉今天這一頓訓斥後,還敢給他們穿小鞋,黎池他就敢寫一篇‘論翰林院的十大弊病‘,然後讓趙儉幫他遞到貞文帝的案頭。

  真當他窩了一個多月,沒有窩出火來?他窩火得很。

  唐翰林將趙儉帶到書庫門口時,趙儉就讓他先離開了,自己一個人進入到書庫裡。

  趙儉最後在重重書架間,找到了聚在一起看書的五個人。“你們在這躲清閑呢?”

  除了孫玉林嚇得一哆嗦、將書掉地上之外,其他人都神態鎮定地站起身來,向趙儉行禮,“臣等見過儉王殿下。”

  趙儉笑容舒朗地走到五人面前,伸手虛扶,“免禮,本王可是打擾諸位的清閑了?”

  黎池代其他人回答到:“臣等其他的不多,就清閑時間多得很,無妨。”

  見黎池如此回答儉王殿下的問話,孫玉林嚇得心肝兒直顫!他轉著眼珠子想與其他人商量,看看要怎麼描補,結果其他人都淡定得很,一個個的目不斜視。

  無法與其他人確認眼神的孫玉林,只得肝顫地等著趙儉的反應。

  然後……趙儉就語氣真誠地說:“本王已與王掌院商議過了,應該給你們找些事情做,免得你們整日清閑得聚眾看書喝茶。”

  黎池抬頭看向趙儉,語帶笑意:“儉王殿下,您這才是打擾了我們的清閑。”

  “哈哈哈!”趙儉笑聲舒朗,“和周你啊……”

  “既然已經打擾了,那就再打擾和周一會兒,你跟本王過來。”

  黎池跟在趙儉身後出了書庫。

  孫玉林一臉愕然,“和周與儉王殿下?”

  李乾桉斜瞥他一眼,“你這是有多不關心世事啊?和周與儉王殿下交情甚篤,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孫玉林伸出手指,指著自己說:“我就不知道啊。”

  “是你孤陋寡聞。”

  ……

  趙儉和黎池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聽說你昨天休沐時,用兩百兩銀子,從塗御史手中買了座兩百多畝的石山?”

  黎池並不驚奇趙儉今天就知道了他昨天買石山的事,趙儉有在探聽他消息的事,兩人早已心照不宣了。

  “塗御史仁義,將山便宜賣給了我。”黎池一本正經地胡扯。

  趙儉就看著黎池一本正經地胡扯,“塗御史確實是仁義。”

  “據說和周是想買了那石山,燒石灰賣?”

  黎池正一正神色,並沒有直接回答趙儉的問話,而是繼續說起之前休沐日兩人見面時,關於‘石泥‘的構想。

  “上次在趙兄走後,我又在書房琢磨了一個下午。我覺得與其說是燒制出一種全新的黏合加固物——‘石泥‘,不如說是對‘三合土‘的改良,就如同‘糯米灰漿‘一樣。

  只是‘石泥‘的構想,是不用糯米漿汁,通過燒制來取代糯米漿汁所起的作用。”

  說到這裡,黎池停頓下來,待趙儉理了理思緒之後,才繼續分析到:“趙兄你想,我小時候好奇之下燒石頭玩的那個小坑裡,為何雨水會滲透不進?就與抹了三合土漿或糯米灰漿一樣。”

  “為何?”趙儉上輩子只知道黎池造出了水泥這件事,哪知道成功造出水泥之前的其中細節。

  “抽絲剝繭之後,就只余下三個關鍵點:石灰、泥土和水,再加上沙的話,是不是就與三合土一樣了?那為何‘石泥‘的粘合作用,能等同甚至強於三合土呢?”

  “煆燒?”趙儉猜測。

  “對!煆燒!將三合土改良成石泥,關鍵在於煆燒。只是煆燒而已,多試驗幾次或幾十上百次,總能成功的。”

  “和周有此自信,實在再好不過了!”趙儉一拍石桌!

  “所以,和周是因為自信能成功,索性就買下了整座石山?”

  黎池心中暗誹:這趙儉到底是重生的,只在涉及理科知識時,才會很好忽悠。在語言邏輯方面,就不容易了。

  “不不!我原本是准備買些石頭以供試驗的,若有合適的就買下整座山,畢竟燒石灰賣也確實是能賺點錢的。”

  黎池難得調皮地聳聳肩,“結果就碰到了塗御史賣山。塗御史仁義,要的價格實在夠實惠,所以我就將整座山都買下來了。”

  狀元游街那天,趙儉有讓諶青去查過塗御史與那一壺墨,自然明白黎池與塗御史之間的糾葛。哪裡是塗御史仁義,恐怕是黎池狡猾而已。

  趙儉今天抽空到翰林院,就是來探探進度。既然已經確定黎池心有成算了,他也就要去忙其他事了。

  之後沒有聊多久,趙儉也就離開翰林院了。

  黎池送趙儉時,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情甚好。

  有個自認對他知根知底的重生者,為他提供方便,這感覺不錯。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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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3 00:13:57 |只看該作者
第87章

  趙儉來翰林院後的第二日,即是五日一朝的上朝日。

  散朝後,王掌院回到翰林院時的臉色不太好,跟在後面的錢翰林也是一臉陰沉。倒是唐翰林,一臉淡然,與以往散朝回來時並無二樣。

  黎池他們手頭有了公務,因此並未去書庫看書,就呆在辦公間裡做事。

  從隔壁辦公間過來串門的孫玉林,扒在窗邊窺視外面的情形,“和周!掌院他們回來了!但是臉色好像不太好啊。”

  黎池發現孫玉林真的是很喜歡扒窗戶,語氣淡淡地:“臉色不太好?或許是公務上有難事。”

  被黎池說是面癱的鐘離書,默默地看著臉色淡然的黎池。絲毫沒有報復得逞後的張狂,甚至都沒有一絲竊喜……

  明晟附和著黎池,“我也覺得是,應該是公務上遇到難事了。”

  孫玉林還是不太明白,“按理說,最近翰林院應該沒什麼事啊,能遇見什麼難事?”

  一旁的探花李乾桉有些意難平,這個憨傻的孫玉林究竟是怎麼考上榜眼的?果然是因為他傻人有傻福!

  “呵。”在孫玉林習慣性地看向李乾桉尋求解答時,李乾桉只朝他‘呵‘了一聲,就繼續垂頭看著手中的書冊。

  孫玉林沒有從他好為人師的探花朋友那裡得到答案,“總覺得你這聲‘呵‘……是在嘲諷我。”

  “終於聰明了一回。”李乾桉頭也不抬。

  “李兄,你又明目張膽地挖苦我!”

  “呵。”

  稍晚些時候,王掌院到黎池他們的辦公間裡來,詢問了他們公務上是否有難題。

  “和周啊,昨日交給你們草寫的賀秋收誥書,可有哪裡不會的?若有不懂之處,盡管來問本官。”

  “謝過掌院關心問詢。暫時還未遇到不懂之處,若到時遇到了,下官定然向掌院請教。”

  之後王掌院又去關心過孫玉林等人,才回去他的辦公間。

  到第二天,翰林院中開始流傳開來:昨日朝會時,王掌院被聖上當廷訓斥了。

  自此之後,黎池他們開始每天都有事做了。分配給他們的公務量不多不少,既能得到歷練,也不會過勞。

  ……

  在沒有其他人提供幫助的情況下,黎海一個初至京城的少年人,能夠在偌大京城中,獲取到諸多山頭的售賣信息,並且貨比三家從中找出最合適的,這是很難得的。

  這就相當於在21世紀中,一個識字但沒上過學的農村娃,初至首都,在沒有其他人幫助的情況下,找出了城郊最值得入手的房產。

  不說其他,只在這過程中黎海需要克服的內心羞怯,一個人去到處跑、到處問的勇氣,就已足以讓人為之側目。

  黎池讓黎海去做這件事,原本也只是想試試他,而最後得出的結果,也讓他很滿意。

  黎海從小就東竄西跳,這鍛煉出了他的一身膽氣,在辦事情時、面對他人時,不至於怯場。

  除一旬一日的休沐日外,黎池每天都要去翰林院上衙點卯,並無時間親自去試驗燒制水泥。

  所以在經過買石山的事後,黎池就將這件事交給了黎海去做。

  黎海不負期望地,花了兩天時間就找好力夫,在京城西郊的石頭山下搭好棚房,按照黎池的指點開始了試驗燒制。

  轉眼到七月中旬的休沐日,黎池去了西郊石頭山下,去看看試驗燒制的現場。

  “開采出的石頭確實很難磨成粉,於是我就按你說的,先將石頭在窯裡燒成石灰,再用石碾把石灰磨成粉。”

  黎海將正在燒石灰的窯洞指給黎池看,在一旁還有兩個力夫正推著石碾磨石灰粉。

  看過這些之後,黎海又帶著黎池繼續往前走。兩人來到一間棚房旁,裡面有兩個人合力抬著一個大竹篩子,正在篩黏土。

  “黎老哥!”篩黏土的兩個人看到黎海,熱情地打著招呼。

  “忙著呢?”黎海笑容親切地說著,“我帶老板來看看了,你們可要好好表現啊!”

  兩個人嘴上說著話,手上的動作也沒閑下來,“唉!這位就是六元老爺啊!不愧是二月初三文曲星誕辰出生的,一看果然就是文曲星轉世!您盡管放心,我們做活那是再勤快不過的了!”

  黎池心內驚訝,非是驚訝黎海與做工的力夫關系好,而是驚訝他什麼時候又有了‘六元老爺‘的稱號,而且好像已是認准他乃文曲星轉世了。

  “二位一看就是勤快的人,本官自是放心的。”黎池笑容親切地回應。

  黎池彎腰抓起一把篩過的黃土,在指尖捻了捻。“海哥,試著把黏土先炒熱烘干,然後再篩。”

  黎海也抓了一把黏土捻了捻,“好像確實有些粗糙了……好,以後就費點事將黏土炒熱烘干,然後再細篩。”

  “我們去那邊看看。”黎海走在前面帶路,又往下一個地方走去。

  “按你說的,石灰粉七分、黏土細粉三分,混在一起攪拌均勻後,再進行二次碾磨。”

  黎池腦海裡有關水泥配方的記憶中,水泥生料的正確配比應該是:七分石灰粉、兩分黏土細粉和一分無煙煤粉。可無煙煤的發現,需要等待合適的時機。

  “按你說的步驟,再就是將調配好、碾磨過的生料,倒入轉盤中進行攪拌,一邊攪拌一邊均勻地噴霧灑水,直至生料結成豆子大小的圓球為止。”黎海指著正在攪拌生料的棚房,解說道。

  然後又指了另一個窯。“最後,就是入窯燒制了。窯建成了你所說的酒漏形狀,燒窯的火也是暗火,燒制時也有用鐵钎攪拌。”

  黎池順著黎海所指方向看過去,確如黎海所說,窯口正有一個人拿著鐵钎在攪拌。

  “就跟熬藥時,罐內熱氣會將藥罐蓋子一下一下地頂起來一樣,這燒窯產生的熱氣必然更大,若是不攪拌通氣,或許會炸窯。到時錢財損失是小,傷到燒窯的人就不好了。

  而且就跟燒菜一樣,一邊燒制一邊攪拌,才不會出現有些還是生的,有些卻燒糊了的情況。”

  見黎池又強調一遍攪拌的重要性,黎海心裡也更加重視了,“和周你放心,我會經常提醒做活的人的,不讓他們懈怠攪拌。”

  此時那一窯似乎燒制好了,燒窯的人撤了火,開始卸出水泥熟料。

  黎池觀察片刻後,說到:“海哥,現在才試驗階段沒什麼,等以後正式開始燒制了,這熟料出窯的方式要改改。否則我讓你將窯建成酒漏狀的用意,就沒有用到。”

  “你說怎麼改?”

  “在燒制熟料時,可一邊從窯底卸出燒制好的熟料,一邊從窯口添加生料,如此進行連續燒制,能顯著提高燒制的速度。”

  “這樣連續燒制的話,卸料時火勢正旺,無法卸料啊……”黎海皺眉苦思,然後陡然雙眼一亮,“可以在窯底出口的地方,建一個可以活動的運送熟料的長槽,而這槽直接通向窯外!”

  黎池贊許地點點頭,“對,就是這樣。如今燒制速度慢些無所謂,不過你可以先琢磨著這長槽要怎麼建,等以後需要大量燒制了,再建起來。”

  “好的,我記住了!”

  黎池他們又在周圍轉了轉後,再回到燒制熟料的窯邊,豆子大小的熟料也已經冷卻。

  “接下來,只需用石碾將熟料磨碾成粉,這石泥也就成了!”黎海語氣很是興奮,“我試過了,如此燒制出的石泥,確實比三合土的黏合加固效果更加好!”

  “廢了這麼多功夫,自然要比三合土的效果更好,才沒枉費付出的精力。”黎池並沒有表現得多興奮。

  現在的水泥還只是半成品。不僅是在攪拌生料時,要再加入百分之十的無煙煤粉,在最後一步碾磨水泥熟料時,也還要加入百分之五的煤渣。如此,才是完整的水泥配方。

  可是,煤炭的出現,需要一個時機或一場巧合。而這個時機或巧合,還不知道何時能來……

  ……

  ——‘初代水泥制作步驟:一,石灰石燒制成石灰,以鐵制水碾研磨成石灰粉。黏土炒熱烘干,篩出黏土細粉。二,七分石灰粉、三分黏土細粉,混合攪拌均勻後,以鐵制水碾二次碾磨,水泥生料即成。

  三,將水泥生料倒入攪拌轉盤中,噴霧灑水攪拌,直至生料結成豆子狀圓球。四,將豆子圓球狀水泥生料,放入酒漏狀窯中以暗火燒制。切記燒制時須以鐵钎攪拌。

  五,取出燒制好的水泥熟料,冷卻後以鐵制水碾研磨成粉,初代水泥即成。

  ——節選自《天工開物(增編)》普及本’

  ……

  黎池和黎海去西郊石山下看過試驗燒制水泥後,回到家裡。

  黎海又想到一個問題,“石碾磨損太快了,石碾買回來才用了三四天呢,就已經遠不如當初那樣好用了。”

  黎池給出了解決方案,“先勉強用著,等試驗成功後,就用鐵澆築鐵碾。也不用人力推碾了,到時候用畜力或用水力……就用鐵制水碾。”

  如今燒制出的石泥,已經比三合土要強很多了,黎海不懂堂弟要燒制出什麼樣的石泥後才會罷休。“燒制出的石泥要到什麼樣,才算是試驗成功了啊?”

  “直到燒制出的石泥完美了,試驗就算成功了。”試驗到煤炭出現,燒制出正確配方的水泥為止,試驗就算成功了。

  “海哥,不要急,慢慢來。那些干活的力夫苦力,給的酬勞稍微高些。各個步驟都去嘗試著完善至完美,我總覺得像是差了些什麼……”

  “和周你放心,那些力夫做活一天,得到的酬勞要高出市面兩成。他們做苦力活的,很是艱辛不易,能不虧待就不虧待他們。”反正試驗時花費的銀錢是儉王殿下出,不貪他的錢都是看在堂弟面上了,還指望給他省錢?

  時間飛逝,仿佛轉眼間,中秋佳節就快要到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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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過,在中秋節到來前,大燕北方的瀚海國使團先到達了京城。

  北方草原上游牧部族眾多,在大燕建國前後,赫連力部整合漠南諸部形成聯盟,於貞文三年時建國瀚海國。

  這十幾年來,瀚海國時常南下騷擾大燕北部邊境,兩國間摩擦不斷,卻又沒有大規模開戰。

  所以在明面上,瀚海與大燕兩國間依舊是邦交。如今瀚海使團南下來燕,雖或許有些機關蹊蹺在裡面,大燕卻也照舊要盛情接待。

  瀚海國使團抵京,自有禮部和鴻臚寺去忙碌接待和安置之事。可翰林院依舊跟著忙了起來,忙著撰寫一些禮節性的歡迎誥書,賞賜詔書等。

  而黎池又在忙著撰寫中秋佳節的賞賜詔書了。瀚海使團來訪時間就在中秋佳節前,因此貞文帝聖諭:

  瀚海使團來訪,我大燕為表歡迎之意,特將此次中秋宴,辦成家宴與國宴兼具的同賀之宴,邀瀚海使團參宴,群臣亦皆出席。

  因此,黎池一個多月前草寫的中秋賞賜敕書自然就用不上了,需得重新草寫成賞賜(贈禮)瀚海國使團和群臣的詔書。王掌院就依舊將這個任務交給了黎池。

  如今距中秋節僅三天時間,賞賜瀚海國和群臣的最終單子,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已經拿給翰林院了。按理說這賞賜詔書就很容易寫了,套上固定格式,寫上各自的賞賜也就行了。

  可在草寫這份賞賜詔書時,黎池卻犯了難。翰林院存有的抄錄版本中,有以前賞賜(贈禮)來使的詔書,中秋賞賜群臣的敕書更是很多,卻就是沒有兩者兼具的。

  若是按儒家的待客之道,就應該將賞賜瀚海國使團的內容,放在賞賜群臣之前。可如今朝野都在議論瀚海此次來訪的意圖,且大多都覺得必有蹊蹺。說不得兩國的交鋒,就在此次中秋宴上。

  所以黎池覺得,或許可以在這賞賜詔書上做些文章……

  雖這賞賜詔書的草寫任務,王掌院是交給了黎池的,可其實也是交給他們‘新翰林‘派的。

  於是黎池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了另外四人,“這次的賞賜詔書,我打算將賞賜群臣寫在贈禮瀚海使團之前。你們覺得如何?”

  孫玉林首先提出了反對意見,“大燕講究待客至誠,如何能將瀚海使團放在群臣之後?”

  “你不懂就少說兩句!”李乾桉直接懟了孫玉林一句。

  在場人中,也就只有孫玉林還沒有領會到黎池此舉的深意了。

  “好……”孫玉林委委屈屈地閉嘴了。他知道自己腦子裡,沒長得像其他人那麼多彎彎繞,而探花朋友(對他)雖說話不好聽,卻是沒有壞心的。

  李乾桉雖懟了孫玉林,卻也是有一些同意他的觀點的,“雖明白和周你的用意,可如此是不是有些不妥?”

  然後,明晟提出了一種兩全之法,“朝中重臣為大燕鞠躬盡瘁,夙夜難寐,勞苦功高。不若將三品及之上的朝中重臣賞賜放在前面,瀚海使團贈禮放在其後,之後再賞賜四品及以下朝臣?”

  黎池沉吟著,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明晟的建議。

  鐘離書難得反駁了明晟的話,“既要壓制瀚海使團氣焰,那就做得徹底些。做了又掩飾,縮頭縮尾的算什麼?況且朝中重臣勞苦功高,四品及以下朝臣就無用了?我支持和周的看法。”

  黎池本就是這樣打算的,既做了就要做得徹底。而且若是如明晟所說,將朝臣以品階高低從中間斷開,再插入瀚海使團,不僅沒充分起到壓制瀚海使團的效果,還得罪了朝中四品及以下朝臣。

  意見無法達成一致,黎池就又想了一個辦法,“不如這樣,我們草寫兩份:一份將瀚海使團贈禮放在賞賜群臣之後,另一份則反之。至於最後要用哪份,全由聖上本人聖裁。”

  “好!這可行。”其他人紛紛贊同。

  至於能否兩份都遞到皇帝案頭,若是王掌院只選了其中一份遞上去呢?這不是值得擔心的問題。

  最後,草寫翰林使團贈禮在前的詔書,由黎池執筆。另一份則交由李乾桉,讓他與孫玉林兩人共同去斟酌著草寫。

  黎池坐在辦公間的書案之後,花費半天時間斟酌用詞,期間刪改數十次,最後才草寫好賞賜詔書的開頭幾句。為將賞賜群臣放在瀚海使團贈禮的行為,找足了理由。

  雖然都知道這之中的深意,卻因粉飾得足夠好,而無法讓人抓住把柄,這也是黎池所擅長的。他畢竟是在用語稍有歧義,就可能引發一場輿論危機的時代歷練過來的。

  在中秋節前兩天,黎池將他們草寫出的兩份賞賜順序不同的詔書,拿給了王掌院。

  王掌院拿回去,仔細地看過又品過之後,暗嘆:這黎和周果真是既面面俱到,卻又不失蓬勃銳氣。

  貞文帝最後會用哪份還未定,這要等中秋宴上才會揭曉。不過黎池他們已經放下這件事,開始為中秋宴做准備了。

  因為此次中秋宴辦成了家宴與國宴的同賀之宴,京中群臣皆可出席,所以黎池他們這些小蝦米也得以進宮赴宴。

  ……

  此次中秋宴由主管外廷宴會和祭祀的光祿寺,與主管內廷宴會和祭祀的內務府,通力合作籌備。

  八月十五那天,從未時中(下午兩點)就開始擺設宴席用度。

  乾清宮內寶座前設御宴桌張,殿內再設皇子和駙馬,以及一二三品文武大臣和瀚海國使臣宴桌。乾清宮外,殿前檐下東西兩側,丹陛御道兩側及殿前廣場御道兩側,亦根據參宴人數擺設宴桌。

  申時初,文武百官和瀚海使團集於午門外,黎池也身著朝服混在百官尾部,與翰林院的眾多翰林官站在一起。

  申時中,鴻臚寺官開始引瀚海使團入內,禮部官員引文武百官入內。

  黎池只是一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他的宴桌排到了殿前廣場的尾部,他找到位置後在宴桌旁還沒站一會兒。

  中和韶樂就奏起了,表明殿內貞文帝已入座。於是由殿內、至殿外檐、至殿前廣場,參宴眾臣在光祿寺官的主持下,一叩頭。

  之後丹陛大樂作,皇帝賜茶,眾臣依舊在光祿寺官主持下,二叩頭。

  殿內貞文帝飲茶畢,光祿寺官授意群臣飲茶,飲茶畢,三叩頭,樂聲方止。

  如此樂起樂止,賜酒敬酒飲酒,又叩過三次頭。接著奏起中和清樂,開始給各宴桌分別上酒菜,中秋宴終於進入了吃吃喝喝的正題。

  黎池和‘老翰林‘中的另三個翰林院修撰共坐一桌,孫玉林和李乾桉是正七品編修,坐在他們的下手桌。而鐘離書他們是沒有定階的庶吉士,則坐在更後面。

  ‘新翰林‘領頭的黎池,和同桌的三個‘老翰林‘自然沒有話說,而且那三位也是擺明了不准備搭理他。不過黎池一個人也還蠻怡然自得的,暢快地吃吃喝喝。

  樂聲起起停停之間,可知在乾清宮殿內,貞文帝與眾大臣以及瀚海國使臣間,賜酒與敬酒、問話與答話的其樂融融場面……

  黎池喜食酸甜味,最喜歡的一道菜就是糖醋魚,今天宴上剛好就有一道酸甜味的松鼠鱖魚。

  黎池正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仔細品嘗時,宣人進殿的聲音就由殿內宣至殿外:

  “宣!翰林院修撰黎池進殿!”

  幸好光祿寺經驗豐富,宴上任何可能有危險的菜色都沒有,松鼠鱖魚也是剔了刺的,否則黎池今晚怕不是得被魚刺卡住!

  黎池趕緊放下筷子,在同桌三個‘老翰林‘同僚羨慕嫉妒眼神的注視之下,趕緊出座離桌,一邊快步往殿內走去,一邊整理自己的官袍朝服,還動作隱晦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黎池的宴桌在尾部,他進殿的這一路,走過了廣場上擺設的宴桌,路過了丹陛御道兩側擺設的宴桌前,又在殿前檐下東西兩側宴桌上的朝臣注視下,最終踏入了乾清宮殿門。

  在全殿一二三品重臣的目光下,黎池走到殿中央,朝御宴龍桌後的貞文帝跪下,行面見叩拜之禮:

  “臣,翰林院修撰黎池,叩見陛下!”

  頭上響起了貞文帝熟悉的聲音,“平身。”

  黎池依言起身,恭謹地垂首站立著,靜候安排。

  “瀚海國使臣言及,此次來訪我大燕,是為兩國互通有無、交流切磋。”貞文帝難得耐心,親自為黎池解說前情提要。“今瀚海使臣中有一天縱之才,於是問我大燕可有否,欲與其交流切磋一番。於是,朕就宣了和周你進殿來。”

  在如此場合,貞文帝能稱呼黎池一聲表字‘和周‘,就已經是在表明態度了:給朕好好切磋!

  問言,黎池躬身拱手答道:“臣不敢自誇天縱之才,卻也願意以自身微薄學識,與瀚海使臣交流一二。”

  “本…人赫連舍,入大燕境後的一路上,時常聽聞你黎池的大名,百年難得一見的六元及第狀元,史上第三人……”

  黎池轉身看向出聲之人,果真聲如其人:桀驁張狂,極具侵略性。此人一雙藍眼睛,輪廓深邃,是屬於西方血統的英俊。

  而這赫連舍不僅長著一張西方血統的俊臉,還有一副西方人的高大體格。黎池目測這人可能有一米九高,比他要高十多釐米……

  “且據說,黎六元還是二月初三出生的,也就是你們的文曲星誕辰時出生的?不若就由本人來試試,你究竟是否為文曲星轉世!”

  黎池:瀚海國的使臣,這麼張狂的嗎?有些中二啊……

  “大燕疆域之大,每年二月初三出生的嬰兒不知凡幾,本人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不敢自認文曲星轉世。”黎池首先謙虛過之後,才問到正題:

  “不知赫連使臣,欲與在下如何切磋?”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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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不知赫連使臣,欲與在下如何切磋?”

  ……

  黎池問出正題,在等待赫連舍回答的短暫間隙,眼神掃過趙儉所在的宴桌。

  果然,趙儉神色有變。該如何形容趙儉的神情呢?就像是早晨上衙時的必經之路上,傾倒了一地的夜香,避無可避必須踩過去的樣子,然後還將對收夜香人的情緒表現在了臉上。

  趙儉對這赫連舍如此表現,所以,這人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使臣嗎……

  “此次切磋很簡單,一問、一對、一題,共計三局。”一米九的赫連舍向黎池逼近一步,神情邪肆。“若是黎六元都答對了,此場切磋就算你們勝。”

  然而七尺男兒黎池,只覺得赫連舍此刻的表情格外油膩,以及身高壓制激起了他內心的郁氣!

  “切磋的規則,聽著甚是簡單明了。”黎池腳下寸步未退,似是純粹疑惑地樣子,“如此,勝負的賭注是?”

  黎池的這一問,讓神情邪肆的赫連舍,笑容漸漸僵硬。他根本就沒有想像過會輸,也沒考慮過賭注。

  “不若這樣?若在下僥幸贏了,你們瀚海國贈予我大燕兩千匹良馬。”黎池提議道。

  “好!若你贏了,我瀚海就贈予大燕兩千匹良馬!”赫連舍考都沒考慮一下,就滿口答應了,神情自信無比!

  黎池就這樣看著赫連舍驕傲得像一只開屏的公孔雀,等了幾息時間後,對方依舊抻長脖子露著自信的笑容……

  黎池見赫連舍似乎沒有再說些什麼的樣子,於是也就跳過了這互下賭注的環節,“那就有請赫連使臣提問。”

  黎池心下緊繃起來。看趙儉的臉色,以及這赫連舍甚至沒問大燕的賭注的自信,想必這三局應是不簡單……

  “我瀚海偶得一顆稀世寶珠,寶珠上有一個九道彎的孔。我王欲給寶珠穿上一線,可王宮內的百名巧手繡娘,忙碌三年亦沒能成功。不知黎六元可有辦法為繡娘解憂?”

  黎池:……

  黎池臉上的神情難以言喻,歸根結底可能是……出乎意料。

  “赫連使臣,你……你居然將我朝堂堂六元及第狀元,與一眾繡娘相比!欺人太甚!”殿內有大臣義憤填膺,怒斥赫連舍道。

  坐在御宴龍桌後的貞文帝,神色不辨喜怒,沒有說話。

  “別這麼容易生氣嘛。”赫連舍語氣輕佻,從瀚海使團中一人的手上接過一個盒子,打開後拿出了一顆瑩瑩生輝的寶珠。“姑且先看看嘛,看看黎六元能否答上這一問。”

  黎池朝出言怒斥的大臣拱手一禮謝過之後,才回答赫連舍的提問:“若是在下要尋赫連使臣的言語漏洞的話,在下此刻就贏了。”

  黎池這話出乎赫連舍的意料了,語氣疑惑中帶著憤怒,“你都還沒答,如何就贏了!”

  “那好,赫連使臣請聽好。”黎池不疾不徐地說道,“在下這就回答:有辦法。”

  “有何辦法?”赫連舍追問。

  黎池微微一笑,不快不慢地徐徐道出。“赫連使臣問在下的是‘不知黎六元可有辦法‘,在下答‘有辦法‘,一問一答,‘一問‘這一局就已經結束了。按理說,這一局在下已經贏了,至於赫連使臣的‘有何辦法‘,那就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赫連舍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殿中經常玩文字游戲的大臣們立即就已明悟,霎時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哈,說得在理!這一局已然是贏了!”

  赫連舍終於反應過來,拿手指著黎池,“你耍賴!你卑鄙!你勝之不武!”

  雖然赫連舍說這話時神情駭人,一米九的身高欺身上前來的氣勢很有壓迫感,但他這與三歲小孩輸了耍賴不認一般無二的行為,實在毫無風度可言。

  “所以在下有說‘若是‘二字。”黎池神情淡淡地看著赫連舍,重讀了‘若是‘二字。

  “哈哈哈!”“哈哈哈,赫連使臣聽話要聽清啊!”“可別話聽半截就開跑啊!”

  問題還沒回答,黎池就已經激怒赫連舍兩次,哦不,三次了。

  “你耍我!”赫連舍體內有西方血統,是白皮膚,一發怒就容易滿臉充血,而他此刻就仿佛一只倒裝了臉和臀部的大猩猩!

  而站在一旁的黎池,彷如一根修竹,頗有一種他橫任他橫的嫻靜風度。

  “赫連使臣息怒,在下並無此意。”黎池說得一臉真誠地。然後恰好在貞文帝的視角角度中,露出了奸計得逞的小竊喜。

  “赫連使臣不必如此動怒,且聽黎六元說下去。如何?”貞文帝開口道,語調慵懶中暗含威勢。

  而趙儉看著神情自若站在殿中的黎池,神情有些恍惚。上輩子的現在,站在那裡的是另一個人……

  大燕皇帝開口,赫連舍這才竭力收斂怒意,但急劇起伏的胸膛表明效果並不明顯。“你說!”

  “其實赫連使臣問出的這個問題,是有些出乎在下意料的。”

  赫連舍以為是難住了黎池,以為是這種情況的出乎意料,於是神態又有些自得了,“為何出乎意料?”

  黎池:“在下是科舉出身,不敢說閱盡所有儒家學說,但一些儒家經典卻也是倒背如流的。更何況是至聖先師孔聖人的事跡?”

  將赫連舍及大殿之內眾人說得雲裡霧裡之後,黎池才繼續說到:“在下是沒意料到,赫連使臣竟會提孔聖人的事跡。”

  “啊?”赫連舍的情緒完全被黎池帶著走了,一臉茫然地無意識發出疑問聲音。

  “孔子得一稀世寶珠,上有一九道彎小孔,欲從中穿線以佩戴,然穿線不得。求之采桑婦人,婦人答之:密爾思之,思之密(蜜)爾。”

  黎池話音一落,安靜無樂的殿內就響起‘叮‘的一聲清脆聲響,很是突兀。

  眾人循著聲音看過去,發現原來是趙儉手中的調羹脫手掉在碗裡了。

  “老三?”貞文帝疑惑地問道。他這老三,不至於是會在用餐禮節上犯錯的。

  趙儉起身出席,躬身拱手行禮,“兒臣失儀了。只是兒臣聽聞黎修撰的‘思之密爾‘,忽有所悟,這才走神失儀了。”

  “哦?”

  “儉王殿下慎思敏銳!”黎池誇了趙儉一句後,就繼續說到:

  “孔子亦如儉王殿下一樣,聞采桑婦人之言,忽有所悟。於是在寶珠一小孔洞口塗上蜂蜜,找來一只螞蟻,將絲線系於螞蟻細腰之上,將其趕入另一洞口。螞蟻喜食蜜,尋著蜜味兒,不過須夷即穿過了寶珠,孔子解下螞蟻腰上的絲線,寶珠穿線即成。”

  “密之思爾,思之密爾……原來此‘密‘是彼‘蜜‘!”“黎六元果然博學多識!”

  一時之間,殿內贊嘆聲此起彼伏。卻絕口不提他們自己不知道孔聖人的這個典故!都是考出來的進士,卻不知至聖先師的典故,丟人不丟人!

  贏了一局,貞文帝也心情甚好的笑了,“和周,果真不愧你六元之名,很好很好。”

  黎池謝過貞文帝的誇贊後,又問赫連舍:“有請赫連使臣出對。”

  “那好,我這有一對,你若能在一盞茶的時間內對出,這第二局就算你勝!”赫連舍悄悄地加了時間限制,即一盞茶時間內。

  “請。”黎池文雅翩翩地一抬手,請赫連舍出對。

  “天下口,天上口,志在吞吳!”

  赫連舍上聯一出,殿內的氣氛就為之一肅!不為這下聯是否難對出,只是拆字對聯而已,並不難對。是為赫連舍上聯裡,所表現出的言下之意,兩國之間,一國使臣說出‘志在吞吳‘這樣的話,這是宣戰?不,應該只是為揚威。

  “人中王,人邊王,意圖全任。”

  不說一盞茶時間,一口茶時間而已,黎池就不疾不徐地對出了下聯,神態自若的樣子,與對面赫連舍的張狂恣意形成鮮明對比。就如瀚海與大燕,一是未教化的蠻夷匪眾,一是禮儀之邦。

  此時殿內一道響亮的聲音響起,讓黎池想起了黎水老家的二伯母,響亮的嗓門在這乾清宮內環繞回響,氣勢驚人(震耳欲聾)!

  “好!好一個‘人中王‘!好一個‘人邊王‘!好一個‘意圖全任‘!意圖全任!哈哈哈!”

  黎池順著這道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的聲音看過去,發現此人身披軟甲,一身武人裝扮坐在武將之首。想必此人就是護國將軍錢武威了。

  黎池朝錢武威頷首一笑,溫和有禮的樣子。奈何黎池長得俊美,又是一派溫和樣,而且看在錢武威眼裡,就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樣子了。

  “哈哈哈,你這個小崽崽,我老錢喜歡!”錢武威本來想說‘小崽子‘的,但想著黎池是個讀書人,應該不會喜歡粗魯言語,於是就換成了‘小崽崽‘

  貞文帝也笑看著殿中的黎池,很是欣慰滿意的樣子。

  黎池已勝出兩局,勝局已定。

  赫連舍又驚又怒,臉上充血還未褪盡,立即又漲紅了一張臉。

  可黎池並未准備就此放棄,這不僅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切磋,更是兩國之間的較量,須得全力施為。

  “赫連使臣,請出第三題。”

  雖敗局已定,赫連舍還是想挽回一點臉面,這第三題就是機會。他就不信這第三題,這黎六元還能答出!

  “一百饅頭一百僧,大僧三個更無爭,小僧三人分一個,大小和尚得幾丁?”

  黎池:……

  黎池眼神奇怪地看著赫連舍。而赫連舍,竟愣是從黎池的眼神中看出了,‘宛若是一個痴傻兒‘這樣的意思。

  果然沒出赫連舍所料,黎池又是一副語氣淡淡地模樣,“赫連使臣所說乃是《算法統宗》中的‘百僧百饅‘問題。”

  黎池表現出一副‘甚至都不想多說‘的樣子,直接給出了答案。“大和尚二十五,小和尚七十五。”

  “既然是交流切磋,在下這裡亦有一對、一題、一記,共計三局。不知赫連使臣是否有興趣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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