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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r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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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賽目和七]傀儡師神樂 - 卷一(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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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六章『傀儡師』

『鈴音在我這里.想要她的話,就一個人來城堡.』

這張紙條放在出口.簡單樸素的內容,不會讓人誤會成別的意思.

鈴音被抓走了,我馬上明白這一點.可是,她為什麼會被抓?這讓我產生了一點疑問.對方怎麼知道鈴音?又是如何,為何要抓她呢?

疑問產生之後,答案也很簡潔.

因為鈴音本來就和愛瑟莉亞有關.我不知道鈴音是受到愛瑟莉亞的暗示,還是被她操控,不過,鈴音本來就是愛瑟莉亞的手下之一,這種想法應該無誤吧.我很難想像鈴音是心甘情願的,因為若是如此,她之前早就下手剝奪我的自由意志了.

『不,不是啦,因為,之前我如果要買東西,都只能到商店街或百貨公司之類的地方……』

現在想想,她的話語中到處都有奇怪之處.我之前以為她只是單純地失去記憶,或是因為以前住在鄉下,所以沒看過便利商店那些建築物.但她如果不是失去記憶,而是記憶有缺失的話——

「……有人刻意讓鈴音接近我.」

事實恐怕就是如此.

無論如何,從那里可以推測——不,推測這種說法存在著不確定性.

這毫無疑問,是個陷阱.

對方一定是用某種方法監視我們的行動.既然如此,對方一定也已經設想到我接下來會去救鈴音了吧.若只有吸血鬼——愛瑟莉亞的話就算了,要是再加上和她似乎有合作關系的葛葉家,我就沒有勝算了.

我拿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通話收發的對象,都只有和政一個人而已.我正要按下通話鈕,可是——

一個人來城堡,我再度看著這句話.我咬住嘴唇,抱起小白.

我在想什麼蠢事?不可能,太瘋狂了.鈴音終究是妖魔,不是人類.反正這件事結束之後我們就要分離了,既然如此她死了也無所謂吧.

別人怎麼樣都與我無關,我不就是一直這麼壁壘分明地活到現在的嗎?

若講道理,就沒有情面;若講情面,道理就無用武之地,所以我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師父而存在.

『我的願望啊,神樂,就是你要喜歡自己.你並沒有像你說的那麼壞.你聰明伶俐,溫柔又可愛,是我自豪的外孫女.』

『……我一點都不聰明伶俐,既不溫柔,也不可愛.』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所以這才是我的願望啊.就算是說謊也無妨,只要心中如此想著並說出來,我想對你來說,這世界一定會有所改變.』

『……師父.』

『你可以試著愛自己,思考自己的幸福,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看看嗎?』

我看著房間里的穿衣鏡,正確說來是看著鏡中的自己,然後呼出一口氣.

「……什麼我的幸福?您不在之後,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小白摩蹭我的臉頰,我閉上眼睛.幸福那種東西,是假象,是幻想,是只存在記憶里的東西.

我是傀儡師.不管我如何愛自己,稱贊自己,都只是在操控自己.我只是在操縱著一個叫做「愛自己的我」這個傀儡罷了.

師父所希望的,一定和這個不同.

「我果然是個沒用的孩子,小白還比較聰明呢.」

我對小白笑著,然後小白探出臉,爬上我的頭.

「小白……?」

小白沒有回答我.這是當然的,它沒有說話的功能.它只是爬上我的頭,然後溫柔地撫摸我的頭.

連傀儡都來安慰我,這情況讓我大笑起來,然後緩緩閉上眼睛.

我的眼中,浮現鈴音的笑容.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啊?居然會為這種事迷惘.我明明就知道我非做不可.」

小白從我的頭上跳到地板上,看著我的眼睛,然後它一揮手,我的裙子動了一下,里面跑出一只毛瑟槍兔.

毛瑟槍兔瞄准了我扔在地上的手機,等候小白的指示.

小白也和它一樣,看著我等候指示.

我屏住呼吸.

這孩子的舉動,我並非不明白.

但那樣做十分不妥.

唉,不過要是是師父的話,總覺得他也會那麼說,我不禁微微笑起來.

「……可以下手喔,小白.那應該也就是我真正想做的事吧.」

我對小白說了之後,馬上聽到破裂的聲音.手機被打得粉碎,小白像個從電影中出來的紳士一樣,右手放在身前一鞠躬,彬彬有禮地向我行禮.

「呵呵,你還真像個人類呢.」

這樣一來,我就不能回頭了.我知道那是一個陷阱,這個行動非但不正確,更是愚蠢至極.

說起來,一開始耍小花招戰斗的人是我.假裝疏忽,露出空隙,引誘敵人過來攻擊.只用最低消耗,這樣我才能維持續戰能力.即使從正面闖入,我應該也能打倒愛瑟莉亞,可是若葛葉家的傀儡操縱者也在那里的話,一切就完了.

這是一場沒什麼勝算的賭局.我歎了一口氣,笑了起來,然後抱起小白.

還珍惜什麼生命呢?這條命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失去了,我一直這麼想.我從來沒有遇到值得開心的事,就算我照著師父所說的,操縱自己說出來,情況也一直沒有改變.

不過,遇見鈴音之後,起了一點變化.

「……雖然她是個讓人不快到了極點的女孩.」

我無法將她棄置不顧.

既然如此.我去救她就合情合理吧.至少,這個做法非常自然,像個人類會做的事,而且並不壞.若照著平常的做法,一切就只會像平常一樣.

若是不跳脫框架,那個一直不斷重覆的循環依舊會存在.

『你可以試著愛自己,思考自己的幸福,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看看嗎?』

師父不在了之後,我一點都不幸福.

我不明白師父期望的是什麼.然而,既然我明白現在和師父的期望不一樣,我就必須要有擲骰子的勇氣吧.不管挪出幾點,都必須朝向變化邁進.

我點點頭,呼出一口氣後,張開眼睛打開門.

「走吧,小白.就讓我難得地將一切托給運氣.」

我說著,嘴角微微一笑.

A

漣漪的中心.是雜居大樓的一樓,從里面數來的第三間房間.

房間門上布滿了空間轉移與誘導暗示的魔術,門沒有鎖,只散發出一股誘惑人進入的氣味.這個誘使一般人在無意識下進入的陷阱,魔術師一眼就能看穿,除魔者更不可能看不出來.

葛葉家果真與愛瑟莉亞有掛勾吧.

我歎了一口氣,打開門.我知道這是陷阱,愛瑟莉亞一定是把鈴音當成人質,想讓事情照她的意思推展吧.那樣一想,便能了解到這是多麼愚昧的選擇,而我是在理解這些後采取行動的.

我不做有勇無謀的事,我也算是有些能力,能讓事情朝著對我有利的方向發展.剩下的,就是祈禱葛葉家的人別來搗亂.只要有能逃走的空隙,一切就能順利進行.

我打開門走進室內,里面是宛如童話故事般的中世紀風格大廳,室內裝潢燦爛奪目,結構穩重大方,地上的紅地毯一直鋪到階梯前.

位在中央的階梯上放了一張豪華的椅子,愛瑟莉亞一臉不可思議地用手撐著臉頰,斜眼看我.

「……真意外,沒想到你會如此有禮貌地從正面走進來.」

「我是登門拜訪,只有小偷才會走後門.」

「話是這樣沒錯啦……」

愛瑟莉亞皺起眉,歪著頭問:

「你來做什麼的?這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不太清楚你到這里來的目的.」

「……?你在說什麼?你把鈴音——」

「對了,鈴音啊.你把那女孩藏到哪里去了?」

這次輪到我皺起眉頭.既然還特地留了字條,所以我認為愛瑟莉亞把鈴音當成了人質,想藉此擾亂我的心思,但是情況看起來有點奇怪.

「……原來如此,我們完全被騙了.」

「……似乎是.托你的福,我沒事了,告辭.」

在我往回走的同時,大門緊緊關了起來,我低歎了一口氣.當然,我不認為她會讓我回去.

「你以為你可以說走就走嗎?」

「不,我只是在測試你是否是個徹底的笨蛋.」

「你瞧不起我嗎?」

「哎呀,你不知道嗎?你的頭腦還真是既傻又天真.」

我說完這句話後,愛瑟莉亞不悅地用鼻子哼了一聲.

「……真是個令人厭惡的小姑娘,你還挺會振奮別人情緒的嘛.我透過鈴音看到你之後,原本覺得你是有點懦弱且膽小.」

「呵呵,因為我擅長隱藏本性和操縱自己.你是透過鈴音看到我的呀,我還在猜想你是否對她施加了暗示或是催眠之類的呢.」

「沒錯,即便到你闖進來之前,我都還在猶豫要不要把你抓過來呢.」

「不過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真是糊塗.」

「是啊,一想到連你也被設計進來,就讓我開心到流淚了.看你那樣子,以為是我搶走的吧?」

「是啊,那真是個精致的陷阱.竟然騙過我這個天才美少女.」

可是,鈴音是被誰抓走的呢?

為了將有合作關系的吸血鬼(愛瑟莉亞)和我一網打盡,所以葛葉那幫人設下了這個陷阱嗎?很有道理.若這是為了讓坂上家垮台而設的陷阱,同時除掉和葛葉家有肮髒勾結的愛瑟莉亞,對他們往後也不壞,是個好計策.

可是,這個女人會允許那種蠢事發生嗎?

這個女人大概為了獲得狩通場和安全的棲身之處,利用狼人為葛葉家的利益進行暗殺或引發意外,這點很合理.既然她有能與除魔家族交涉的本領,也有實績,由此可知她確實是活了很久的吸血鬼,如此狡黠的吸血鬼.不可能參不透這種程度的計謀.

恐怕我的棲身之處和鈴音的存在,她都不清楚,至少我不認為她會犯下讓鈴音被搶走的失誤.

這樣一來,還有另一個人嗎?可是,我想不到理由.如果是和政的話,他為什麼要用如此迂回的手法呢?

如果想殺我的話就殺啊,他有那個實力和權力,也擁有情報.

「你心里有譜嗎?像是你那些葛葉家的同伙之類的.」

「沒有,葛葉那幫狡猾的狸貓,我當然都再三叮矚過了.」

「我想也是.順便問一下,這次的報酬是什麼東西呢?就讓我聽聽你死前最後的願望吧.」

「……你竟然敢大放這種違心之論呢.說是死前最後的願望還太早了,不過是類似的東西.要我告訴你嗎?」

「您的心胸真是寬大,我之前認為您就是如此優秀的吸血鬼.」

「……你實在讓人厭惡到想殺了你呢.」

「呵呵,很遺憾常有人這麼說我.要說什麼請盡管說吧.」

愛瑟莉亞瞪了我一下後,放棄似地歎了一口氣.

「鈴音是我養的.當然,是食物兼寵物.」

「我大致上猜到了.」

「是喔,那就好講了.可是呢,那孩子無論如何都不吸血,這讓我很傷腦筋.要是她不吸血,就無法發揮她真正的價值了.所以我只給予她不至于死的魔力,並且對她用上很多手段.」

「……很多手段?」

「對,很多.我讓鈴音養貓和小孩,然後以殺死他們來威脅她,或在她面前讓他們痛苦.啊,當然我也曾經要她去當狼人的對手等.在那女孩身上施加痛苦喔?可是不管怎麼做,她就是不吸血,讓我很困擾呢.」

我的背部值硬,臉上血色盡褪.只有心臓激烈地跳著.

「看樣子,她好像絕望地心灰意冷了.因為那些都沒什麼效果,所以事情就變成現在這樣.我一度消去她的記憶,想讓她和某個人建立關系,然後把那個人抓來當人質,而那個人就是你.葛葉說你很礙事,而我也認為有個有實力的人來當手下也不賴.對你來說鈴音是人質,對鈴音來說你也是人質,你們這種關系其實配合得挺好的,不過……」

——事情變得有點棘手了呢.

愛瑟莉亞嘲諷般地笑了起來.

她的語氣很隨便,仿佛這是一件十分無關緊要的事,簡直像在說昨天的晚餐如何之類的事一樣.

過度不愉快也會讓人面無血色嗎?與其說我怒火中燒,不如說我的頭腦比平常還要清晰.我仍努力保持不將感情顯露出來,緩緩呼出一口氣,重新抱好小白.

「原來如此,托你的福,我大致上理解了.」

「是嗎,我很高興能幫上忙.」

「呵呵,不過,這還是第一次呢.」

「什麼事?」

「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純粹地想殺死某個人.沒想到我會有這種情緒,連我自己都有點吃驚.」

我說完笑了之後,靜靜地深呼吸,冷靜且透徹地觀察對方的態度.

操縱傀儡不需要感情,從頭到尾只需思考要如何攻擊對手,打倒對手,並取下首級.

「小白,起來.」

我小聲地私語,然後再度看向愛瑟莉亞.

「你還挺有自信的嘛,竟然以為一個人就能打贏我,別忘了我還有狼人.」

「當然啊?我可不會笨到用火焰噴射器打蚊子喔.只要我一個人二只手就綽綽有余了.」

「……你好像很瞧不起我嘛?」

「是的,你終于明白了嗎?」

我用輕視的語氣笑著說,引發對手的不悅.我要用印象和聲音,擾亂對手的心思.我以冷靜的心,感覺對手受到自己的話語晃動的情緒.

「……算了,我也不討厭訓練你這種孩子,訓練起來挺有價值的.」

愛瑟莉亞還能如此從容地掩飾自己的情緒,這表示愛瑟莉亞的怒氣還不足以對戰斗產生影響.

「什麼訓練,我可不記得有讓你當我的飼主喔?」

我太天真了.光靠言語,不足以讓這個女人激動.

「當然啰,畢竟是從現在開始.」

愛瑟莉亞彈了一下手指,那大概是個暗號,在周圍待命的狼人,陸續從走廊和門口進入這個大廳.

總共有二十三只.狼人的數量這麼多,若起正面沖突,就連我也會當場敗北.

「抓到你之後,就讓你暫時當他們的對手吧.你那傲慢的嘴巴,訓練個一年之後,應該也會變得老實一點吧?」

愛瑟莉亞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那麼從容不迫.

「你真是既性急又有耐心呢.我很驚訝你竟然說得好像已經贏了一樣,而且還想花一年來訓練我.」

不過,那也要我和他們起正面沖突再說.

我看著狼人.它們看到主人被鄙視都沒露出不悅的神色,也沒有斗爭的意思,只是忠實地等待指示,像經過徹底訓練的狗.

它們和我第一次遇到鈴音時的那只狼人不同.它們沒有意志,也沒有決定權,這種像傀儡的狗,和我上次看到愛瑟莉亞時——在巷子里看到的狼人一樣.

「你才是自信滿滿呢.你有辦法處理這種狀況嗎?」

訓練得真好.在某種意義上,這個女人也算是一名操縱者吧.

——然而正因如此,才有可趁之機.

「……當然.所有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喔,從開始,中間的過程,到結束,每件事都沒有偶然,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必然.只要能掌握事情的趨勢,一切都會在映在*拉普拉斯的惡魔瞳孔中.」(譯注:法國數學家皮埃爾·西蒙·拉普拉斯在機率論中假設有一個「智能」能知道所有公式理論,能經由計算得到所有的結果,所以此智能等于全知全能,並能預測未來,後人稱之為拉普拉斯的惡魔.)

「你是說你已經能預見這場戰斗的結果了嗎?」

「嗯,到了這里後,我已經再度確認過我不會輸了.」

重要的是狀況——我一邊說,一邊揮動念絲,對小白下指示.

在我說話的同時,大廳中饗起尖銳的爆破聲.

「戰斗開始之前的階段是很重要的,自己在開戰前能占多大的上風,是能否戰勝的關鍵.」

有六具毛瑟槍兔從我這里飛出,同時響起的爆破聲有六聲,然後,倒地的狼人有六只.

沒有什麼能比典型的突襲更讓人愉快的了.

「你……」

「呵呵,請別說我卑鄙無恥喔.寡本來是不敵眾的,而所謂的戰術,就是要用技術理論來扭轉這個天意.若只是要分出勝負,並不需要公平,就像你打出人海戰術一樣.」

我再度揮舞指尖,從洋裝裙擺中叫出六具新的毛瑟槍兔,再度制造六具尸體.

「你們在干嘛!?快躲開!」

愛瑟莉亞總算回過神來.

到這里都和我預測的一樣.我將每六具兔子排成一列,總共組成二列隊伍,然後再召喚六具兔子出來.

狼人不像之前那樣呆呆杵著,盡管無法確實減少數量,但排成三列的毛瑟槍兔仍殺傷了二只狼人.

這樣一來,總共剩下九只狼人,數量減少至此,我就可以用兔子輕松解決.

我叫出二十七具大刀兔,以及十八具盔甲兔,將它們分成五具一組,各面對一只狼人,操作上則指定它們透過自律行動相互合作.因為是組成一定的型態,就算每具兔子的程度都不高,但若有五具,要殺死它們也沒那麼容易.

由于魔力使用量遽增,讓我產生些微頭痛,不過還在容許范圍之內,在戰斗上不會有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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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20:08 |只看該作者
「一轉眼,戰況就不分軒輊了呢.呵呵,怎麼樣,你有什麼感想嗎?」

第一列兔子完成魔力彈填裝的工作之後,瞄准了愛瑟莉亞.毛瑟槍兔打出一發子彈後,到下一發填裝完畢要花十二秒,時間都耗費在填彈藥和清理上.

現在的狀況,是讓三列毛瑟槍兔來循環,一列擊發後到下一列擊發之前,誤差大約有四秒.

這是為了維持魔力彈的威力所需的儀式之一,也是我設計的一個陷阱.

重要的是魔力彈發射之後,會產生四秒的空檔,讓愛瑟莉亞能安全行動.

——然後,若愛瑟莉亞察覺到這段空檔,就決定了勝負.

六發子彈一齊射出,愛瑟莉亞輕松閃過,然後瞪著我.

「……你判斷錯誤了喔,即使如此,我的優勢並沒改變.」

「說得也是,只是現在這種情況,會那麼想也不奇怪.」

「少耍嘴皮子了……!」

兔子再度射擊.愛瑟莉亞一面閃躲第二列兔子射出的子彈,一邊大聲叫喊:

「散開包圍!」

接受指示的狼人,一邊與兔子戰斗,一邊修正位置以便包圍我.一只狼人離群朝我揮爪,我跳向一旁躲開了.

我看到我剛才所站的地方,被狼人的爪子鏟出大片傷痕,讓我嚇得膽顫心驚.盡管以單一物體來說,狼人是個令我不費力的對手,但它們一擊就能輕松奪去我的性命.只要操縱兔子時有分毫失誤,我就玩完了.

我深呼吸之後,再度確認狀況.當然,剛才愛瑟莉亞突如其然下的指示,對狼人的戰斗行動產生些許阻礙,接著又有二只狼人命喪黃泉.

狀況傾向于對我有利的局面.

愛瑟莉亞氣急敗壞.

兔子屠殺目標後,我一邊變換它們的位置,一邊因情勢扭轉而綻開笑容.

不管再怎麼努力保持冷靜,一旦憤怒的情緒爆發出來,就會影響後面的所有行動,是因為我的奇襲奏效了吧.若殺意愈來愈強,不論是誰都會失去冷靜.

愛瑟莉亞緩緩接近,然後在一瞬間精煉龐大的魔力,並在身上施放強化身體的術式,接著她操作血液使其硬化,讓指甲延長,形成紅色的利刃.

「我好久沒使用這麼多魔力了,你應該要感到光榮喔?」

她的魔力龐大到讓我產生壓迫感.

「呵呵,即便是從蚊子變成蒼蠅,也只會增加不快而已,怎麼可能感到光榮.」

可是,一想到那只是她單純地顯露憤怒,我的從容就不會瓦解.

「……你真的是個讓人厭惡的女孩呢.正因為如此,我十分期待後績發展喔.」

愛瑟莉亞用舌頭舔著嘴唇,大概在幻想自己即將勝利吧.然後在這一刹那間,第三列毛瑟槍射出子彈,如我所預期地,愛瑟莉亞輕松閃避了.

「呵呵,我已經看穿你的攻擊了.」

愛瑟莉亞說出這句話.讓我也確信勝利在握地笑了起來.

准備已十分周全.我確認這點之後,眯起眼睛.

三列兔子會產生四秒鍾的射擊空檔.當對手明白這一點之後,當然就會看准這個空檔,接近並發動攻擊.

愛瑟莉亞在不知不覺間,被我制定的這不存在的四秒規則所束縛.

而愛瑟莉亞中計的同時,就注定了她將會敗北.

狼人剩下六只,兔子的數量雖然也減少了,但在狀況上,兔子仍占優勢,至少現況沒有問題.總之,之後只要注視愛瑟莉亞的動向就好.

「真遺憾,你的期待好像永遠都不會到來呢.」

「你就趁現在狂吠吧……?」

愛瑟莉亞縮短了距離,到大約十五公尺的位置,離第一列兔子還有七公尺.

我朝愛瑟莉亞放出三具新的大刀兔之後,又叫出二具毛瑟槍兔來射擊.

愛瑟莉亞用長長的利爪一砍,就撕裂了三具大刀兔,接著她直接壓低身子,一邊避開魔力彈一邊加速前進,瞄准第一列的毛瑟槍兔.

在這時候,完成填裝的第一列兔子開始射擊,子彈僅掠過愛瑟莉亞的身體,沒有直接擊中,接著四具毛瑟槍兔就被她一擊砍斃.她沒有理會剩下的二具兔子,加快了速度.她大概認為那二具兔子要花十二秒才能擊出下一發,所以不構成問題吧.

我在不被愛瑟莉亞察覺的情況下,微微揚起嘴角.

根據那個判斷,在第二列兔子進行射擊之前,她就能趁隙擊潰它們.她這步棋並不壞,但也並非正確解答.

愛瑟莉亞再度用藉由鮮血增長的指甲揮砍,使第二列兔子全軍覆沒.但是,我新放出的十三具盔甲兔,擋住了通往第三列的道路.

她會如何判斷呢?是會試著突破,還是選擇回避?

「哎呀,讓我好害怕喔.」

愛瑟莉亞往旁邊一跳,避開正面對決.

「至少和待在傀儡圍欄里的你比起來好多了.而且————」

最後一列兔子扣下板機.雙方距離不到五公尺.全身都被子彈擦傷的愛瑟莉亞露出無畏的笑容.

「這下是你輸了.」

然後,她彈了一下手指.

在四周戰斗的狼人一聽到那聲音,不顧包圍住它們的兔子,全向我跳了過來.仿佛配合著愛瑟莉亞似地,狼人以趨近極限的力量用力踩踏地板,使盡全身的彈力加速跳躍.

第一列兔子還有二秒才能射擊,愛瑟莉亞明白這一點,所以使出殺手锏.她預測自己的動作會比第一列兔子更快,而且能在我放出新兔子之前就打倒我.

所以我張大眼睛,露出驚愕的表情給她看.

愛瑟莉亞看到我的表情後,臉頰上揚.

「結束了!」

她斬釘截鐵地說完後——

「的確,就此結束了.」

愛瑟莉亞仍笑著,接著她的側腹部被子彈打穿,然後彈飛到一旁.

愛瑟莉亞的腹部開了個洞,身子痙攣,我斜眼看了她一下,從袖口和裙擺叫出毛瑟槍兔擊斃三只狼人.

擊倒愛瑟莉亞的,是最前面二具兔子的實彈.

「呵呵,從頭到尾都如我所料,幸好你這個人很好懂呢.」

事情的發展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的表情從剛才的驚愕轉變為滿面笑容,我看著愛瑟莉亞說:

「毛瑟槍兔使用的是魔力彈.按照你的想像,為了維持魔力彈的威力,毛瑟槍兔應該必須要花上十二秒來准備——我故意做這麼麻煩的事,也是有原因的.」

我說著,豎起三根指頭.

「第一個,是和金錢有關的經濟原因;第二個,是因為我的魔力沒那麼多,無論如何都不能亂用.錢和魔力,要是不節省一點,很快就會用完了.然後是第三個原因,就是這種做法,剛好適合用來抓住你這種笨蛋……」

接著,我嘲笑她說:

「因為有人會像你一樣,瞄准那容易看穿的弱點,所以為了你這種人,我讓好幾只兔子填裝實彈.那是連發式的實體子彈,我讓子彈從外表上看起來難以分辨,在現在這個時代,要做出這種玩具並不難.」

和十二秒無關,只要我想讓兔子射擊,一部分兔子就會擊發子彈.然而愛瑟莉亞卻擅自判斷兔子在那十二秒內不會攻擊,這自以為是的推測讓她陪上性命.

愛瑟莉亞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銳氣,她痛苦地嘔血,發出苦悶的聲音.

兔子填裝的是銀彈,銀彈對妖魔而言就是毒物,造成的傷害和一般的傷口不同,無法輕易複原.

也就是說,這愚蠢的垂死模樣,就是這女人的盡頭了.

「這樣一來,就要閉幕了.呵呵,這麼愚蠢的死狀,真適合你呢.」

我說完後,又叫出一具毛瑟槍兔.

A

我看著愛瑟莉亞化為灰燼的尸骸,終于呼出一口氣.

本來毛瑟槍兔該精確地使用,我卻使用過度,濫用魔力而產生的疲勞感重壓在身上.不過因為對手是等級很高的吸血鬼,所以會有這種程度的疲勞也在所難免,話雖如此,也是因為我的體力很差,身體才會變得如此不靈活.

我還有進步的空間吧,我微微地笑了起來.

我站了起來,但稍微一個踉蹌————

「……畢竟只是個妖魔.果然不論何事,考慮使用最壞的手段才是正確之道.」

然後我聽到仿佛好幾百片玻璃碎裂般的聲音,在那些聲音之中,傳來一個明確的老人聲音.

充滿愛瑟莉亞濃厚魔力的世界,突然被其他異質魔力侵入.

我眼前的老人是葛葉家的首領.

「……葛葉翁.」

「久違了,傀儡師大人.見您如此朝氣蓬勃,實為欣喜.」

葛葉翁粉碎愛瑟莉亞的結界,以純色的結界取代.他的手法相當熟練,宛如除魔者常用的結界侵食的典范.

他大概事先准備好了吧,看到他穿著一身黑大衣的退魔裝扮,就能明白他是認真的.那是在討伐吸血鬼或鬼怪之類強大妖魔時,所穿著的儀式服裝.

而這里是吸血鬼的巢穴.表面上打著大義的名頭,十分站得住腳.

「呵呵,哎呀,已經是前·傀儡師了吧?我們已經包圍這里,你應該明白自己插翅難飛了吧?」

「說得也是,不過,這事態多少也在我的預料之內.」

當然他不可能單獨前來,外面應該有為數眾多的傀儡操縱者在待命吧.雖是如此,但我的魔力幾乎用罄,體力也所剩無幾.

這豈止是陷阱,根本是被騙又做白工,從最後結果來看,我實在像個笨蛋一樣.

「你來的時機還真是恰到好處,要是能再多給我幾分鍾緩沖就好了.」

「我還沒那麼糊塗,會讓到手的獵物逃走.入口也加裝了監視器,那對于你們這種只仰賴魔術的呆子來說,實在是很好用的工具呢.」

「呵呵,是嗎?真是獲益良多.我會記住,以便日後參考.」

盡管如此,現在輕言放棄還太早了.停滯真的只會死亡而已.

我要從某處撬開結界逃走.從結界侵食開始之後還沒過多久,現在這時候結界的某處仍可能出現破綻.

還是說在入口集中火力,強行突破?至少對方現在只有一個人,若我卯足全力,出去之後再聽天由命的話,這部分以機率而言並不糟.

若選擇撬開結界,就無法從入口殺出,因為對方的人數一旦增加就完了;若選擇從入口殺出重圍,一擊失敗的話,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該選哪一邊才好呢?

「呵呵,該說你勇氣可嘉嗎?小姑娘.不過,哎呀,真是遺憾,曆代最年輕的傀儡師,如此榮華竟然這麼快就要終結于此了.」

在我思索時,忽然察覺到一件事,我慢慢眯起眼睛.

「無論如何,你的結論似乎挺正確的呢.你眼前還不曾出現過像我一樣的天才傀儡師吧?」

原來如此,仔細想想的確如此.實在太愚蠢了.

「不過,要是像你這種老家伙當上當家的話,那可糟了.」

實在太過愚蠢,那種死期不適合我.

「你這女孩真讓人不愉快,這一點和你舅舅像極了.」

「——你才讓人不愉快哪,老家伙.」

一個聲音從葛葉翁後方傳來.

輪子喀啦喀啦地轉動,香煙的煙霧飄散出來.

「竟然拿我和這臭小鬼相提並論,你是白癡嗎?不偷快也是有程度之分的.」

「唔!……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葛葉翁用一臉厭惡的表情詢問和政.

「什麼為什麼,你應該知道吧?老家伙.」

然後,葛葉翁當場身首異處.

他的頸部像噴泉一樣噴出鮮血,頭顱則像球一般滾落地面.

「……無聊的把戲結束了.」

從旁人的角度來看,應該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吧.就連有心理准備的我也沒能看明白.

原因出在和政身邊的那具機巧傀儡.

那具機巧傀儡,簡直像個人類一樣.它身著紅衣,一頭長發,臉戴*般若面具,佩帶白色刀鞘的長刀.它沾染上老人如噴泉般溢出的鮮血,身上的紅色和服變得更紅,佇立在原地.(譯注:日本能樂的面具,是頭上長角,張大嘴巴且眉頭深皺的鬼女面容.)

「……櫻花,招鬼.」

那是坂上家的奧秘,被譽為機巧傀儡的頂級傑作,是傀儡操縱的至寶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但是我只需看一眼就明白了.

——這和一般的機巧傀儡不一樣.

「……好久不見了,舅舅.」

我努力佯裝平靜,隱藏內心的撼動.

「的確,快一個月了吧.雖然我沒那麼想看到你這張臉.」

「我也沒有那麼開心地想看到你這張臉.」

「哼哼,你真是個沒禮貌的臭小鬼.」

和政揮動念絲,把葛葉翁的軀體推到一旁,並將其壓扁.

念絲會因施術者的魔力,而產生很大的變化.在坂上家中,和政所擁有的魔力量大得驚人,在他面前,我的魔力量根本微不足道.

假設我與和政正面交鋒的話,我連萬分之一的勝算都沒有.

「……然後呢?你打算做什麼?還特地拐彎抹角做這種事.」

「你還不明白嗎?這是一個測試.」

他舉起手後,佐伯和嘴里塞了異物的鈴音出現在他身後.

雖然這場景也在我的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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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20:36 |只看該作者
「我對你很失望,沒想到你真的單槍匹馬就來了,而且連這種顯而易見的陷阱都沒發覺.友情游戲讓你迷惑了嗎?想反駁的話就盡管說吧,像只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說個沒完.」

「……是的,舅舅所言甚是.我也這麼認為.」

和政驚訝似地歎了一口氣,用手抵著額頭瞪我.我用力抱住小白,毫不反抗地接受他的目光.

「既然如此,改善才是正道.為了善盡除魔者的任務,我認為現在馬上殺了這家伙才是正確的判斷,你覺得呢?」

縱向點頭表示同意,橫向搖頭表示否定,連小孩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卻怎麼也做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我辦不到.」

靜默與迷惑了一陣子後,我的喉嚨里發出否定的話語.和政皺起眉頭,眯起原本就目光銳利的眼睛.

「是我聽錯了嗎?說不定我是聽到風的聲音.我沒聽到,再說一次.」

「……我,辦不到.」

「做不到……是做不到嗎?」

突然,和政露出笑容,接著張大嘴巴拍膝大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那麼好笑,他捧著肚子笑到全身顫抖,然後望向後方的親信.

「——喂,你聽到了嗎?佐伯.果然被我料中了啦,呵呵,這小鬼現在腦筋好像變笨了喔?」

佐伯沒有說話,表情也沒變,只是微微歎一口氣.

「喂喂,這可不得了,你居然讓我發笑,這可是一生中難得發生一次的事啊.你明白嗎?這是和神明開天辟地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大事喔.」

「………」

「你好像十分中意這只流浪狗嘛.呵呵,想想你對男人沒興趣,原來是喜歡那種的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父親大人也煞費苦心呢.」

「……你還是一樣——」

「不過啊,不管怎麼說,你好像總算變得像人類了.你也做了件讓我挺愉快的事.對吧?」

和政笑著望向鈴音.

鈴音好像有點害怕,她肩膀發顫,視線往下.

「……你打算對鈴音怎麼樣?」

「我在調查這次事件的過程中,得知心愛的外甥女和妖魔在一起,讓我好擔心呢.這理由很容易明白吧?」

「……如果說話的人不是你,話中的外甥女不是我的話,這理由的確很容易明白.」

我瞪著和政,和政又露出平時鄙視人的笑容.

不過,總覺得今天——

「哼哼,那我換個說法.雖說是木偶,但要把我的道具給別人,我是不會允許的.更何況是要給妖魔當手下,做為一個除魔者.我不能對此置之不理.這個理由很容易明白吧?」

雖然我感到不愉快,但沒有回嘴,只是靜靜地抱住小白,壓抑心中的怒氣.

「區區木偶居然忤逆我的意思,你變得還挺會模仿人類的嘛.這次你是因為誰的話而起舞的?這只流浪的嗎?」

「……!」

和政拉扯鈴音的頭發,直接單手將她往上吊起.我聽到鈴音發出含糊不清的痛苦聲音,于是反射性地喚起毛瑟槍兔射出子彈.

但櫻花招鬼瞬間出現,用刀擋下了魔力彈.我咬住嘴唇,瞪著和政.

「……請你放開鈴音.」

「……你還真的變得像個人類了,你就這麼重視這家伙?」

對于和政的問題,我起了一絲猶豫.

「但說無妨,難不成你以為騙得過我嗎?」

「……很,重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還挺迷戀這只流浪狗的嘛,終于將感情從父親大人身上轉移開了啊.」

和政忍住笑意,不過還是露出往常那嘲諷般的淺笑,他繼續說:

「那表示你不僅要違背坂上家,還要背叛除魔者啰?」

「那是……」

「你終于想從父親大人的亡靈中解放出來了嗎?雖然我認為現在為時已晚,不過我也認為這一天遲早會來.」

和政拋開鈴音.鈴音毫無防備地直接掉到地上,痛得讓她皺起眉頭.

我叫了鈴音一聲,她只是搖頭,好像在警告我,別和他打.

和政從口袋里拿出香煙,放入口中,然後佐伯為他點火.

和政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來,接著揚起嘴角.

「對你好一點,就那麼開心啊?你就是想要什麼都不想地活著,照某個人的話去做,任人擺布的人生,對你而言很舒適吧?」

「……才沒有.我——」

「當然有.你完全無法自己做主,不倚靠某個人就活不下去.你就是這樣倚靠父親大人,才一路活過來的吧?什麼選擇都不做,固執地只遵從父親大人.這次,你只是把對象換成這只流浪的妖魔,不是嗎?」

「那是——」

「無法否認嗎?因為你就是這種人.」

和政心情很好似地吞云吐霧,定睛看著我.

「你和這只流浪的相遇並非偶然,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不過,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是葛葉和愛瑟莉亞共謀的吧?」

「是啊.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什麼結果?」

「和字面一樣,就是結果啊.」

和政說著,眯起眼睛.

「你和這家伙在命運的安排下邂逅,由于彼此都有痛苦不幸的過往,所以跨越種族的藩籬,意氣相投.就在此時,那只吸血鬼抓住流浪的妖魔,這突如其來的事態,使得純情少女驚慌失措,劇本原本應該是這樣寫的.聽起來雖然是三流情節,但看到現狀後,你不認為角色分配得很完美嗎?」

聽到和政嘲笑般的聲音,我咬住嘴唇瞪著他.

「……哼哼,你這副蠢樣,就是被趁虛而入的主要原因.做那種無聊的夢,也難怪會有這種結果.」

「………!」

「別用那麼恐怖的眼神看著我.呵呵,不過你可是徹底上當了喔,傀儡師.居然被傀儡操縱者擺布,可謂坂上家之恥.扮家家酒很好玩嗎?」

「……有什麼好笑的嗎?」

「當然好笑啊?一個丑角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丑角,實在是太可笑了,而且你還讓縱容你這個廢物的父親大人顏面掃地了.」

「我——」

「我今天呢,不是來和你聊一些無聊事的.我是來告訴你,只能受人擺布的木偶,就別再做白日夢了.」

和政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戴著般若面具的櫻花招鬼,單手持刀站在和政身旁.

機巧傀儡原本是以人為材料制成的,我聽過這個傳說,但似乎確有其事.和服縫隙間露出的肌廣質感,簡直就像人的皮膚.

和政用右手五根絲線操控自己的雙腳,左手五根絲線操控機巧傀儡,盡管和政十指全纏上了操縱線,但雙腳不方便的和政,等于失去了一半的力量.而且,這個男人在這種狀況下,還發下豪語說要贏過我.

他對這具機巧愧儡那麼有自信嗎?

不過,我只明白他並沒有輕視我的實力.

「不管是母親也好,外公也好,還是最後的吸血鬼也好,你應該明白吧?你沒有自我.你總是向某個人尋求理由,依存某個人,總是懷抱著像寄生蟲一樣的期望而活.」

和政仿佛確認似地揮動了指尖幾次,繼續說:

「你才十五歲,就能自在操縱超過百具傀儡,在操縱傀儡的技術上,你的確超越了我和父親大人,但也僅止于此.你知道為什麼嗎?」

面對和政的問題,我喉嚨里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我只是愣愣地等他繼續說.

不知為何,我覺得和政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悲傷.今天這個男的似乎和平常一樣,但又好像哪里和平常不一樣.不對勁的原因,到底出在哪里呢?

「小白,起來.」

我沒有回答,而是向小白宣告.我搖搖頭,驅散腦中的思考,我該想的不是那個吧.總之,現在我們是敵人.既然如此,我該思考的,只有要如何超越對手,奪去他的戰斗能力而已.他不會拿鈴音當人質,我知道和政不是那種人.

既然如此,這里就只有我們二人,除此之外,無須顧及他人.

身體自然地動了.我從裙子里陸續放出兔子,纏上絲線賦予生命.

兔子宛如活物般栩栩如生,但是,其實————

「傀儡能操縱的,充其量也不過是傀儡.我們將心靈賦予形代,令其升華為人,然後達到更高的極限.為此所必備的是激烈的情感,以及約束那股情感的理性啊,神樂.」

我再度搖頭,將思維揮散.我的內心無法冷靜如常,我抱著小白調整氣息.操縱傀儡不需要心,操縱傀儡所必備的,是像傀儡一樣無我無心.

迷惘的心會使手指遲疑,打亂動作.心不迷惘,充耳不聞,以至無心.

如此,才是真正的傀儡師.

「如此,才是坂上家的傀儡師.」

和政說話的同時揮動右手,櫻花招鬼以比眨眼還快的速度,一瞬間穿越十公尺的距離,並揮刀往下劈.我往後跳以避開這一擊,但櫻花招鬼的刀鋒一轉,繼續追擊.我立時以毛瑟槍兔牽制它的攻擊並閃避,同時讓大刀兔加入戰局.

轉眼間出現三道閃光,三具兔子瞬間消失,我也莫可奈何.往橫向展開的五具毛瑟槍兔,從邊緣開始以微小的時間差,對和政本人進行攻擊.

只要能有一絲空隙就好,對手畢竟只有一具機巧傀儡,不可能保護操縱者.

勝負已定.

我如此心想.但射出的子彈只有二發.有三具兔子在子彈擊發之前就斷成兩截,潰不成形.

櫻花招鬼的速度比我想得還快,讓我大吃一驚,馬上修正資訊.它從加速到最高速,沒有時間延遲;至少半徑五公尺內都是它的確實攻擊范圍.

和政不急不徐地閃躲子彈,然後再度揮動指尖,對櫻花招鬼下指令.在電光石火的瞬間,櫻花招鬼再度揮砍,我用盔甲兔的盾來防禦迅速揮下的刀刃.

我對于操縱兔子之後的行動速度很有自信,但櫻花招鬼的速度更快,它看准了兔子之間的縫隙迅速接近.

我應該如何是好?要縮短與和政間的距離嗎?還是要拉開距離呢?大概只有毛瑟槍兔才能在這個距離直接攻擊他吧,其他兔子還沒靠近他就先被砍壞了.可是只靠毛瑟槍兔,能射中他嗎?實在很難說.

反過來拉開距離,先解決這個礙眼的櫻花招鬼,我這個想法也在我的選項中.只要打倒它,和政就輸定了.

我回溯記憶,然後從看過的景色中,讀取房間內部構造.兩側有通道的入口,愛瑟莉亞坐的寶座上方,有一個二樓的夾層.樓梯可能是通往那個夾層吧,不,就算不是也沒關系.

我後退到那個入口前方.既然櫻花招鬼的速度這麼快,那只要讓它沒有施展的空間,應該就可以打中它了吧.首先要把櫻花招鬼引誘到窄處,讓它無計可施.

其實,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我盡量裝作自然地後退,繼續用盔甲兔閃躲揮來的刀刃,並用大刀兔牽制,等到來到入口前面時,我大大地往上一躍.

我走進來的地方,是上下左右都被牆壁包圍的樓梯.我跳過樓層差距上到二樓夾層,然後櫻花招鬼也宛如被牽引地跳起來,接著被毛瑟槍兔的彈幕打中.

那是沒有遮蔽處物的封閉場所,它的速度當然無用武之地.十幾發子彈打中它的身體,它噴出鮮血後當場倒下.

「血……?」

那不是油,是血液.我雖然滿頭疑問,但現在沒空管那些事.

我迅速跳過櫻花招鬼,下到一樓,直接沖向和政.

和政拿出手槍射擊,我用盔甲兔的盾擋開,朝他逼近.操縱傀儡的施術者本人會避免使用槍械,但和政毫不猶豫地用了.

因為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應付起來很輕松,也不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行動.

而我接下來的行動,應該就能結束一切了.

「——!?」

可是,在我取出大刀兔時,我注意到和政臉上露出笑容,于是大大地往旁邊一跳.切斷空氣的利刃,在我剛才的所在位置揮下.

我馬上重整姿勢,用毛瑟槍兔對出現在眼前的櫻花招鬼進行壓制射擊.

然而,櫻花招鬼這次沒有避開.

就算身中數槍,櫻花招鬼仍像沒事一樣,緩緩地朝我接近.它身上被子彈打穿的孔洞迅速閉合,身軀宛如地面上升的熱氣般搖晃著.

「別把櫻花招鬼拿來和你的爛東西相提並論,它們在本質上就不一樣.」

我放出大刀兔,砍下櫻花招鬼的手腳,但它果然還是沒躲開,而且迅速長出新的手腳,被砍下的手腳則煙消云散.

我背脊一展,往後方大步跳開.

這是我第一次純粹因恐懼而拉開距離.

「這不是人,也不是傀儡.是原本被稱為神的一個靈體喔,那個靈體降落到我們坂上的土地上,然後就被制作成你所看見的這尊機巧傀儡.這就是真正的神樂(神道).」

那不是單純的機巧傀儡——不是咒物,而是藉由高密度的魔力形成,沒有真實形體的東西,和我的小白與其他兔子是同類的東西.不過,它們的等級懸殊,拿來相比實在很不自量力.

有很多詞彙可以用來表示這種東西,像是精靈或神靈,不過那的確是——

「以人為形代,讓神降臨並加以操縱.呵呵,你是不是認為坂上家也很陰險呢?神樂?」

古時稱之為神,是受人崇拜的靈體.

透過櫻花招鬼的外形,我所看到的,是龐大的魔力,以及凶狠的怨恨意念.

「……這種東西,你怎麼能操縱?」

所謂操縱,是靠念力威壓來支配,而念力威壓是由操縱者的堅強意志形成的.操縱物體,就是要連精神本身一同操縱,也就是必須要有適合那個物體的明確指令.

可是,神明是由許多人的情感,願望和欲望產生出來的,換句話說,就是願望的化身.祂們是為了達成人類所辦不到的事而存在的,所以祂們的強大意志決非人類所能匹敵.

畢竟祂們原本就做為超越人類的存在,由人類的期望而產生.做為一個操縱者,我能明白和政的力量很大,可是我不認為他能夠操縱神明.

一定有什麼手法.

「……你從來沒對自己的名字抱持疑問過嗎?這名字在一般的家庭里,甚至會因為有點奇特且古典而受到評價呢;然而在仍實際留有神樂這項儀式的坂上家中,你被賦予了神樂這個名字.」

「…………?」

「這個以前也叫神樂,你應該也見過吧?」

櫻花招鬼把手放在它的面具上,然後緩緩拿下.

我見過面具下的那張臉.我來到坂上家之後,沒多久就不在了的——那個人.

那是保持著昔日模樣的和政的妻子.

「坂上家有兒位媳婦,最心愛的那位,以正室的身分奉獻給神明成為形代,側室則要傳宗接代.我們透過將心愛的物品做為祭品奉獻給神明,來操縱櫻花招鬼——也就是神明.要超越人類的領域,當然需要這種代價.」

和政的妻子——櫻花招鬼,以不帶情感的眼睛睥睨著我.

這副景象讓我說不出話來,甚至感到身體發冷.說出這些話的和政,臉上十分平靜.

「為了不削弱血統,因此都由家族里的女人擔任媳婦.你——對了,我若生了男孩,你說不定會被許配給他吧,算了,總之你明白你那名字的由來了嗎?」

「……那種事……」

那瘋狂的想法浸透了我的全身,這事情一點都不尋常.

可是,和政的表情和平常一樣,沒有變化.

「那才是人類的本性.有感情才叫人.然後,我們傀儡師,則以操縱來表現那股深刻的瘋狂.這些事情,都是那位你敬愛的,我的父親大人教給我的.而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樣,你也被視為那個道具,得到了個還挺不錯的名字吧?」

我的腳不禁往後退.這是我的身體無意識地,擅自在不知不覺間,對那些話做出的動作.

「真正恐怖的是人的作為.父親大人擺出一副善良老人的臉,其實打算若無其事地把你當成祭品來奉獻喔.我告訴你一件事吧,神樂.」

和政稍微笑了一下,繼續說: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求回報的善意這種東西————當然,不論是你的外公,或是這個流浪的妖魔都一樣.」

聽到和政的話,被佐伯制住的鈴音驚嚇地震了一下肩膀.然後她和我在那一刹那四目相交,接著馬上轉開視線.

「人是具有經濟行為的生物.人類的一切行動,都是基于利益這二個字,差別只在于是肉體上或精神上.呵呵,不過那老頭大概也糊塗了,在最後的最後還表現得像個擔心外孫女的外公,那也是他一種自我安慰的贖罪方式吧.」

在我思考之前,手指先舞動了起來,我將毛瑟槍兔散開並擊發子彈.和政滿不在乎地用櫻花招鬼擋下那些子彈,笑著說:

「喂喂,你都知道那是別人的妻子了,還這麼不留情啊.」

「……你才是,拿自己的妻子當盾還笑得出來.」

「因為我是愧儡操縱者啊,你應該很能理解這點才對.」

和政露出嘲笑般的眼神說.可是他看的不是我,我察覺到這一點,稍稍皺眉.

我已經是第幾次感到不對勁了呢?和政的樣子,和平常很不一樣.

「坂上家在很久以前,就窮盡了傀儡操縱的奧秘,並傳承下來.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名列除魔六家中.父親大人是如此,在他之前是如此,我和你也不例外.」

沉靜的,響亮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中,震撼我的耳朵.還伴隨著一個不對勁的感覺——那不像和政原本的聲音.

「操縱自我,受自我操縱,身為人類又舍棄人類,如此才是傀儡師啊.我們所有人都是拋棄人類的身分,活在這個名為瘋狂的任務之中.」

「我——」

「哎呀,把你拉進來真是失禮了.你認為這個世界看起來美好得像花圃吧?你根本沒有認真地在當一個人嘛,神樂.那讓我覺得很愉快————」

——但也讓我失望.

和政笑著說.可是,他的眼中一點笑意也沒有.

「風車靠風旋轉,風鈴靠風奏出音色,所有的事物都有自己的角色,盡了本分之後才會開出花朵.神樂啊,你不這麼認為嗎?」

看到和政這個樣子,不知為何,我腦海中浮現出師父寂寞的笑容.

今天早上剛見到的,在夢中的師父.

『你可以試著愛自己,思考自己的幸福,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看看嗎?』

『……自己的,意思?』

『是啊,神樂.你說自己是傀儡,我的願望,就是你要找到身為人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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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4-6-14 22:21:12 |只看該作者
『身為人類的,幸福……?』

『以後還會發生許多事,我希望你能不被打倒,好好活下去,看許許多多的事物,遇到許許多多的人,然後可以的話,找到愛你的人…………神樂,不要因為一點點的人生就否定一切,我希望你能找到許許多多的幸福.』

「……我是個廢物嗎?」

「是啊,是啊,你很明白嘛.我還在想,都這樣費盡口舌你還不懂的話,該如何是好呢?」

『……那就是,師父的願望嗎?』

『是啊,我……被囚盡在有形的物體里,從遙遠的過去到現在為止,做錯了許多事,舍棄了許多真正重要的事物,真的好多,好多啊.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走上那樣的人生.不要被其他事物左右,要靠自己的選擇與決斷來生活.』

『可是……除了現在這種方法,我不知道其他的生存方式,一定會搞錯的.』

『那樣就可以了,神樂.我認為,追求幸福這條路上是沒有錯誤的.你以後就繼續編織夢想,追求幸福地活下去吧.不需要被任何事物絆住————』

——因為你不是什麼廢物,是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師父的確那麼對我說,我把那席話放在心中,活到現在.現在這個狀況,師父會怎麼解釋呢?師父為什麼要對我說那些話呢?

在我想這些事時,和政繼續說話,他露出輕浮且像紙糊般的笑容.

那簡直像我平常映在鏡中的笑容.

「話雖如此,我和你還是有一定的緣分.要知道主人的度量,你唯有把握這次機會.你只要現在馬上收拾掉這只流浪狗——」

心情變得很不可思議.仿佛雨過天青一般,突然有種東西從我身上消失.

「————我辦不到.」

我打斷他的話.然後,和政的笑容消失了.

這種事,光用想的是沒用的.誰都無法理解別人的內心.

頂多能從言行舉止中所獲得的資訊來推測.

「……你真的看到花圃了哪.」

「……會夢想世界是花圃才算是人類,這是我學到的.」

我看著鈴音.鈴音也看著我.我對她笑了一下,她驚訝地張大眼睛.

對方的心情和想法,都只能用想像去猜測.所以任何事都能隨自己高興去解釋,鈴音曾笑著這麼說.

「現在才逃避現實,實在很難看.」

我說鈴音的話是胡扯.

「不過我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我只會耍嘴皮子,完全沒有自主性,個性也極為扭曲且惡劣,這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

可是她的話中,讓我看到了無藥可救的人性.

我變得十分討厭自己.

「如你所言,與其說我是人,不如說是傀儡.,與其說我是生物,不如說是無生命的道具還來得正確.就算我覺得不滿,仍沒有考慮其他的生活方式,只是順從別人的說法與期望而已.嗯,是的,就是那樣.」

「然後,這次你成了父親大人那個老糊塗的贖罪道具,真是個傻瓜.」

「是挺傻的.不過不管別人怎麼說,我都很愛師父,而且和師父一起度過的那段時間,我心中只愛著師父.如舅舅所言,師父或許真是那麼盤算著,為了利用我才對我那麼好.」

我挑釁般地瞪著和政的眼睛.

我深吸一口氣並吐出來,光是這樣就減輕了我的不安,內心也恢複往常.

「……可是,那又怎麼樣.也不能因為這樣,就把師父對我做的那些事全部抹煞掉吧?」

「哼哼,話雖如此,不過……」

和政沒有吸已經點燃的香煙,他叼著煙將煙灰抖落,笑著說:

「你還是一樣滑稽,說得很有自信嘛?」

「沒辦法,因為照舅舅的說法,我是個廢物.」

我露出輕笑,呼了一口氣.魔力枯竭讓我頭痛,身體因站起來就頭暈的姿態性低血壓而搖晃.

櫻花招鬼恐怕是擁有接近不死之身性質的機巧傀儡,以最低條件來說,我的魔力根本不足以打倒它.輸定了吧,至少再這樣下去,我幾乎沒有勝算.

即使明白這一點,但我的心情仍然愉快,這讓我感到不可思議而笑了出來.

真的很奇怪.事到如今,我覺得是生是死都無關緊要了.我瘋了嗎?還是有其他原因呢?不管如何,以結論來說這結果還不壞.

總之,我的心情很好.

「……我得感謝舅舅呢.」

「……什麼?」

「我現在第一次有活著的感覺,這是我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我把小白從胸前放下,輕輕閉上眼睛.

「我想和鈴音在一起.這是我的真心話,我一定是打從心底這麼想.這和規則或道理都沒有關系,我只是因為想和鈴音在一起,才選擇幫助她並逃走.」

「……你認為行得通嗎?」

「……應該行不通吧.呵呵,不過就算沒辦法也無妨.重要的是,這和他人無關,是我自己的選擇.」

師父一定也希望我這麼做吧.

我看著小白的眼睛笑了起來,然後定睛看著和政.

「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以我自己的意願所做出的決定.這麼一想,結果什麼的就都無足輕重了.」

和政微微張開眼睛,然後深深歎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若笨到這個地步,就無法挽救了.重視過程,不顧結果,你這是弱者才有的想法,連傀儡操縱者都不是.」

「無所謂.仔細想想,這一切全都愚蠢透頂.所謂的結果,最終就是死;不用等什麼結果,結果早已一目了然.盡管如此,人生在世不就是為了讓過程產生價值嗎?」

總覺得很想笑,我的肩膀微微顫抖.

啊,對啊,其實很吻合呢.活著這件事本身並沒有意義,而在最後以死亡終結之前,這過程就是人生.

然而,就因為知道那是無法逃避的結果,就因為明白那一點,才要在過程中發現意義,以迎向更好的結果,人類一定都為此而煩惱著吧.

「……強詞奪理,你那是墮落的想法.」

「呵呵,所謂忠言逆耳.只要自己深深玩味,放在內心一角就夠了.」

「……你還是老樣子,是個狂妄得讓人厭惡的小鬼.」

和政丟掉煙頭,揮動手臂.櫻花招鬼踏著輕盈的步伐前進.

「不過啊,這樣就結束了.我在最後讓你做了很多夢,你很開心吧?我要仁慈地把你送到父親大人那里去了,感謝我吧.」

「這樣啊,不過我覺得放我走也不錯.」

「我對你可沒那種情義.現在你可是坂上家活生生的恥辱,沒辦法讓你活著.如果你不動,我就一口氣砍斷你的脖子.」

「說得也是,掙紮也無濟于事.不過我有一個願望,你可以幫我嗎?」

「什麼事?」

「你殺了我之後,可以就這樣放鈴音走嗎?這是你可愛的外甥女此生唯一的願望.對你來說,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吧?」

「雖然我沒有道理那麼做,不過,好吧,我會丟下她.」

「……謝謝你,這樣我就了無牽掛——」

「嗯,你就受死吧.」

緩緩地,一步又一步,那具機巧傀儡——先代的神樂邁出步伐,朝我走近.

距離剩三步,二步,一步.

在櫻花招鬼揮刀的瞬間,我揚起念絲,將身體大大往前傾.

我盡全力加速沖刺.

和政現在正疏于防備,這可說是我的優勢.在刀刃即將砍到我之前,我將念絲纏上刀子,趁隙突圍,瞄准和政.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只能這麼做了.雖然我不知道我的魔力是否足以讓我這麼做,不過有時賭賭運氣也不壞.

要是死在這里,也算是我的命,不過是如此罷了.若無法突破這個狀況,我也無法再活下去.仔細想想,這也一種投機冒險.

我讓魔力平靜下來,嚴密地抑制住晃動,使其安定得仿佛一絲漣漪都沒有的水面.

機會在一瞬間,只有一次.

我若不抓住勝利女神的前襟,祂是不會將勝利帶給我的.

「——!?」

「白癡,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我眼前已看不到櫻花招鬼.

它的氣息在後面.可是不管是已經行動的身體,還是手指都來不及.

——這樣就,結束了嗎?

這種死法真是蠢斃了.就在我如此心想,並閉上眼睛的這一瞬間——

「咦?」

我感到身體被抱住,于是睜開眼.

「你們二個別亂擅自讓事情進行下去啦,還把我一個人丟在旁邊.」

「……鈴音.」

我看到的是樓梯上的二樓夾層.櫻花招鬼靜止在我剛才所在的地方,保持揮刀的狀態.

鈴音用了空間轉移.我明白現況後,張大眼睛.

「……喂,臭小鬼,這和之前說的不一樣,這個小角色的魔術還挺厲害的嘛.」

「就算是小角色,也會有一件拿手的事啊.因為你們二個一直叫我小角色,所以我才想露一手.」

和政從下面仰望我們,說出那句話之後,鈴音得意地笑著回答.

「……嘖,佐伯,你要好好壓住她啊.」

「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那種魔術啊.」

佐伯舉起雙手,笑著搖頭,和政嘖了一聲,搔著頭.

佐伯的聲音,聽起來不太認真,他微微朝我們這里看過來.

他的眼神,似乎想說什麼.

可是,在我思考之前,滴滴答答的水聲讓我轉頭望向鈴音.

「鈴音,血……」

鈴音左手裂開一道大傷口,血從那里滴落.大概是在抱住我的瞬間,被刀刃劃傷了吧.

「……嗯,啊,只是看起來很嚴重啦,不要緊的.而且這樣很方便.」

「……方便?」

「嗯,對啊.」

鈴音晃動肩膀笑著,凝視我的臉.我的視線有點游移不定,不過我還是設法看著她的眼睛.

「……因為神樂說了很多讓我好開心的話,所以我有點感動,呵呵,神樂你真是個大笨蛋耶.」

「……笨是會傳染的,就像感冒一樣.」

「嘿嘿,雖然你說的很過分,可是我覺得很開心喔.」

「大變態.你真是個笨蛋耶.」

唉,我歎了一口氣後,繼續說:

「……可是,或許就是因為那樣,我才會被你吸引吧.」

「…………」

「我一直都不怎麼開心.總是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只是不斷重覆著疲勞與休息.雖然還不至于到不愉快,只是,我漸漸厭倦了,甚至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盡管如此,我還是只能繼續如果維持下去.

因為我沒有勇氣選擇其他想要做的事.

「在和你度過的這一段時間,充分地刺激了我這一點.雖然你既笨又呆而且讓人不快,是個頭腦很有問題的人.」

「……我不過是默默聽著沒表態,但你說的話真的很過分耶.」

「呵呵,因為那是事實嘛.不過,大概因為你是那樣的人吧,現在想起來真的覺得很開心.甚至令我覺得居然就要這麼結束了,讓人有點寂寞.」

「……真讓我感到無上的光榮.」

「是吧?感謝我吧.」

「…………嗯.」

鈴音點頭,她那樣子讓我有點忍不住笑出來.

她好像真的很感動,鈴音邊笑邊哭的模樣很好笑.

「別笑啦,我是真的覺得有點感動嘛.」

「你一臉蠢樣,我當然會笑啊?我剛才已經決定,該笑的時候就要笑,該生氣的時候就要生氣,要像這樣隨心所欲地放任自己.」

「……我覺得和平常的你沒什麼差別,不過,也好啦.」

鈴音笑著眯起眼睛,然後用有點嚴肅的聲音繼續說:

「我可是妖魔喔?」

「沒關系,因為我是博愛主義者.」

「你說不定會因為我的緣故,被很多人攻擊喔.」

「我是超強的天才,那不成問題.而且,真的無計可施的時候,就把鈴音你交出去吧.」

「什麼嘛,好過分.虧我剛才還救你脫離那個超大的危機.」

「你總會有辦法的吧?我不認為你甘冒如此風險,只是為了和我聊天而已.」

鈴音晃動肩膀嘻嘻笑著,然後把還在滴血的左手,伸到我面前.

「……你的魔力不夠吧?」

「要我舔嗎?」

「嗯.」

「……你真的是個大變態耶.」

「只要想到神樂你現在要做的事,就覺得隨便你怎麼說都無所謂.」

「……你真的讓人很不高興耶.」

我說了之後,用舌頭舔了一下鈴音滴著血的指尖.味道有點甜,和我的血有點不一樣,很不可思議的味道,我對于自己做出的異常行為沒什麼嫌惡感.

雖然剛才還說些無聊的玩笑話,不過鈴音實際上應該沒有那麼從容.鈴音的臉色蒼白,她的形體和流出的血量成反比,愈來愈稀薄.

當然,只要用我的魔力保持她即將消失的身體就行了,她體內血液中蓄積的魔力並沒有很多.

足以繞行體內一周的魔力回到我的體內後,我點點頭,看著鈴音.

與血液有強烈關系的妖魔,不可能不會操縱血.

鈴音回應我似地止住了血,微微呼出一口熱氣.

「我總覺得很討厭你那打從心底開心的模樣,你這個變態.」

「……好過分.不過我的確是有『神樂那麼漂亮又可愛的女孩伸出舌頭舔舐的情景,在視覺上來說非常淫靡,很不錯呢~』的想法啦.」

「……你天生就是個變態呢,等一下我得好好跟你談談才行.」

「……呵呵,是啊,我會滿心期待地等你的.快點回來喔.」

就在我把手放在扶手上,正要走下樓時,忽然靈光一閃.我把放在扶手上的手收回來,湊近鈴音的耳邊,小聲耳語.

若直接這樣下去挑戰,結果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吧,和政說結果就是一切,我想起他的話,那麼為了產生更好的結果,就要從有限的選擇中挑出最好的對策.

「……那樣太陰險了吧.」

「因為那個人說過,不這樣做的話就是墮落,所以應該沒關系吧?」

更別說對方也都認同了.

「想要以小搏大,本來就得用些卑鄙的手段才行.從我的觀點來看,一開始就很強的舅舅才卑鄙呢.」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你的想法啦,不過若以人的觀點來看,不知道怎麼樣呢?」

「呵呵,除了人類的身分之外,我更是一個聖人.我已經超越了人類的境界.」

「……你很喜歡那句話耶.好吧,慢走喔.」

「好,我去去就回.」

我躍過扶手跳下來,厭倦似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看著和政的眼睛.

「……說完了嗎?你讓我等很久呢.」

「托你的福.不愧是舅舅,你都沒有做出強行打岔這種沒規矩的事,實在很有風度呢.」

「我只是覺得麻煩而已.而且,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不,不,若你認為現在還能贏過我的話,可就大錯特錯了.」

「不管你的魔力有沒有恢複,對我來說都不足掛齒.」

「不過,雖然對舅舅而言是如此,但對我來說可不同.若你認為現在的我和剛才一樣,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倒一直都覺得你的腦袋有問題.」

在和政說話的同時,櫻花招鬼膝蓋微彎,擺出*踏進的姿勢.相對于此,我揮舞指尖轉了一圈,用無數條念絲做成一堵牆.(譯注:劍道姿勢,以右足凌厲而有力的向前踏進.)

小白在左邊的斜前方,是櫻花招鬼的射程之外,位置還不錯.

「也罷,隨便你愛怎麼做吧.」

「是,我樂于接受你的好意.」

和政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驚人的鋒利砍擊,櫻花招鬼從最短的直線距離襲來,第一刀就砍破了念絲做成的牆壁,反手又是第二刀.我稍微將身子向後仰,閃開了要將我的身體橫切二半的刀鋒.

櫻花招鬼的踏進都很淺,雖然招招致命,但想躲的話還躲得開.果真如此,我點頭想著,然後將思考轉為進攻.

盡管如此,櫻花招鬼的速度還是快得多.在戰斗中,取得絕對領先的優勢,比擁有其他所有優勢都要來得強大.剛才與櫻花招鬼過招時,我根本無法超越它.

既然如此,那就尋找有利時機,搶先下手.剛展開的毛瑟槍兔射擊櫻花招鬼的右手.不管櫻花招鬼是多麼無敵的傀儡,也算是血肉之軀,在物理法則中屬于生物.雖然我的攻擊不會對它造成損傷,但櫻花招鬼的斬線受到影響,讓我成功閃過第二刀.

接下來,櫻花招鬼立刻修複傷勢,揮砍第三刀.在刀子即將砍到我之前,我進入刀刃的半徑內側,順勢將它推倒.

然後我抓住它的頭,利用念絲進行物理干涉.

櫻花招鬼是將和政的妻子奉獻為祭品做成的,雖然同樣使用五條念絲,但使用的魔力量,操縱的意志,以及對于對象的支配力都有很大的差異.盡管比力量對我不利,不過這也在我的設想之中.

我瞄准刀柄,發射魔力彈打飛它,然後直接跳到和政下方.雖然和政揮動指尖,讓櫻花招鬼追著我,但櫻花招鬼在我的干涉之下,動作不像剛才那麼俐落,接著它雙腳互絆,跌倒了.

我沒有奪去它的功能,可是光是封住它的動作,就綽綽有余了.

在此同時,我確認到後方清理完毛瑟槍的兔子已填裝好魔力,再度將魔彈塞入槍中,做好了下一發的射擊准備.

距離有五公尺.這距離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可說是百發百中.

「小白!」

在我叫喊的同時,小白揮舞右手,然後宛如回應小白的動作似地,三具大刀兔從我的裙下躍出.毛瑟槍兔從後方進行掩護射擊,大刀兔則在掩護下牽制對手的動作.子彈阻斷了和政的動作,一具大刀兔砍傷了和政操縱自己身體的左手.

念絲是非常纖細的魔術,操縱念絲時,甚至必須將所有神經都傾注到指尖才行.

僅僅一瞬間,和政因此失去力量,致使身體歪斜,不過他切斷右手連接櫻花招鬼的念絲,轉而操縱自己的身體.剩下的二具大刀兔被他猛力一踢而煙消云散,砍傷他左手的兔子也被手槍擊破.

可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那可說是致命的空隙.

剩下的距離大約還有三公尺.

對手就在眼前,不過這個距離足以讓和政重新用念絲連系上櫻花招鬼,把我砍成兩半.恐怕和政也料到這點吧,所以才那麼神色自若.

若失敗的因素齊備了,不管怎麼做都贏不了.

那是世間的道理,亦是理所當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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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4-6-14 22:22:22 |只看該作者
「鈴音!」

既然如此,只要顛覆那個前提就好了,利用意料之外的卑鄙無恥手段.

藉由鈴音的空間轉移,一瞬間就讓櫻花招鬼和鈴音互換位置.

這景象讓和政張大眼睛.和政是以堂堂正正,一對一的前提在戰斗,這種狀況變化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和政伸到櫻花招鬼身上的念絲揮了個空.然後——

——妨礙我獲勝的障礙物消失了.

「你這個臭小鬼——!」

和政大叫著,拿出手槍.可是我的動作比他更快.

在他開槍時,我往前加速奔跑,然後以那力道撞飛和政.

即使我身材嬌小,體重又輕,但這伴隨慣性運動的沖撞,也很難輕易擋下.和政失去平衡,而姿勢也不是很穩的我就這樣躍到政身上.

我用膝蓋壓住和政的肩膀關節,接著馬上從袖子里放出毛瑟槍兔瞄准他的額頭,然後我的臉頰上揚.

「將軍,舅舅.」

「……將什麼軍.」

「隨便你愛怎麼說.反正我贏了,舅舅你輸了.說應當重視結果的人,是舅舅吧.」

「……你說話真是前後不一,剛才你不是還說結果不重要嗎?」

「因為舅舅的話感化了我.哎呀,誠實真是種美德呢.」

「……你真的是個討人厭的小鬼.」

「隨你高興怎麼說,這就是喪家之犬的吠聲吧.」

我笑著說完,撤回兔子,放開他的肩膀.

我站起來,拍拍洋裝上的灰塵.

「……還是說,如果我老老實實面對你的話,你就滿意了?」

「……」

「果然如此.」

我總覺得今天的和政怪怪的,他故意說些惹我生氣的話,而且之前他都沒對我說出坂上家的事,今天卻告訴了我.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擅自揣測後,發現某個關鍵.

「……你自顧自地明白什麼東西?」

「……很多.像是今天你為什麼要說那些像是要挽留我,諸如此類的話語,你平常明明都啰啰唆唆地,叫我趕快滾出坂上家.」

雖然我有著平庸又無聊的想像,認為他會是在擔心我嗎?

朝我襲來的刀刃上,的確有股殺意,若我判斷有誤,就會當場命喪黃泉.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對我用上真正的狠招,所以我只要想躲就躲得過,我也因此才得以接近他.

就在剛才,我才發覺他對我手下留情.

若他真的有心想殺我,鈴音肯定不可能活著.而那一擊若要殺我,下手也實在太輕了.

和政的每一招都不致命,他的戰斗方式,簡直像是在測試我會如何應付一樣.容許鈴音行動的佐伯,應該也是如此吧.佐伯當時的眼神,一定是那個意思.

「……師父對我說,要先愛自己,再尋找做為一個人的幸福.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也從來沒想過,所以我一直緊跟在師父後面.因為我認為,跟在師父後面,就是我的幸福了.」

我瞬間閉了下眼睛,把小白叫過來,抱起它.然後我緩緩呼出一口氣,繼續說:

「我不斷工作,工作,但生活並沒有變得比較輕松,而且我也無法感到喜悅.盡管我這麼想,但因為我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所以就自甘墮落.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這次的事.」

「真是愚蠢.」

「……是啊,我之前真的那麼想.可是,我現在卻認為那樣很好.」

因為若非如此,我就不會遇到她.

「從我遇到鈴音到現在,頂多才一個月,可是她一不在,我就變成這樣.我的舉動如此愚昧,連自己都大為吃驚,呵呵,我之前可都只為工作而活.你不覺得很驚人嗎?」

「……不過才做幾年而已,你還真敢說自己為工作而活.也罷,不過,你還真是個容易得手的女人,只要有人對你好,誰都無所謂嗎?」

「……隨便你要怎麼說啦,我自己也有點這麼認為.」

我歎了一口氣,瞪了和政一眼說:

「和鈴音在一起之後,總覺得心情很舒暢.雖然我沒有能說明原因的明確理由,但不管怎樣,說不定那就是幸福吧,我有點這麼想.」

「對一個妖魔嗎?」

「是的.因為我是博愛主義者.」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是什麼時候變成博愛主義者的?」

「呵呵,就在剛剛,不行嗎?」

我好像第一次看到和政露出有點目瞪口呆的表情,接著他笑了起來.

他這次的笑聲好像真的很愉快,聽起來仿佛打從心底發出來的聲音.

「呵呵,哎呀哎呀,真不簡單,我以為你只是很會強詞奪理而已,沒想到現在還會說無聊的廢話了,父親大人應該也會含笑九泉吧.」

「你也管太多了吧.」

我說了之後,停頓一下,繼續說:

「……你說師父嗎?所以,你——」

「等你有男人之後,再去臆測別人的想法吧,小鬼.實在讓人不愉快至極.」

「要隨自己的喜好,去解釋別人的話,這是鈴音教我的.」

「無聊小鬼就有無聊朋友,物以類聚就是這個意思.」

「……或許吧,我也被她傳染了.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本來就是那種人.」

但很不可思議地,那就像早晨的被窩一樣令人舒暢————

「……不過,我也想過,師父所期望的應該不是這種事吧.」

「……無聊.」

「……是嗎?」

我歪著頭,然後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也落魄了呢,居然會輸給你.」

「你沒有想贏的意思吧吧?我認為會輸也是難免的.而且我還暗算你.」

「白癡,我才沒有打算要輪.我是讓你只要能設法逃走就可以了.」

結果卻變成這副蠢樣——和政一邊笑著說,一邊摸著胸口.

「輪了就是輸了——我是輸給意料之外的手段.這表示我終歸只是二流.而雖然我不想去想,不過把自己的妻子當成祭品奉獻出去,更顯得我不是一流.」

「……你愛她嗎?」

「當然.若非如此,留在那里的就只是空殼而已.我,父親大人和以前的人,都以坂上家的傀儡操縱者的身分,完成了這項職責,不,我不算吧.」

——否則,我就沒有理由像這樣趴在地上了.

和政笑著說了之後,用那宛如深海般黑暗渾濁的眼睛望著我.

將坂上家的傀儡操縱者形象具體呈現出來的和政,怎麼看都不幸福.

「那個臭小鬼也長這麼大了呢,不過仍然是一個臭小鬼.只是我想都沒想過,我竟然被你如此由上往下蔑視啊.」

然後,他像是在警告我別步上他的後塵般地說:

「但是,你果然……不適合待在坂上家.隨便去哪里都好.反正,這個血脈就要斷絕在我的手上……而且,在想成為人卻待在拋棄人類身分的修羅道上,應該是不會幸福的吧.」

這對我而言,比任何話語都要沉重.

「……你也拋棄了人類的身分嗎?」

「若非如此,我就不會把神樂(那家伙)奉獻為祭品了啊.像你母親鏡花一樣逃出坂上家,才是身為一個人該走的正確道路吧?我和父親大人,老早就都拋棄人類的身分了.」

關于母親的事,我只知道一點點而已.

總覺得和政的話語和往常不同,充滿了親愛之情.

「鏡花把神樂(那家伙)當成親姊姊一樣愛慕.她比任何人都反對把那家伙當成祭品,當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之後就跑掉了.真是個笨女孩,不,若要說笨,真正笨的應該是我們吧.」

「然後,母親她……」

「然後,她最後還是哭著央求坂上家,所以那家伙仍然是個笨蛋.父親大人會去你那里,是因為鏡花向父親要錢的關系,他那時才知道你的存在.我總認為,對你來說,當時就死去或許還比較幸福.」

「……我現在很幸福喔.」

「什麼?」

「我第一次看到舅舅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呵呵,人生中會出現什麼事實在無法預測.就像師父——外公說的一樣.」

我無意間從嘴巴說出這些話,不過我是自然地說出真心話.和政驚訝的表情,讓我看了覺得好笑,這意外的收獲讓我產生濃濃笑意.

「……說什麼蠢話.」

「我以前一直閉上眼睛,捂住耳朵,所以一定漏看了很多東西吧.我原以為舅舅是冷酷無情的人,沒注意到你是表情如此豐富的人.」

很多東西,我都沒有去看.認為自己看不到而放棄去看,認為那是雜音而假裝聽不見,到底有多少事物,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我遺漏了呢?

說不定,所謂的世界本來就在這里.

「人生就是這麼有趣的東西.」

「不過才十幾歲,別說得好像頓悟了一樣,臭小鬼.你馬上就要面對現實了.」

「可是,我曾經這麼幸福的事,一定會成為回憶留在心上.然後就會想,以後若也能像那樣幸福就好了.」

「隨你高興.往後的人生是你的,我管你是要笑得傻呼呼過活還是要是要自己去踩地雷都隨你.」

「……好,那我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

我說著笑了起來,抱著小白向和政鞠躬.

「還有,你也快點長大,別再像小孩一樣抱娃娃了.」

「……仔細想想,你一直都沒有對此表示過強烈的意見.」

「……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呵呵,我就當做是那樣吧.我會努力,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我慢慢撫摸小白的頭,歎了一口氣後繼續說:

「因為我已經習慣這個觸感了.」

「你已經找到一個擁抱你的人了,沒有必要再抱它了啊.這樣一來,就能從小鬼變大人了.」

和政的話,讓我的血液稍微集中到臉上.

「……你若沒有平心靜氣地說這種話,我是真的很尊敬你的.」

「每個人都是從這種不隨便提及的行為中誕生出來的,這沒什麼吧.」

和政哼哼笑著,直起上半身,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的眼神看起來似乎很遙遠.

然後,和政好一陣子沒有看我,說道:

「……你走吧,你的臉我已經看膩了.」

「……是的,至今受你關照了,還有……」

然後我轉身,再度向他鞠躬說:

「……能在最後的最後喜歡你,我真的非常高興.」

——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幸福許多.

說完之後,我笑了起來.



『……神樂,我————』

『不要緊的,因為你的緣故,我十分地幸福.只是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就有點寂寞.』

神樂說完,笑了起來.她總是很拘謹,只有笑容很純真,宛如花朵綻放.

『……我以後也會一直待在你的身旁,和政大人.所以請你不要如此悲傷.』

『……抱歉.』

『呵呵,但你要是移情別戀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喔?我嫉妒心很重的,所以……』

神樂臉上浮現笑容,用力抱住我的腰.

『所以,你只能愛著我一人,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惹你生氣是很可怕的呢,沒想到我居然會怕老婆.』

『哎呀.你是因為我很可怕,所以才聽我的話嗎?』

『……因為那是心愛妻子的請求,這樣行了吧?』

『嗯,呵呵,我好幸福.我也很愛你喔,不論是以前,或是將來.』

回頭想想,那一定是我的轉捩點吧,無法挽回的轉捩點.

而我的選擇錯了.

那女孩,是對的.

我選擇了以一個傀儡操縱者的身分生活.

那女孩選擇了以一個人類的身分生活.

在真正的意義上,那女孩並非關在坂上家這個籠子里的鳥,我們才是.

我和父親大人,還有以前的人,我們都注意到籠子的門是開著的,可是卻沒有從那里飛出去.我們沒有那個勇氣.

所以父親大人才會把那女孩——

「哼哼,多想無益.」

我唯一明白的,是我當時若有斷然拒絕的意思,那家伙現在就會在我旁邊.我明白的只有這件事實而已吧.

「……人生無法盡如己意啊.」

「您對我這個年輕人說這種話,我也只能回答,嗯,對啊,您希望我能說出其他回答嗎?」

「我沒有期待你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我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來,抽煙對我來說並沒有好或不好,我只是想冷靜下來而已.我把手槍交給佐伯,對他指了指自己的頭.我已經活夠了,現在時機正好.

正好適合清算一切.

「要一發命中喔.」

「……由我來嗎?」

「你是我的親信吧,忠犬就該遵從主人的指示.」

「這太沉重了,您為什麼又要如此呢?是因為讓好不容易拉拔大了的可愛小姐離巢單飛,你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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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22:50 |只看該作者
「鈴音!」

既然如此,只要顛覆那個前提就好了,利用意料之外的卑鄙無恥手段.

藉由鈴音的空間轉移,一瞬間就讓櫻花招鬼和鈴音互換位置.

這景象讓和政張大眼睛.和政是以堂堂正正,一對一的前提在戰斗,這種狀況變化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和政伸到櫻花招鬼身上的念絲揮了個空.然後——

——妨礙我獲勝的障礙物消失了.

「你這個臭小鬼——!」

和政大叫著,拿出手槍.可是我的動作比他更快.

在他開槍時,我往前加速奔跑,然後以那力道撞飛和政.

即使我身材嬌小,體重又輕,但這伴隨慣性運動的沖撞,也很難輕易擋下.和政失去平衡,而姿勢也不是很穩的我就這樣躍到政身上.

我用膝蓋壓住和政的肩膀關節,接著馬上從袖子里放出毛瑟槍兔瞄准他的額頭,然後我的臉頰上揚.

「將軍,舅舅.」

「……將什麼軍.」

「隨便你愛怎麼說.反正我贏了,舅舅你輸了.說應當重視結果的人,是舅舅吧.」

「……你說話真是前後不一,剛才你不是還說結果不重要嗎?」

「因為舅舅的話感化了我.哎呀,誠實真是種美德呢.」

「……你真的是個討人厭的小鬼.」

「隨你高興怎麼說,這就是喪家之犬的吠聲吧.」

我笑著說完,撤回兔子,放開他的肩膀.

我站起來,拍拍洋裝上的灰塵.

「……還是說,如果我老老實實面對你的話,你就滿意了?」

「……」

「果然如此.」

我總覺得今天的和政怪怪的,他故意說些惹我生氣的話,而且之前他都沒對我說出坂上家的事,今天卻告訴了我.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我擅自揣測後,發現某個關鍵.

「……你自顧自地明白什麼東西?」

「……很多.像是今天你為什麼要說那些像是要挽留我,諸如此類的話語,你平常明明都啰啰唆唆地,叫我趕快滾出坂上家.」

雖然我有著平庸又無聊的想像,認為他會是在擔心我嗎?

朝我襲來的刀刃上,的確有股殺意,若我判斷有誤,就會當場命喪黃泉.可是,他卻完全沒有對我用上真正的狠招,所以我只要想躲就躲得過,我也因此才得以接近他.

就在剛才,我才發覺他對我手下留情.

若他真的有心想殺我,鈴音肯定不可能活著.而那一擊若要殺我,下手也實在太輕了.

和政的每一招都不致命,他的戰斗方式,簡直像是在測試我會如何應付一樣.容許鈴音行動的佐伯,應該也是如此吧.佐伯當時的眼神,一定是那個意思.

「……師父對我說,要先愛自己,再尋找做為一個人的幸福.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也從來沒想過,所以我一直緊跟在師父後面.因為我認為,跟在師父後面,就是我的幸福了.」

我瞬間閉了下眼睛,把小白叫過來,抱起它.然後我緩緩呼出一口氣,繼續說:

「我不斷工作,工作,但生活並沒有變得比較輕松,而且我也無法感到喜悅.盡管我這麼想,但因為我不知道其他的生活方式,所以就自甘墮落.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這次的事.」

「真是愚蠢.」

「……是啊,我之前真的那麼想.可是,我現在卻認為那樣很好.」

因為若非如此,我就不會遇到她.

「從我遇到鈴音到現在,頂多才一個月,可是她一不在,我就變成這樣.我的舉動如此愚昧,連自己都大為吃驚,呵呵,我之前可都只為工作而活.你不覺得很驚人嗎?」

「……不過才做幾年而已,你還真敢說自己為工作而活.也罷,不過,你還真是個容易得手的女人,只要有人對你好,誰都無所謂嗎?」

「……隨便你要怎麼說啦,我自己也有點這麼認為.」

我歎了一口氣,瞪了和政一眼說:

「和鈴音在一起之後,總覺得心情很舒暢.雖然我沒有能說明原因的明確理由,但不管怎樣,說不定那就是幸福吧,我有點這麼想.」

「對一個妖魔嗎?」

「是的.因為我是博愛主義者.」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是什麼時候變成博愛主義者的?」

「呵呵,就在剛剛,不行嗎?」

我好像第一次看到和政露出有點目瞪口呆的表情,接著他笑了起來.

他這次的笑聲好像真的很愉快,聽起來仿佛打從心底發出來的聲音.

「呵呵,哎呀哎呀,真不簡單,我以為你只是很會強詞奪理而已,沒想到現在還會說無聊的廢話了,父親大人應該也會含笑九泉吧.」

「你也管太多了吧.」

我說了之後,停頓一下,繼續說:

「……你說師父嗎?所以,你——」

「等你有男人之後,再去臆測別人的想法吧,小鬼.實在讓人不愉快至極.」

「要隨自己的喜好,去解釋別人的話,這是鈴音教我的.」

「無聊小鬼就有無聊朋友,物以類聚就是這個意思.」

「……或許吧,我也被她傳染了.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本來就是那種人.」

但很不可思議地,那就像早晨的被窩一樣令人舒暢————

「……不過,我也想過,師父所期望的應該不是這種事吧.」

「……無聊.」

「……是嗎?」

我歪著頭,然後笑了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也落魄了呢,居然會輸給你.」

「你沒有想贏的意思吧吧?我認為會輸也是難免的.而且我還暗算你.」

「白癡,我才沒有打算要輪.我是讓你只要能設法逃走就可以了.」

結果卻變成這副蠢樣——和政一邊笑著說,一邊摸著胸口.

「輪了就是輸了——我是輸給意料之外的手段.這表示我終歸只是二流.而雖然我不想去想,不過把自己的妻子當成祭品奉獻出去,更顯得我不是一流.」

「……你愛她嗎?」

「當然.若非如此,留在那里的就只是空殼而已.我,父親大人和以前的人,都以坂上家的傀儡操縱者的身分,完成了這項職責,不,我不算吧.」

——否則,我就沒有理由像這樣趴在地上了.

和政笑著說了之後,用那宛如深海般黑暗渾濁的眼睛望著我.

將坂上家的傀儡操縱者形象具體呈現出來的和政,怎麼看都不幸福.

「那個臭小鬼也長這麼大了呢,不過仍然是一個臭小鬼.只是我想都沒想過,我竟然被你如此由上往下蔑視啊.」

然後,他像是在警告我別步上他的後塵般地說:

「但是,你果然……不適合待在坂上家.隨便去哪里都好.反正,這個血脈就要斷絕在我的手上……而且,在想成為人卻待在拋棄人類身分的修羅道上,應該是不會幸福的吧.」

這對我而言,比任何話語都要沉重.

「……你也拋棄了人類的身分嗎?」

「若非如此,我就不會把神樂(那家伙)奉獻為祭品了啊.像你母親鏡花一樣逃出坂上家,才是身為一個人該走的正確道路吧?我和父親大人,老早就都拋棄人類的身分了.」

關于母親的事,我只知道一點點而已.

總覺得和政的話語和往常不同,充滿了親愛之情.

「鏡花把神樂(那家伙)當成親姊姊一樣愛慕.她比任何人都反對把那家伙當成祭品,當她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之後就跑掉了.真是個笨女孩,不,若要說笨,真正笨的應該是我們吧.」

「然後,母親她……」

「然後,她最後還是哭著央求坂上家,所以那家伙仍然是個笨蛋.父親大人會去你那里,是因為鏡花向父親要錢的關系,他那時才知道你的存在.我總認為,對你來說,當時就死去或許還比較幸福.」

「……我現在很幸福喔.」

「什麼?」

「我第一次看到舅舅露出那麼溫柔的表情.呵呵,人生中會出現什麼事實在無法預測.就像師父——外公說的一樣.」

我無意間從嘴巴說出這些話,不過我是自然地說出真心話.和政驚訝的表情,讓我看了覺得好笑,這意外的收獲讓我產生濃濃笑意.

「……說什麼蠢話.」

「我以前一直閉上眼睛,捂住耳朵,所以一定漏看了很多東西吧.我原以為舅舅是冷酷無情的人,沒注意到你是表情如此豐富的人.」

很多東西,我都沒有去看.認為自己看不到而放棄去看,認為那是雜音而假裝聽不見,到底有多少事物,是在這種情況下被我遺漏了呢?

說不定,所謂的世界本來就在這里.

「人生就是這麼有趣的東西.」

「不過才十幾歲,別說得好像頓悟了一樣,臭小鬼.你馬上就要面對現實了.」

「可是,我曾經這麼幸福的事,一定會成為回憶留在心上.然後就會想,以後若也能像那樣幸福就好了.」

「隨你高興.往後的人生是你的,我管你是要笑得傻呼呼過活還是要是要自己去踩地雷都隨你.」

「……好,那我就照自己的意思去做了.」

我說著笑了起來,抱著小白向和政鞠躬.

「還有,你也快點長大,別再像小孩一樣抱娃娃了.」

「……仔細想想,你一直都沒有對此表示過強烈的意見.」

「……只是覺得麻煩而已.」

「呵呵,我就當做是那樣吧.我會努力,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我慢慢撫摸小白的頭,歎了一口氣後繼續說:

「因為我已經習慣這個觸感了.」

「你已經找到一個擁抱你的人了,沒有必要再抱它了啊.這樣一來,就能從小鬼變大人了.」

和政的話,讓我的血液稍微集中到臉上.

「……你若沒有平心靜氣地說這種話,我是真的很尊敬你的.」

「每個人都是從這種不隨便提及的行為中誕生出來的,這沒什麼吧.」

和政哼哼笑著,直起上半身,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的眼神看起來似乎很遙遠.

然後,和政好一陣子沒有看我,說道:

「……你走吧,你的臉我已經看膩了.」

「……是的,至今受你關照了,還有……」

然後我轉身,再度向他鞠躬說:

「……能在最後的最後喜歡你,我真的非常高興.」

——我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幸福許多.

說完之後,我笑了起來.



『……神樂,我————』

『不要緊的,因為你的緣故,我十分地幸福.只是一想到以後再也看不到你的笑容,就有點寂寞.』

神樂說完,笑了起來.她總是很拘謹,只有笑容很純真,宛如花朵綻放.

『……我以後也會一直待在你的身旁,和政大人.所以請你不要如此悲傷.』

『……抱歉.』

『呵呵,但你要是移情別戀的話,我會很傷腦筋的喔?我嫉妒心很重的,所以……』

神樂臉上浮現笑容,用力抱住我的腰.

『所以,你只能愛著我一人,這是我最後的願望.』

『……惹你生氣是很可怕的呢,沒想到我居然會怕老婆.』

『哎呀.你是因為我很可怕,所以才聽我的話嗎?』

『……因為那是心愛妻子的請求,這樣行了吧?』

『嗯,呵呵,我好幸福.我也很愛你喔,不論是以前,或是將來.』

回頭想想,那一定是我的轉捩點吧,無法挽回的轉捩點.

而我的選擇錯了.

那女孩,是對的.

我選擇了以一個傀儡操縱者的身分生活.

那女孩選擇了以一個人類的身分生活.

在真正的意義上,那女孩並非關在坂上家這個籠子里的鳥,我們才是.

我和父親大人,還有以前的人,我們都注意到籠子的門是開著的,可是卻沒有從那里飛出去.我們沒有那個勇氣.

所以父親大人才會把那女孩——

「哼哼,多想無益.」

我唯一明白的,是我當時若有斷然拒絕的意思,那家伙現在就會在我旁邊.我明白的只有這件事實而已吧.

「……人生無法盡如己意啊.」

「您對我這個年輕人說這種話,我也只能回答,嗯,對啊,您希望我能說出其他回答嗎?」

「我沒有期待你的回答,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我吸了一口煙再吐出來,抽煙對我來說並沒有好或不好,我只是想冷靜下來而已.我把手槍交給佐伯,對他指了指自己的頭.我已經活夠了,現在時機正好.

正好適合清算一切.

「要一發命中喔.」

「……由我來嗎?」

「你是我的親信吧,忠犬就該遵從主人的指示.」

「這太沉重了,您為什麼又要如此呢?是因為讓好不容易拉拔大了的可愛小姐離巢單飛,你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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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幕『開端』

『……我還是完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

「沒有,我總覺得應該打通電話給你比較好.我們正好要離開城鎮.」

電話另一端傳來不愉快的哼聲,我用對方聽不見的聲音微微笑了一下.

『什麼解決啊?因為你的關系,你知道我善後得多辛苦嗎?先不說處理葛葉老頭那一幫人的事,你知道在除魔的本部會上,我被那些人挖苦到什麼地步嗎?你現在就自己提頭來見我,臭小鬼.』

「雖然你向來如此,不過還真虧你能對親外甥女說出這麼過分的話,我覺得舅舅你還是去參加社會禮儀講座之類的東西比較好.」

『誰是我外甥女了?你這個坂上家之恥.你還有什麼事?打電話來不會只是為了這個吧.』

「啊,沒有啦——我想說去遠一點的地方,可是想來想去,不知道該往西還是往東走比較好,所以就想找舅舅商量.」

『……你好像打從心底瞧不起我哪.快說你在哪里,我現在馬上就去逮人,把你和那只流浪狗一起交給本部會.』

「果然還是去沒有除魔者的東邊比較好嗎?」

我不管和政的回話,繼續說了下去,他感覺麻煩似地嘖了一聲,回答說:

『…………不,去西邊.這樣的話,過不到一年我就會再次看到你的臉.』

這個國家以中部地區為界,劃分為東西二股勢力.

西方現在是除魔六家的勢力范圍.

而東方——是鬼怪家族的勢力范圍.

若要帶著非人類的鈴音一起走,比起除魔者的勢力范圍,應該還是由古老妖魔掌控的東方比較容易居住吧?對于以逃走的形式離開坂上家的我來說,與其待在西方,不如待在東方比較明智.

「果然是這樣呢,哎呀,或許這種事根本不用問.」

『你這個白癡.你不知道東方有多麼恐怖.要是在那里大搖大擺地走,不出三天就會變成狗的食物了.』

「那就是說還滿適合悄悄地安靜過生活的.」

『……算了.你打電話到底要干嘛?我打從心底開始感到厭煩了,掛掉啰.』

「啊,不是,說一句就好.」

『……什麼事?』

「謝謝你.在那個時候,還有以前,我都忘記對你說這句話.」

『沒有什麼事比現在這樣更浪費時間了.白癡.』

「不,對我來說這是有意義的.」

『……哼.』

然後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把公共電話的話筒掛好.鈴音正茫然地張開眼睛,愣愣地看著我.

「那是……你的舅舅吧?」

「嗯,我想離開前應該要和他打聲招呼.」

「呵呵,不過他好像完全不領情.」

「大概因為他這個人很不坦率吧.」

「……物以類聚,這句話大概就是用在這種時候吧.」

「……總覺得你這種說法很沒禮貌.」

「你們二個人很像,或許這種說法比較正確吧.」

鈴音輕笑起來,開心似地閉上眼睛.

「和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截然不同呢.」

「反正它一定對你說了十分令人討厭的話吧?」

「……嗯,不過,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多虧了他,我才能思考許多事.」

現在想想,他之前是擔心神樂吧?——鈴音說著,笑了起來.

「因為神樂身上有一只壞蟲,所以他才感到不安,跑來看情況.雖然嘴巴說出像剛才那麼難聽的話,呵呵,你們真的很像呢.」

「我還是覺得你好像有輕視我的意思.」

「沒有,沒有,連一丁點兒都沒有喔.不說那個了,我們果然還是要往東走嗎?」

鈴音毫不掩飾地突然轉變話題,我雖然對此感到有點不滿,但還是無奈地順著她的問題回答:

「……東方比較好吧,就隨便找個地方啰.哎,我是覺得船到橋頭自然直.至于住的問題,因為你會空間魔術的關系,暫時不用擔心.」

「呵呵,了解.等到了那邊之後,就得再去買東西了.尤其是神樂的衣服,我得好好幫你打扮一下才行,不然我覺得好暴殄天物.」

「……我喜歡簡單的衣服,既輕松又不麻煩,而且我的衣服也不難——」

「最近便利商店前面都會出現穿著整套運動服的女生,那種想法已經在她們身上蔓延開來了!就我而言,總覺得神樂好像會效法她們,說出:『就算穿整套運動服,我依舊很可愛』之類的話,讓我覺得好害怕喔.」

「……你在擔心什麼啊.」

我歎一口氣,鈴音牽起我的手.

我感到血液流到臉部,把頭撇開,又歎一口氣.

「……那個,可以別牽手嗎?」

「神樂之前明明還抱住人家的說.」

「請把那個當成幻覺,就像白日夢一樣——」

帶有溫度的視線,讓我的頭部後方感到熱熱的.

我無奈地把剩下的話咽回去,回握住那只握著我的手.

「……你真的很討厭耶,隨便你啦.」

「很好,我就等你這麼說.」

鈴音露出足以讓人神魂顛倒的美麗笑容,她說完後,往前邁步.

柏油路上,月亮之下.

這已經看習慣的景色,平常總覺得有點寂寥,但不知為何,今天看起來卻完全不同.

「……鈴音,今晚的月色好美喔.」

「啊……嗯?呃,是啊,月姑娘非常美麗呢.」

而那就是我今後將看到的世界.

「……?」

「……沒事,沒什麼.」

我說著,竊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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