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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賽目和七]傀儡師神樂 - 卷一(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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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0:1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8
本帖最後由 Arsha 於 2014-6-14 22:24 編輯

書名:傀儡師神樂
作者:賽目和七

簡介:
    宛若天仙的美少女神樂,是一名自命不凡的天才傀儡師,也是在暗夜中獵殺妖魔的討魔者。神樂意外與一名少女吸血鬼鈴音相遇,而神樂因出身之故,在討魔家族中備受歧視,她因而武裝自己,樹立許多敵人,就在神樂被同門羅織罪名追捕時,因鈴音出手相救,而與鈴音日益熟稔。最後神樂窺見坂上家的奧秘機巧傀儡,並思索外公遺願後,毅然決然拋下一切,與鈴音攜手尋求各自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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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1:20 |只看該作者
登場人物



坂上神樂

金發少女,擁有傀儡操縱者最崇高的『傀儡師』稱號,以天賦才能操縱兔子布偶.


鈴音

活了許多年的開朗黑發吸血鬼.


愛瑟莉亞

率領許多狼人的吸血鬼.


坂上和政

傀儡操縱者的本家·坂上的當家,神樂的舅舅.


葛葉翁

坂上的分家·葛葉的當家.


辰巳翁

坂上的分家·辰巳的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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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2: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序『傀儡操縱』

有一種技術,叫做傀儡操縱.

傀儡操縱是一種表演項目,通常使用傀儡線,或由表演者將手放在傀儡內部,將單純的傀儡操縱得栩栩如生.如此說明,應該能讓各位有個大概的印象吧.

我要說的傀儡操縱,在根本上和前述二者一樣,雖屬相同派生,但是用的線和一般有些不同.

我們操縱傀儡所用的線,是以稱為魔力的超凡之力所紡出的線,而透過這種線操縱的傀儡則是咒物.根據表演者的意思,傀儡甚至可做出超越物理法則的行動,那已經不僅是單純的傀儡,而可稱之為一種兵器了.

當然,我們也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我們是除魔者,工作是討伐妖力極強的魔物;而在除魔者集團中,坂上是名列前六的名 門.我們為了守住這個名聲,並為了提升討伐魔物的力量,必須日以繼夜地切磋琢磨,讓技術躍升至更高階段.

現在要進行的,也是其中一環.

「那麼,要開始啰.」

這場斗爭,是為了爭取『傀儡師』這個稱號.對操縱傀儡的表演者來說,這個稱號獨一無二.我當然不能輸——尤其不能輸給這個對手.

「怎麼了呢?我可不希望你連傀儡都還沒拿出來就輸了.」

本家之恥,娼婦之女——坂上神樂扯動臉頰笑著說道.

這個不知混了哪個外國人的種的女孩,是先代當家坂上翁帶回來的.坂上翁雖被稱為傀儡操縱的至寶,但大概也老糊塗了,不但養育這女孩,還把奉為奧秘的傀儡操縱技術教給她,當她愈來愈厲害之後就變成現在這樣.

她將長長的金發紮成二條馬尾,發型有種稚氣的感覺;清秀又可愛的容貌仿佛妖精.

她的打扮夢幻得如同童話中的出場人物,但本性卻和外表大相逕庭;她的笑容充滿鄙夷,語氣聽似恭維,卻話中帶刺;她瞧不起人的眼神,招致眾人的嫌惡與憎恨.有關她的傳言盡是不好的,從未聽過她的好話.

盡管在如此正式的儀式場所,她仍穿著洋裝與開襟毛衣來,打扮得像要上街似地,相當不堪.這簡直是侮辱人.

除了先代當家之外,沒有人站在她那邊,但是先代當家已經仙逝了.盡管如此,她卻沒有服喪,還在這種場合露出這種不莊重的笑容,她的神經也很異于常人.

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輸.

我必須要獲得完美且無從置喙的勝利,給在場的眾人看.

我從大衣下拿出傀儡.那是戴著鬼面具的機巧傀儡——迅花藏神,是坂上的分家——葛葉家秘傳的鋼制機巧傀儡,其強韌性與結構都完美無暇.在一公尺長的短小身軀中,內藏五十四種兵器,在包含本家在內的所有機巧傀儡中,迅花藏神的攻擊力與壓制力也是無與倫比.

能與其對抗的,只有本家被譽為最強的秘藏傀儡——櫻花招鬼.

這女孩看到迅花藏神還無動于衷,她所帶的東西應該也非泛泛之輩吧?神樂雖然說出「你連傀儡都沒拿出來就要認輸」這種話,但她拿的只有抱在胸前的一個兔子布偶而已,那個布偶像幼兒的玩具一樣,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機巧傀儡.

但就算她帶著櫻花招鬼,那態度也未免太傲慢了.雖說在這個場上禁止殘殺,但在這種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致死的狀況下,她竟然還如此從容不迫.

這不算輕視我的話算什麼?我不禁忿怒地沖口說道:

「你說這種話卻不拿傀儡出來,是在打什麼主意?」

「哎呀,我不是正抱著嗎?喏,它就在這里.」

她笑嘻嘻地用兔子布偶磨蹭臉頰,兔子也像有生命般地眯起眼睛,開心地搖著耳朵.

她操縱的那只兔子,簡直像一個活生生的動物.那雖然是傀儡操縱的極致,但卻和現在這場面不相襯.

這里是以戰斗來決定誰是最優秀的傀儡操縱者的地方,在如此神聖的場所,還恬不知恥地自我安慰,也太沒有分寸了.

「……我不是指你的玩具,我指的是你戰斗用的機巧傀儡.難道你打算在這里使出偷襲這種卑鄙的手段嗎?」

「……怎麼可能?如果對手更強的話還說得過去……」

聽了我的話後,她的反應是啞然失笑.神樂鄙視般地笑著看我.

「勝負若不對等,就不值得一看.考量到我和你的技術差異,我想設法讓這場對決有點看頭,您覺得不滿意嗎?」

「……看來,你這家伙是打算徹底地愚弄我哪.」

「……啊,您明白了嗎?您花了滿長的時間才搞懂呢.」

她說出這話的同時,我憤怒地揮動手臂.

七根絲線散發出磷光,要掌控迅花藏神,我必須將七指全纏上念絲,使用我所能操縱的最大線數.必須有高超的操縱技術,才能發揮出這具機巧傀儡的高性能.

縮短距離之後,我接著放出傀儡的內藏兵器.迅花藏神的裝甲板下露出數不盡的炮管.這里是戶外,不用客氣.況且就算殺了這個女孩,也沒有人會為此哀悼.

我毫不猶豫地拉下扳機,射出無數子彈.不管櫻花招鬼的速度有多快,應該也無法躲過這片彈幕.

子彈在一瞬間掀起了大片塵埃,我看不清對面的情況,但金屬被子彈擊中的尖銳聲響,讓我揚起嘴角.就算她再怎麼從容不迫,還是得拿機巧傀儡當盾牌,才能抵擋迅花藏神的攻擊.

機巧傀儡不是防具,是武器,拿來抵擋容易損壞,更何況櫻花招鬼應該沒那麼堅固.再加上三發致命的榴彈,這樣她就必敗無疑.

——這樣一來,操縱者本人也無法全身而退.

要是有一個差池,說不定就會要了她的小命,一想到這里,湧上心頭的笑意讓我的身子不禁顫抖.她要是輸了,就什麼也沒有了.袒護她的先代當家已經仙逝,她若再失去唯一的武器——操縱傀儡的才能,她就玩完了.

想到這個,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金色的頭發,美麗的容貌,不管那女孩多麼卑鄙,光看外表仍然很美.我若贏了,就能對她為所欲為,不論我怎麼對待她,都不會受到責難.

一陣風吹來,把遮蓋周圍的煙塵吹散了.然而——

眼前並沒有出現我預期的景象,而是出現銀色的反光.

櫻花招鬼當然沒有出現在那里.

那由銀色圓盤重疊形成的模樣,宛如古代戰爭中的密集方陣.無數圓盤組成的銀色大盾,密不透風地阻隔在我與她之間.

但是,那只是表面.銀盤喀啦喀啦地崩落後,出現了無數具兔子傀儡.每一具大約三十公分左右——它們身穿盔甲,拿著長槍與盾,讓人聯想到古代的騎士.

這麼多傀儡是從哪里冒出來的?研究這種問題一點意義也沒有.

一個優秀的傀儡操縱者,也會學一些用途廣泛的魔術.若學會空間擴張之類的魔術,即使是袖子這種小空間,也能攜帶大量武器.

「……那是什麼?」

可是,這麼龐大的數量是怎麼回事?不管技術如何高超,操縱傀儡所使用的線,也無法多過手指的數量.先代的坂上翁是十指,當代也是十指,這個小姑娘雖然讓人不爽,但行使的念絲數量也應該頂多十指.

話雖如此,我所看到的兔子數量卻遠遠超過十條念絲能操控的數量,共有三十四具.而且,神樂還繼續從洋裝裙擺下,叫出更多兔子.

「你還不明白嗎?……如你所見,我的機巧傀儡就是兔子.」

神樂嘲諷般地笑著說道,拿起抱在胸前的兔子磨蹭臉頰.

「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問你,數量這麼多是怎麼回事!」

念絲有幾條,操縱者就只能操縱多少傀儡.但是,這女孩卻輕易跨越了這道常識.坂上家的重量級人物坐的觀眾席上,也對這異常現象紛紛議論.

——這個女孩,影響了現場的氣氛.

恐懼驅使我立刻送出指令.我舞動指尖,操縱迅花藏神身上以念絲連系的火炮.

迅花藏神轟出了三十五顆炮彈,就在炮彈即將擊中神樂時,身穿盔甲的兔子跳出來,用它們的盾抵擋炮彈.但理所當然地,兔子被炮彈擊中後就彈飛到後方,腳邊的兔子一具具消失.

我放心地呼了一口氣.如果兔子像剛才一樣組成堅固的陣形就另當別論,照現在這樣下去,不出數秒她就會耗盡兔子,直接被炮彈擊中.

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能操縱如此大量的傀儡,但只要繼續這樣攻擊下去就能攻破.在我如此想了之後,正打算繼續射出炮彈時,聽到了尖銳的爆破聲.

同時,我指尖的觸感中斷了,機巧傀儡崩塌倒下.

映在我眼前的是把仿造毛瑟槍的長槍架在肩上的兔子傀儡.毫無意外地,兔子肩上的槍身冒出白煙,表示剛才已經射出子彈.

迅花藏神的腳部關節迸裂四散,身體部分——配備了許多炮管的部位,從中心開始,以放射狀融出一個大洞,甚至讓我能看到對面的狀況.

我震驚得全身僵硬.迅花藏神最自豪的,就是那副傲視所有機巧傀儡的堅固裝甲.只不過中了三發子彈,不可能會這樣,不可能因為被那種程度的子彈打中而崩壞.

「你每次都只有那一百零一招,老是拿槍指著對方,屆時也必然成為攻擊目標.」

「咿——」

「所以我才說是玩具.因為戰斗太費事了,所以把機巧傀儡做成像刺猬一樣——這構想雖然也不壞,但現在是講求分散風險的時代了喔,葛葉家的少爺.就像我的這些兔子一樣,對吧?」

神樂說完就笑了起來,她一揮手臂,兔群就回應似地動了起來.

我直視著那副光景,嚇得直不起腰,扭過身子就往背後逃.

接著我揮舞手臂,試著重新接上念絲,移動機巧傀儡,但是迅花藏神宛如折翼的羽蟲,失去了抵抗的力量.兔群很快地包圍迅花藏神,用大刀從頭往下一一分解,粉碎,使之崩壞.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女孩.

「不……不可能……會這樣……」

「哼哼,你好像還看不清現實呢.就讓我告訴你一件好事吧.」

她毫不掩飾聲音中的愉悅,宛如小女孩般的天真笑臉上,沒有一絲陰霾.

「整個世界,都是圍繞著我這個天才美少女運轉的.你最好記住這一點……不過,我想我應該不會再看到你了吧,嗯?」

兔子拿著沾滿油汙的大刀,緩緩走過來,然後舉起刀.

我顧不得羞恥,放聲慘叫並用雙手掩面,但當我從指縫間看到大刀揮下時,感到溫熱的液體從胯下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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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2: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一章『相遇』

那麼,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應該要從哪里開始思考才好呢?

原本仰望天空應該能讓我心情平靜,但現在就算我抬頭看,陰郁的夜空只會讓我低落的心情變得更憂郁而已.老實說,我不高興到了極點.

圍繞在我身邊的事情都十分重要,要排出輕重緩急實在很困難,若硬要找出最重要的事,首先要確認的應該是關于我的事吧.

我的名字是坂上神樂.

我非常可愛又聰明,技術精湛靈巧,舉止也無可挑剔,有連鑽石都相形失色的稱譽,是個極為普通的世界級天才美少女.

金色的頭發宛如一束月光,雪白的肌膚宛如陶瓷.我的容貌可愛得無以複加,甚至用女神一詞都難以比擬.若想像出一位不僅天下,連天上也無可匹敵,美得無法言喻的美少女,那無疑就是我了.我就是如此不凡的美少女.

若要再詳細敘述細節,恐怕光是那些敘述量就足以超過一本*文庫本了,因此就暫且先用如此簡潔的介紹留待回憶吧.(譯注:文庫本指的是A6尺寸的袖珍本,屬于日本一種書本類型,較一般平裝書便宜且方便攜帶.)

接著,要說明現在的狀況.

故事的主角,大多都會被卷入麻煩事里.

我這個將漂亮的金色長發紮成可愛的低雙馬尾,美得如夢似幻的絕色少女當然也不例外.

像我這種主角級的美少女,就常常卷入麻煩事里.姑且撇開天生麗質這項事實,常卷入麻煩事的體質讓我有點慨歎.

歎息著,然後我抬起頭,啊啊,我竟然連歎氣都歎得這麼可愛.我一邊想著,一邊抱住胸前的兔子布偶,把視線投向麻煩——也就是我面前的二人.

深夜里,在杏無人煙的工業區中,一名被逼到巷底的黑發少女,以及狼臉的男子.

想都不用想,眼前這場面應該是狼人正在襲擊少女吧?

「你誰啊?」

顯露敵意的狼人粗暴地問,少女求助般地看向我.

老實說,我是因為覺得事情變得很麻煩才歎氣的.

「我只是個路人.抱歉打擾你用餐了,我先告辭.」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等一下,你看到這個狀況,居然是那種反應!?太奇怪了吧!!」

少女看到我打算就此離去,慌張地說道.

居然說別人奇怪,真是一個沒有禮貌到極點的女孩,不過我仍然寬大為懷.我不快地皺起眉,停下腳步,望向少女.

「……我的反應怎麼了嗎?你啊,難道想對一個不管怎麼看都很柔弱的過路美少女求救嗎?」

「……可以對這種狀況視而不見還說這麼多話的女孩,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不像弱女子.通常應該會『哇——』或『呀——』地大叫著逃走才對吧.」

「閉嘴!喂,小姑娘,你到底要干嘛?」

狼人急躁地看了少女一眼,接著把視線轉向我.

我是所謂的除魔者.

如同字面的意思,除魔者就是討伐妖魔的人,暗地里把像眼前這個呆頭呆腦的狼人一樣披著人皮的怪物鏟除掉,是宛如神佛般令人感激的人.

而我今天的工作,就是要討伐最近在附近出沒的狼人,也就是眼前這家伙.這種工作內容很常見,也不是多難的事,只不過——

這種狀況還挺麻煩的.

若是事後才碰見,我或許還可以說「晚一步沒救到」,或是「若是能早一點發現就好了」之類的藉口,但現在這狀況卻沒辦法.

不對,等一下,現在如此斷言還太早了.在的狀況很不妙,是因為那女孩正被狼人襲擊.既然如此,只要等事情過去就好了.

我這個天才美少女神樂的頭腦,性能可說好到連超級電腦都遠遠不及.我迅速找出最佳解答,面向狼人說:

「說得也是,我是除魔者,是有事要找你……可是你若拿這家伙當人質的話實在很麻煩,所以我想等你用餐結束之後再來找你.」

「……我的耳朵是不是有問題?我好像聽到你說了有點奇怪的話.」

「……我也聽到了,不過應該是聽錯了吧.」

狼人一臉驚訝地和少女面面相覷.

「你們的感情出乎意料地好呢,那我就放心了.那麼,請慢用.」

「哪里讓你放心了啊!?」

「沒有人質在我會比較好辦事.」

我笑著說完後,少女目瞪口呆.

她那副模樣,好像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實在讓人不開心.

「……那個,因為這樣就放任人質被殺,我認為這種想法也未免太前衛了.你沒有想從身為一個人類的角度,來思考一下嗎?」

「哼哼,我不做那種無聊的事.因為除了人類的身分之外,我更是一個聖人.」

「……聖人是崇高的人類,沒人性的人應該不叫聖人……」

「這樣啊,那沒人性的我就此告辭了.」

「請等一下!若我惹你不高興,我道歉,要是你能救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少女突然變得很謙虛,我斜眼瞄著她,用指尖卷著細細的金發.我在街上走了大約八小時,現在已經接近黎明了,就在我正想要打道回府時,竟然碰上這個場面,沒有比這更不幸的事了.

我個人是想在回家洗澡之後,報告說:

「我很努力了,不過今天毫無斬獲.明天再接再厲!」

然後就去睡覺,我認為這個計劃十分有魅力.

「不,我今天累了,容我擇日再來叨擾.」

「…………雖然你的語氣很禮貌,但總之你就是要拋棄我嘛?」

「換個角度看,或許就是那樣吧.」

「不,我覺得不用換個角度看,你就是那個意思.」

「不要緊的,我明天一定會來救你.」

「……到那時就完全來不及了吧.」

黑發少女既傻眼又疲倦地歎了一口氣.

她穿著膝上襪加短褲,打扮得有點時髦,似乎要突顯自己的身材曲線.我不禁仔細端詳她的身材,接著微皺起眉,看著她的臉.

她有一頭長長的黑發,以及很有日本人味道的清秀五官.

盡管比不上我這個超越次元的超級美少女.不過她的長相也非隨處可見.總覺得這個少女身上,沒什麼現實的感覺.

她獨特的魔力與存在感都極為稀薄,可能是妖魔或精靈.看到她這狀況和模樣,也能明白她不是一個真正的人類.

她被狼人襲擊還剛好被我碰到,也真是罕見.這種偶然不會發生第二次.

更何況她也沒有怕得發抖,還挺沉著的,看起來不像是完全束手無策的樣子.不過她好像也需要我的幫忙,雖然還能開開小玩笑.但臉色看來不太好.

「喂,不管你要干嘛,沒事的話就快點給我滾.這次我就先放你一馬.」

當我正在觀察那名少女時,狼人看了看我和那名少女後,開口對我說.

狼人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實在讓人不愉快到了極點.其他人我是不太清楚,但居然對本小姐用這種語氣說話,我該怎麼做呢?

話說回來,若我會因為這種小事動怒,器量也不過如此.我應該要用溫和且從容不迫的沉著態度來應對吧.

一直到這里,我頭腦中的思考應對都很好,但是——

「你這外表像狗和人類搞出來的失敗品,嘴里也還真吐不出象牙呢.在這種情況下,不是你放我一馬,應該是我放你一馬才對.」

我的嘴巴卻自己跑出了這句話,我趕緊捂住嘴.

「……你找死嗎?小姑娘.」

為時已晚,指的大概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吧.我在內心感歎自己的沖動,看著露出發黃牙齒的狼人,然後歎了一口氣.事到如今,也沒辦法了.過一會兒,我又歎了一口氣後,抱住兔子的手悄悄地加重力道.

「……你不但是狗,還是個失敗的餌,即使是我這種擁有三打聖母瑪莉亞慈悲之心的人,都不敢恭維.」

「……你是想挑釁,還是自我吹噓?還真聽不太懂呢.」

少女用驚愕的眼神看著我.她真是一個非常沒有禮貌的女孩.

「不過,不管怎麼說,你好像想救我了,我真的非常開心.」

「我才沒有想救你喔.只是因為那只狗的語氣讓我有點不高興,所以才稍微有點想幫助你.」

「你這個……!」

狼人大概在那一瞬間氣瘋了吧,它往前跨了一步.

雖說是人類與狗的失敗品,但在為數眾多的妖魔化身中,狼人的體能算是高的.它一轉眼就跨越五公尺的距離,朝我逼近過來,並舉起手臂.

「……請別靠近我.」

話雖如此,但對方到底是個失敗品.

我輕輕揮動右手,從指間伸出帶有魔力的絲線.

無數根閃耀著磷光的線纏住狼人的身體,不但妨礙他身體的動作,也讓他的腳不聽使喚而跌倒.

——念絲.

這是擁有魔力的操縱線,被念絲纏住的東西,都會照著我的意思動作.雖然使用上的技術性算是中下,但在我這種宛如超級一流魔術師的人手中,就能像這樣輕松制服對手.

像我這種天生就會使用念絲的人,人們都敬畏有加地稱呼為『傀儡師』.

狼人栽了個大跟斗,撞到大樓外牆,我斜眼瞧著狼人,歎了一口氣.只是四肢發達而已,就驕傲成這樣,這個世界可沒那麼好混,真是個笨蛋.我在心中喃喃自語後,說:

「小白,起來.」

我叫起抱在胸前的兔子——小白.小白馬上揮動右手,要叫出新的兔子.仿佛回應小白的動作似地,我身上穿的洋裝裙擺輕輕飛舞,拿著毛瑟槍的兔子從里面跳出,將槍口對准狼人.

「雖然很浪費,不過我不想再花費多余的魔力,再這樣下去又會被你逃走,所以就在這里解決吧,再見.」

拿著毛瑟槍的兔子扣下板機,同時發出的爆裂聲讓我微皺起眉.

魔力子彈擁有可輕松打穿鐵板的威力,要打爆狼人的腦袋算是大材小用,我一邊看著四處飛散的殘骸,一邊暗自反省.

「……好驚人哪,你超強的耶.」

「和被這種沒用的家伙逼到牆角的你比起來,是超強的沒錯.」

已經沒事了,我對小白如此說了之後,小白再度揮動右手,拿著毛瑟槍的兔子隨即回到裙子里.

這種做法有一個缺點,就是每次叫出兔子時,我都會覺得有點癢,可是沒有其他適合的地方,所以癢也沒辦法.因為連系亞空間倉庫的出入口,只能設在人類的死角.

「唔……哎,嗯,你這樣說,我也無法辯駁.」

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身子靠在大樓牆壁上.她的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衰弱.雖然我想丟著她不管,但要是被人瞧見就傷腦筋了.

「……要我叫救護車嗎?不過我會向你收手續費.」

以社交辭令來說,先說清楚並無不妥.反正她大概不是人類,也說不出什麼令人滿意的答覆吧.

「……不過,一般人不都免費幫忙的嗎?」

她無力地笑著說了之後,搖頭說:

「不用幫我叫救護車啦,謝謝你.因為我不是人類.」

我料到她會回絕,不過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

我知道她不是人類,但她也並非歹類.在她身上,我感受不到血和怨恨的氣味.放她一馬吧,我剛才心中都如此想著.

「……我是個除魔者.」

可是,可是,她到底為什麼要對我說那句話呢?我為了討伐妖魔而日以繼夜地工作,簡直是除魔者的模范生,她卻特地告訴我她不是人類,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她是想自殺還是怎麼樣嗎?

算了,不管怎麼樣都無所謂.那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我也沒有興趣.

那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

「呵呵,所以我說那種話,你就會殺了我嗎?」

「如果你想安樂死的話,我就成全你.只是要收取一點費用.」

我說了之後,少女不知從哪里拿出錢包,朝我丟過來.

「請.」

「……這是?」

她的行動讓我有點愣住了,視線在她與錢包之間搖擺不定.

我要修正前言.我會說那種事無關緊要,只限于她很珍惜性命這個條件為前提.我原本以為她只是個單純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的呆子,沒想到她真的想要自殺.

雖然她是個呆子這點沒變,但有點超出我的理解范疇了.

剛才這女孩不是還死纏著我,要我救她一命嗎?

「喔,因為你說要收一點費用.」

「你之前說,棄人于不顧的人,是連鬼怪,惡魔,畜生都不如的水蚤,但我救了你之後,這次又要我殺你.你的頭腦還真難以理解.」

「……你說的前半段話里,有八成好像是很嚴重的被害妄想.我絕對沒有說過那種話.」

她說完後,露出淺淺一笑.

「哎呀,因為要是被吸血鬼抓了,還挺麻煩的.要是死了也罷,若被逼著活下去,讓吸血鬼能不斷吸血的話,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就在我快被抓到,認為萬事休矣時,你剛好出現了.」

「……謝謝你這番莫名其妙的說明.雖然聽不太懂,不過總之你想要我殺了你嗎?」

「不,一點也不.我並沒有想要你殺了我.」

「……什麼?」

「我的命是你救的,所以我認為我的生死該交由你定奪.」

就算我這個天才美少女神樂的頭腦如此聰慧,也完全聽不懂她說的話.她到底在說什麼?她到底想怎麼樣?我完全猜不透.

總之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這女孩的腦袋和外星人一樣難以理解.我總貲得剛才好像白忙一場,讓我不禁歎氣.

「……我沒那麼閑,生死請你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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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2:59 |只看該作者
「是嗎?呵呵,那太好了……」

她笑了起來,然後好像很困似地眯起眼睛.她還真是個奇怪的女孩.還是別和這種家伙扯上關系比較好.就在我如此心想,並往回走的這一瞬間.

碰咚,一個聲響讓我停下腳步,聽起來好像一個柔軟的重物倒地發出的聲音.我心中出現不好的預感,回頭一看——

我意料中的景象出現在眼前,讓我又歎了一□氣.

「……糟透了.」

雖然我剛就知道她不是人類,但她的存在感非常稀薄,現在也幾乎像要消失一樣.恐怕她的魔力已經枯竭了吧.至少我了解到,再這樣下去,過不了一天她就會自然消滅了.

我稍微抱緊小白,閉上眼睛.

「……我的夢變成惡夢了.」

這女孩也太會給別人制造麻煩了吧.雖然我不想管她會變成怎麼樣,但讓她死在我面前也實在不妥.

我今天已經歎了不知道幾次氣,我又歎了一口氣後,無力地垂下頭.

最後實在我沒辦法丟下她不管,暫且將她先帶回家中,但她靜靜地發出規律的睡眠呼吸聲,怎麼看都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因魔力匱乏而消滅.

精靈或妖魔常發生這種事.他們原本就沒有血,沒有肉,也沒有實體,他們全部的身體都是由生體瑪那構成,所以擁有遠遠超越一般生物的力量,可是也因此而顯得不穩定,脆弱,以及稀薄.由于他們的身體不是由血肉組成,而是以魔力塑形,所以失去魔力之後會消滅也是必然的.

從她倒下的樣子來看,我推測她大概是因為魔力不足而衰弱,所以補充了她不足的魔力,但盡管如此,她還是沒有醒來.根據她牙齒的形狀,我覺得她是吸血鬼那類的,所以她需要的或許不是魔力,而是鮮血,可能因為如此,她才遲遲沒醒過來,不過這點先擱下不論.

若是在別人面前也就算了,她居然悠閑地在我面前睡覺,實在是個我行我素的女孩.她到底知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啊?等她醒來,我一定要問她這個問題.

我慢慢地用指尖撫摸著坐在桌上的小白.

小白開心地眯起眼睛,我的嘴角也稍微上揚.

「她都沒醒來呢.」

聽了我的話,小白不可思議地歪著頭看我.我沒有要它回應我,只是自言自語而已.小白和其他兔子不同,具有某種程度的知性,所以多少能和我心意相通,但即使如此,它的智能還是沒高到能和人對話.

這有時讓我感到遺憾.不過,想到小白存在的原因,不能對話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一個武器並不需要對話功能,也沒有實用價值.

不需要安裝不必要的東西,原因就只有這個而已.話雖如此,遺憾的事情還是遺憾.我歎息著,撫摸小白的頭.

「——」

床上突然傳來的布料摩擦聲,嚇得我的肩膀抖動了一下.

「……你能起床嗎?」

「……嗯,還好,托你的福,是吧?」

還真是個會對人心臓造成負擔的女孩.怎麼說起床就起床,起床之前好歹該說句「我要起床啰!」來提醒我一下吧,萬一我的心臓被她嚇停了該怎麼辦啊?

雖然我想這麼告訴她,但我可是擁有三打聖母瑪莉亞慈悲之心的聖潔美少女神樂,我的慈悲之心勉強把那些話壓抑下來,然後歎氣並對少女說:

「你還記得就好.身體還好嗎?」

「嗯,很好……不過,你為什麼要救我?」

我抱起桌上的小白,然後面向她說:

「若有人在眼前快死了,伸出援手是很普通的吧?」

「不,因為你渾身散發出一種……讓我以為你會狠狠地把我丟在路上不管的感覺.」

「你想太多了吧.更何況,其他人我是不太清楚,但你偏偏要讓我的努力白費,不覺得自己太狂妄了嗎?」

「呃,不,我也知道自己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你說狂妄……?」

「是的,實在很不可取.」

我說了之後,環抱膝蓋坐在椅子上.抱著小白並環抱膝蓋坐著,總覺得能讓我的心情平靜下來.就在我用這種姿勢,讓情緒和心跳充分平靜下來之後,我微微點頭,開門見山地進入正題.

「……之前那到底是什麼狀況?吸血鬼竟然會被那種犬類之流追趕.」

既然我救了她,要是沒有得到某種程度的利益,就太劃不來了.我對她的情況有一點疑問,有些地方也令我好奇.

「喔,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啦.原來你發現我的身分了啊?」

「那種程度的事我是確認過了.你沒有像被卷入那種事件的一般人一樣,具備惹人憐愛的要素,而且你還露出牙齒給我看了.」

基本上,狼人常常跟在吸血鬼身邊.

盡管狼人的體能很高,但智力幾乎都很低,無法使用高等魔術之類的能力,因此狼人很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所以很多狼人會向吸血鬼尋求庇護,很多吸血鬼也會豢養狼人,把狼人當做廉價又好用的手下,他們之間有著如此的共生關系.

話雖如此,但那完全只是因為他們的利害關系一致,有時生性粗暴的狼人也會因為它們簡單的思考回路而對飼主露出獠牙.據說因為吸血鬼瞧不起各方面都低劣的狼人,他們對待狼人的態度常使他們面臨狼人反撲的狀況.

所以狼人攻擊吸血鬼也不是新聞.但我需要知道她被攻擊的原因,例如她是否只是被她的仆人攻擊.

或者是,吸血鬼彼此在暗地里有勢力的斗爭.

「那也沒辦法呢.話說回來,我不太清楚你為什麼沒殺了我,還照顧我.」

「……?」

「通常不是會把我綁起來,或是把我手腳砍斷之類的嘛.」

聽起來真耳熟.實際上我也聽說過,很多除魔者會做出那種事.

「……你希望我那麼做嗎?你的興趣還真特別.」

「不,不不不,我絲毫沒有那種興趣.不過,你是除魔者吧?」

「除魔者之中或許也有那種人,不過我對那種事沒有興趣.」

而且我才不想特地去做那種麻煩事.

「…………問題不是有沒有興趣吧……」

「那種事因人而異.因為妖魔沒有人權,所以逮到妖魔後,有人會全數殺光,也有人會用來滿足私欲,不過我不會做出無利可圖的事.如果你殺過二,三個人,聲名狼藉的話,那我也會考慮對你做那些事.」

「……不,請你別這麼做.」

她的表情變化讓人眼花繚亂,那模樣幾乎和一般人沒有區別.

當然,我從氣味判斷,她身上確實有妖魔特有的魔力流,但她也確實比一些笨拙的人類更像人類.在我至今所看過的妖魔之中,她算是滿特別的吧.

「你身上沒有血的味道呢,表示你沒做出那些很壞的事吧.抓一只無害的小動物,對我而言並無益處,我這樣說,你聽懂了嗎?」

「……你說得這麼明白,讓我有種受傷的感覺.」

明明是吸血鬼,卻沒有血的味道.也就是說,她甚至沒有吸取生存所需的最低血量.雖然我不知道是出于什麼理由或原因,不過身為一只吸血鬼,卻完全不吸血,或許就是她為何看起來瀕臨死亡的原因吧.

考慮到這一點,這女孩還不算是個真正的吸血鬼.

「那我可以當做你是心血來潮才救我的嗎?」

「可以啊,你想逃也沒關系.我本來就只是心血來潮,基于興趣才救你的.」

「興趣?」

「正確說來,那也是我工作的一環.那個狼人為何攻擊你,是偶然,刻意,還是你們有私人恩怨.原因不同,我的處理方式也會多少有點不同.」

「啊,這樣說來,你剛剛也提過這點.應該是偶然吧,因為我是到處閑晃時,不小心跑進了其他吸血鬼的地盤.」

「……吸血鬼的地盤?」

「怎麼了嗎?」

「……沒事.」

這附近潛藏著一只吸血鬼.

那只吸血鬼操縱狼人當成手下使用,每天晚上攻擊人類,抓了之後吃掉.

這一帶是除魔六家之一——坂上家的土地,也就是說,這里可說是六家的勢力范圍.這塊土地本來不容許妖魔在夜間游蕩,但是這幾年來,除魔者陷于被動的處境,連那只吸血鬼的所在地都無法掌握.

因為如此,我這個要曰以繼夜工作的不幸美少女,才不得已過著沒有正常作息的生活.

現狀就是,我們完全無從得知那些狼人是從何而來,又要往哪里去.

「我本來就一直在找那只吸血鬼,這也是為何說那是我工作的一環.這幾年,那只吸血鬼似乎一直躲在這一帶,但我們一直找不到他的破綻.」

「原來如此.不過,我或許幫不上忙.」

「這樣啊.那也無妨,反正我打一開始就沒什麼指望.」

我說完後,突然頭昏眼花,身體像在搖晃,不對勁的感覺讓我皺起眉頭.大概因為我把魔力分給她,讓體內的魔力減弱的關系吧.

我用力抱緊小白,吸取積存在小白體內的魔力.

小白的角色,是兔子們的司令塔兼魔力儲存槽.

我雖然天生是個超級天才美少女,可是擁有的魔力卻少得不成比例.即便操縱本來就只需少量魔力便能操縱的機巧傀儡,但我的魔力少到一操縱就會耗盡,因此我的魔力量只比一般人稍高一些而已.

我把原本就少的魔力用在她身上,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我對自己滿懷的溫柔歎了口氣,閉上眼睛.

話雖如此,小白身上的殘余魔力也不多.鑒于我現在的狀況,也無法從小白身上拿回更多魔力.

仿佛提領存款一般,我只將必要的魔力量送到體內,然後緩緩張開眼睛.

「……你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嗎?」

「只是魔力有點不夠而已,因為我浪費魔力去救某人的關系.」

魔力也稱為瑪那,它存在于與物質世界重疊的精神世界,是精神世界里的粒子總稱.若要說得更直接一點,就是『可以組成任何物體的東西』,這樣的說明應該比較正確吧.魔力具有一種性質,可以反應智能生物的想法——也就是願望,然後將各種能量與現象變化為物質,使其化為現實.

人類擁有能在有意或無意間操控這種魔力的底子,可以藉此強化身體以獲得對抗疲勞與疾病的抵抗力;而若失去這種魔力,身體狀況當然就會急遽惡化.

「唔……我,我真的很抱歉.」

她說完後,似乎欲言又止地左顧石盼,但一句話都沒說就閉上嘴.她的行為實在很可疑.我松開了抱著小白的手,有點後悔救了這個奇怪的女孩還帶她回來.

雖然我的狀況不是很好,不過也沒有大礙.我甩了甩頭,像是要揮去籠罩在頭腦里的濃霧,然後看向少女.

「你的狀況怎麼樣呢?如果你不亂來,我剛剛給你的魔力,應該夠你活一陣子.」

「……如我所說的,托你的福,我的身體好像恢複得不錯.謝謝你.」

「這樣啊,你只要在接下來的日子,一輩子記住我的大恩大德就好了.像是說『啊,神樂大人,因您的助佑,我才得以活著度過每一天,實在感激涕零』這樣.」

「……你叫做神樂嗎?呵呵,好好聽的名字.」

「我的名字當然好聽啊,因為我是如此美麗.」

「啊哈哈,說得也是.我是真的這麼想喔.」

聽了她的話,我皺起眉頭看著她.

「你真的是一個很棒的人呢.雖然我活了那麼久,但或許是第一次碰到像你這樣的人.」

她盯著我,開心地笑著對我說.我自然地別開視線,緊緊抱住小白.

「……怎樣啦.」

「呵呵,就算自己一直自誇,但被別人稱贊還是會害羞嗎?」

「我沒有害羞,你真沒禮貌耶.」

「哎~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愛,你的耳朵都紅了喔.」

我不由得用手捂住耳朵,接著才意會到她話中真正的意思.為了遮斷她那仿佛在輕視我的視線,我整個人往後轉.然後我又聽到她的笑聲.

「你真的好可愛喔.」

「…………我討厭你.救你一命,讓我的心情變得非常差.」

「不過我非常喜歡你喔.呵呵,是真的.」

她說完之後,好像想起什麼事似地,心不在焉地說:

「我之前一直都沒遇到過好事,所以現在很高興.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人類討厭我:但又無法干脆徹底地成為妖魔,所以妖魔也討厭我.」

「…………」

「我的處境還真是尷尬呢.我沒有棲身之所,一直到處逃竄;然後,就在我認為差不多該耗盡魔力而死了的時候,就遇到了你.人生真讓人摸不透.呵呵,現在我產生了一點活著真好的想法.」

「……你的感動還真不值一提.不過是個妖魔,少對我說什麼人生的道理.」

「啊哈哈,抱歉.的確不值一提,不過若有很多這樣的感動,生活一定也冉變得更有樂趣吧.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啦.」

少女有點落寞似地繼績說: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吧.畢竟對身為除魔者的你來說,我在這里並不是一件好事.」

「嗯……是啊.」

「……嗯,謝謝你.如你剛才所說的,我——鈴音從以後,會永遠在心中感謝神樂的恩德而活下去.」

少女——鈴音說完之後,誇張地向我鞠躬.我將她的名字在腦海中覆誦了幾次,依舊背對著她點頭說:

「畢竟你麻煩的不是別人,而是本小姐我,你當然要銘記在心.」

「嘿嘿,總覺得你這說法有點過分耶.」

我聽到布料摩擦聲和床板發出的吱嘎聲.即使沒轉頭去看,我也能想像她站起來的樣子.

「……哎,希望你別讓我的辛苦白費.」

「呵呵,我會銘記在心的.」

她經過我身後,走向玄關.

玄關傳來穿鞋的聲音,開門的聲音,然後稍微安靜了一下.

「再見,神樂.我很高興喔.」

她在說話的同時關上了門,就這麼離開了.

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疲倦地直接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我真的,真的做了一件無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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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3: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二章『脫兔』

我走在木板走廊上,傭人們都側目看我,然後很快地別開視線.

若要推論他們為何會有那種反應,一般而言的普通結論,大概是我這般連女神都自歎不如的可愛美貌讓他們目眩神迷,使他們感歎並懊惱起自己的境遇吧.因為就如同世界是圍繞著我運轉一樣,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宇宙真理.

然而,這里有很多不知道這宇宙真理的庸俗之人,他們看向我的視線,只有嫌惡與侮辱而已.

我走在坂上家的木板走廊上時,時常接收到這種視線,已經見怪不怪了,但這實在讓我難以理解且心情不快.

美少女比任何事物都應受到疼愛,而坂上神樂,我這位美少女中的美少女更是如此,在學習敬愛父母之前,應該要先學習這件事吧.

美少女要受到疼愛.

我居然和不知道這種道理的人呼吸相同的空氣,實在令人無奈.

走在走廊上時,沒有人和我四目相對,但我走過去之後,他們就開始竊竊私語,不用聽也知到他們在說我的壞話.

我歎了口氣,為了平靜情緒,我用力抱住小白.

竟然用這種態度,對待我這個在之前的儀式中贏得傀儡操縱者的最高稱號——『愧儡師』的公認天才美少女,再怎麼沒禮貌也該有個限度吧.我感慨地再度歎了一口氣.

我得到傀儡師這個稱號,終于和先代——我的師父立于相同的立場.

但情況卻沒有任何改變,真要說的話,我只覺得變得更辛苦了.

坂上家是除魔者的家族,本分就是戰斗.

傀儡師這個稱號,對于我這個沒有權力又沒有後盾的薄命紅顏來說,只是平添一個繼續不斷戰斗的理由而已.

事實上,最近的工作次數太頻繁了.

本來應由五人或十人進行的工作,只分配給我一個人,這一定是分家的葛葉家搞的鬼.因為在傀儡師的儀式上,我讓葛葉家的下一代當家輪得一敗塗地.

因為那個緣故,這幾個月,不,應該有半年吧,半年來我都一直工作,不得休息.

雖說我做了很多備用品.但手上的兔子數量還是讓我心中沒有把握,必須要有時間讓我整頓與增產才行,但不管我再怎麼說,這個理由直到現在都不被認可.

我讓那個自尊心強的長男一蹶不振,對葛葉家來說這大概是不可饒恕的吧.

盡管如此,我也一樣.那個男的好幾次對我糾纏不休,那股恨意只有我這個當事人才會明白,我曾經差點被那個有少女性癖(戀童癖)的性變態給推倒.考量到我的心情,那種程度的報複已經很寬宏大量了.

然而,我的頭腦現在似乎發熱又紊亂,這也是那件事導致的結果之一.這麼一想,我對自己所做的事,有那麼一丁點兒後悔.魔力和體力是身體的基本要素,而我這二方面都不太優秀,這個唯一的缺點,在平常來說並不是個大問題,但這樣不斷工作之下,即使是我也受到了影響.

應該和前幾天幫了那女孩也有關吧,那實在很浪費魔力,結果我還白忙一場.她若會像白鶴報恩那樣,或是帶個什麼東西來謝我也好,但從那之後她就音訊全無.

那個小姑娘的處世態度也太天真了,她以為我是誰啊?

我走了一會兒之後,來到走廊的盡頭,當家的房間就在那里.

我打開拉門走進去,然後伸手到背後把門關上.房間里有二名男子,其中一個坐在椅子上的胡子男,不悅地用鼻子哼了一聲,對我怒目而視.他陰險的面容,是這個坂上家的象征.

「你來這里都快十年了,連一個禮貌都沒學會嗎?」

「……禮貌那種東西,應該是你要對我這個天才美少女兼傀儡師大人使用的才對.」

率先開口的那個沒禮貌又令人不愉快的男子,他叫做坂上和政,他是坂上家的現任當家,也算是我的舅舅.雖然算是我的舅舅,但也只是個胡子男,和我這宛如奇跡般的美少女有云泥之別.

另一個人,總是板著臉像個石頭般杵在一旁,他算是和政的親信,好像是姓佐伯,因為我沒和他交談過,所以不清楚.

我對許多人都不聞不問,他也是其中之一,沒有特別著墨的必要.

「就算我對你有禮貌好了,但禮貌是消耗品,像貨幣一樣,使用太多次價值就會眨低.我的禮貌更是如此,而且你不覺得你這種人不配嗎?」

「……你還是一樣,讓人氣到想殺了你.只會強詞奪埋.父親大人應該很寂寞吧,你不如早點去陪他老人家如何?我覺得這個提案還挺好的.」

「說得也是.若再繼續照著現在這樣工作下去,我想那一天應該不遠了.」

「那很好,這樣我也不用再看到你的臉了.你這個家族之恥.」

「可以不用再見到舅舅的臉,也挺讓我心動呢.」

和政以前似乎也是傀儡操縱者,但進行除魔的工作時傷到脊椎,之後從第一線退下來,現在專門負責財務大權.

盡管如此,他仍擁有使自己不顯衰老,遠超越常人的魔力,以及鍛煉有素的身體.時至今日,除了我這個超級一流的天才傀儡師之外,他可以說是最厲害的操縱操縱者了吧.至少他的技術比那個葛葉家的操縱者厲害多了.

明明是如此,他到底是基于什麼理由,才推薦我去參加那個傀儡師儀式的呀?

這個男的個性很差,絕對不是會因明白自己的立場,而跪倒在天才美少女神樂跟前尋求稱揚的人.原因實在令人費解.

「不用客氣.你恐怕會是古往今來,第一個當上傀儡師不到一年就死了的人吧.如何,你不覺得這樣可以留芳百世嗎?」

「不過我覺得那對坂上家來說應該是件不名譽的事.話說回來,舅舅為什麼要推薦我去參加傀儡師儀式?盡管舅舅的能力只有二流半,但要稱霸現今這三家應該也不難才是.」

「哼哼,雖然我討厭你,但我十分看重你的實力.即使你是我那個笨妹妹和外國人生的沒禮貌雜種小鬼,但你的能力確實了得.傀儡師是最頂尖的傀儡操縱者,既然如此,就不應受到好惡這種瑣事左右.」

「沒想到舅舅會說出如此正經的意見.我以前認為舅舅只是個無禮又粗魯,而且頭腦和個性都很差的傀儡操縱者,不過舅舅似乎買了市售的腦髓,裝進腦袋里了呢.我現在十分感動.」

「你這小鬼.算了,來談工作的事吧.我沒興趣和你和睦聊天,閑話就到此為止.」

和政說完,拿起雪茄點火.

我怔怔地看著他點燃雪茄,歎了一口氣.我的身體像沒有上油的機器一樣,動作的時候會發出喀喀的聲音,光是站著就覺得累.雖然想試著像世上的女孩一樣說出『給努力的自己一點鼓勵吧!』這種撒嬌的話,不過卻完全沒有那種余裕.

我真是個可憐的美少女啊.想到這里,我也只能歎息.

像這樣和當家強詞奪理地爭論,就我的來曆而言可說是一項奇跡,因為我的立場本來是很危險的.

和除魔之家這個名字相反,這里住的都是比人類更接近魔物的人.

沒有任何後盾的小女孩,若要維持身為一個人類所需的最低限度的生活,就必須要有實力與實績.因為我而者兼具,所以才能像現在這樣生活.如果沒有實力與實績,我就沒有任何價值了.

至少對于在這個家里,那些與其說是人不如說像畜生的人來說,就是如此.

為了讓疲憊的身體得以休息,我靠著拉門歎一口氣.看到我這樣子,和政又像往常一樣,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眯起眼睛.

「哼哼,你看起來挺累的.真的大限將至了嗎?」

「……哎呀,難道舅舅在為我擔心嗎?不過我不覺得你有像人類一樣的心腸.」

「我怎麼可能會擔心你,一想到快要不用再看到你的臉,我高興都來不及.」

和政笑著說話時,煙也跟著搖晃,他又得寸進尺地說:

「是因為父親大人低頭拜托,你這種廢話連篇又狂妄自大的人才能仍在這個家里混口飯吃.我之前也說過,讓你當上傀儡師也是父親大人的遺願,所以才會讓你參加前陣子的儀式.」

「…………」

「我對你可是毫無情義可言喔?我實現了父親大人的遺願,和父親大人的約定也到此為止.所以你才得要拚命工作.」

和政的話和平常一樣,無須介意.我稍微抱緊了胸前的小白,靜靜地道出我的驚訝:

「……我第一次聽到,師父對我有那種遺願.」

「那也是當然的吧.老太婆只挑重要的東西來燒,寫給你的信也在里面,看樣子她似乎對你很不滿.」

「……這樣啊.」

「如果你覺得沮喪,之前就應該活得更聰明一點.若你多諂媚一點,在別人家里也搖尾乞憐的話,老太婆也不會這麼絕吧.」

「……你真沒品,完全不能想像你是師父的接班人.」

我瞪著和政,但他仍然一副嘲諷我的模樣,而且還愈來愈過分,繼續開心地用言語眨低我.

「你才是根本不像流著我們家族血統的人.不過,考量到你的出身,那倒也頗妥當的.因為你的長相很漂亮,所以沒有人認為你會是該丟進垃圾桶的東西,怎麼樣,現在你要不要去葛葉那邊呢?展現出像衛生紙那種程度的用處吧?」

「……反正你文件都弄好了吧?請把那個給我.再和你說下去,我美麗的耳朵就要被你不堪的話語汙染了.」

雖然我已經習以為常.但仍舊高興不起來.我宛如吐露出我的不悅般地說出那些話,催促他回到正題.

「哼哼,你明明就習慣被人這麼說了吧.算了,我也膩了,拿去吧.」

我揮動指尖伸出念絲,把黏貼好的文件拉到手邊.那是三份用夾子夾好的文件,若換算成張數就是一份三張.看起來不是多難的工作.

不過共有三份這點就不太正常了.

「其中有一份是只流浪吸血鬼,雖然沒做出什麼事,不過最近好像在這一帶閑晃.如果看到了就抓起來,只要是留下活口就好.」

「……流浪吸血鬼?」

在那一瞬間,那個女孩浮現在我腦中.

不過應該不會是她吧,我否認了那個念頭.她沒有理由要刻意留在有這麼多除魔者的地方.

「對.看樣子,那只吸血鬼之前好像是奴隸之類的,那家伙的主人,也就是傳聞中的吸血鬼,好像以此為條件,說把那家伙還回去,他就會離開日本.高興吧,這事結束後就讓你休息.」

「…………我不認為對方會不介意那只吸血鬼受到傷害.」

「你真蠢耶,誰說過要送回去了?當然是在交易的時候把他們殺光啊.」

「……原來如此,這樣我明白了.」

我把文件放入包包之後轉身離開,剛才已經再度充分確認過此地久留無益,而且也沒什麼要再次詢問的事了吧.

我如此心想時,身後傳來的笑聲讓我停下腳步.

「……哼哼,你在這方面還真冷漠呢.聽到要殺光對方時,多少會動些憐憫之心才是人之常情,會惹人厭果然不是沒理由的.」

「你想說的,只有這些而已嗎?」

「我說了什麼讓你生氣的話嗎?我只是說出事實罷了.」

和政發出嘲弄般的笑聲.

和政與護罵,對我而言只像草原上的一縷微風.

我不理會和政的話,用臉頰摩擦小白的耳朵,直接走出房間.

A

為了世上的人類而粉身碎骨就是除魔者的工作,這是個非常危險,卻有益于大眾的工作,但並不會因此獲得任何獎勵.

基本上,一般人不會遇到妖魔,就算遇到了也會當場斃命,所以妖魔的存在通常會變成都市傳說或鬼故事之類的東西.

當然沒有人會感謝我們,我們看到的大多都是尸體,令人不快的妖魔或惡劣的壞魔術師.加上還有性騷擾,濫用職權的上司,扯後腿的同事,從人際關系和壓力的角度來看,這里算是最糟糕的職場.

還有,因為委托人受限,盡管工作危險,外包業界的報酬卻十分微薄.聽說現在從這里跳槽到其他非法業界的人,比以前多很多.說到我們最大的顧客,從以前就一直是除魔協會——自古以來都被支配協會的六家所壟斷,在不可能有新血能加入的行業里,壟斷一詞也等于不存在.在這以非法手段謀生的行業里,反壟斷法之類的法律似乎也管不著,實在令人感歎.

但是,若說為何不辭去這一行,回歸普通的生活,我大概只能回答不可能吧.

被囚禁在這腐敗的業界,只能不斷工作的人,很多都沒有戶籍,此外不但新的工作難找,還受到嚴密監控.實際上,我們被迫以近似非法居留的身分生活,獲得的租屋處和戶頭也不是自己的名義,賺取的金錢也少得只能保障最低限度的生活而已.

帥氣地說自己是除魔者什麼的大話,實際情況卻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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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4:01 |只看該作者
若有年輕人立志進入這一行,看到這個情況後大概也會大夢初醒吧.

如果要從這一行里逃走,就會如同非法居留者一樣,要用盡全身力氣拚命工作;或去做違法且比泥沼還肮髒的工作.還有一個選項是存一大筆錢,包含要給偽造師——偽造證件專家的封口費在內,請偽造師制作護照.

無論如何,不管選擇哪一個選項,都和正經的生活相去甚遠.所以很多除魔者盡管滿腹牢騷,卻仍然認命工作.在嚴苛的環境下工作,這一點外界的人類應該也是一樣的吧.只不過,外界的人類和除魔者有一個很大的不同之處,就是有許多選項可以自由選擇.

血泊以狼人的身體為中心向外擴散.這樣一來,我就處理了五只狼人,在他人的惡意之下,我的工作內容除了確保前述的流浪吸血鬼還要加上二件事——從以前開始就由我擔任的夜間巡邏,以及調查最近頻繁出現的狼人根源——也就是那只吸血鬼的巢穴.從日落工作到日出,工作卻是責任制,沒有加班費,待遇差得驚人.白天的時間還要浪費在追蹤魔力的痕跡上,睡覺時間只有三個小時左右.

無庸置疑地,這不是我這種美少女該做的工作.我甚至認為應該要組個工會,但被如此耗費精神的工作壓迫到這種地步的人,大概只有我而已吧,想到這里,就連寫規章都讓我猶豫不決.

說起來,在這一行里,應該是不容許籌組工會的吧,我也沒有能讓工會成立的人脈.

我很不擅長與人打交道,如果我有那麼好用的人際關系,就不會在如此寒冷的天空下獨自外出工作了.

我歎了口氣,坐在柏油路上.雖然我有點擔心會弄髒衣服,但現在的我認為,身體疲勞所帶來的倦怠感更為嚴重.

我仰望天空.街上看得見的星星就那麼幾顆,月亮也因為天空被巷子切割成一小塊,所以根本看不到范圍之外的月亮.盡管如此,也還是比眼前血腥味四溢的場景要來得好一點.我看不到工作的盡頭.雖然和政說事情結束了就讓我休息,但休息時間還要用來精制備用傀儡以及恢複體力,還是無法放松吧.

只能遵照吩咐處理工作,並藉此度過每一天.

「……這樣與其說是人類,簡直更像是——」

——傀儡.就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

我愈是想這些事,就愈覺得想笑,但想笑的心情突然煙消云散.真無聊,連迎面吹來的一絲冷風都可以把這心情吹散.

總覺得頭腦一團混亂,我感到全身似乎開始發熱.大概是每天都操勞過度吧,若倦怠感也是生病的初期症狀的話,就不難理解了.即使我操控著超乎常人的力量,但也只比常人稍微健康一點而已.魔術師也會生病的.

今天白天稍微休息一下,應該不會遭受報應吧.

我心中想著這些事時,聽到一個聲音而站了起來.

「……辛苦了.善後工作就交給你了.」

終于,看來我期盼的清掃業者來了.

這種尸體要是被一般人看到,一定會引起騷動,所以承包給專門的業者做後續處理.

基本上,按規定在他們抵達現場之前,我要監視並保護現場,這也就是為何今天這麼冷,我還特地留在這個掃興地方的原因.討伐者的職責,就是用結界讓閑人勿近,若有人看到就要施予催眠暗示.

今天的清掃業者來得比往常還快得多,對于想快點做完回家的我來說實在很僥幸.我放心地輕輕呼出一口氣,向對方鞠躬————

「呵呵,太大意了喔.看來你真的累了呢,坂上神樂.」

我能在一瞬間做出反應,只能說我運氣好.

伴隨著一聲巨響,我背後的水泥牆裂開,伸出一只野獸的手臂.

「……小白!」

我立刻喚起小白,轉瞬之間,就將二具手持毛瑟槍的兔子配置在眼前,牽制對手.接著又叫出三具身穿盔甲的兔子,以及三具雙手拿著大刀的兔子.

巷子寬度約二公尺,這對我來說也是種幸運吧,這樣至少可以抵銷掉一點數量上的不利.我背後無路可走,由于我背對著左邊的牆壁,不會面臨前後夾攻的困境,但若伏兵繼續把牆壁打穿的話,就沒有用了,要快點離開這里才行.

清掃業者應該再過不久就會來了,但他們無法成為我的戰力.

「晚安,初次見面,我是愛瑟莉亞,今天是來預先查看商品的.」

「…………商品?」

說話的是一名有著淡栗色長發,與仿佛沒睡飽一般睡眼惺忪的女子,我目光所及之處,在她四周共有三只狼人.

那個女人有一副西方的臉孔,看起來像個普通的人類,但她的瞳眸微微浮現出代表妖魔的紅色,服裝也很古老,是一件胸前大大敞開的晚禮服.女吸血鬼很喜歡這種打扮,她身上溢出的魔力散發出獨特的氣味,也證實了她的身分.

我聞過那個味道.我把微微湧現的焦躁吞回去,沒有表露于色.在她身上,和我殺死的狼人有一樣的味道,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就是我們遲遲找不到藏身地的吸血鬼,是我盯上的獵物.

可是現在卻是這種狀況.若我現在的狀態無懈可擊——就算沒有無懈可擊好了,若我能稍微多一點戒心的話,就不會陷入如此嚴峻的處境了吧.我知道事到如今抱怨再多也沒用,但還是再讓我抱怨一下.

充滿懊悔的想法到此為止,眼前要緊的不是去想已經發生的事,而是要如何面對這個狀況.若能平安生還,想懊悔多久都沒問題.

我讓魔力流入指尖,重新冷靜地審視狀況.

不管訊息多麼龐大,傀儡操縱者都能用一個腦袋來處理並推演,但這也是極限了.而且還要視身體與精神狀況而定,所以處理能力的好壞也落差很大.

也因此,自始至終都要保持冷靜,否則甚至會無法精密地操作為數眾多的傀儡.

「我說的商品,就是你喔.協會說要把你當做供品送給我.」

若要保持冷靜,就算能爭取到一些時間,在這種狀況下與敵人對話都是一步壞棋.我是在她開口之後,才發現到這一點.

不管她是想挑釁還是什麼的,她都是為了讓自己處于上風,才不采取物理性的行動,而是故意與對手說話.她說那些話,就是為了要動搖我的情緒.即使事到如今我決定忽視她的話,但她的話已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處于被動狀態並不好,但我需要時間平複心情.

現在只能將計就計.我穩住情緒,佯裝冷靜,不讓內心的動搖表現出來.

「怎麼可能.就算除魔協會再怎麼爛,也不吋能向你那種程度的吸血鬼屈膝.」

「……呵呵,不見得喔.若是要處理掉眼中釘,那就說得過去了吧?」

「……原來如此,若是個人的請托,倒也不是不可能.我猜想到的人太多了,很難鎖定特定對象.」

「就是啊.不過我覺得,你應該要在事情變成這樣之前,先努力不去樹立那麼多敵人才對.」

「畢竟我長得這麼可愛,又是個天才嘛,那麼多人嫉妒我,我也沒辦法吧?」

我輕輕一笑,觀察周圍的動靜.暫時沒有感覺到殺氣,似乎沒有雜種狗想在主人在說話時攻擊的樣子,她大概有好好叮囑過吧.話雖如此,看到同伴的尸體還能這麼平靜實在有點異常,狼人的同伴意識是非常強烈的.

複仇之心就算壓抑下來也仍有跡可循,而且狼人的智力不可能高到能把複仇之心隱藏起來.

它們可能被訓練得很好,在主人面前,不能展露出平常的自我.

話說回來,這對我來說也很幸運.現在時間就是金錢.

「然後呢?你說我是商品,那你打算把我怎麼樣?」

「我只是單純地想邀你加入而已喔.我沒有想把你當成寵物或奴隸,我只是純粹想要一個方便使喚的孩子而已.不過,當然啦,你這麼漂亮又可愛,可以的話我也想把你放在臥室里.」

「……聽起來還挺吸引人的,不過很遺憾,我沒有那種興趣.」

「別這麼嫌惡的樣子嘛,以後我們就是伙伴了呢.」

「呵呵,聽起來真恐怖,好像我會在不知不覺間喜歡起討厭的事物來了.」

吸血鬼有一種特性,就是能制造出絕對服從自己的奴隸.吸血鬼用牙齒刺進對方體內,將魔力輸送進去,僅僅如此就能將對方變成血族來支配.

喜好這種自由意志,在主人的意思前面只是一張廢紙,然後我就會在不知不覺間,心甘情願地依照這個女人的期望而行動吧.到時只會感到強制或短暫的自由這二種差別而已,從結果看來,還是變成了她的奴隸.

「我喜歡聰明的孩子.不過我認為我已經讓步很多了,幸或不幸,終歸只是個人的主觀判斷.既然如此,什麼都不想,過著受我疼愛並洋溢幸福感的生活,不也是一種十分美妙又理想的生活方式嗎?」

——你現在根本就處在不幸的正中央.

女子說著,愉快地笑了起來.真是讓人不爽的女人.

我真的不爽到想當場殺了她,但現狀並不容許.現在這個場面,是她所制造出來的.從狗的訓練方式看來,她似乎是只活了很久的吸血鬼,不是在這種狀況下憑蠻力就能對付得了的.

「原來如此,還有點道理呢.可是這問題來得太突然了,可以的話,能讓我過幾天再回答嗎?」

我笑著問.她一定會干脆地回絕吧,我只是想開個無聊的玩笑.

「好啊,我給你時間考慮.」

因此,她這般回覆出乎我的意料.我的微笑面具不由得崩解,皺起眉頭.

「…………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你的自信到底是打哪兒來的呢?」

和平時比起來,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可說是糟透了,而這女人知道這一點.

就連要逃離這里,我都沒什麼勝算.即使在說些戲謔話時的期間稍微好轉一些,還是沒辦法扭轉局勢打倒她.

也就是說,從現狀來看,這個女人占了壓倒性的上風,但她卻要放過這個機會,這對她而言有任何好處嗎?

「呵呵,因為我今天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嘛.我不是說過了嗎?今天只是先來看看.」

從那之後,到底過了多久呢?那個叫愛瑟莉亞的吸血鬼,果真照她所說的離開了,而我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走得那麼干脆,讓我認為這可能是個陷阱,但我用魔力探查四周之後卻一無所獲.目的已經達成了,那女人是這麼說的.

『今天先來看看』,『之後再來點收商品』.和愛瑟莉亞交易的,不知道是坂上,葛葉還是辰巳,總之是這三家中的某個人,再糟一點說不定是分家本身.到底是誰?這種問題再怎麼想也沒有答案吧.不如說,根本就沒有人對我抱持善意,我要想的應該是對方的意圖.

對方大概是想讓我喪失立足之地吧.

若我站在對方的立場,會怎麼做呢?若想殺死我,根本無需多想,只要繼續像現在這樣讓我工作下去,過不久我就會死了;就算不死,我也會逃走,那樣一來我就成了叛逃者,到時總會有人去收拾我.

可是對方卻沒那麼做,而是特地演了這一出戲,這有什麼意義嗎?

這麼一想,答案就很明確了.若發生了什麼不利的事,到時不只我,還能打擊坂上家,對方恐怕在打這種算盤.

想想自己的立場,就能明白對方要做到這一點有多麼易如反掌.

只要讓我有啟人疑竇之處就好,不管內容為何,一定會全場一致通過對我的處置吧.

例如說,和吸血鬼進行可疑的交易之類的.

「……大笨蛋.」

我把因發燒而搖晃不穩的身子靠在牆上,像是要歎息似地痛罵自己.

協會的人碰到我和吸血鬼對峙的場面,而他們到稍遠的地方等待時機,准備一有狀況就能支援.可是,實在很奇怪,為什麼聊了幾分鍾之後對方就鳴金休兵,毫發無傷地放過明顯處于劣勢的我呢?

——因為劇本就是這麼寫的.若再加上照片,應該就更好了吧.

我和吸血鬼對峙,可是沒有開戰就被釋放了.我不是逃走的,但明顯處于劣勢的我是被放走了,這個事實很重要.

我忽然想起,清掃業者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從我提出要求之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很久了吧.

他們從事這種工作,務求行動迅速.像現在遲到這麼久,通常是要嚴加懲處的.

——不過,若他們所擔任的角色,是要目擊剛才的狀況,那就很正常了.

我微微一笑,閉上眼睛,再想也沒有用吧.不管目擊者是誰,我都無法擊潰對方.事到如今,一切都太遲了.

大概是一度緊繃的神經放松了吧,我又感到身體發熱,流下討厭的汗水.

被抓去後會變成怎麼樣,我已經能預想得到了.是會在施予沒有意義的訊問與拷問後被處刑呢,還是變成吸血鬼的寵物呢?想到這里,不如在此死去還好一點.

往後該怎麼做才好?要逃走嗎?還是要放棄呢?

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時候,口袋里傳來震動的聲音,手機有來電.我留下小白,收起其他兔子,然後單手抱著小白,用姆指按下通話鈕.

「……喂.」

『是我,這安排還挺令人開心的嘛.』

只有一個人會打電話給我.他用好像很高興,充滿鄙夷的語氣說道.他就是坂上和政.

「……您開心就好,舅舅.難不成這件事,您也有插一手嗎?」

『說什麼蠢話,我怎麼可能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不悅地說,同時我聽到打火機點燃香煙的聲音.看樣子這個男的好像不抽煙就沒辦法和人講話.

『……我不知道是哪里傳出來的.應該說,有太多人在傳了,所以無法判斷,這種說法比較正確.』

「你聽到的是什麼情況?」

『大概和你想的一樣吧.有個傀儡師和吸血鬼在暗巷里密談,事態可疑,是否應該緊急訊問比較好呢?你竟然能被人討厭成這樣,這也算是一種才能吧?』

「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吧?然後呢?現在你那里的情況怎麼樣?」

『分家那些家伙全場通過,一致認為要先把你關起來,他們一定已經暗地里先說好了.現在他們差不多整裝完畢,要去你那里了吧,如果你想逃的話,快點逃走比較好喔.』

和政一如往常地,用極不在意的口吻說.也就是說,他並沒有想主動幫我.雖然這我早就知道了.

「你覺得我能逃過一劫嗎?」

『應該不行吧.你再怎麼爛都是本家的人,而且還是當代首屈一指的傀儡操縱者.你大概沒那個意思吧,但你的位置也很礙事.最糟的情況,就是會被軟禁起來.』

「原來如此,我想也差不多是這樣吧.」

『……如果你想回來的話,就帶那個吸血鬼的首級回來.如此一來,就沒有人敢有異議了.如果你想回來的話.』

「……真難得,你會對我說這麼溫柔的話,明天搞不好要下紅雨了.」

『哼哼,沒想到你處在這種狀況下還完全不在意,我也挺吃驚的.如果我是你,一定想都不想直接逃走.』

和政語氣驚訝地說.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如此堅持待在這種地方.像你那麼厲害,要去哪里都沒問題才是.』

「大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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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4:23 |只看該作者
『……少被死人困住.我不知道父親大人對你說過什麼話,不過那都只是老糊塗的玩笑話.至少,你的棲身之地已經隨著父親大人消失了.你差不多也該從愚蠢的夢里醒來,想想以後——』

在和政的聲音中,我聽到我身後的柏油路上傳來微小的摩擦聲.我微微歎氣後,對和政說:

「……他們好像來了.我沒死的話就會提她的頭去見你.別忘了你剛才說的話.」

『…………你還真是個笨蛋.算了,你就盡管繼續這樣無聊地努力生活吧.』

「呵呵,如果只是一直無聊而已的話,不知有多好呢.」

我歎氣著說完後,關掉電源,抱住小白的手稍微用了點力.

在此同時,三名男子緩緩從暗處走出來.

走在前面的男子有點眼熟,大概是分家的人吧.

「你們回去說,坂上神樂請你們暫時不要找她.」

「我們不可能傳達你這種意見.神樂大人,我們不是請你跟我們回去,是要強制將你帶回去.你明白了嗎?」

該說他啞然失笑嗎?男子用有點受不了的語氣說了之後,嘴角歪斜地笑了起來,但眼中卻絲毫不見笑意.

「我明白.不過我應該也說了,我不想跟你們走.你們想怎麼樣?」

我鄙夷地笑著說.對手雖然比我差,但有三個人,我的身體狀況也不好,必須要先保持精神上的優勢,我不想浪費無謂的力氣.

「你認為我們會接受你的意見嗎?」

男子聽了我的話後,不愉快地皺起眉頭,然後帶著靜靜的憤怒如此說道.

「就是有自信才說的.至少現在在這里,我還挺有自信的.」

對方是程度最差的家伙,我以睥睨的眼神表露出充分的嫌惡,並以一副「您明白吧」的眼神對他笑著說.

「原來如此,我們的確差您一大截……話雖如此,那並不是重點.難不成,您想對自家人刀刃相向嗎?」

男子的表情更扭曲了,但他努力裝作鎮靜.他的聲音沒有起伏,神色也不見粗暴.

「怎麼可能.我只是想親手找出證據,好證明自己的清白罷了,我完全沒有想加害你們的意思.」

現在有問題的就是這個了吧.就算我想逃走,也不能傷害他們.只是奪走武器的話應該就沒問題吧,然而——

「……話說回來,後面那二位是誰?讓外人介入這種自家人之間的事,我認為不太好呀.」

前面的男子是傀儡操縱者,但後面二人的感覺不一樣.看他們充分鍛煉過的身體與魔力的流動情形,似乎是修練武術的功夫高手.從他們身穿不妨礙行動的貼身輕裝來看,他們應該是徒手或使用小型武器.

若他們只是低下的傀儡操縱者,只要沒有慣用的傀儡就會失去戰力;可是他們的武器就是身體,應付起來會有點困難.

「他們只是普通的傭兵而已,就像野地里的草木一樣,不用在意他們.」

「……都市里還真能長出這麼強壯的草木呢.」

「鑽出水泥發芽的草木,當然會比野地里的來的強壯吧?」

「……你那種說法實在令人難以認同.算了,所以你想照計劃進行嗎?若苗頭不對,你也打算不惜施加武力吧?」

「嗯.還有,你若反抗,就是與六家為敵.希望你能以此做出明智的判斷.我們並不想把事情鬧大,而且我們也不會處置無憑無據的罪.」

他還真說得出口.只要可疑就要處罰,實際執行這句話的組織.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良知?一定得拿個什麼東西,來推翻他們找到的證據.

以這次的狀況來說,證據就是那個女人,也就是被認定為交易對象的吸血鬼(愛瑟莉亞)首級.

「……我自認為清楚我現在到底立場為何.別再浪費唇舌,因為我要逃走,要做什麼煩請自便.」

我的背離開倚靠著的牆壁,把小白放在肩上後,慢慢朝他們走去.

身體還勉強能動.他們知道我現在正處于疲勞困頓中,但他們無法明確得知我到底有多累.

這次我就要利用這一點,人類是會靠資訊和狀況來判斷情況的生物.

「……!」

我全力踩踏地面,加速跑走.然後我故意失去重心,裝做好像起步失敗一樣.後面二名男子如我所想地趁機飛奔出來,讓我在內心浮現笑容.

盡管通常不會發生這種事,但他們事前就得到了消息,所以判斷我的身體虛弱到連跑步都會跌倒.因此他們不會想到這是陷阱,而是靠著當下的判斷前進,對我出手.

相形之下,我則從指尖放出念絲,黏在那二名男子身上.

念絲本來就只是讓物體活動用的束西,但對象不限于傀儡,人體也一樣可以.

跑步這種動作,是將身體的重心往前移,再藉由腳部加快速度來穩定重心的精密作業.從跑步的步法到身上的重心,還有關節吸收反作用力的情況,只要欠缺其中一項,動作就會失常.

我用念絲操縱他們的腳所跨出的位置,使腳稍微朝內;然後將重心移至更前方,並妨礙關節的動作.

光是這樣而已,那二名男子就在飛奔的同時栽了個大筋斗,滾到我後面去.然後我趁機用手撐住地面,再度往前跨步.

操縱傀儡的男子露出驚愕的神色,從外套里拿出傀儡,但太遲了.

「小白!」

我以更快的速度讓毛瑟槍兔散開,打穿才剛出現的機巧傀儡,使其機能停止.

機巧傀儡中,有可輔助操縱者的操控,並使幅度增強的核心.若將位于中央心臓部位的核心打壞,程度低下的三流操縱者就無法操控了.

所以,這樣事情就暫且結束了.

「就此告辭.」

「唔!……站住!」

我對他的叫喊充耳不聞,跑向旁邊,在無人的路上全力奔馳.

A

傀儡操縱這門魔術,近似一般人所說的念力.

將不用碰觸就能干涉物體的力量,以魔力編織出的絲線做為導線,來提升准確度與影響力.若以自然界中的雷,與平常我們以電線為媒介使用的電,來解釋這之間的關系,應該會比較容易了解吧?

若用導電率更高的金屬,就能讓電力具有一定的方向性,並加以控制.

念絲就是為此而使用的電線,而機巧傀儡則是一個機械,是藉由輸送過去的電力來啟動,思考,行動的一個自律武器.只要能構築出確切的念絲,並有輸送魔力的技術,白癡也能操作這個硬體.

必需具備的只有一定程度的技術和魔力而已.機巧傀儡的性能愈高,耗費的魔力就愈多,而且沒有止境.所以在這個世界里,魔力多寡比技術還重要.

我在這個層面上屈居後位.就算我操控念絲的技術再怎麼厲害,我仍和其他傀儡操縱者一樣,一根手指只能伸出一根念絲.盡管我能用十指來操控念絲,但我的魔力只比平常人多一點點而已.

通常這樣是無法戰斗的,所以我只能改變做法.

我改將念絲黏在小白身上,讓它當操縱者,然後用無線的方式傳送魔力訊號,間接移動在最底層直接戰斗的兔子傀儡!我自己制作操縱的傀儡,同時將魔力隱藏其中,將它們做成只需最低限度的命令就能自律行動的傀儡.靠著事前的准備,以最少的消耗追求最大的功效.

用這個方法,理論上就能操縱遠超過一般數量,多達百具以上的傀儡,使以量勝質的戰術化為可能.

不管對手多強,在一對多,也就是全方位的攻擊下,也會束手無策.然後,我可以獨自創造出全面攻擊的狀況,以壓倒性的優勢戰斗.

這是我唯一勝過其他操縱者的地方.然而——

「……!」

現在,那唯一的絕對動搖了.

打從我開始逃跑後,過了幾個小時了呢?我一邊平息紊亂的呼吸,一邊努力掌握狀況.

這里是被大樓包圍的死巷.對方有五人,原本總共十具的機巧傀儡已經少了二具,而我也疲憊不堪,不利的條件逐漸增加.就算我想逃走,對手的數量也太多了.

必須先處理掉對手才行.

對手有六具量產的鬼面,它們雙手拿著長長的鉤爪,是超過二公尺的異形傀儡.

還有三具白道,那是身上披著風衣,手拿手杖,與人類無異的老翁傀儡.

站在這些傀儡後方一步之遙的是山狗.那是一具手持錫杖,身上長出翅膀的大型烏天狗傀儡.

都到齊了啊,看到這些傀儡,讓我也想歎起氣來.

之前執行行程過于緊湊的工作時,本來就已經消耗了很多兔子,導致我在數量上居于不利,同時嚴重的疲勞也讓我的身體狀況急遽惡化.

頭痛與暈眩干擾我的思考.我必須要准確地指揮與操作,才能靠數量壓倒對方.

在不甚寬廣的空間中,和這麼多對手打斗,本來就很棘手,而且現在我的頭腦運作能力連平常的一半都不到.由于我無法下達精確的指令,使得兔子接二連三毀壞消失了.兔子耗盡了體內的魔力,無法維持身體而煙消云散.

為了填補那些兔子的空缺,我咬著嘴唇,放出備用的兔子.

雖說那些鬼面傀儡是量產出來的東西,但它們的鉤爪可輕易削掉水泥.不管操縱者的技術有多爛,它的攻擊力都不會改變.

機巧傀儡只要能操縱,就能不斷穩定地發揮出最低限度的戰斗力.這本來就是為了和那些能力遠勝人類的妖魔化身戰斗的兵器,即使是最產出來的產物,也不能輕敵.

我的動作變得遲鈍,使得兔子容易被鬼面的爪子鉤住,然後消失.我用強度較高的盔甲兔子抵擋白道施放的魔彈,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擊潰.山狗也毫不留情地從空中看准時機,直接攻擊我.

我又用毛瑟槍兔擊倒了二具鬼面,但是還有六具.戰斗開始時,我還有五十九具兔子,但現在也只剩二十三具,從這消耗比例來看,就算是外行人也明白戰況有多慘烈吧.

再這樣下去,敗北就離我不遠了.

「怎麼啦?堂堂傀儡師也打算認輸了嗎?」

山狗的操縱者愉悅地說.

我記得,那個人和我在儀式上戰斗的對手一樣,都是分家葛葉家的傀儡操縱者,好像是葛葉家的代理師父吧.

男子一邊笑著,一邊讓山狗盤旋,然後在高速飛行時從正面猛沖過來.我立時以盔甲兔防禦,但山狗的攻勢絲毫不減,把我連同兔子一起撞飛到牆上.

空氣從我的肺部散逸,我止住了氣息.我忍住嘔吐的感覺,穩住因疼痛而顏抖的身體,然後就在我想站起來的時候,山狗的錫杖伸向我的脖子.

「結束了,你可別說我們卑鄙我.戰斗的輸贏,取決于能把自己引導至多麼優越的地位,這可是你唯一敬愛的先代坂上翁說的話吧?」

他說的話讓我十分不快,但我忍住將不快的心情化為言語的沖動.

他們不會明白我的話.我也不認為他們會想理解我所有開心的,憤怒的,難過的話語,他們只是把我歸類為混血的髒東西,恣意討厭我,避開我,朝我扔石頭.說話的總是他們,他們不容許我說話.

不論何時,我的周圍一點和他們對話的氣氛都沒有.

既然如此,我該怎麼做才好呢?很簡單,而且我一直都這麼做.

以行動代替言語,以恐懼取代友愛.

——我只要讓他們知道,別觸碰我,也別靠近我.

我稍微眯起眼睛.在這種情況下,對方說話對我有好處.不管男子的地位有多優越,在我面前說這麼多話,都未免太傲慢了.

「……真可惜.不管你是怎麼樣的人,你的實力有目共睹.而你卻以這種形式喪失你的實力,真的很可惜.」

我平複呼吸,緩和身體.這時間用來休息綽綽有余.

這個男人錯了.

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抓我,應該要在剛才那一瞬間就把我打昏才對.

他真的錯了.

「抱歉了.」

我從小白身上,奪回僅存的魔力.

然後我微微笑了一下,切斷所有念絲;接著,我把那些念絲纏繞在自己身上,這樣就算身體有點麻痹,只要還有意識,就能行動.

是的,就像一具傀儡一樣.

我操縱自己的身體,把錫杖踢飛後站起來.

接著我直接讓手溫柔地纏住山狗的脖子.

——他們說,我是個傀儡.

不管多麼聰明,不管擁有多麼強的機能,不管比人類優秀多少,傀儡都沒有心.也沒有希望,他們如此對我說.所以,只要有人說說話,動動手指,我就會輕易地變成丑角,並露出自己的獠牙,所以他們懼怕且討厭我.

對他們來說,我是不管經過多久都無法懂得人心的傀儡,而傀儡終究只是一具傀儡,他們對我的評價和想法是不會改變的.

既然如此,如今也不用顧面子了.就讓我展現出他們所期望的模樣,給他們瞧瞧吧.

別人的評價,所有的一切,都無所謂.

「……呵呵,真是感謝,這具傀儡,我就感激地拿來使用了.」

在男子驚愕的時候,我將龐大的魔力輪送至山狗的頭部,用十根念絲掌控山狗,接著我直接讓山狗展開行動,要它去挖穿其他機巧傀儡的核心.

相對于男子只用五根念絲操縱,我則用上十根指頭操縱念絲.不管我們的魔力量有多懸殊,只要魔力量足夠在瞬間傳輸,我就贏了.機巧傀儡也不過是個木偶,只要注入大量的魔力,誰都能輕易操控.

盡管如此,這個男人剛剛仍放心地以為就此結束了.

我出其不意地攻擊,輕忽的他不可能會來得及做出反應.

山狗在空中盡情翱翔,在加速的情況下擲出鋼制的錫杖,刺穿其他傀儡.

山狗單純好操縱,且擁有重點式強化的高性能,是一具很優秀的機巧傀儡.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因來不及處理,完全無法統率兔群,與其把一化為十,我不如用這具機巧傀儡將十濃縮為一,使用起來方便得多.

我摧毀了剛才還是男子友方的三具機巧傀儡,現在還剩二具.

我躲開白道的魔彈,將錫杖投擲出去,然後沒有看結果如何,就抓起鬼面的頭揮舞並撞擊地面,接著一拳貫穿鬼面的胸口,結束所有動作.使用完山狗後,我用手持大刀的兔子砍下山狗的頭,之後拿起盔甲兔的槍刺穿山狗的核心.

我對不斷發抖的男子露出笑容,將刀刃朝向在他旁邊發抖的同伴.

「你們可別說我卑鄙喔.這是戰斗的道理對吧?」

「……你這家伙……」

「它還真是個靈巧的好傀儡.雖然它現在處于頭部無法活動的狀態,但剛才它非常,非常好用,不過呢————」

我笑得更開了,定睛看著男子.

「——畢竟,傀儡就是傀儡,依舊是個會輕易背叛主人的廢物.」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事實上,我是被操弄了.不過啊,對你們來說,我本來就是傀儡吧?既然如此,這樣又有什麼關系呢?」

我用念絲,操縱著現在也似乎快要倒下的身體.我佯裝從容與鎮靜,絲毫不讓疲憊表現在我的表情,聲音與呼吸上.

我現在的舉止,仿佛剛才的疲勞和劣勢都是我演出來的.

對方沒有其他武器.不知是否是傀儡操縱者的自尊作祟,他們都不會攜帶手槍之類的武器.然而,若被他們知道我正處于極度疲勞的狀態,情勢很容易就會逆轉.

所以我用鎮靜的步伐,慢慢地走向在他們中間的出口.

「……你這個魔鬼.」

「哎呀,你說的話好過分喔.居然說一個美少女是魔鬼,呵呵.」

我笑著說完,和男子錯身而過時,耳語般地說:

「不過,隨你高興.你愛怎麼說,我都無所謂.我的器量還沒小到會被喪家之犬的吠聲惹怒,你說是吧?」

我不是他們,他們也不是我,我們不可能,也不想了解彼此.你是魔鬼,傀儡,沒心沒肝,這種話之前不知被說過多少次了.

我曾尋求反駁與理解,但都落空.既然如此,就隨便他們好了.

若講道理,就沒有情面;若講情面,道理就無用武之地.既然如此,若他們于理有據,說我卑鄙,惡劣,就算邪惡也無妨.

然後,我本來是想照著某人的希望,當個那樣的傀儡就好.

「……而且,那些話,我早就聽習慣了.」

雖然那個人也已經不在了.

我離開那個地方,已經過了多久呢?

仔細想想,他們應該打從一開始就料到我會逃跑了吧.剛才已經是第三場戰斗了,而我也已經到了極限.

天空開始泛白.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在人來人往的大白天,光明正大地襲擊我吧.我來到一棟廢棄大樓的二樓,整個寬敞的樓層里有一面玻璃牆,入口則只有一個樓梯一個,就算有追兵過來也很容易處理.我忍住想躺下的沖動,在一旁坐下.

我的呼吸變得異常急促,心臓用力且快速地跳動,仿佛要破裂一般;喉嚨又渴又痛,流汗的身體因夜風的吹拂而變涼,冷到快凍僵了.我撫摸著抱在胸前的小白,把身子縮得更緊.小白一動也不動,沒有反應.

大概是因為我剛才拿走了它的魔力吧.失去魔力的小白,只是個普通的玩偶而已,當然不會動,也沒有多余的魔力能輸送給我.所以,我只是為了忍住嚴重的頭痛與寒冷,才緊緊抱住它.

若不用力地抱住某樣物體,我有預感會在瞬間失去意識.

我打算等到太陽升起,通勤人數變多的時段,搭上計程車之類的交通工具暫時離開市街.在這種狀況下,我沒辦法一邊避開追兵,一邊尋找吸血鬼的據點並取下她的首級吧.我得先讓身體康複,可是能否撐到那時候還是個問題.以我現在的狀態,很難從追兵手中逃走.

我輕輕提起手臂,指尖在顫抖.

若追兵在我要搭車逃走時出現的話,就必須做出覺悟了吧.我從沒想過,我居然有要聽天由命的一天.

我想稍微笑一下,但卻變成嚴重的咳嗽.我用手捂住嘴巴,弓起背,在我不斷咳嗽時,頭腦里產生腦鳴.我的呼吸變得更糟,陷入缺氧狀態.

幾秒後我才平靜下來,頭腦的思緒變得更模糊,這時我忽然想起以前的事.

仔細想想,我從小就常像這樣病倒,環境不好也可說是其中一個原因吧,不過我本來身體就不太健康.

我咳嗽的時候,母親都會厭惡地看向我,但她不會在我咳嗽時施暴.而且她還進一步允許我可以整天裹著毯子睡覺,所以說不定是我期待著那樣,身體才自己故意變差的吧,我忍住笑意想著.

或許母親是因為我死了會很麻煩之類的原因,才對我那麼好,但我只記得我非常開心.我到底是基于什麼樣的情感,才做出那種行為的呢?

我稍微想了一下,慢慢地摸著自己的脖子,然後我感到一股寒氣,使得背上豎起雞皮疙瘡.

真相只有一個,結果也只有一個.

期待中的答案,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事情的結果化為傷痕留在我的脖子上,連讓我恣意解釋的余地都沒有.

「……」

我忽然察覺有異,把眼神投向入口.入口傳來些許腳步聲,數量是一人.感覺起來不是普通人.我從入口感受到確切的魔力,于是站起來.這個人是來搜索竄逃的我嗎?總之,若只有一個人,我應該還能勉強應付.

就算實際上只有一丁點兒的可能性.

「呵呵,找到你了喔.」

我的腳步踉蹌.我只剩下一點點魔力.我把念絲伸到裙子底下,喚起一只毛瑟槍兔之後就頭痛欲裂,這大概已經到了極限,我按住極度疼痛的頭.

我的視線變得模糊,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男子都看不清楚.

「只有一具而已嗎?我的運氣真好,只要打倒這只兔子,就能把你手到擒來.就算你是『傀儡師』,落到這步田地,也只是個普通的小丫頭而已.」

我本想回嘴,卻不斷咳嗽,也因此瓦解了念絲,隨即倒在地上.我想再度編出念絲,但魔力無法成形,還愈來愈細,終至消失,那表示我連讓身體活動的最低限度的力量都沒有了.朝我走近的腳步聲愈來愈大.

「連我也能輕輕松松——唔!?」

我聽到鈍器毆打的聲音,和低聲哀嚎,我轉頭去看.

「神樂!?」

我好像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好像見過那個身影.

可是,我還搞不清楚來者何人——

我的意識,就忽然中斷了.



我抱著兔子布偶,躺在地毯上.

房子已經打掃好了,水壺里也加滿熱水,這樣不管母親何時回來,我都不會挨罵了吧,這讓我有點安心.昨天因為忘記把熱水倒進水壺里,被毒打了一頓.只是稍微回想一下,我的胸口就變得很痛苦.

母親明明說過好幾次,但我過一會兒就忘了,所以母親總是對我發火.為什麼我這麼沒用呢?

母親其實也是希望我能成為更棒的孩子,所以才那樣罵我的吧.她明明那麼討厭我的發色,還是讓我吃飯,還像這樣——

「呵呵……好可愛喔.」

我看著懷抱中的兔子,微笑著說.母親還給我這麼可愛的布偶.她不可能討厭我,她一直罵我,一定是為我好.

兔子耳朵那里有點綻線,破了一個小洞.明天母親出門工作後,我再補一補吧,因為這是我最珍貴的禮物.

我有點昏沉沉地躺在地上,等母親回來.

窗簾後面的日光變微弱了,時間應該差不多了吧.母親總是大約在這個時間,酒氣沖天地回來.

我想起一件事,于是從餐具櫃里拿出杯子.母親回家之後,總是會要喝水.如果我先倒杯水並加冰塊的話,母親說不定會稱贊我.

當我覺得這想法真是太聰明了,正開開心心地倒水時,玄關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母親回來了.

「歡迎回來!」

我很快地跑到門前,母親一如往常般一臉倦容地站在門口.

「那個……你要喝水嗎?」

「……」

我像平常一樣地把母親脫下的鞋子排整齊,跟在母親身後走到廚房的桌邊.母親一言不發地喝了我倒的水,這讓我很開心,稍微笑了一下.

母親瞄了我一眼,微微眯起眼睛.

「啊……對不起.」

我害怕地立刻舉起雙手.母親一看到我笑就會生氣.

我擺出姿勢,准備承受應該會馬上到來的疼痛,但不管過了多久都沒有動靜,這讓我不禁從雙手的縫隙間偷看母親.母親默默地站起來,放下杯子看著我.

「……你真的很讓人生氣耶,如果你能多少恨我一點就好了.」

母親說話的語氣很恍惚,不知為何,她沒有像平常一樣發火.

「…………你不打我嗎?」

「……夠了.這一切都無聊透頂,你也這麼認為吧?」

「那個……因為我很笨,所以不太明白……」

「……你雖然只是個小鬼,可是卻聰明絕頂.真的,你那麼聰明伶俐,個性又好,讓人無法相信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你真的是生錯家庭了.」

她在稱贊我,我不由得高興起來.這是母親第一次說我聰明.可是,不知為何,母親好像不太高興.

「像你這個年紀的小鬼,都會受到溫柔媽媽的疼愛,這時候也會去幼稚園一邊笑得傻呼呼的,一邊開心地和朋友玩吧.可是你只因為生錯家庭,就要每天打掃,還被拿來出氣……我說,你不覺得自己很可憐嗎?不對,如果你覺得可憐的話,就不會像那樣傻笑了吧?」

「……那個,我如果做了什麼——」

「呵呵,沒有,你從沒做過任何要挨打的事,只是因為我一看到你就覺得厭惡,所以遷怒到你身上而已.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做這麼多,像只狗一樣對我搖著尾巴呢?我完全想不透.也罷,事到如今,一切都無所謂了.」

母親笑著說完,慢慢地伸出雙手,溫柔地放在我的脖子上.

「呐,你的母親啊,其實是個無可救藥的廢物喔.雖然離家出走,可是卻因為走投無路而去賣身,也因此被喜歡的人拋棄了.當我看到你的眼睛和頭發的時候,就讓我想到那個負心漢,然後就把滿腔怒火出在你身上.以前我說哥哥沒人性,不過我做的事情,才沒人性呢.」

「……啊,嗚……!」

母親直接在手上施加力道.在母親逐漸用力時,我感到呼吸愈來愈困難,最後無法呼吸.即使我痛苦地拍打著她掐住我的手,她也沒有松開.

「我負債累累了.我想要一死了之,但我生下了你,還是得負起責任,所以就連你也一起帶走.下次要出生在好人家里喔.」

母親臉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

我停止掙紮.雖然很痛苦,可是母親是為了我才這麼做的,乖孩子就應該要忍耐吧.

視線變得模糊,好痛,好難受,好害怕.

在我心中產生著這些想法時,視線愈變愈暗,然後——

我的記憶就中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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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5: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三章『假寐』

我又夢到了那個每晚都會做的夢.

我悄悄摸了脖子一下,然後想從柔軟的床上起身,但還是放棄了.我的腦里比平常還要混亂,也痛得要命.汗水浸濕了衣服.呼吸也很不順.

「啊,你起來啦?」

在我疑惑自己為何會躺在床上之前,一個耳熟的聲音讓我的身體僵住了.我勉強轉動眼睛望向聲音來源,那里站著一名穿長版毛衣的黑發少女.

「…………鈴,音?」

「對啊.你還記得啊?」

那是我前幾天救過的妖魔少女.鈴音拿起水壺,在杯中倒入熱水,再加入好像姜茶的粉末.我怔怔地看著她的動作,慢慢地回想起來.

有一個傀儡操縱者發現了我,然後我聽到打斗聲.

之後,我聽到她的聲音————

「……你殺了他嗎?」

「沒有,我只是從後面打昏他而已.我想他應該沒死吧.」

「是喔————!?」

話才說到一半就突然咳嗽起來,我因此弓起身體.喉嚨十分干渴,咳嗽時腦部也疼痛欲裂.

「你,你還好嗎!?」

鈴音慌張地跑過來,對我伸出手,我不知為何想起母親朝我揮過來的手,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拍開她的手,抱著毛毯逃到牆邊.

我的心臓劇烈地跳著,身體不住發抖,接著我忽然想起現在的情況,垂下眼簾.

「嗚!……抱歉.」

「啊,沒有啦,我沒關系.那個……」

她被我的樣子嚇到了嗎?我睜開眼睛看著鈴音,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我的魔力恢複了一些.我先用魔力控制身體,調整呼吸,待全身鎮靜下來之後,抱起枕邊的小白,又歎了氣.

「……我只是不太喜歡被人碰觸而巳.」

「……這樣啊.對不起.」

鈴音歉疚似地說.我看箸她,血液這才流到剛睡醒的大腦里.我深深地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張開,然後用平常的語氣說:

「這可不是道歉就能了事的.你竟想碰我細嫩的肌膚,真沒禮貌.」

「……那個,真要說的話,我只是因為擔心你才做出那種舉動的.身為一個人類,你覺得你那種說話方式是對的嗎?」

「除了人類的身分之外,我更是一個聖人.我已經超越了人類的境界.」

「……總覺得你好像正在超越什麼不好的地方,算了.」

鈴音噗嗤一笑,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杯子放在桌上.

「你之前燒得很厲害,我都怕你會不會就這樣死了.現在你看起來好像很不錯,呵呵,太好了,太好了.」

「……我的頭和喉嚨都好痛,身體也無法自由活動.你看到如此可憐的美少女,竟然說出那種話,還真是冷酷無情.」

「神樂的嘴巴一直都很壞呢,姊姊我很吃驚喔.啊,你可以自己喝嗎?」

「如果我不能自己喝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我拿起杯子,慢慢將嘴巴靠近冒著蒸氣的姜茶,小口啜飲.過甜的獨特味道流經喉嚨,從發腫的黏膜上滑落.

「嗯——這個嘛,會用湯匙喂你吧?」

「……真是豈有此理,你果然是個大變態.幸好我先確認過了.」

「什麼豈有此理……我覺得這個答案沒有問題啊,你干嘛那樣說.」

「沒有,我只是不由得心想,你是不是心懷不軌,想對我這個超級美少女施以暴行而已.你說那個答案沒有問題時的口吻,似乎意味著你還有其他答案,這就表示我的擔憂果然沒錯吧.」

「真要說的話,我認為有這種想法的神樂才心懷不軌吧.」

「竟然說我心懷不軌,你也太沒禮貌了吧.」

「……姊姊我認為神樂你才是一直說些沒禮貌的話喔.」

鈴音刻意地歎了一口氣後,笑意濃厚地晃動肩膀.我把視線移到杯中的姜湯,然後稍微閉上眼睛.

「唔,我是開玩笑的.」

「呵呵,我知道啦.」

鈴音笑著繼續說:

「總之,沒事就好.我差一點就沒辦法再見到你了.」

「……關于那件事.」

「嗯?什麼?」

「關于你來救我這件事,想想我之前對你的恩情,那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又說這種掃興的話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個城鎮里?虧本小姐之前在你差點被綁架時救你.」

這里是有除魔者與吸血鬼存在的土地,在這種地方逗留,必然又會遇上先前的狀況吧.之前她只是運氣好而已,不僅對方只是只普通的狼人,而且還碰到我這個充滿慈愛的溫柔除魔者來救她,這種巧合的發生機率並不高.

基本上,妖魔就算當場被殺死也不足為奇.

「……你到底把我花的工夫和勞力當成什麼了?難道你還想再說想死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嗎?」

我用稍微嚴厲的口吻說完這些話後,歎氣並用眼角偷看鈴音.鈴音難以置信般地歪著頭,然後好像有點煩惱似地用手抵著下巴.

一秒,十秒,三十秒,經過了一段寂靜之後,她終于回答說:

「我完全沒有想說那種話.呵呵,不過,到底是為什麼呢,總覺得有點難以啟齒,好像很難用言語說清楚.」

「……?」

「……總覺得啊,好像很遺憾呢.唉唉,我若離開了這里,一定就沒辦法再見到神樂了吧,就是這樣.」

鈴音似乎很高興地說,我則是因為她說的內容太誇張而愕然.

「……真虧你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那麼難為情的話,你的腦袋是不是有點問題啊?」

「明,明明是你問我的啊!」

「我並沒有想聽你說出那種會讓人感到難為情的話……你是笨蛋嗎?」

我說了之後,抱著小白拿起杯子靠近嘴邊.

「……然後,接下來呢?」

「啊?接下來?」

「就是後續啊,總不會只有那樣而已吧.」

「不,就是只有那樣而已.」

「……」

所謂的超級大白癡,指的應該就是這個女孩吧.我還沒看過比她更白癡的人.

「……你還真是個大笨蛋.」

「你的評語也太過分了吧!?所以我一開始就說過,很難用言語說清楚了嘛!」

「話雖如此.我也沒想到會聽到這麼白癡的話.我的頭腦現在已經清醒到連我都難以想像.在某種意義上,我很佩服你.」

「——你真的很沒禮貌耶.」

鈴音說了之後,不知為什麼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在高興什麼?」

「沒有,呵呵,總覺得很開心.」

「……難道你有那種被罵會興奮的——」

「才,才沒有!只是因為我以前有點向往像現在這樣閑聊,所以覺得有點開心而已啦.」

「……真是個怪人.不過,可以和我說話,你想必覺得很光榮吧.」

「……我老是想不透.你那自信到底是打那兒來的呢?我認為神樂你也是個怪到極點的女孩.」

「被一個怪人說很奇怪,意思也就是說我是正常人吧.這也沒辦法.」

「哪有這種負負得正的……」

鈴音說到一半,很誇張地歎了一大口氣,我則皺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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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5:27 |只看該作者
該歎氣的人應該是我才對.為什麼我得要在又頭痛又發燒,感冒似乎惡化的狀態下,和這個怪人聊天不可呢?更何況,我可是個應該受到疼愛的美少女神樂啊.

「……我明明是個平時為過勞所苦,堅強又惹人憐愛的美少女,為什麼要和你閑聊啊?真讓人想不透.」

「堅強,惹人憐愛……?」

「你的語氣聽起來好像有點不服氣.看我的外表就知道了吧.」

「不,應該說只有外表……沒有,沒事.你累了嗎?」

大概因為喉嚨很干吧,我很快地喝完姜茶,接著睡意湧現.

頭不痛了,所以平時的清澈理智,讓頭腦稍微變得清晰,但還稱不上完全複原.

「這個嘛,我現在比有點累還要再累一些.」

用盡魔力的代價,就是好像沒電一樣.

兼具病弱美少女這個設定的我,身體本來就不太好.只要一疲勞,馬上就會像這樣對身體帶來強烈影響.

「……嗯,是喔.對不起,你才醒來就和你說這麼多話.」

「你不用為此道歉.不過,可以讓我休息一下嗎?」

「啊,嗯.床就隨你睡吧.」

我緩緩躺下,重新蓋好毛毯,抱住小白.就在我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和不知為何笑著的鈴音四目相交.

「……有什麼事嗎?」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愛喔.」

「——大變態,你要是敢趁我睡覺時動手動腳,我會生氣喔.」

「所以,你要水餃還是睡覺?」

「…………我要睡了.」

「……嗯,對不起.總覺得現在變得很想說話.」

因為我覺得她的視線實在讓人不太舒服,我把臉轉開,背對著她閉上眼睛.

「啊,對了.你醒來後想吃什麼?我想煮個白粥或咸粥給你吃.」

「……我要咸粥.」

我頭也沒回地說,然後突然想追加餐點,于是繼績說:

「……你若能放多一點蛋,我會感謝你的.」

然後我再度閉上眼睛.

「呵呵,我知道了,我會先煮好的.晚安.」

「……咦?」

聽到鈴音這麼說,我不禁發出疑問.

「…………?喔,晚安.」

「啊,是的…………晚安.」

因為很久沒有人對我說過晚安這二個字,所以我有點驚訝,睡意全消.

心臓用力地跳著,就算我閉上眼睛,胸口仍激動了一佘兒.

好久沒有遇到一夜無夢的夜晚了.

A

我將指尖伸出的魔力絲線互相交疊,做成布的形狀.

我已經做得很順手了.所以只需一分鍾,就能像這樣做出一具兔形的外皮,但這需要高度集中力,無法在短時間大量生產,不過現在時間多得是.

「哇……好厲害喔,好漂亮.」

只不過,我不管做什麼,鈴音都會在旁發出贊歎的聲音,讓我覺得有點煩.

用魔力編織完成之後,再來就是收進稱為『口袋』的亞空間倉庫里,若有需要,就能從指定的場所適時取出.實際上是與魔力無關的東西,就算是普通的石頭或筆,也能收進這個倉庫里.但比起那些有形的物體,像兔子這類用魔力做成的創造物,和亞空間的親和度更高,進出都無須花費多余的魔力.

似乎是因為和這些透過魔力的創造物比起來,原本就存在的物品密度較高的樣子,詳細原因似乎連各界人士都有不同看法.

關于這個口袋的出入口,有幾項限制.

例如,以我的情況,出入口主要是在裙子里.因為魔術要在人類的死角,或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空問里,才能穩定運作.魔術這項技術在本質上,是操縱因願望而產生變化的瑪那.沒有人能對所有人施以魔術,卻又與一切事物毫無關聯.正因為如此,所有人都會在自己所認知的空間中,對彼此產生可大可小的影響,而這個影響會使魔術出現錯誤,將魔術反彈回去.

尤其是這種操作空間的魔術,不但很難使用,也需要細心的注意.若操作空間的魔術失敗了,很可能會發生身體的一部分被吸入異空間的情況.不過,我這個天才和那種失誤無緣.

編織好的兔子,像沒塞棉花的布偶一樣,軟趴趴地癰在我的手上.若我將魔力輸送到這具兔子上,它就會成為有立體感的傀儡,按照我的想法行動.

鈴音期待地看著我,我歎了一口氣,輸送些許魔力到兔子身上,兔子隨即像氣球般鼓脹起來,恢複原本的形狀.

我讓兔子向鈴音一鞠躬,鈴音臉上露出開心的神色.

「啊哈哈,好可愛喔,好像活的一樣.」

「傀儡操縱就是要為傀儡注入生命,讓傀儡栩栩如生地行動,若連這種程度都辦不到,其他也別談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不過,你和我以前看過的傀儡操縱者很不一樣耶.」

「其他的傀儡操縱者,大多都使用咒物形式的機巧傀儡,那個雖然容易使用又很強,但需要大量魔力.我的魔力沒那麼多.」

雖然我在念絲操控上天賦異棄,但我的魔力量從以前就不多,雖然還不到令人絕望的地步,但做為一個普通的操縱者,我的魔力也少到無法與人正面交鋒.

若一只的力量不夠,就用壓倒性的數量補足,將弱兵使用在人海戰術上,這是自古以來的兵法.我努力仿效這個道理,而有現在這個結果,仔細想想,雖然魔力不足並非全然不好,不過還是有點遺憾.

「你用魔力編織傀儡,也是因為傳導性的關系嗎?」

「沒錯.若不減少一些魔力的耗損,我就完全無法戰斗.」

「呵呵,好專業喔.你准備得如此周到,真是太厲害了.」

「勝利這種東西,是要抓住女神的衣襟,她才會吐給我.若非如此,像我這種病弱美少女,怎麼可能苟延殘喘到現在,你說是吧?」

「那算是一流的想法嗎?」

「不然就只會是個三流貨色了.」

之後我又用同樣的方法編出步槍,在槍里填入銀制子彈,交給兔子.

「……咦,射出來的不是魔力嗎?」

「哎,還是以防萬一比較好,天有不測風云嘛.」

我揮動指尖,讓兔子躲進裙子里,直接把它送進口袋中.這時候會有點癢,只有這點我總是無法習慣.

好了,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我想思考一下今後的打算,但還是放棄了.雖然以我現在的複原程度可以制作兔子,但離完全康複還很遠,還是別太勉強比較好.

我咳了一下,拉起毛毯.

然後我抱著小白,拿起放在旁邊的杯子,慢慢地啜飲.熱牛奶的些許甜味,稍梢緩和了我身上的痛苦.

「你喜歡兔子嗎?」

鈴音笑著問我,總覺得她有點嘲笑我的意味.

「……你好像在想什麼沒禮貌的事.」

「呵呵,我從一開始見到你時就一直覺得,雖然你冷漠,不帶感情,又愛表面恭維但話中帶刺,覺得你這個性很嚇人.不過喜歡兔子這一點就很像個女孩,很可愛.」

「……你真是個超級沒禮貌的人耶.這只是工作的道具而已,用布偶比較容易讓對方大意吧?」

「你是說,這不是你的興趣嗎?」

「當然啊.我怎麼可能會喜歡那種布偶,我又不是小孩子.」

鈴音的發言沒禮貌到了極點,就算是我這種度量大到釋迦佛祖也吃驚的人,也有點發火了.

「那,之前那個辦家家酒是怎麼回事?」

「…………你在說什麼?」

「好像是昨天吧,我買東西回來的時候,你好像放一堆兔子出來,讓它們又跳舞又到處跑——」

「我,我才沒有!」

「好奇怪喔,當我有點用力地關上門之後,你好像就匆匆把那些愧儡收拾起來……」

「你干嘛要——不是,那是要,確,確認動作……」

「咦?你剛才不是說你沒做嗎?」

「……我記錯了.你這麼一說,我記得我好像曾經想確認兔子的動作……好像也做過的樣子.可是,那才不是辦家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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