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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被死人困住.我不知道父親大人對你說過什麼話,不過那都只是老糊塗的玩笑話.至少,你的棲身之地已經隨著父親大人消失了.你差不多也該從愚蠢的夢里醒來,想想以後——』
在和政的聲音中,我聽到我身後的柏油路上傳來微小的摩擦聲.我微微歎氣後,對和政說:
「……他們好像來了.我沒死的話就會提她的頭去見你.別忘了你剛才說的話.」
『…………你還真是個笨蛋.算了,你就盡管繼續這樣無聊地努力生活吧.』
「呵呵,如果只是一直無聊而已的話,不知有多好呢.」
我歎氣著說完後,關掉電源,抱住小白的手稍微用了點力.
在此同時,三名男子緩緩從暗處走出來.
走在前面的男子有點眼熟,大概是分家的人吧.
「你們回去說,坂上神樂請你們暫時不要找她.」
「我們不可能傳達你這種意見.神樂大人,我們不是請你跟我們回去,是要強制將你帶回去.你明白了嗎?」
該說他啞然失笑嗎?男子用有點受不了的語氣說了之後,嘴角歪斜地笑了起來,但眼中卻絲毫不見笑意.
「我明白.不過我應該也說了,我不想跟你們走.你們想怎麼樣?」
我鄙夷地笑著說.對手雖然比我差,但有三個人,我的身體狀況也不好,必須要先保持精神上的優勢,我不想浪費無謂的力氣.
「你認為我們會接受你的意見嗎?」
男子聽了我的話後,不愉快地皺起眉頭,然後帶著靜靜的憤怒如此說道.
「就是有自信才說的.至少現在在這里,我還挺有自信的.」
對方是程度最差的家伙,我以睥睨的眼神表露出充分的嫌惡,並以一副「您明白吧」的眼神對他笑著說.
「原來如此,我們的確差您一大截……話雖如此,那並不是重點.難不成,您想對自家人刀刃相向嗎?」
男子的表情更扭曲了,但他努力裝作鎮靜.他的聲音沒有起伏,神色也不見粗暴.
「怎麼可能.我只是想親手找出證據,好證明自己的清白罷了,我完全沒有想加害你們的意思.」
現在有問題的就是這個了吧.就算我想逃走,也不能傷害他們.只是奪走武器的話應該就沒問題吧,然而——
「……話說回來,後面那二位是誰?讓外人介入這種自家人之間的事,我認為不太好呀.」
前面的男子是傀儡操縱者,但後面二人的感覺不一樣.看他們充分鍛煉過的身體與魔力的流動情形,似乎是修練武術的功夫高手.從他們身穿不妨礙行動的貼身輕裝來看,他們應該是徒手或使用小型武器.
若他們只是低下的傀儡操縱者,只要沒有慣用的傀儡就會失去戰力;可是他們的武器就是身體,應付起來會有點困難.
「他們只是普通的傭兵而已,就像野地里的草木一樣,不用在意他們.」
「……都市里還真能長出這麼強壯的草木呢.」
「鑽出水泥發芽的草木,當然會比野地里的來的強壯吧?」
「……你那種說法實在令人難以認同.算了,所以你想照計劃進行嗎?若苗頭不對,你也打算不惜施加武力吧?」
「嗯.還有,你若反抗,就是與六家為敵.希望你能以此做出明智的判斷.我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而且我們也不會處置無憑無據的罪.」
他還真說得出口.只要可疑就要處罰,實際執行這句話的組織.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良知?一定得拿個什麼東西,來推翻他們找到的證據.
以這次的狀況來說,證據就是那個女人,也就是被認定為交易對象的吸血鬼(愛瑟莉亞)首級.
「……我自認為清楚我現在到底立場為何.別再浪費唇舌,因為我要逃走,要做什麼煩請自便.」
我的背離開倚靠著的牆壁,把小白放在肩上後,慢慢朝他們走去.
身體還勉強能動.他們知道我現在正處于疲勞困頓中,但他們無法明確得知我到底有多累.
這次我就要利用這一點,人類是會靠資訊和狀況來判斷情況的生物.
「……!」
我全力踩踏地面,加速跑走.然後我故意失去重心,裝做好像起步失敗一樣.後面二名男子如我所想地趁機飛奔出來,讓我在內心浮現笑容.
盡管通常不會發生這種事,但他們事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判斷我的身體虛弱到連跑步都會跌倒.因此他們不會想到這是陷阱,而是靠著當下的判斷前進,對我出手.
相形之下,我則從指尖放出念絲,黏在那二名男子身上.
念絲本來就只是讓物體活動用的束西,但對象不限于傀儡,人體也一樣可以.
跑步這種動作,是將身體的重心往前移,再藉由腳部加快速度來穩定重心的精密作業.從跑步的步法到身上的重心,還有關節吸收反作用力的情況,只要欠缺其中一項,動作就會失常.
我用念絲操縱他們的腳所跨出的位置,使腳稍微朝內;然後將重心移至更前方,並妨礙關節的動作.
光是這樣而已,那二名男子就在飛奔的同時栽了個大筋斗,滾到我後面去.然後我趁機用手撐住地面,再度往前跨步.
操縱傀儡的男子露出驚愕的神色,從外套里拿出傀儡,但太遲了.
「小白!」
我以更快的速度讓毛瑟槍兔散開,打穿才剛出現的機巧傀儡,使其機能停止.
機巧傀儡中,有可輔助操縱者的操控,並使幅度增強的核心.若將位于中央心臓部位的核心打壞,程度低下的三流操縱者就無法操控了.
所以,這樣事情就暫且結束了.
「就此告辭.」
「唔!……站住!」
我對他的叫喊充耳不聞,跑向旁邊,在無人的路上全力奔馳.
A
傀儡操縱這門魔術,近似一般人所說的念力.
將不用碰觸就能干涉物體的力量,以魔力編織出的絲線做為導線,來提升准確度與影響力.若以自然界中的雷,與平常我們以電線為媒介使用的電,來解釋這之間的關系,應該會比較容易了解吧?
若用導電率更高的金屬,就能讓電力具有一定的方向性,並加以控制.
念絲就是為此而使用的電線,而機巧傀儡則是一個機械,是藉由輸送過去的電力來啟動,思考,行動的一個自律武器.只要能構築出確切的念絲,並有輸送魔力的技術,白癡也能操作這個硬體.
必需具備的只有一定程度的技術和魔力而已.機巧傀儡的性能愈高,耗費的魔力就愈多,而且沒有止境.所以在這個世界里,魔力多寡比技術還重要.
我在這個層面上屈居後位.就算我操控念絲的技術再怎麼厲害,我仍和其他傀儡操縱者一樣,一根手指只能伸出一根念絲.盡管我能用十指來操控念絲,但我的魔力只比平常人多一點點而已.
通常這樣是無法戰斗的,所以我只能改變做法.
我改將念絲黏在小白身上,讓它當操縱者,然後用無線的方式傳送魔力訊號,間接移動在最底層直接戰斗的兔子傀儡!我自己制作操縱的傀儡,同時將魔力隱藏其中,將它們做成只需最低限度的命令就能自律行動的傀儡.靠著事前的准備,以最少的消耗追求最大的功效.
用這個方法,理論上就能操縱遠超過一般數量,多達百具以上的傀儡,使以量勝質的戰術化為可能.
不管對手多強,在一對多,也就是全方位的攻擊下,也會束手無策.然後,我可以獨自創造出全面攻擊的狀況,以壓倒性的優勢戰斗.
這是我唯一勝過其他操縱者的地方.然而——
「……!」
現在,那唯一的絕對動搖了.
打從我開始逃跑後,過了幾個小時了呢?我一邊平息紊亂的呼吸,一邊努力掌握狀況.
這里是被大樓包圍的死巷.對方有五人,原本總共十具的機巧傀儡已經少了二具,而我也疲憊不堪,不利的條件逐漸增加.就算我想逃走,對手的數量也太多了.
必須先處理掉對手才行.
對手有六具量產的鬼面,它們雙手拿著長長的鉤爪,是超過二公尺的異形傀儡.
還有三具白道,那是身上披著風衣,手拿手杖,與人類無異的老翁傀儡.
站在這些傀儡後方一步之遙的是山狗.那是一具手持錫杖,身上長出翅膀的大型烏天狗傀儡.
都到齊了啊,看到這些傀儡,讓我也想歎起氣來.
之前執行行程過于緊湊的工作時,本來就已經消耗了很多兔子,導致我在數量上居于不利,同時嚴重的疲勞也讓我的身體狀況急遽惡化.
頭痛與暈眩干擾我的思考.我必須要准確地指揮與操作,才能靠數量壓倒對方.
在不甚寬廣的空間中,和這麼多對手打斗,本來就很棘手,而且現在我的頭腦運作能力連平常的一半都不到.由于我無法下達精確的指令,使得兔子接二連三毀壞消失了.兔子耗盡了體內的魔力,無法維持身體而煙消云散.
為了填補那些兔子的空缺,我咬著嘴唇,放出備用的兔子.
雖說那些鬼面傀儡是量產出來的東西,但它們的鉤爪可輕易削掉水泥.不管操縱者的技術有多爛,它的攻擊力都不會改變.
機巧傀儡只要能操縱,就能不斷穩定地發揮出最低限度的戰斗力.這本來就是為了和那些能力遠勝人類的妖魔化身戰斗的兵器,即使是最產出來的產物,也不能輕敵.
我的動作變得遲鈍,使得兔子容易被鬼面的爪子鉤住,然後消失.我用強度較高的盔甲兔子抵擋白道施放的魔彈,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擊潰.山狗也毫不留情地從空中看准時機,直接攻擊我.
我又用毛瑟槍兔擊倒了二具鬼面,但是還有六具.戰斗開始時,我還有五十九具兔子,但現在也只剩二十三具,從這消耗比例來看,就算是外行人也明白戰況有多慘烈吧.
再這樣下去,敗北就離我不遠了.
「怎麼啦?堂堂傀儡師也打算認輸了嗎?」
山狗的操縱者愉悅地說.
我記得,那個人和我在儀式上戰斗的對手一樣,都是分家葛葉家的傀儡操縱者,好像是葛葉家的代理師父吧.
男子一邊笑著,一邊讓山狗盤旋,然後在高速飛行時從正面猛沖過來.我立時以盔甲兔防禦,但山狗的攻勢絲毫不減,把我連同兔子一起撞飛到牆上.
空氣從我的肺部散逸,我止住了氣息.我忍住嘔吐的感覺,穩住因疼痛而顏抖的身體,然後就在我想站起來的時候,山狗的錫杖伸向我的脖子.
「結束了,你可別說我們卑鄙我.戰斗的輸贏,取決于能把自己引導至多麼優越的地位,這可是你唯一敬愛的先代坂上翁說的話吧?」
他說的話讓我十分不快,但我忍住將不快的心情化為言語的沖動.
他們不會明白我的話.我也不認為他們會想理解我所有開心的,憤怒的,難過的話語,他們只是把我歸類為混血的髒東西,恣意討厭我,避開我,朝我扔石頭.說話的總是他們,他們不容許我說話.
不論何時,我的周圍一點和他們對話的氣氛都沒有.
既然如此,我該怎麼做才好呢?很簡單,而且我一直都這麼做.
以行動代替言語,以恐懼取代友愛.
——我只要讓他們知道,別觸碰我,也別靠近我.
我稍微眯起眼睛.在這種情況下,對方說話對我有好處.不管男子的地位有多優越,在我面前說這麼多話,都未免太傲慢了.
「……真可惜.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人,你的實力有目共睹.而你卻以這種形式喪失你的實力,真的很可惜.」
我平複呼吸,緩和身體.這時間用來休息綽綽有余.
這個男人錯了.
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抓我,應該要在剛才那一瞬間就把我打昏才對.
他真的錯了.
「抱歉了.」
我從小白身上,奪回僅存的魔力.
然後我微微笑了一下,切斷所有念絲;接著,我把那些念絲纏繞在自己身上,這樣就算身體有點麻痹,只要還有意識,就能行動.
是的,就像一具傀儡一樣.
我操縱自己的身體,把錫杖踢飛後站起來.
接著我直接讓手溫柔地纏住山狗的脖子.
——他們說,我是個傀儡.
不管多麼聰明,不管擁有多麼強的機能,不管比人類優秀多少,傀儡都沒有心.也沒有希望,他們如此對我說.所以,只要有人說說話,動動手指,我就會輕易地變成丑角,並露出自己的獠牙,所以他們懼怕且討厭我.
對他們來說,我是不管經過多久都無法懂得人心的傀儡,而傀儡終究只是一具傀儡,他們對我的評價和想法是不會改變的.
既然如此,如今也不用顧面子了.就讓我展現出他們所期望的模樣,給他們瞧瞧吧.
別人的評價,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
「……呵呵,真是感謝,這具傀儡,我就感激地拿來使用了.」
在男子驚愕的時候,我將龐大的魔力輪送至山狗的頭部,用十根念絲掌控山狗,接著我直接讓山狗展開行動,要它去挖穿其他機巧傀儡的核心.
相對于男子只用五根念絲操縱,我則用上十根指頭操縱念絲.不管我們的魔力量有多懸殊,只要魔力量足夠在瞬間傳輸,我就贏了.機巧傀儡也不過是個木偶,只要注入大量的魔力,誰都能輕易操控.
盡管如此,這個男人剛剛仍放心地以為就此結束了.
我出其不意地攻擊,輕忽的他不可能會來得及做出反應.
山狗在空中盡情翱翔,在加速的情況下擲出鋼制的錫杖,刺穿其他傀儡.
山狗單純好操縱,且擁有重點式強化的高性能,是一具很優秀的機巧傀儡.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因來不及處理,完全無法統率兔群,與其把一化為十,我不如用這具機巧傀儡將十濃縮為一,使用起來方便得多.
我摧毀了剛才還是男子友方的三具機巧傀儡,現在還剩二具.
我躲開白道的魔彈,將錫杖投擲出去,然後沒有看結果如何,就抓起鬼面的頭揮舞並撞擊地面,接著一拳貫穿鬼面的胸口,結束所有動作.使用完山狗後,我用手持大刀的兔子砍下山狗的頭,之後拿起盔甲兔的槍刺穿山狗的核心.
我對不斷發抖的男子露出笑容,將刀刃朝向在他旁邊發抖的同伴.
「你們可別說我卑鄙喔.這是戰斗的道理對吧?」
「……你這家伙……」
「它還真是個靈巧的好傀儡.雖然它現在處于頭部無法活動的狀態,但剛才它非常,非常好用,不過呢————」
我笑得更開了,定睛看著男子.
「——畢竟,傀儡就是傀儡,依舊是個會輕易背叛主人的廢物.」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事實上,我是被操弄了.不過啊,對你們來說,我本來就是傀儡吧?既然如此,這樣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用念絲,操縱著現在也似乎快要倒下的身體.我佯裝從容與鎮靜,絲毫不讓疲憊表現在我的表情,聲音與呼吸上.
我現在的舉止,仿佛剛才的疲勞和劣勢都是我演出來的.
對方沒有其他武器.不知是否是傀儡操縱者的自尊作祟,他們都不會攜帶手槍之類的武器.然而,若被他們知道我正處于極度疲勞的狀態,情勢很容易就會逆轉.
所以我用鎮靜的步伐,慢慢地走向在他們中間的出口.
「……你這個魔鬼.」
「哎呀,你說的話好過分喔.居然說一個美少女是魔鬼,呵呵.」
我笑著說完,和男子錯身而過時,耳語般地說:
「不過,隨你高興.你愛怎麼說,我都無所謂.我的器量還沒小到會被喪家之犬的吠聲惹怒,你說是吧?」
我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我,我們不可能,也不想了解彼此.你是魔鬼,傀儡,沒心沒肝,這種話之前不知被說過多少次了.
我曾尋求反駁與理解,但都落空.既然如此,就隨便他們好了.
若講道理,就沒有情面;若講情面,道理就無用武之地.既然如此,若他們于理有據,說我卑鄙,惡劣,就算邪惡也無妨.
然後,我本來是想照著某人的希望,當個那樣的傀儡就好.
「……而且,那些話,我早就聽習慣了.」
雖然那個人也已經不在了.
我離開那個地方,已經過了多久呢?
仔細想想,他們應該打從一開始就料到我會逃跑了吧.剛才已經是第三場戰斗了,而我也已經到了極限.
天空開始泛白.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在人來人往的大白天,光明正大地襲擊我吧.我來到一棟廢棄大樓的二樓,整個寬敞的樓層里有一面玻璃牆,入口則只有一個樓梯一個,就算有追兵過來也很容易處理.我忍住想躺下的沖動,在一旁坐下.
我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心臓用力且快速地跳動,仿佛要破裂一般;喉嚨又渴又痛,流汗的身體因夜風的吹拂而變涼,冷到快凍僵了.我撫摸著抱在胸前的小白,把身子縮得更緊.小白一動也不動,沒有反應.
大概是因為我剛才拿走了它的魔力吧.失去魔力的小白,只是個普通的玩偶而已,當然不會動,也沒有多余的魔力能輸送給我.所以,我只是為了忍住嚴重的頭痛與寒冷,才緊緊抱住它.
若不用力地抱住某樣物體,我有預感會在瞬間失去意識.
我打算等到太陽升起,通勤人數變多的時段,搭上計程車之類的交通工具暫時離開市街.在這種狀況下,我沒辦法一邊避開追兵,一邊尋找吸血鬼的據點並取下她的首級吧.我得先讓身體康複,可是能否撐到那時候還是個問題.以我現在的狀態,很難從追兵手中逃走.
我輕輕提起手臂,指尖在顫抖.
若追兵在我要搭車逃走時出現的話,就必須做出覺悟了吧.我從沒想過,我居然有要聽天由命的一天.
我想稍微笑一下,但卻變成嚴重的咳嗽.我用手捂住嘴巴,弓起背,在我不斷咳嗽時,頭腦里產生腦鳴.我的呼吸變得更糟,陷入缺氧狀態.
幾秒後我才平靜下來,頭腦的思緒變得更模糊,這時我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仔細想想,我從小就常像這樣病倒,環境不好也可說是其中一個原因吧,不過我本來身體就不太健康.
我咳嗽的時候,母親都會厭惡地看向我,但她不會在我咳嗽時施暴.而且她還進一步允許我可以整天裹著毯子睡覺,所以說不定是我期待著那樣,身體才自己故意變差的吧,我忍住笑意想著.
或許母親是因為我死了會很麻煩之類的原因,才對我那麼好,但我只記得我非常開心.我到底是基于什麼樣的情感,才做出那種行為的呢?
我稍微想了一下,慢慢地摸著自己的脖子,然後我感到一股寒氣,使得背上豎起雞皮疙瘡.
真相只有一個,結果也只有一個.
期待中的答案,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事情的結果化為傷痕留在我的脖子上,連讓我恣意解釋的余地都沒有.
「……」
我忽然察覺有異,把眼神投向入口.入口傳來些許腳步聲,數量是一人.感覺起來不是普通人.我從入口感受到確切的魔力,于是站起來.這個人是來搜索竄逃的我嗎?總之,若只有一個人,我應該還能勉強應付.
就算實際上只有一丁點兒的可能性.
「呵呵,找到你了喔.」
我的腳步踉蹌.我只剩下一點點魔力.我把念絲伸到裙子底下,喚起一只毛瑟槍兔之後就頭痛欲裂,這大概已經到了極限,我按住極度疼痛的頭.
我的視線變得模糊,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男子都看不清楚.
「只有一具而已嗎?我的運氣真好,只要打倒這只兔子,就能把你手到擒來.就算你是『傀儡師』,落到這步田地,也只是個普通的小丫頭而已.」
我本想回嘴,卻不斷咳嗽,也因此瓦解了念絲,隨即倒在地上.我想再度編出念絲,但魔力無法成形,還愈來愈細,終至消失,那表示我連讓身體活動的最低限度的力量都沒有了.朝我走近的腳步聲愈來愈大.
「連我也能輕輕松松——唔!?」
我聽到鈍器毆打的聲音,和低聲哀嚎,我轉頭去看.
「神樂!?」
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好像見過那個身影.
可是,我還搞不清楚來者何人——
我的意識,就忽然中斷了.
◆
我抱著兔子布偶,躺在地毯上.
房子已經打掃好了,水壺里也加滿熱水,這樣不管母親何時回來,我都不會挨罵了吧,這讓我有點安心.昨天因為忘記把熱水倒進水壺里,被毒打了一頓.只是稍微回想一下,我的胸口就變得很痛苦.
母親明明說過好幾次,但我過一會兒就忘了,所以母親總是對我發火.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呢?
母親其實也是希望我能成為更棒的孩子,所以才那樣罵我的吧.她明明那麼討厭我的發色,還是讓我吃飯,還像這樣——
「呵呵……好可愛喔.」
我看著懷抱中的兔子,微笑著說.母親還給我這麼可愛的布偶.她不可能討厭我,她一直罵我,一定是為我好.
兔子耳朵那里有點綻線,破了一個小洞.明天母親出門工作後,我再補一補吧,因為這是我最珍貴的禮物.
我有點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等母親回來.
窗簾後面的日光變微弱了,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母親總是大約在這個時間,酒氣沖天地回來.
我想起一件事,于是從餐具櫃里拿出杯子.母親回家之後,總是會要喝水.如果我先倒杯水並加冰塊的話,母親說不定會稱贊我.
當我覺得這想法真是太聰明了,正開開心心地倒水時,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母親回來了.
「歡迎回來!」
我很快地跑到門前,母親一如往常般一臉倦容地站在門口.
「那個……你要喝水嗎?」
「……」
我像平常一樣地把母親脫下的鞋子排整齊,跟在母親身後走到廚房的桌邊.母親一言不發地喝了我倒的水,這讓我很開心,稍微笑了一下.
母親瞄了我一眼,微微眯起眼睛.
「啊……對不起.」
我害怕地立刻舉起雙手.母親一看到我笑就會生氣.
我擺出姿勢,准備承受應該會馬上到來的疼痛,但不管過了多久都沒有動靜,這讓我不禁從雙手的縫隙間偷看母親.母親默默地站起來,放下杯子看著我.
「……你真的很讓人生氣耶,如果你能多少恨我一點就好了.」
母親說話的語氣很恍惚,不知為何,她沒有像平常一樣發火.
「…………你不打我嗎?」
「……夠了.這一切都無聊透頂,你也這麼認為吧?」
「那個……因為我很笨,所以不太明白……」
「……你雖然只是個小鬼,可是卻聰明絕頂.真的,你那麼聰明伶俐,個性又好,讓人無法相信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你真的是生錯家庭了.」
她在稱贊我,我不由得高興起來.這是母親第一次說我聰明.可是,不知為何,母親好像不太高興.
「像你這個年紀的小鬼,都會受到溫柔媽媽的疼愛,這時候也會去幼稚園一邊笑得傻呼呼的,一邊開心地和朋友玩吧.可是你只因為生錯家庭,就要每天打掃,還被拿來出氣……我說,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不對,如果你覺得可憐的話,就不會像那樣傻笑了吧?」
「……那個,我如果做了什麼——」
「呵呵,沒有,你從沒做過任何要挨打的事,只是因為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厭惡,所以遷怒到你身上而已.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做這麼多,像只狗一樣對我搖著尾巴呢?我完全想不透.也罷,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所謂了.」
母親笑著說完,慢慢地伸出雙手,溫柔地放在我的脖子上.
「呐,你的母親啊,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喔.雖然離家出走,可是卻因為走投無路而去賣身,也因此被喜歡的人拋棄了.當我看到你的眼睛和頭發的時候,就讓我想到那個負心漢,然後就把滿腔怒火出在你身上.以前我說哥哥沒人性,不過我做的事情,才沒人性呢.」
「……啊,嗚……!」
母親直接在手上施加力道.在母親逐漸用力時,我感到呼吸愈來愈困難,最後無法呼吸.即使我痛苦地拍打著她掐住我的手,她也沒有松開.
「我負債累累了.我想要一死了之,但我生下了你,還是得負起責任,所以就連你也一起帶走.下次要出生在好人家里喔.」
母親臉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我停止掙紮.雖然很痛苦,可是母親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乖孩子就應該要忍耐吧.
視線變得模糊,好痛,好難受,好害怕.
在我心中產生著這些想法時,視線愈變愈暗,然後——
我的記憶就中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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