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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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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48:22 |只看該作者
第160章

   慕柯容把簪子□□時, 只見簪子上已經見了血, 幸而冬衣厚, 血倒沒有滲出來。他緊皺著眉, 把簪子收了起來。傷口不能在宮中處理,周承軒把他帶出了宮。

    “這世上只能有一個慕明珠。”慕柯容擰著眉,眸中閃過一抹陰鷙。

    今日見到了阿嬈,他心中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蘭雅蘭馨她們對慕明珠有嫉妒之心,故此判斷便難免有偏頗。他雖然不願接受現實,卻也不得不承認, 阿嬈就是慕明珠。

    周承軒挑了挑眉,道:“怎麼,二郡王是想把人給換出來, 還是幹脆殺了她?”

    “殺了她。”慕柯容面上是毫不掩飾的狠絕之色,語氣堅定道:“慕明珠會是個大麻煩。”

    原本周承軒的語氣中有幾分調侃之意, 卻沒料到慕柯容竟真想殺了阿嬈。

    他唇邊的笑容漸漸隱去, 正色道:“姜嬈可是太子才人, 是你想殺就殺的?”

    “這就要請六殿下幫忙了。”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他沒有退路。慕柯容沈聲道:“慕明珠非殺不可,她決不能活著跟父王見面。”

    “聽二郡王這意思, 似乎跟小郡主積怨已久?”周承軒忽然道。

    從開始他就覺得奇怪,慕柯容一味只想確認阿嬈的身份,卻並沒說對策。而如今他親眼見了阿嬈,直接就決定要她的命。

    慕柯容態度堅決。

    他早就得到消息,劉玉說慕柯明似乎察覺了當年他要害慕明珠的事, 眼下正在搜集證據。可先前他並沒放在心上,他推出來的假明珠被父王認可,只要他能控制“慕明珠”,就不怕慕柯明的威脅。

    可如今不同了,如果慕明珠見到父王,又有她大哥幫忙,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殿下,有慕明珠在,世子之位十拿九穩就是慕柯明的。”慕柯容不願過多解釋,只是道:“殿下還要留著她,遺患無窮。”

    周承軒沈默,他並不贊同慕柯容,不想把事情做絕。

    可正如慕柯容所說,紙裏包不住火,一旦被雲南王發現,必然要倒向太子一邊。

    “苗疆一帶的巫蠱之術最是有名,有沒有什麼讓人假死的藥?”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道:“把人留著,以備不時之需。”

    慕柯容心中微動,六皇子這話雖是說得一知半解,卻也提供了一個折中的法子。可細想時,還是覺得這法子麻煩。

    “不真的殺了慕明珠,一具假的屍身,只怕騙不過東宮。”

    周承軒也意識到不妥,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兩人約定明日再碰面,阿嬈的問題,還需要盡早解決。

    周承軒才回到宮中,便見到琢玉宮的宮人正等著他,讓他即刻過去。

    等他過去,只見安貴妃正面色不愉的等在偏殿中。

    “母妃。”周承軒見狀,忙上前問道:“是誰惹您不高興了?”

    安貴妃長長的吐了口氣,完全不見了面對劉月娘時的運籌帷幄,她皺著眉道:“劉月娘過來了,也見到了‘慕明珠’。”

    周承軒聞言,頓時一驚。

    要知道劉月娘可是見過阿嬈的,她貿然闖入琢玉宮,發現了這個秘密——

    “她不過想要挾本宮,讓本宮盡快幫她得到太子嬪的位置。”安貴妃冷笑一聲,眼中盡是輕蔑。“她自以為抓住了咱們的把柄,以為本宮會怕了她?”

    周承軒只覺得額角隱隱抽疼,麻煩事一件接一件而來。“母妃,您準備怎麼做?”

    “自然不能讓劉月娘入東宮,她既是敢要挾,若是太子利誘之,她也會反咬咱們一口。”安貴妃斷然道:“等本宮暫且先敷衍她幾日,再想辦法解決掉她。”

    他正愁不知道該如何除掉姜嬈,如果能在兩人中挑撥,變成太子妾室間爭風吃醋而倒是姜嬈送命……

    “母妃,兒臣有個想法。”周承軒把今日發生在禦花園的事都告訴了安貴妃,他低聲道:“姜嬈應該就是慕明珠沒錯,只是不知何故她低調至今。”

    “咱們可以利用劉月娘,解決姜嬈。”

    安貴妃聽罷,心中更是亂成一團。

    眼下的局勢遠比她們想象中更加復雜難纏,或許與慕柯容聯手,並不是個好的選擇。

    忽然安貴妃腦海中閃過一道靈光,道;“先前咱們去調查寧妃的人,探聽到的關於姜嬈的傳言,這次或許能派上用場。”

    周承軒先是不解,很快便回過神來,面露喜色。

    若是那個流言傳出來,或許能扭轉成姜嬈不堪過去的醜聞而自戕。

    他們再想下手就容易得多。

    ***

    自從慕柯容傷了阿嬈後,周承庭便往她身邊又加派了人手,這次俱是武藝高強之人。哪怕在宜芝院中,也有人輪流保護。阿嬈雖是覺得太子有些過於小心了,卻也欣然接受。

    慕柯容一定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阿嬈放下手中的針線,默默出神。

    以她對自己這個二哥的了解,只怕他很想再殺自己一次。

    如果自己不死,他的計劃就會很快敗露,那時候別說他的世子之位沒了,就是郡王的位置都保不住。

    她不關心慕柯容,左右他都是咎由自取。她只擔心父王,只怕還是會痛心罷!

    “才人,重華宮傳來消息,說是請您過去一趟。”連枝進來傳話。

    既是寧妃要見她,自然是有要緊的消息。阿嬈換了身衣裳,按照太子的囑咐帶齊了人,去了重華宮。

    沒有通傳,寧妃命人直接講她帶入了內殿中。

    “妾身見過娘娘。”阿嬈過去時,見寧妃一臉凝重,心中覺得有些奇怪。

    “本宮聽說了一個消息,是從伯府傳來的。”提到伯府,寧妃眼底閃過一抹譏誚。“與你被太子妃搭救有關。”

    阿嬈聞言,似是有所感觸,眸光閃動。

    她是被買回侯府的……只怕有人想利用她的過去經歷來生事。

    “清平伯府青樓出身的姨娘,你該聽說過罷?”寧妃看著阿嬈,輕聲道:“本宮聽到的消息,太子妃曾用高價買下要被賣到青樓的你。剛好想買你的那個老鴇,和她是舊相識了。”

    “先前就是安貴妃提供的線索,說本宮與人有舊情,才讓王皇後借機做文章。這回生事的人,八-九不離十又是她。”

    “只怕安貴妃想編造一段你曾經被賣入青樓的經歷。”寧妃眸中閃過一抹怒意,無中生有的本事,安貴妃倒是很嫻熟。

    甚至不用真憑實據,滿天飛的流言,就足以詆毀阿嬈的名譽了。

    到時候,只怕再流出阿嬈和明珠郡主相似的消息,也不會引起多少關註。

    阿嬈神色亦是一凜。

    “多謝娘娘提醒。”在寧妃面前,阿嬈說了實話。“當初妾身輾轉被賣到京中,確實有青樓老鴇想要買妾身。幸而遇上太子妃娘娘,用了五百兩銀子買回了妾身。”

    “安貴妃本想一箭雙雕,不過你放心,這謠言不會流出伯府。本宮已經請了皇上示下,給本宮的父親續弦。”她眸中露出一絲寒意,微微勾唇道:“伯府始終缺一位伯夫人,才烏煙瘴氣的亂成一團。”

    清平伯府的事滿京城沒有不知道的,寧妃不緊不慢的道:“若是有了女主人,清平伯府也不至於成了京城中的笑話。”

    誠然,若是有位正經主母,總不會讓一個姨娘上躥下跳的搗亂。

    “前兩年,本宮的地位不穩,騰不出手來料理家事。”寧妃冷笑一聲,“她們莫不是以為本宮將先前的事都忘得一幹二凈了?”

    阿嬈看著眉目間隱隱透著淩厲銳意的寧妃,預感著很快有人要倒黴了。

    “娘娘,萬望您出手料理這些事之余,還要保全自身。”阿嬈從開始就覺得寧妃拼得有些過了,仿佛飛蛾撲火一般,並沒有想過自己的後路。“小公主以後還要指望您呢!”

    寧妃聞言微微一怔,過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眼角隱隱閃動著水光。

    只是沈默了許久,她重新露出笑容來,輕輕點了點頭。

    見時候不早了,阿嬈告辭離開,臨走時她看向神色漠然、似乎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寧妃還是有些擔心。

    “阿嬈。”寧妃忽然叫住了她,鄭重的道:“本宮知道太子在查四年前那件事,若是有什麼本宮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

    此時此刻,寧妃想的還是要為靖北侯復仇。

    阿嬈聽罷,頓時生出幾分心酸的感覺,用力的點了點頭。

    ***

    雲南王府。

    書房。

    慕靖淵把玩著手中的一枚香囊,很是珍惜的樣子。這是阿嬈親手所做,輾轉托人帶出來,說是能安神助眠。

    七年過去了,她的女紅倒愈發好了。記得在王府時,珠兒分明不擅長這些——畢竟在外頭輾轉流離,生活所迫,想來珠兒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輕輕摩挲著精致的繡活,心裏充滿了對小女兒的愧疚。

    很快慕靖淵又拿出明珠親手所做第一個荷包,雖然看起來針腳粗糙,他卻生生看出一種樸拙的可愛來。

    這方面她倒是比她娘更強些……

    陷入回憶的慕靖淵忽然被門外的通傳聲打斷,他將手中的香囊和荷包放在書案上,讓人進來。

    “王爺,二郡王和蘭雅郡主先後都見過了小郡主。”趙英進來回話道:“只怕他們也已經認出了小郡主。”

    慕靖淵淡淡的道:“他們什麼反應?”

    趙英如實道:“蘭雅郡主驚訝和不敢置信更多些,二郡王似乎對小郡主還是敵意更多些。”

    轉眼快八年過去了,慕柯容竟還看不開。

    “慕柯容都做了些什麼?”慕靖淵的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趙英一直派人監視著慕柯容的動作,從始至終王爺都沒有放棄警惕。“二郡王這兩日同六皇子接觸更頻繁了些,二郡王從宮中出來後,似乎手臂上受了傷。”

    慕靖淵皺了皺眉。

    他受了傷,都沒有聲張,只能說明這傷不光彩。可是他以雲南王府郡王的身份入宮,又有誰能傷害他?且他入宮的時候不長,除了去見皇上,也只夠再見珠兒一面。

    莫非是他對珠兒曾有失禮的舉動?

    在周承軒的刻意隱瞞下,在禦花園的碰面很少有人知道,更別提阿嬈刺傷了慕柯容。

    “去問太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慕靖淵前思後想,還是決定打探清楚。

    珠兒可能會因為顧及他的感受不說實話,太子不會。如果太子連珠兒受了委屈都不知道,曾經跟自己承諾過的話,也不過是虛話空話罷了。

    他要重新考慮是否將女兒留在京中。

    “是。”趙英忙應道。

    “看緊了慕柯容,不能讓他傷害到珠兒。”慕靖淵沈默了許久,方才又道:“本王最後再給他一次機會,如果他再一意孤行……”

    趙英在一旁看著,雖是王爺沒說完,眼中卻閃過一抹沈痛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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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52:22 |只看該作者
第161章

    正乾宮。

    安貴妃已經準備好一篇話要說服皇上同意給太子立太子嬪, 並選好了幾個好日子, 都是在年前。

    即便嫁入東宮的不是劉月娘,東宮中也要安插進人, 哪怕是由王皇後舉薦了,她也能借機找到破綻, 在必須的時候對阿嬈下手。

    當她到了正乾宮時,還沒等人幫她通傳, 卻見王皇後正在副總管太監李青山陪著走了出來。

    安貴妃眉梢一跳,心中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忙含笑的上前,恭敬的給王皇後行禮道:“妾身見過皇後娘娘。”

    王皇後揚起下巴,淡淡應了一聲,神色間竟有一種勝利者的誌得意滿來。若是往日她一定會冷嘲熱諷幾句, 偏生這次王皇後只是受了她的禮, 就仍舊往外走。

    安貴妃手中的帕子不由攥緊, 暗暗深吸一口氣,帶著人進了正乾宮。等待通傳的片刻, 安貴妃飛快的轉動腦子,猜測著王皇後的來意。

    近日來三皇子周承玨處處都比她的軒兒壓過一頭,慶和公主又因為推了寧妃,至今都沒有完全解除禁足。如今寧妃得寵,皇上除了初一十五, 幾乎都不踏足坤正宮。

    皇上的態度也很明確,顯然是支持軒兒跟太子爭。

    王皇後莫非抓住了他們的什麼把柄不成?

    正在胡思亂想間,小內侍已經前來通傳, 說是請安貴妃進殿。

    周鈞禹正在看折子,見安貴妃來,雖是神色淡淡的,還是讓人賜了座。“你今日過來為了何事?”

    安貴妃起身,殷殷的道:“回皇上的話,妾身見您這幾日忙於政務,著實辛苦。可妾身又幫不上忙,只能些燉了補湯來。”

    說著,她提著食盒送到了禦案前。

    “妾身加了些黃芪,補氣最好不過了。”安貴妃親手盛了一小碗湯出來,笑盈盈的道:“皇上嘗嘗?”

    聞著熟悉的香味,周鈞禹面色稍緩,他嘗了一口,才道:“是你親手做的罷?”

    安貴妃眸中閃過一抹欣喜,可她笑得卻很克制。“原來您還記得,是妾身獻醜了,您別嫌棄。”

    她很是擅長這些湯湯水水,當初皇上常去琢玉宮時,最喜歡她親手做的湯。

    正如她所預料的,果然先端上湯水後,皇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些。

    “明珠郡主的病可好些了?”周鈞禹問道:“她可是雲南王的心肝,決不能在宮中出岔子。”

    安貴妃忙道:“皇上放心,明珠郡主只是身子弱了些,吃了藥發了汗,已經好多了。”

    周鈞禹又問起了慕明珠的情況,安貴妃都小心翼翼的答了,他臉上才露出一絲滿意之色。

    等到周鈞禹喝完了一碗湯,安貴妃才緩緩道出了自己的來意。

    “皇上,太子妃的病始終不見好,姜才人份位始終低些,東宮沒人理事始終有些不妥。”安貴妃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皇上的臉色,柔聲道:“您若是覺得劉月娘不妥,另選他人也好。”

    聽了她的話,周鈞禹眼神中終於有了些波瀾。“劉月娘離入東宮只差一道旨意,你要放棄了?”

    安貴妃大大方方的回望過去,並不掩飾自己的私心。“外頭沸沸揚揚的傳言,妾身也略知一二。都說是劉月娘同太子妃命格相克,太子妃的病才一直不好。”

    “縱然妾身想為您分憂,也不敢因此影響您和太子的父子情分。”

    周鈞禹眸中閃過復雜之色。

    眼前的安氏一如既往的識大體,她會如王皇後所說,做出那等膽大妄為之事麼?

    “你還是這樣懂事。”周鈞禹沒有正面回答她,只贊了她一句,便沒有再多言。

    安貴妃略略升起幾分希望。

    可她略等了一會兒,皇上並沒有許諾什麼,她也只得識趣離開。

    還沒等她出門,周鈞禹復又叫住了她。他深深的望著她,緩緩開口道:“你可還記得慧嬪?”

    安貴妃心中咯噔一聲,她終於明白了王皇後的來意!

    “妾身自然記得。”安貴妃臉上一點兒慌亂之色都不見,只有幾分惋惜。“先前妾身同慧嬪妹妹最是要好,她那樣善良溫婉的性子誰不喜歡呢?真真是天妒紅顏。”

    周鈞禹的目光變得愈發深遠難測。

    殿中燒著火龍,幹燥而又溫暖,本該讓人覺得舒適,可安貴妃卻感覺自己後背已經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來。

    “如今慶宜長大愈發像她了,朕始終覺得對她們母女有所虧欠。”周鈞禹淡淡的道:“朕讓皇後給慶宜準備的嫁妝,比別的公主要再厚些。”

    安貴妃忙附和道:“皇上說得是,本應如此。”

    周鈞禹沒有再多言,讓她離開了。

    安貴妃心底泛起巨大的恐慌,皇上看似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實則已經對這件事有所懷疑!

    她決不能讓這件事發酵。

    ***

    相較於焦頭爛額的安貴妃,王皇後再次揚眉吐氣。

    她無意中查到了一件秘辛,雖是慧嬪確因血崩而亡,可她之所以小產卻存在疑點。

    當年太醫都斷言慧嬪懷的是男胎,皇上更是對慧嬪寵愛有加,後宮傳言說等她生下皇子,晉妃位是板上釘釘的。慧嬪本就是穩妥之人,只會愈發小心謹慎。

    而據她如今得到的消息,這一切的幕後主謀直指安貴妃。

    王皇後起初是不信的,可想到前不久寧妃的事,安貴妃似乎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徐婉寧。然而計謀沒成功,徐婉寧只生了公主,卻被封為妃。

    如果能印證這件事,安貴妃的罪名便徹底坐實。

    “母後,兒臣有新的發現!”周承玨一臉喜氣的進來,他屏退了服侍的人,對王皇後道:“兒臣早就覺得樓暉一案能查出更多事來,如今果然發現了問題。”

    “周承軒的舅舅安永良曾幫過樓暉銷贓,雖是手段隱蔽,卻還是被兒臣抓住把柄。”

    這兩個發現對於他們來說,可謂是雙喜臨門。

    王皇後面露喜色,招呼周承玨坐下。

    “多虧了周承軒沒能娶到魏清姿,否則兒臣的調查也不至於如此順利。”周承玨不無得意道:“周承軒和魏國公府結了仇,兒臣總覺得軍中似乎有意無意有人給兒臣行方便。”

    魏國公在軍中的威望,想要做到這些並非難事。

    “玨兒,這次你可萬萬不能浮躁。”王皇後雖是心中高興,想起以往的教訓,還是叮囑兒子道:“要把安家和周承軒母子的罪狀掌握紮實了,再送到你父皇面前。”

    周承玨早就在周承軒手裏吃了不少虧,早就告誡自己要吃一塹長一智。聽了母後的話,忙點頭應道:“母後放心。兒臣會找舅舅、外祖父商量著辦,不會再亂來了。”

    王皇後欣慰的點了點頭。

    “原本還想著咱們退一步,跟太子聯手,好扳倒周承軒。”她喜出望外的道:“查清他們母子的罪過,你父皇定會大發雷霆,往後則會轉而支持你跟太子鬥。”

    周承玨頓感心中那股子郁卒之氣煙消雲散。

    “慧嬪一事,你父皇心中也起疑了。”王皇後又道:“母後也會去找慶宜,她說一句話,可比咱們管用多了。”

    因為慧嬪早逝,周鈞禹對她留下的女兒也更多了些疼惜,比起正經嫡公主慶和,還要更看重些。

    “母後,讓慶和多同慶宜接觸接觸,也方便咱們行事。”周承玨思忖片刻,才開口道:“兒臣看著慶宜似乎跟安貴妃更親近些,別讓她被安貴妃蠱惑了。”

    王皇後深以為然,欣然道:“你說得是。”

    母子二人商議好後,王皇後去勸說女兒,周承玨則是出宮去了外祖家。

    ***

    東宮。

    慶宜公主的到來,姜妙和阿嬈都沒有太意外。

    姜妙有心把東宮事務都放下,全交給阿嬈手上。在慶宜公主寒暄過後,她便微微笑道:“妹妹有話對姜才人說也是一樣的,本宮有些倦了。”

    起初慶宜公主還沒緩過神來,而後見太子妃面露疲憊之色,竟真的有了送客的意思,才隱約察覺到些異樣。

    可皇嫂看起來並不是拒絕她……

    慶宜公主依言跟著阿嬈從太子妃殿中離開,這一路上吹了會兒冷風,她才恍然大悟。

    皇嫂這分明是在擡舉姜才人。

    莫非是皇嫂覺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才培養姜才人,好在太子登基後保住安遠侯府的地位?

    她這一路胡思亂想著,跟著阿嬈到了宜芝院。

    “還要多謝太子哥哥幫忙,王皇後果然開始行動了。”慶宜公主想通其中的關竅,在阿嬈面前也沒有隱瞞。“我雖在努力收集當年安貴妃害死我母妃的證據,卻始終都不足以扳倒安貴妃。”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不敢打草驚蛇,只得裝出一無所知的樣子來,跟安貴妃走得很近。直到太子找到她,告訴她可以把這件事告訴王皇後,並提示了她該怎麼說。

    果然王皇後聽完,反而囑咐她不要往外聲張,可她看到王皇後如獲至寶的模樣,就知道這件事多半是成了。

    有太子幫忙,她總算能為母妃報仇。

    “公主客氣了,太子殿下是您的哥哥,這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阿嬈心中有數,柔聲道:“公主只管安心備嫁就好,只有您過得好了,慧嬪娘娘在天之靈才能安心。”

    慶宜公主心中一暖,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她便告辭離開。

    阿嬈送到宮門前,慶宜公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心中忽然有種感覺,阿嬈已經隱隱有了東宮女主人的姿態。

    太子哥哥寵她,太子長子又是她所生,太子妃有心擡舉她……就算安貴妃說服了父皇再選個太子嬪進來,可姜才人著實占盡天時地利人和。

    自己同她相處好,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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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送走了慶宜公主, 阿嬈才要去找太子妃, 只見福順來傳話, 說是太子在清泰殿等著她。

    太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阿嬈心中有些奇怪, 既是太子有心幫慶宜公主順帶打擊安貴妃, 明知道慶宜公主就在東宮, 怎麼會避而不見?

    然而她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慶宜很聰明, 孤和太子妃都讓你出面, 她就明白我們的意思了。”周承庭笑了笑,道:“往後有她幫著你, 皇親宗族之間的事, 你能省心不少。”

    阿嬈將信將疑的點點頭, 可太子妃離開後,別說慶宜公主,內外命婦們都能看出太子的意思來。太子這麼做, 是不是有點急切了?

    周承庭清了清嗓子, 道:“別多想了,總歸是有利無害的。既是見到了秦錚, 阿妙的心早就跟著飛走了。她有意現在就著手放權,你盡管去做就好。”

    見阿嬈總算不追究,周承庭暗暗松了口氣。

    嶽父的消息靈通,已經知曉宮中的事,雖是沒有當面責問,卻命人來傳話,若是太子解決不了, 他很願意幫忙。

    當然這個代價是讓阿嬈離開宮中,跟他一起回雲南。

    太子殿下的危機感愈演愈烈,自己總得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來。若不能盡快解決眼前的事,雲南王是不會把阿嬈留下的。

    “王皇後和周承玨都被您調動起來了,這下也夠安貴妃受得了。”阿嬈意識到太子布下的網,終於要全部展開了。“王瑩母子可還好?”

    當初太子情願退讓一步,沒有窮追不舍,一是為了能借機調查四年前的事,二是要把周承玨的把柄,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孤去看過那孩子,他的相貌同周承玨幼時確有七八分相似。比呦呦大幾個月,如今已經會走路了。”孩子從生下來後便被他命人抱走了,養在王瑩身邊不安全,容易被王家人察覺。

    即便王瑩也知道要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而他的行為在王瑩眼中,更重要的事拿孩子做人質。

    “等需要王瑩揭發周承玨的時候,孤會帶著孩子去見周承玨一面。”周承庭解釋道:“經過這些事,相信王瑩會做出最明智的選擇,她想通了,便是她們母子的團聚之時。”

    阿嬈深以為然。

    有哪個做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呢?只要王瑩見到白白嫩嫩會笑會鬧,會甜甜叫自己“娘”的兒子,自然也會堅定信念。

    先是利用王皇後母子去打擊安貴妃母子,太子從一旁協助。等到王皇後母子“勝利”時,太子再讓王瑩露面,坐實王皇後母子想要混淆東宮血脈的事實。

    等到那時,皇上也隨之元氣大傷,再也不能阻擋太子。

    “殿下,您這招各個擊破來得妙。”阿嬈真心實意的稱贊道:“讓他們先內鬥起來,消耗完實力,您不僅能替靖北侯翻案,還能讓三皇子、六皇子無力再覬覦皇位——”

    周承庭唇邊露出淡淡的笑容來。

    “阿嬈,眼下還有件要緊的事,需要你幫我辦。”他正色道。

    阿嬈聞言,神色變得鄭重起來。“殿下,您吩咐就是了,妾身一定全力以赴。”

    “要顧好你自己的安危。”周承庭看著阿嬈,叮囑道:“你二哥知道了你的身份,多半會跟周承軒坦白。只要假的慕明珠公開露面,就勢必會引起你們之間的比較,也會驚動嶽父。到時候他們狗急跳墻,只怕會傷害到你。”

    太子說的沒錯。

    在七年前慕柯容就想殺了她,更可況是眼下的情況?

    阿嬈才想點頭,只聽太子又道:“無論你有什麼理由,都不能以身涉險。你不僅有了呦呦,嶽父現下也在京中,凡事你的安危都是排在首位的。”

    雖然太子沒提,可看到他緊皺的眉頭,阿嬈就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自己先前那些“膽大妄為”的行為。

    那時她一心想著要報答太子妃的恩情,太子和太子妃待她越好,她就是越是心中不安。兩次“莽撞”之舉,細想起來到底是她自私了,只求自己心安,倒讓太子、太子妃跟著擔心。

    “殿下,妾身記下了。”阿嬈眸光閃動,微掀唇角,笑意漸漸浮上面頰。“為了呦呦、父王——”她故意拖了長音,見太子面上一閃而過的失落,她踮起腳尖,主動靠近他的懷中,秀挺的鼻梁抵住他的鼻尖。“更是為了您。”

    周承庭心中那一點不是滋味,早就被她親昵的舉動沖得七零八落。

    “知道就好。”周承庭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放柔了聲音道:“小心行事,孤會給你派四個懂功夫的人在身邊。以安貴妃的智慧,定然不會當面動手,往後咱們宮中一應飲食,都要留心了。”

    阿嬈乖巧的應了,道:“妾身會看著安排下去的。咱們本就用自己的小廚房,安貴妃想要下手的機會不多。”

    這一年多同安貴妃接觸下來,阿嬈覺得她最擅長借力打力,甚少會自己親自下手。雖然慕柯容和她都想除掉自己,可最終下手的,只怕會是慕柯容的人。

    就算以後會暴露,安貴妃也能把責任推到雲南王府的內鬥上。

    現下在宮中的人,只有慕蘭雅——想起自己這位三姐,阿嬈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去年慕蘭雅和慕蘭馨就給安貴妃送了不少秘藥,據她所知,楊側妃家族亦是有做藥材生意的,慕蘭雅亦是懂得這些。

    她自不想看到一家人自相殘殺,令父王傷心。

    可如果他們兄妹黑了心,那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

    這日在朝堂上,周承玨公然提出定北侯樓暉一案存在些許疑點,他要請旨要查清楚。

    周承軒以為周承玨要挑太子的不是,心中一喜。畢竟王皇後一派和太子鬥起來,她們就坐收漁利了。

    周鈞禹也點了頭。

    雖說當初他看過太子審理過的卷宗,以現有的證據,給樓暉定罪合理,既沒有包庇來收買人心、也沒有過度處刑來排除異己。可若能借機揪出周承庭的錯處來,他還是樂見其成的。

    是以不等周承庭提出任何反對意見來,周鈞禹便下了旨。

    果然太子面上有淡淡的不悅,下朝後沒有多說什麼,便拂袖離去。

    “三皇兄,你這可是把太子殿下給得罪了。”周承軒走到周承玨身邊,兩人看著太子離開的背影,他“好心”提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是太子殿下親自審問的案子,你這不是下太子的面子麼?”

    “不如皇兄追上去,給太子陪個不是?”

    而周承軒的話音未落,只見周承玨滿不在乎的斜了斜唇角,似笑非笑道:“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六弟這樣關心起為兄的事了?”

    “三哥,弟弟這不是怕你們傷了兄弟間的和氣麼!”周承軒沒計較周承玨話中的嘲諷,神色坦然道:“眼看就要過年了,只怕父皇也不願看到咱們兄弟鬩墻。”

    周承玨目露詫異之色,故作驚奇道:“六弟這話什麼意思?我為的是公事,正大光明,又沒有栽贓陷害。若是太子秉公,自然不會怕被查出什麼不該有的。”

    “太子殿下可是儲君,自然胸懷寬大,自是不會同我計較。”

    他這話說得正義凜然,倒讓周承軒一時語塞。

    “既是如此,弟弟也不再多言。”周承軒同他又說幾句,便告辭離開。

    而周承軒沒看到,周承玨在他離開後,目光變得深遠難測。

    見他往琢玉宮的方向走去,周承玨也轉身去了坤正宮。

    “母後,這件事成了。”他才進了正殿的門,只見王皇後已經目露焦急的等著他。

    王皇後緊繃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

    “你父皇答應了?”王皇後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周承軒什麼反應?”

    周承玨笑容滿面道:“多虧了舅舅教我的法子,不僅父皇欣然答應,周承軒也是心中暗喜罷!他竟還假惺惺的勸兒臣,說是別傷了與太子兄弟間的和氣。”

    說到這兒,周承玨冷笑一聲。“若是兒臣和太子掐起來,他再高興不過了。”

    王皇後應道:“那是自然。”

    “還好舅舅告訴兒臣要懂得迂回。”周承玨想到今日朝中的情形,心中還是很有些得意的。“若是兒臣在朝堂上公然提出要查安國公府,父皇定然不會同意。可若是把矛頭對準太子,父皇肯定答應。”

    事實正是如此。

    見兒子信任倚重外祖家,王皇後亦是十分欣慰。先前因為出了王瑩的事,兩邊的關系一度十分僵硬。如今能緩和下來、甚至更親密了,讓王皇後心中高興。

    “你知道就好。”王皇後放緩了聲音叮囑道:“你舅舅和外祖父自然會傾盡全力幫你,你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多個人商量總是好的。”

    周承玨都答應下來。

    “母後,父皇最近可有在查慧嬪的案子?”不僅他在朝堂上扳倒周承軒,在後宮中也要扳倒安貴妃,否則以安貴妃的能耐,周承軒或許還能在父皇面前再度得寵。

    王皇後點點頭,道:“你父皇自是懷疑起安氏來,原先服侍過安氏的舊人,都曾被李長青叫走問過話。慶宜公主這些日子來亦是有些惶惶,不知道除了什麼事正擔心呢。”

    她話音未落,周承玨立刻就道:“母後,這正是施恩於慶宜的好時候,您看——”

    “你放心,母後自會看著辦的。”王皇後先前總是被安貴妃壓著,此時終於有種了洞悉的快感。“只是慶和還不能隨意出門,母後會把慶宜給叫過來,讓慶和好好跟她聊一聊。”

    周承玨這才松了口氣。

    “只要坐實安永良勾結樓暉倒賣糧草的罪名,就足夠在父皇面前好好讓周承軒栽跟頭”周承玨忽然壓低了聲音,道:“兒臣這些日子來追查下去,簡直觸目驚心。”

    “安國公府這些年來在朝中經營成效不錯,可在軍中始終影響力不夠。靖北侯在西北全軍覆沒那一役,裏頭似乎有安國公府的手筆。”

    王皇後聞言,亦是神色一凜。

    靖北侯在軍中素有威名,他以軍功立身,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對太子忠心耿耿。他的存在,不僅威懾敵軍,周鈞禹亦是有所忌憚。

    故此周鈞禹又提拔了魏國公,同靖北侯分庭抗禮。

    “這件事若是查實了,三萬人的亡魂猶在西北未歸,即便是父皇也保不住周承軒!”周承玨目露激動之色,他壓低的聲音也掩飾不住興奮之色。“周承軒別想再跟兒臣爭!”

    王皇後聽了亦是感到心潮澎湃,可她也忍不住潑周承玨的冷水。“你可要考慮清楚,這件事未必沒有你父皇的授意。”

    或許令靖北侯命喪西北,或許就是一直以來忌憚他的周鈞禹所為。

    “母後,兒臣想過了,是父皇指使的可能性不大。”周承玨不慌不忙,沈穩道:“父皇即便想要靖北侯的命,沒必要再搭進去兩萬的士兵。”

    “這其中曾跟著靖北侯出生入死、被人稱為‘陳家軍’的人至多不超過五千,其余人早就被打散了。剩下的士兵,都沒有非要忠於靖北侯的理由,將他們全殺了,實在是不值得罷?”

    “再者,如果父皇真的指使了安家人做這件事,便不會讓太子查樓暉的案子。”

    見他說得有道理,王皇後便沒有再做聲。

    這代價太大了,縱然是一國之君也不能如此兒戲。

    “這一年來,玨兒成熟了不少,母後很是替你高興。”雖是先前被周承軒壓著,如今見他終於有了嫡長皇子的謀略和沈穩,王皇後也終於覺得放心了。

    周承玨克制的笑了笑。

    “母後,兒臣準備跟姜知越聯手。”他自信的道:“姜知瑞是周承軒的人,且他深得父皇的喜歡,雖是庶長子的身份,可差一點兒就被封為世子了。”

    “雖是姜知越暫時保住了世子之位,可姜知越畢竟眼睛瞎了,只怕本就偏心的安遠侯,會再次偏心庶長子,給庶長子再次請封世子。”

    最重要的事姜知越是那場戰爭的親歷者,他一定知道些什麼,哪怕能提供些許線索也是好的。

    聽了他的話,王皇後眸中不由流露出擔心之色來。

    “玨兒,姜知越可是太子的人,你可一定要小心謹慎!”王皇後不無擔憂的道:“小心引火燒身!”

    周承玨低聲道:“母後,兒臣有分寸,絕對不會莽撞行事。”

    想起近日來周承玨的表現,王皇後只得懸著一半心答應下來,並再次強調讓周承玨遇事多同舅舅、外祖父商量,周承玨倒也都一一答應下來。

    “雖是周承軒如今有雲南王府的人情,可兒臣也沒看出來,雲南王對周承軒有多看好。”周承玨眼底閃過一抹嘲諷,微微勾唇道:“還不是焦頭爛額的跟慕柯容勾結在一起?”

    王皇後聞言,也淡淡的笑道:“是啊,所以安貴妃迫不及待的把明珠郡主接進宮來。可偏生不巧,嬌滴滴的明珠郡主又病倒了,只怕雲南王心裏頭也不痛快罷?”

    說來也有些奇怪,明珠郡主本該出門交際,安貴妃也想把她留在京中,好徹底籠絡住雲南王府,這樣一來,明珠郡主入宮可就完全失去意義了。

    “是啊,這不安氏鎮日裏輪番請太醫給她瞧病,銀子流水似的花,生怕委屈了雲南王的掌上明珠。”王皇後幸災樂禍,挑眉道:“是了,改日本宮也該再去表示關心才行。”

    想到安貴妃焦頭爛額的模樣,王皇後不由愉悅的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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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正如王皇後所料, 眼下安貴妃確是有些心神不寧。

    先是皇上提到關於慧嬪語焉不詳的兩句話, 讓安貴妃輾轉難眠。她自認當年做得天衣無縫, 無人能發現她的秘密, 這些年來皇上也從未懷疑過她。

    可此事一出, 她首先想到的事過去處理得哪裏出現了紕漏, 是誰走漏了風聲, 是哪處把柄被王皇後抓到,她心中的焦灼與日俱增,卻摸不著頭緒。

    安貴妃恨不得將從前與此事有關的人全都找來對質, 只是她擔心打草驚蛇,原本皇上只是懷疑, 如果她真的有動作,豈不是證實了皇上心中的懷疑?

    是以她也只得面上維持著不動聲色, 讓人暗中查訪此事。

    令她不安的不止這一件事, 當周承軒帶回來皇上命周承玨重查樓暉的案子,安貴妃面色愈發凝重起來。

    “周承玨這個蠢貨!”她沒有周承軒想象中的高興,反而滿是擔憂。“太子結案的方式再好不過, 並沒有過分牽連。若是由他查下去, 只會查出來不利於咱們的證據!”

    自己哥哥和定北侯做過的事, 安貴妃自是心中清楚, 她對眼下的結果已經很滿意了, 偏生周承玨又跳出來搗亂。

    “你確定太子不是跟周承玨聯手,想要害你外祖家?”安貴妃加重了語氣,眉頭緊皺道:“這些日子你父皇倚重你, 周承玨心中定然心生嫉妒——”

    周承軒聞言心底一驚,旋即道:“母妃,應該不是。”

    他回想著今日在朝堂上的所見,太子面上一閃而過的驚訝不似作偽,而周承玨的神色裏也看不出破綻來。

    “正是父皇倚重兒臣,周承玨才想著要在父皇面前立功,好取得父皇的支持罷!”周承軒搖頭道:“他投靠太子有什麼好處?離皇位僅僅一步之遙,他怎麼甘心放棄?”

    安貴妃沈思片刻,覺得周承軒說得有道理。

    “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她仍是不放心的叮囑道:“留意著周承玨的動向,別被他抓住把柄。”

    周承軒忙恭聲答應下來。

    “母妃,清平伯府的那位已經安排好了。”他想起自己和母妃先前的計劃,低聲道:“是否就將流言給放出來?”

    安貴妃並沒有立即答應下來。

    事情的發展已經有些超出她的掌控,此時不宜再樹敵。

    “你父皇已經疑心慧嬪的死因。”安貴妃的語氣中也帶了幾分遲疑,她踟躕了一會兒,還是道:“此時一動不如一靜,王皇後定然也在死死盯著咱們。”

    “寧妃與慧嬪不同。”她說著,眸中閃過一抹忌憚之色。“寧妃比慧嬪更懂得曲意逢迎皇上,她此時聖眷正隆,只怕你父皇信她更多些。”

    不僅僅如此,她總覺得寧妃自從入宮來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能豁出命去的狠勁兒,這才是真正讓她害怕的。

    周承軒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

    寧妃出身一般,容貌也稱不上絕色,之所以能得寵,宮中都傳跟她學過的那些勾引男人的狐媚手段分不開。

    “兒臣知道了。”他並沒有違逆自己的母妃,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紙包,遞到了安貴妃面前。“母妃,這是出自雲南特有的一種□□。它能無色無味的融入茶水中,不過半盞茶,就能要了人的命。”

    安貴妃接了過來,拿在手中凝神看了片刻,方才勾唇道:“慕柯容非要了他妹妹的命不可?”

    阿嬈的存在讓他們日夜難安,慕蘭雅還好些,慕柯容只一門心思想殺了她。

    周承軒輕輕頷首,道:“他們弄的那個假的慕明珠不可能一直瞞住,一旦被東宮發現這個秘密,後果不堪設想。”

    “那好。”安貴妃姿態優雅的靠坐回大迎枕上,她微微笑道:“母妃可以為他們制造機會,提供方便。可若是他們想下手,要蘭雅郡主親自來。”

    她的話音未落,周承軒眸中先是閃過一抹不解,似懂非懂道:“母妃,這藥本就出自雲南——”

    不用慕蘭雅親自動手,若是一旦暴露也能推給雲南王府自己。

    安貴妃不緊不慢的悠然道:“母妃這是給他們施壓,別想著跟這件事脫開幹系。慕蘭雅不同於慕柯容,她雖然也嫉妒不喜慕明珠,卻並沒有殺心。事後萬一被東宮追究,慕蘭雅定然頂不住壓力,到時候自然就變成他們王府間的內鬥了。”

    “僅憑著一包來自雲南的藥,分明還是證據不足。”安貴妃唇邊泛起一抹冷笑,慕柯容倒是想得輕巧,只拿了一包藥來,就想借刀殺人,沒那麼容易。

    若是想殺死阿嬈,需得他們自己動手。

    周承軒這才恍然大悟,忙道:“到底是母妃見識深遠,想得周全!”

    “把這話告訴慕柯容罷。”安貴妃眸光漸深,唇角雖是翹起,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咱們不是不幫忙,到底該如何做,讓他自己看著辦罷。”

    ***

    阿嬈除了代太子妃去坤正宮向王皇後請安,除此之外都在東宮深居簡出,不給他們留機會。

    這日到了坤正宮中,正巧安貴、寧妃兩人也在,阿嬈本想請個安就離開,卻被王皇後叫住了。

    “本宮正商量著給明珠郡主擺接風宴的事,你和明珠郡主年紀相仿,也來幫著想想主意。”王皇後笑得慈眉善目,看著阿嬈溫聲道:“這些日子來管著東宮事務,也該很有些心得了罷?”

    阿嬈心頭一跳,不動聲色的恭聲道:“妾身在東宮只是協助太子妃娘娘,不敢在皇後娘娘面前獻醜。”

    果然假的慕明珠不可能一直裝病,若是總不好,只怕王皇後就有借口斥責安貴妃,再把人接過來。雲南王也不可能任由女兒在宮中生病,不聞不問。

    如今要到了讓人露面的時候,不知道安貴妃是如何打算的。

    阿嬈進來時就暗暗觀察著安貴妃的神色,她倒是一如既往的溫婉柔和,看不出一點心虛慌張來。

    王皇後卻笑道:“你的才幹本宮是知道的,不必謙虛。”

    阿嬈無法再推脫,只得留下來聽著。

    “安貴妃,明珠郡主的身體也大好了罷?”王皇後看向安貴妃,淡淡的道:“別再折騰出病來,到時候本宮在皇上面前亦是面上無光。”

    聽王皇後話裏的意思,安貴妃不僅實現知道這件事,還是她心甘情願的?

    果然見安貴妃笑了笑,柔聲道:“回娘娘的話,明珠郡主本也就是受了些風寒、再加上從揚州過來一路勞累才病倒。再喝兩幅藥,就全好了。”

    安貴妃倒是把責任推得一幹二凈,“慕明珠”病了,並不是因為琢玉宮照顧不周。

    坐在她對面的寧妃聞言,微微笑道:“早就聽說貴妃娘娘的娘家在江南一帶是有名的富可敵國,今日一聽果然如此。”

    這可不是什麼好話,安貴妃微微蹙了眉,道:“寧妃妹妹這話從哪兒來的?江南雖是富庶,卻沒妹妹說得誇張。”

    王皇後樂見其成,她作壁上觀看好戲,阿嬈也只得默不作聲的在一旁看著。

    “吳家的下人都是小姐般嬌養,所以身子才柔弱。”寧妃笑瞇瞇的道:“只怕做了體面的丫鬟,比出身書香門第的正經姑娘更強些罷,身邊也是有幾個人再服侍著。”

    話說到這兒,安貴妃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慕明珠”在被找回來前,本是在吳家做丫鬟的。可若是身子嬌弱,怎麼服侍主子?從揚州到京城距離雖說不近,可蘭雅郡主可是跟著從雲南一路過來,都還沒有病倒——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徐婉寧!

    她一定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動作,只怕她在清平伯府留有眼線,所以才故意當著皇後的面讓自己難堪。

    她知道王皇後一定不會幫自己說話。

    “明珠郡主只是偶感風寒,哪裏有妹妹說得嚴重?”安貴妃幾近不可查的皺了皺眉,自己可不能被寧妃的小伎倆打亂心神。“不過著涼罷了,妹妹也想得太多了。”

    “原是這樣。”寧妃見自己目的達到,了然的神色略顯誇張,氣到安貴妃就好,倒也沒有窮追不舍。

    阿嬈看向寧妃的眼神添了幾分欽佩,寧妃收放自如紮心的功力見長,只怕假以時日安貴妃也不是對手。

    “好了。”王皇後這時才不緊不慢的出言道:“本宮叫你們來是來商量給明珠郡主接風的事,可不是看你們在這兒鬥嘴的!”

    方才她不是還看得津津有味麼,阿嬈暗自腹誹,這裏沒有她插嘴的份兒,只得繼續充當擺設。

    接待藩王郡主本不用這樣興師動眾,只是“慕明珠”身份不同,宮中還有傳言,皇上有意仍舊給她“明珠公主”的稱號來拉攏雲南王。

    京中的人早就對明珠郡主好奇不已,想要娶這位小郡主的人家也不再少數。

    能娶到小郡主就是拉攏了雲南王府,有了雲南王的支持,站隊哪位皇子就是有了從龍之功,未來家族的榮華不可限量。

    是以無論宮中上下、京中的皇親勛貴之家,都等著見這位小郡主。

    一切都按最高的規格來,宮中倒也不是沒舊例可循,王皇後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見她敲打了安貴妃,拉攏了寧妃,手段比起先前倒是高了不少。

    最後阿嬈還被分派了一同接待“明珠郡主”的活兒,她在心中笑了笑,面上鎮定自若的答應下來。

    安貴妃若有所思的看著面色絲毫未變的阿嬈。

    她是真的忘了過去麼,竟如此沈得住氣?

    不過很快就能見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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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今日的效果已經超出王皇後的預期, 是以她說完事就讓安貴妃和阿嬈先回去, 單單留下了寧妃說話。

    阿嬈低眉順目的跟在安貴妃身後正準備離開坤正宮。阿嬈跟她算是反方向,要等她先離開,自己再走。

    “方才路過禦花園, 本宮見裏頭梅花開得正好, 陪本宮去走走罷。”安貴妃沒急著走,神色親切的對阿嬈道:“過幾日你要在皇後娘娘這兒幫著招待明珠郡主, 本宮對她也算有些了解, 還能叮囑你兩句。”

    這個理由阿嬈不好拒絕, 只是雖然她不信安貴妃會親自動手,可眼下安貴妃母子都身陷困境, 誰知道會不會有狗急跳墻之舉——

    後宮中安貴妃比她熟悉得多, 想要下手也容易得多。

    阿嬈婉拒道:“多謝娘娘美意,只是太子妃娘娘還等著妾身去回話,改日妾身再去聆聽娘娘的教誨。”

    這事若是發生在往日, 安貴妃便也不再強求。可今日安貴妃卻像是格外執著,道:“太子妃那兒本宮讓人去說,太子妃最是賢良大度之人, 定會答應下來。賞花也用不了一時半刻, 不耽誤你的事。”

    她越是堅持,阿嬈就越不可能跟她一同前去。

    正在阿嬈準備搬出太子來壓安貴妃時, 卻聽到一道清脆婉轉的聲音從她們身後響起。

    “貴妃娘娘好雅致。”寧妃笑盈盈的走過來,也不看阿嬈,只對安貴妃道:“不知妾身有沒有這個榮幸, 同娘娘一道賞花呢?”

    見她強插進來,安貴妃幾近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眼中的不悅一閃而過,唇畔含笑道:“若是妹妹喜歡,一同來便是。”

    有寧妃在,安貴妃就是想做什麼也要有所顧忌。

    阿嬈暗暗松了口氣,在安貴妃身後對寧妃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太子妃病著,姜才人也快回去服侍罷。”寧妃絲毫不在乎安貴妃不滿的眼神,大喇喇的做主道:“本宮陪著貴妃娘娘賞花就夠了。改日本宮得閑,再去東宮看太子妃。”

    既是寧妃開了口,安貴妃也不好再堅持讓阿嬈同行,阿嬈總算從其中解脫出來。

    在回東宮的路上,阿嬈還是一直沒想明白,安貴妃到底想做什麼。

    安貴妃既是松口說“明珠郡主”病愈,王皇後也已經著手操辦接風宴,讓“慕明珠”露面已成定局。

    總不能趕在那日前殺了她罷?

    等阿嬈回了宜芝院後,還沒來及散頭發、換衣裳,只聽有人前來通報說,蘭雅郡主和劉姑娘又過來了。

    這時連枝走了進來,在目露不解的阿嬈耳邊聲音又輕又快道:“方才她們來瞧娘娘,娘娘只說身子不適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兩人這是擺明了等著她回宮的時候特意過來的,就是讓她無法推脫不見,阿嬈只得迎了出去。

    原本她想在太子妃殿中接待兩人,這樣一看反而不合適了,還是要在宜芝院見兩人。

    “姜才人。”慕蘭雅看到阿嬈的臉時,還是會覺得有些不自在。她強忍著想要別開臉的沖動,微微笑道:“自從在貴妃娘娘宮中見過後,總覺得和您甚是投緣,這才來冒昧打擾。”

    那次見面自己著實狼狽——慕蘭雅看著阿嬈那張漂亮的臉蛋兒,此時的阿嬈和年少時的慕明珠重合,她越看越覺得脊背發涼。

    阿嬈雖是有些意外她們突然接近,微微笑道:“蘭雅郡主客氣了。明珠郡主如今也大安了罷?”

    聽她問起“慕明珠”,慕蘭雅心頭突突跳得厲害,只是礙於劉月娘也在,也才勉強道:“勞煩才人惦記,珠兒的身子已經好多了。”

    劉月娘含笑站在一旁,本以為阿嬈會主動跟她打招呼,沒想到阿嬈和慕蘭雅寒暄了好幾句,似乎當她不存在似的。

    她只能耐著性子,在兩人說話的間隙插進來打了招呼:“姜才人好。”

    阿嬈不喜劉月娘,倒不僅僅是因為皇上和安貴妃有意讓她做太子嬪。從她想害魏清姿開始,阿嬈就對她充滿了厭惡。如今阿嬈也懶得敷衍她,淡淡的道:“劉姑娘也來了。”

    劉月娘眼見阿嬈對自己的冷淡,心裏有些不滿,卻不好表露出來。

    連枝和連翹也不使喚小宮女,親自端上茶水和點心來,放好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三人本來也沒什麼可聊的,阿嬈不肯主動多說什麼,劉月娘在兩人面前到底身份低些,慕蘭雅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得暗中咬了咬牙,微微笑著開口道:“上次姜才人來琢玉宮時,見面有些匆忙,我沒來得及準備見面禮。”

    阿嬈忙笑著擺了擺手。

    “蘭雅郡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她笑瞇瞇的道:“去年在京郊,咱們不是已經見過面了麼?妾身也收了您的禮物。”

    想到去年的事,慕蘭雅就悔不當初——如果知道是今日的情形,就是拼著得罪東宮,她也非得撕下阿嬈臉上的面紗不可——莫非從那時開始,阿嬈就認出她們來了?

    慕蘭雅只覺得自己後背生寒。

    如果阿嬈從那時就有了準備,此時面對自己當然毫不慌張。

    當時慕柯明也在京中,他們兄妹會不會已經見面了?

    “是、是啊。”慕蘭雅心神有些亂了,她強忍著胡思亂想的沖動,竭力鎮定下來。

    劉月娘見兩人的氣氛不對,越發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故意咳嗽了一聲,讓慕蘭雅回過神來。

    “這是我親手做的幾樣小糕點,制作的法子和京中有些不同,才人若是不嫌棄就嘗嘗。”慕蘭雅招了招手,身後的宮女便把食盒捧到了阿嬈面前。

    上下兩層的食盒中放著六碟糕點,阿嬈欣然收下,並讓人在隔壁的圓桌上擺好,請兩人過去一起用。

    連枝和連翹趁著擺盤的時候都檢驗過了,糕點上並沒有下毒。

    阿嬈看著眼前的糕點,卻覺得有些嘲諷——這裏有她還在王府時喜歡的糕點,還有她最討厭的,竟還要用這樣拙劣的法子試探她麼?

    是以阿嬈在慕蘭雅的刻意註視下,坦然的拿起一塊慕明珠喜歡的糕點。

    慕蘭雅只覺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厲害。

    其實自己早就能毫無疑問的確認她的身份,只是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罷了。

    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劉月娘,忽然笑道:“姜才人和小郡王住在這宜芝院中著實委屈了些,既是小郡王回到了才人身邊,太子妃娘娘也該準備個更大的院子給你們才是。”

    阿嬈聞言,不悅道:“東宮的事,就不勞煩劉姑娘操心了。”

    直到此時劉月娘還忍不住要挑撥太子妃跟她的關系,是還有嫁過來的打算麼?

    劉月娘頓時臉色微紅,似是想要為自己找回顏面,強撐著道:“我本是關心才人,也為太子妃娘娘分憂……”

    “等到劉姑娘什麼時候進了東宮,再說這話罷。”阿嬈挑了挑眉,神色中帶了幾分輕蔑。

    這下子劉月娘徹底漲紅了臉,借故就要走。阿嬈也沒挽留,甚是還命連枝和連翹親自送劉月娘出宮門,簡直像是趕她一樣。

    慕蘭雅知道自己本該為劉月娘說些什麼,好歹兩人是一同來的。可眼下正是最好的時機,她的心快要跳出了喉嚨中——

    等到阿嬈重新在圓桌旁坐下,慕蘭雅自己已經拿起了一塊糕點,輕輕咬了一口,見阿嬈看她便道:“才人也別氣,劉姑娘就是心直口快了些。”。

    她特意從剛才自己取過糕點的碟子裏取出同樣的一塊,就是想要降低自己的警惕罷。

    “郡主怎麼不喝茶?”阿嬈笑了笑,拿起茶盞就要送到慕蘭雅的手邊。

    慕蘭雅去接茶杯的手卻落空了。

    阿嬈順手把冷掉的茶水倒了,提起茶壺給她重新到了一杯新茶。她把茶杯遞到慕蘭雅手上,柔聲笑道:“茶涼了,給郡主換一杯新的。”

    本來這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可慕蘭雅纖細的手指卻緊緊的捏著茶盞,並不往唇邊送。

    “莫非蘭雅郡主怕我下毒不成?”劉月娘已經走了,阿嬈也不必再過度偽裝。她自己倒了一杯,在慕蘭雅死死盯著她的目光中,把茶盞送到了身前。

    慕蘭雅知道自己一定很失態,可是她沒法控制自己。

    喝下去。

    趕快喝下去!

    慕蘭雅在心中聲嘶力竭的喊著,幾近瘋狂的盯著阿嬈看。

    成與不成,就在這一瞬間——

    阿嬈手腕一轉,茶盞中的水被盡數直接倒在了地上,空掉的茶盞被阿嬈放回到桌面上。

    “蘭雅郡主,失望了?”阿嬈嫣然一笑,仿佛整個屋子都跟著亮了起來。她好整以暇的看著慕蘭雅,神色坦然自若。“我本該直接喝下去,然後渾身發癢、長出膿包,面目全非對罷?”

    慕蘭雅感覺一股寒意從心底湧入,順著她的四肢百翰蔓延,她整個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試圖讓自己鎮定下來,可聲音還是在發抖。“才人的話,我、我聽不懂!”

    阿嬈臉上的笑容不改。

    “該從哪兒說起呢?”阿嬈氣定神閑的看著明顯方寸大亂的慕蘭雅,慢悠悠的道:“從劉月娘故意氣我好借機脫身、也給你制造下毒的機會開始?還是從我的容貌,和你們那個明珠郡主相似開始?”

    “你胡說!”慕蘭雅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勇氣,她站起來,咬牙道:“你血口噴人!”

    說著,慕蘭雅就要把茶壺往地上砸去,可連枝和連翹卻突然出現在房中,緊緊的轄制住了她。

    “蘭雅郡主還是和以前一樣,凡事敢做不敢當。”阿嬈看著她的眼神帶了幾分追憶的神色,柔聲道:“你這不是頭一次下毒了罷?”

    慕蘭雅聞言,整個人像是被忽然定住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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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53:34 |只看該作者
第165章

    其實慕蘭雅的頭一個反應便是要否認。

    她是雲南王的女兒, 雖然不如慕明珠受寵,可仍然是人人要尊敬的郡主。

    下毒害人這樣的臟事, 她怎麼會親自動手?

    可就在姜嬈沈靜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時, 慕蘭雅張了張嘴, 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

    不, 這不是第一次。

    她第一次親自動手,是在九年前。

    那時她才接觸到各色的秘藥,其中有一種會讓人渾身發癢的藥, 在丫鬟身上試過效果後,便喜不自勝的想要讓慕明珠吃些苦頭。

    然而當她心驚膽戰的下了藥之後,卻見慕明珠仍是安然無恙。緊接著王妃便派人把她叫了過去, 態度說不上嚴厲, 教導了她要姐妹和睦後,便讓人送她回去。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倒是楊側妃疾言厲色的罵了她,送她回來的人是王妃身邊的嬤嬤,並不理會楊側妃的作態,說了王妃對她的處罰:禁足一個月,抄女四書一百遍。

    她這才知道,事發了。

    被推出去抵罪的自然是她身邊的小丫鬟,她也抵死不承認, 這件事以她被懲罰結束。

    從此她便多了畏懼之心,不敢再招惹慕明珠。

    這是一段她不願意去想的記憶,可姜嬈的一句話、一個眼神, 記憶便如同流水般湧入腦海。

    “放開我,我沒有下毒!”慕蘭雅心頭大亂,她發現自己被姜嬈牽著鼻子走,忙掙紮道:“你別信口開河!”

    阿嬈眉目間並無慍色,反而帶了淡淡的憐憫。“蘭雅郡主,你想到把壺嘴上塗上藥膏,效果確實不錯。只是你手帕上的痕跡,是去不掉的。”

    慕蘭雅聞言,不由自主的低下頭。

    當她再擡起頭對上阿嬈的目光時,頓覺一陣懊悔。姜嬈或許根本沒證據、只是猜測,她的動作卻證實了姜嬈的猜測!

    “非要鬧到滿宮城皆知,鬧到皇後面前,請太醫來檢驗這茶水中是否有毒,蘭雅郡主才甘心?”

    到了那時,一切便再無回轉的余地。

    “你到底是誰?”慕蘭雅睜大了眼睛,咬牙切齒的問。

    自己想知道、哥哥想知道、還有安貴妃母子也想知道——可眼前的姜嬈卻神色愈發從容,勾唇淺笑。

    “蘭雅郡主心裏不是有了答案麼?”阿嬈眉眼彎彎的笑,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只因她多得父王些寵愛,被她們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後快。

    “慕明珠——你才是真正的慕明珠!”慕蘭雅恨得心頭滴血,她顧不得身邊還有丫鬟在,聲嘶力竭的道:“慕明珠,你戲弄我們是不是有種貓戲老鼠的快感——”

    她的話沒說完,阿嬈給連翹使了個眼色,讓連翹堵住了她的嘴。

    宜芝院俱是她的心腹,她不怕走漏消息,她倒是擔心慕蘭雅太過情緒激動,在這裏出事。

    “原本慕柯容給你的,恐怕不是這種藥膏罷?”阿嬈在軟榻上坐下,神色依舊溫和。“還是說,你早就期待我能發現?”

    聽到這樣令人心驚的秘辛,連翹和連枝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見阿嬈問話,適時的松開了慕蘭雅手中的帕子。

    “我巴不得你立刻就死了——”慕蘭雅心猛地沈了下去,嘴上卻並不服軟。

    姜嬈,不,應該是慕明珠,說中了她的心思。

    還顧念那一絲若有還無的姐妹之情也好,害怕慕明珠死了無法收場也罷,她一夜沒睡,把安貴妃轉交給她的藥粉,丟在炭盆中給毀了。

    她不想承認,如今被慕明珠給戳破了,反而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慕明珠,你贏了。”慕蘭雅眼底湧上一絲頹然,厲聲道:“只是你殺了我,哪怕父王再寵愛你,也不會放過你——”

    她說這話心裏沒什麼底氣,她不知道父王是不是已經跟慕明珠相認,也不知道父王得知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會不會想要了自己的命。可她不甘心,憑什麼慕明珠能順風順水!

    在王府時,慕明珠就是最受寵的小郡主,在流寇之亂中竟死裏逃生,最後還成了太子才人!

    憑什麼她們就要籠罩在慕明珠死去的陰影下,父王的遷怒讓她哥哥當不了世子,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卻過得比誰都好,有太子的寵愛、還生下了長子,眼看太子妃病重,如果重新得了郡主身份,她就是下一任太子妃!

    “二哥多此一舉了。”阿嬈從軟榻上走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慕蘭雅,輕聲道:“你們為什麼要讓慕明珠死而復生呢?”

    “原本我準備,讓她死在七年前的。”

    起初慕蘭雅還沒聽懂,當她想起近日的種種時,忽然心頭劇震,滿面愕然。

    是了,慕明珠這麼多年都沒露面,是她真的沒機會聯絡父王麼?即便最初幾年做不到,可她到了侯府時,便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尤其是入宮後,她想掙到位份,更應該聯絡父王!

    是他們把父王帶到了慕明珠面前——

    慕蘭雅心中一陣絕望。

    “帶下去罷。”阿嬈見她頹然的模樣,心裏也松了口氣。慕蘭雅沒想要了她的命,總算也不讓父王難做。

    慕蘭雅掙紮著還想說什麼,阿嬈卻不想聽了,直接讓連翹和連枝把人送走。

    屋子裏內重新歸於平靜。

    “你最後的話,慕蘭雅聽了怕是要悔青了腸子罷!”一道溫潤的男聲響起,阿嬈忙起身迎了上去。

    周承庭快步走了進來,從慕蘭雅打翻茶盞開始,他就已經站在門外了。雖說他知道阿嬈早就有所準備,仍是放心不下。

    阿嬈的內心柔軟善良,事情走到今日這一步,是她不願見到的。

    “慕蘭雅已經解決,接下來就是慕柯容了。”阿嬈唇角微翹,長長嘆了口氣,有種釋然。“他們兄妹咎由自取,他們都想要我的命,再不有所反應我就是懦弱了。”

    周承庭拍了拍阿嬈的手,神色柔軟道:“嶽父自有分寸,你別擔心。”

    阿嬈輕輕點了點頭,笑容恬淡。

    一切就快要結束了。

    ***

    當宮女傳來消息,蘭雅郡主突然出宮,還是從東宮直接離開後,安貴妃心中便暗叫不妙。

    她忙把劉月娘叫過來問話,劉月娘也是疑惑至極。

    “我不過言語中激了她兩句,姜嬈滿臉不高興,把我趕了出去。”劉月娘遲疑著道:“我隱約看到蘭雅郡主的衣袖拂過茶具,想來已經得手了!”

    若是蘭雅郡主暴露,絕不會這樣風輕雲淡的只出宮而已。

    “娘娘,您看會不會是蘭雅郡主出了差錯,不小心自己誤食了,才匆忙出了宮?”劉月娘想破了頭,也只覺得唯有這種猜測最有可能。

    東宮隨後打發人來說,蘭雅郡主有急事出了宮,讓安貴妃不要擔心。

    雖是其中著實透著古怪,可安貴妃也別無他法,決心第二日自己親自去一趟東宮。

    與此同時,她安排人去給周承軒送信,讓慕柯容趕快去找慕蘭雅,看她是不是在王府中。

    “月娘,你去陪著明珠郡主,萬不能讓她出任何差錯。”安貴妃正值用人的時候,待劉月娘的態度頓時親近了起來。

    這個假的“慕明珠”,是她們手中握著的慕柯容的把柄,絕對不能讓雲南王或是太子做手腳。

    劉月娘在心裏笑了笑,面上卻柔順的應了下來。

    雖是這次有些差池,她卻沒有特別擔心。安貴妃在宮中這些年,多少風浪都熬過來了,豈會因為這些小事翻船?

    劉月娘忙去了偏殿中,只說蘭雅郡主被慶宜公主留下了,自己奉貴妃娘娘之命來陪著她。

    這一夜整個琢玉宮都陷入焦灼中。

    好容易挨到了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安貴妃強作鎮定的從坤正宮回來後,立刻就去了東宮。

    阿嬈知道安貴妃不會善罷甘休,早早的梳洗更衣妥當,等著安貴妃來“興師問罪”。

    “昨日得到消息時,已經快落鑰了。”安貴妃倒也能沈得住氣,溫聲道:“本宮知道你素來是最穩妥的人,心裏倒也沒著急。蘭雅郡主怎麼就突然回王府,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實在太奇怪了。”

    阿嬈早就準備好應對之詞,柔柔的笑了笑。“回娘娘的話,昨日蘭雅郡主吃過茶點後,只覺得身上有些不適,眼見她臉上起了疹子。妾身本想請太子為郡主診治,可郡主只說是舊疾,直接就要了車回王府。”

    “究竟如何,妾身也不大清楚。”

    莫非慕蘭雅真的弄錯了藥不成?沒有害了阿嬈,反而自食惡果?

    “本宮知曉了,會很快派人去王府看望她,你不必擔心。”安貴妃將信將疑,卻不得不跟阿嬈敷衍道:“那茶點……你吃了沒事罷?”

    安貴妃擺明了懷疑她下藥,阿嬈落落大方道:“妾身無礙。”

    看她這從容的模樣,安貴妃卻也不甘心就這樣離開。她看著阿嬈,忽然道:“姜才人可有興趣隨本宮去一趟琢玉宮,見一見明珠郡主?這幾日相處下來,本宮愈發覺得你們二人容貌相似呢!”

    阿嬈自是不肯應的,故此神色淡然道:“多謝娘娘的美意,妾身還要服侍太子妃娘娘,不得閑過去。”

    安貴妃步步緊逼,用了誘惑的語氣。“既是姜才人不記得幼時的事,更應該趁此機會,見一見小郡主。若是有什麼親緣,也說不準呢。”

    阿嬈笑了笑,她又不傻,幹嘛去任人魚肉。不過安貴妃能說出這樣的話,看來真的是急了。

    “妾身不敢高攀。”阿嬈四兩撥千斤,就是不肯點頭。

    安貴妃沒有強求,倒也準備離開了。只是她臨出門前,忽然轉過身,像是要讓阿嬈猝不及防一般,突然喚出一個名字。“慕明珠?”

    雖是疑問的語氣,神色卻分外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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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娘娘這話可讓人生受不起。”阿嬈笑盈盈的回望過去, 口中雖是這麼說, 神色卻很平靜。

    她沒有承認, 卻也算不上否認。

    安貴妃心中已經認定阿嬈就是慕明珠,可面對自己揭穿她一直來隱瞞的身份,卻沒有絲毫驚訝。

    說明她早就有準備——她看見一群人把一個贗品當成尊貴的小郡主供著, 心裏一定覺得可笑至極罷!她高高在上的看著那些人為假的慕明珠造勢、安排身份時, 究竟在做什麼打算?

    安貴妃看向阿嬈的目光中, 有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怨毒。

    “小郡主瞞人瞞得真是辛苦了!”安貴妃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唇邊忽又綻出一抹淺笑。“早些說出自己的身份, 也不必在東宮中受苦。既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做太子妃都不為過。”

    說到這兒, 安貴妃忽然住了聲。

    莫非太子妃病重與此有關?

    姜嬈——不, 是慕明珠想要姜妙死, 才故意害姜妙生病?想到姜妙的病越來越重, 太醫卻都束手無策,壓根查不出緣故來——阿嬈做不到, 可是明珠郡主卻能做到。

    安貴妃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看著閑適淡然的阿嬈,不由背脊發涼。

    大家都覺得阿嬈身份低微、卻有一張堪稱絕色的容貌,以她不爭不搶的低調性子, 很是容易拿捏。

    無論是王皇後還是自己, 就連太子妃也這麼想罷!所以才中了阿嬈的計,看似柔順的性子下,不知藏著怎樣歹毒的心思和算計!

    “娘娘, 妾身不懂您在說什麼。”安貴妃的眼神中已經見了些慌亂,阿嬈卻愈發從容。她語氣認真的道:“太子妃娘娘對妾身可是恩重如山,妾身從沒有過非分之想。”

    恩重如山。

    在自己想要拉攏阿嬈時,她就說過這四個字。對待有恩於她的太子妃都能下手,那麼對於自己——

    安貴妃悚然的擡頭,她似是嗅到一股幽幽的香氣。

    雲南地界上太多奇藥詭術,作為雲南王府的小郡主,阿嬈會這些也並不奇怪!她一個人能從雲南顛沛流離的逃出來,縱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可她竟有能力自保。看她這纖弱的身形,定然不是靠武力,那就只有各種秘藥。

    自己和她接觸的時候不少,誰知道她會不會趁機下毒!

    “娘娘,您臉色有些難看呢。”阿嬈狀似關切的湊近,輕聲細語道:“是哪裏不舒服麼?”

    安貴妃不聽則已,聽完阿嬈的話,忽然覺得頭昏腦漲,心口發悶,很是不舒服。她咬緊牙關,片刻才擠出幾個字來:“你這屋子裏是什麼香料!”

    “這個呀。”阿嬈秀挺的鼻子皺了皺,復又嫣然笑道:“是蘭雅郡主送的一味香料,說是雲南特有的呢。妾身聞著味道還好,您覺得呢?”

    來自雲南。

    安貴妃驀地站了起來,臉上的沈穩蕩然無存,誰知道是不是什麼害人的香料!

    “慕明珠,你不怕本宮在皇上面前戳穿你的身份,讓太子被皇上懷疑有反心麼?”她眸光陰沈,素來柔和的聲音也透著幾分尖利。

    阿嬈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掩唇而笑:“娘娘,妾身有什麼值得被揭穿呢?明珠郡主是在吳家找到的,又是您做主接到了宮中暫住著,此時卻說妾身是什麼明珠郡主。”

    “妾身愚鈍,竟不懂娘娘的用意。”

    安貴妃讓自己鎮定下來。

    如今慕蘭雅已經被送出宮去,只有一個假的慕明珠留在琢玉宮。雲南王府完全可以翻臉不認賬,到時候反咬一口,她們母子在皇上面前就被動了!

    慕明珠是事先把這一切都安排好了麼,才能如此的淡定自若?

    安貴妃越想心裏越是沒底,也不敢再威脅阿嬈。

    而她也算準阿嬈不敢把這一切就捅到皇上面前去,阿嬈也是有所顧忌,所以這些年才隱姓埋名,直到現在也不敢公開暴露身份。

    思及此,安貴妃有燃起幾分信心。

    “你們兩人太像,倒讓本宮恍惚了。”安貴妃方才的慌亂稍縱即逝,仿佛只是阿嬈的幻覺。她唇邊重新蕩出溫婉淡然的笑容來:“本宮也是太關心你們,才胡言亂語了幾句。”

    若能抓住阿嬈的顧忌所在,或許她還能威脅阿嬈聯手。

    安貴妃定了定神,柔聲道:“你別放在心上。”

    阿嬈聞言,在心裏哂然一笑,面上卻也虛情假意的溫聲應道:“妾身自是不會。娘娘這些日子就是太累了,妾身還算擅長配些安神的香料,太子妃娘娘用了都覺得還不錯呢!”

    “若是您不嫌棄,妾身就為您配一些?”

    她不提還好,想到“病重”的姜妙,安貴妃哪裏還敢要她的東西,連忙婉拒了。

    見安貴妃幾乎是落荒而逃,阿嬈笑瞇瞇的擺弄著腰間系著的香囊,甚是替安貴妃遺憾。

    這香味兒明明很好聞,安貴妃卻是避之不及。

    聰明的人啊,就是容易想得多,可若是想得太多了,反而陷入自己給自己制造的困境中走不出來。

    阿嬈哼起了小調,讓連翹等人把她的各色香料全都拿上來。

    太子妃娘娘要離開了,想來以後見面便不會這樣容易,她要多做一些送給娘娘。

    見到才人心情很好的模樣,方才得知阿嬈身份不久的的連翹和連枝,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由多了幾分敬意。

    明珠郡主雖是遠在雲南,可她的名字對於宮中的人來說卻並不陌生。

    京中親王們的郡主都沒有這樣的尊榮,京中談論起來時甚至連公主們的語氣裏都有幾分酸溜溜的羨慕。

    直到她被流寇虐殺的消息傳來。

    從姜才人才入宮起,她們就見過太子妃身邊那個過於貌美的丫鬟,原以為是太子妃給太子預備的人,她卻去管了太子妃的私庫,三年來踏出院門的時候,兩只手都能數的過來。

    等後來被送到太子身邊後,亦是低調柔和、不驕不躁的。

    原來姜才人竟是雲南王府的小郡主,慕明珠。也難怪那樣好的舉止談吐,比起公主們都逞不多讓。

    哪怕是此時安貴妃上門“興師問罪”,她竟然也從容不迫,反而是安貴妃亂了方寸。

    這樣能屈能伸,著實令人佩服。

    ***

    朝堂上。

    周承軒不敢連夜往外送消息,生怕自己的舉動被父皇懷疑,只得按捺到了一早才命人去找慕柯容。

    此時消息還沒傳回來,他一夜未眠都在琢磨這件事,直到上朝時,看著沈著淡然的太子和神清氣爽的周承玨,心中只覺得煩躁不已。

    他只盼著周承玨趕快找出些不利於太子的證據,他再從一旁煽風點火。

    慕蘭雅突然離開讓他極為不安,總覺得一切已經脫開了他的控制。

    正所謂禍不單行,這句話應驗了。

    周承玨確實很快拿出了自己調查的結果,在早朝時當著群臣的面,宣讀了自己所查到的。

    周承軒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周承玨一條條列出樓暉的罪過,其中一條便是樓暉勾結他舅舅安永良倒賣糧草,數額初步估計便已有上萬良銀子。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軒只覺得自己已經聽到了群臣們的竊竊私語聲。

    而這件事也必定會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

    皇子的舅父涉及貪腐,自己怎麼能從其中幹凈的脫身?

    只怕外祖家都會被調查,雖說外祖父、舅舅都是謹慎小心之人,可不還是被周承玨抓住了小辮子?若是認真查起來,誰都不能清白。

    果然等周承玨說完,父皇的臉色變得難看。

    周承庭做壁上觀,看著他和周承玨鬥了起來。

    然而越是這時候他越不能亂了方寸,他挨到了下朝,去了禦書房向父皇解釋,表明他願意接受調查,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可父皇神色淡淡的,他不敢多言,只得退了出來。

    回去後他立刻去了琢玉宮,被人告知母妃還沒回來。

    他焦灼不安的在殿中走來走去,一面等著慕柯容的消息,一面想著該如何朝中發生的事。

    原來周承玨想針對的人是他,並不是太子!

    那個時候太子竟還故意做出不滿的樣子,莫非是在配合著周承玨做戲給自己看?他越想越覺得可能,畢竟自己得到了父皇的支持,周承玨不甘心……

    “殿下,娘娘回來了。”正在周承軒出神間,有宮人上前來通傳。

    他迫不及待的迎了出去,卻見他母妃神色也不大好看,本就懸著的心,更加不踏實。難道母妃已經知道了舅舅的事不成?

    見他過來,安貴妃欲言又止,等到進了殿中方才迫不及待的問道:“慕柯容怎麼說,慕蘭雅去哪裏了?”

    周承軒搖了搖頭,低聲道:“還沒有消息。”

    “方才我去找了阿嬈。”安貴妃聞言,肅容道:“雖說她沒親口承認,可她就是慕明珠,這錯不了!”

    即便早就有猜測,周承軒還是楞了片刻。

    那個有著絕色面容的人,竟然是雲南王府的小郡主——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被嬌養著長大的小郡主,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狼狽的境地?

    別人可能不清楚,他們卻知道。阿嬈當時被姜知瑞糾纏,險些送了命。

    “只怕她早就聯絡上了雲南王,否則慕蘭雅不會這麼輕易被送出宮去,雲南王府竟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安貴妃越想越覺得懊惱,是她太輕敵了。“你這時不便出面,你去給你舅舅送信——”

    如果不是貪心想爭雲南王府的人情,就不必夥同慕柯容弄虛作假,自己引火上身。

    看樣子,母妃還不知道。

    周承軒心中一沈,緩緩的道:“母妃,有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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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坤正宮。

    王皇後也得知了蘭雅郡主離宮的消息, 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若是明珠郡主出了事她才高興呢, 畢竟把她們接進宮中是安貴妃的行為,一切也都該由她負責。

    在朝上玨兒已經把六皇子縱容外家的證據遞上去了,後宮中安貴妃亦是會受到牽連。此時琢玉宮越是拉攏雲南王府,反而只會讓皇上更加的反感他們。

    她甚是還許給了寧妃甜頭好處,讓寧妃在皇上枕邊吹吹風。

    正在王皇後準備再好好把慧嬪身故之事利用起來時,宮人通傳說是三皇子來了。

    “母後,兒臣已經把安永良的罪狀當眾公布了,父皇對周承軒很是不滿!”周承玨進來後便屏退了所有服侍的人,滿臉喜氣道:“周承軒都不敢替他舅父求情!”

    王皇後聞言亦是露出笑容來。

    “你做得很好。”她贊許道:“你父皇的疑心很重, 你的證據也並非捏造。一旦安永良坐實了這個罪名,你父皇自會順蔓摸瓜的派人查下去, 安家就別想安安逸逸的脫身。”

    周承玨和王皇後想法一致, 可他眼中的笑意很快掩去, 正色道:“母後, 貪墨這樣的事, 並不能將安家徹底擊倒。”

    這也是現在周承軒還能穩住的緣故, 即便認了下了這罪名, 也能辯解是一時貪心糊塗, 甘願上繳更多的錢財,來彌補過失。皇上縱然生氣,看在是皇子外家的份上,或許會網開一面,動搖不了根基。

    “你有什麼好主意?”王皇後見周承玨雖是面色凝重卻並不沮喪, 便知道他心中有了主意。

    即便是在皇後殿中,周圍也並沒有服侍的人在,周承玨還是壓低了聲音,道:“咱們可以告安家勾結敵軍,這可是叛國的大罪。”

    他的話音未落,王皇後驀地睜大了眼,忍不住低低驚呼一聲。“你是說靖北侯殉國的那一回?”

    周承玨點點頭,繼續道:“沒錯,當時負責押運糧草的人裏,可是有攀附安家的人在。若是在糧草裏動了手腳,又把靖北侯的行軍路線透露出去——”

    “玨兒,此事非同小可。”王皇後神色見亦是有了幾分激動,然而她愈發謹慎的道:“若是真的能給安家和六皇子定罪,往後皇位就是你的;如果定罪不成還被六皇子反咬一口,那咱們就完了。”

    “那一役雖是全軍覆沒損失慘重,可到底幫你父皇除去了心腹大患,要知道如果靖北侯還在,太子的勢力會更強大。誰知道……”

    王皇後的話沒說完,周承玨卻已經猜到了她的未盡之言。

    誰知道其中有沒有他父皇的手筆?

    周承玨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母後,如果不趕盡殺絕,以周承軒和安貴妃的性子,必然會反撲,讓咱們死無葬身之地。”他不慌不忙的從容道:“與其如此,還不如博這一次。”

    “即便失敗了,兒臣還能站到太子那一邊。”周承玨沈聲道:“那場戰役折損了太子在軍中的勢力,陳清隨和秦錚死了,姜知越廢了,太子能釋懷麼?兒臣成與不成,都是在幫太子的忙。”

    聽了周承玨的話,原本想要勸他慎重行事的王皇後,也不由住了聲,陷入了沈思中。

    “你可以在太子面前透出些意思來。”她過了許久,方才輕聲道:“姜知越還活著,對咱們是有利的。”

    雖是這樣說,可她們母子心中誰都沒底。

    如果姜知越真的有證據,哪怕是知道些什麼,恐怕太子也會據理力爭,打壓周承軒。

    “母後放心,兒臣有分寸。”周承玨點點頭。

    見他已經沒有了過去的輕浮毛躁,王皇後到底還是欣慰多過了不安。

    “母後相信你。”她拍了拍周承玨的手,柔聲道:“琢玉宮不會再有安寧的日子,本宮已經讓慶和在慶宜面前透了些意思,果然慶宜神色間很激動。”

    用慧嬪的事來打擊安貴妃,用西北那場戰事打擊周承軒,她們母子兩個誰都別想逃過去。

    王皇後母子二人商議定後,周承玨出宮去安排接觸姜知越的事,王皇後則是盤算著該如何利用寧妃和慶宜公主為自己所用。

    對他們來說,一切都如暖房中盛放的花朵般。

    欣欣向榮,往好的方向發展。

    ***

    雲南王府。

    當慕蘭雅被半“強迫”的送回來時,夜幕已經完全落了下來。

    比起去安貴妃處,她心裏更抗拒回王府。

    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父王的雷霆怒火,父王那樣寵愛慕明珠,如果知道她們惡意欺瞞,甚至還想殺了慕明珠的話——慕蘭雅打了個寒顫,哪怕是裹著厚厚的鬥篷,仍然覺得寒意逼人。

    她從馬車上踉踉蹌蹌的下來時,前來接她的人是趙英。

    慕蘭雅心底一片冰涼,她不安的攥緊了衣袖,裏面還沾著藥膏的帕子。

    “蘭雅郡主,王爺請您過去一趟。”趙英抱了抱拳,聲音平靜的道。

    她忙擡起眼,試圖從趙英的表情上判斷父王的態度。可趙英一如往昔沈默,她很快移開了眼神,輕輕應了一聲,跟在他身後,往父王的書房走去。

    回廊上的琉璃宮燈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可這並不能讓慕蘭雅放松半分,反而愈發提心吊膽起來。

    “王爺,蘭雅郡主回來了。”

    只聽裏面聽到男子淡淡應了一聲,並不能分辨出喜怒情緒來。

    慕蘭雅提著裙擺,在邁過門檻時險些沒站穩跌倒,還是趙英扶住了她。

    等到她進去時,父王正坐在書案後,盯著她看,目光深遠難測。

    “見、見過父王。”慕蘭雅強忍著心底的慌張上前行禮,她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喉嚨中跳出來了。

    慕靖淵靜靜的看著她。

    慕蘭雅承受不住壓力,還沒等自己開口便雙膝一軟跪到在地上,眸中也見了水光。她哀求道:“父王,是女兒錯了,女兒知錯了!”

    她的哭聲在書房中傳開,可慕靖淵仍舊沈默著,過了片刻才道:“你錯在哪兒了?”

    “女兒不該騙您!”慕蘭雅哭得撕心裂肺,哽咽著道:“可是女兒事先也不知道那個慕明珠是假的,女兒真的以為她就是珠兒!”

    “女兒不是故意要騙您的!”

    父王最恨有人欺騙他,自己、尤其是哥哥的所作所為,已經觸碰了父王的底線。

    眼見慕蘭雅傷心欲絕的哭泣,慕靖淵卻是無動於衷,也不開口。

    她心裏越發沒底,難道自己認錯認得不對?可她也不算撒謊,直到見了姜嬈,她才知道誰是真正的慕明珠。

    正在她淚眼朦朧中,方才沒有離開的趙英,來到了她面前。只聽他說了一句“郡主,得罪了”後,便見他捉住了自己的手腕,從自己袖子裏拿出了那條手帕。

    趙英的動作太快,她沒有防備,回過神來帕子已經被拿走了,沒忍住尖叫了一聲。

    那是她要害慕明珠的證據!她還沒有機會處理掉!

    趙英小心的拎起一角,把它放到了托盤上,送到了慕靖淵面前。

    上面沾著的透明藥膏,在燭火面前開始漸漸融化,雖是無色無味,卻也能清晰的看到痕跡。

    這下完了。

    慕蘭雅絕望的想著,她膝行到了慕靖淵的書案前,哭訴道:“父王,女兒錯了,女兒真的錯了!”

    她該怎麼向父王解釋?她沒想要了慕明珠的命,只要慕明珠不能破壞他們兄妹的計劃,只會吃些苦頭而已。

    父王為何會知道她動手了?一定是慕明珠告狀了!每次都是這樣,只要慕明珠跟父王說,父王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想到這兒,她心裏的憤怒和委屈已經超過了害怕恐懼。

    “一定是慕明珠跟您說了對不對?”慕蘭雅索性不再掩飾,她眼底燃起熊熊的嫉妒。“從小您就偏愛她,什麼都是向著她。她跟您說我想要了她的命,您就信了!”

    “我討厭她!我從小就討厭她!”慕蘭雅再也忍不住,要把這十幾年的不甘全部宣泄出來。她尖聲道:“您和王妃都把她當做掌上明珠寵著,我們呢,我和妹妹又算什麼?”

    “張側妃不過是身份卑賤的侍妾,因為慕明珠她能和我娘平起平坐!”

    “連郡主都是先封了她,才輪到我們姐妹!”

    慕靖淵沒有說話,心一寸寸冷了。

    慕蘭雅和慕蘭馨並沒有記到王妃名下,她們能封郡主,已經是對她們的補償,可換來的竟是怨恨。

    人心不足蛇吞象。

    “珠兒直到今日都沒有暴露自己身份,你可知道是為什麼?”慕靖淵待到她平靜下來後,忽然道。

    慕蘭雅沒有等到想象中父王的暴怒,反而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她茫然的睜大了眼睛。

    這個問題,從知道阿嬈就是慕明珠時,就是她心中的疑惑。

    即便是她也得承認,慕明珠若是回雲南繼續當她的明珠郡主,日子絕對比現在要好。

    “當年流寇一事後,我曾將雲南邊境往外推了不少。”慕靖淵心中滿是失望,聲音卻是波瀾不驚。“皇上也起了疑心,直到他得知是明珠遇害,才不予計較。”

    慕蘭雅愕然,她隱隱猜到了父王想說的話,可她從心底卻不願承認。

    怎麼可能?慕明珠隱姓埋名,竟是為了顧全大局?

    所以她放棄了郡主的身份,輾轉流離到了京中,先是給人做丫鬟,又是去做妾?

    慕蘭雅拼命的搖頭,她不信!

    “你們姐妹中,往日裏我是對珠兒偏愛些。”慕靖淵眸中閃過一抹痛楚,沈聲道:“可試問你們中的誰,能像她一樣?”

    她聽說過那場沖突的慘烈,慕明珠一個被嬌慣著長大的小郡主,竟能有如此的魄力和勇氣,她自認做不到。

    一路上吃了多少苦,放下郡主的尊嚴去服侍人,把這個秘密深藏了近八年——

    慕蘭雅驚愕之余,羞愧的低下了頭。

    “請父王懲罰。”

    慕靖淵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蘭雅雖是嫉妒好勝,卻沒有對珠兒動殺心。

    “你年紀不小了,犯了錯就要接受懲罰。”慕靖淵過了片刻,方才淡淡的道:“你的郡主封號,本王會請旨廢了。”

    慕蘭雅心中咯噔一聲,徹底軟倒在地上,失聲大哭起來。

    “趙英,帶她回院子,從現在起,不許和外界有接觸。”

    慕蘭雅忽然想起了自己哥哥,從頭到尾,父王一句話都沒有提過。“父王,哥哥也是受人蒙騙,他不是故意的——”

    慕靖淵卻沒再聽她的話,擺了擺手,讓趙英把她帶下去。

    慕柯容,如果他再執迷不悟,自己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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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等到安貴妃離開後不久, 太子也回了東宮。

    周承庭沒讓人通報,自己直接撩起簾子走了進去。

    只見窗邊的條案上放著許多香料, 而阿嬈正坐在旁邊,手中拿著一個香囊,目光卻並不在上頭,早就飄遠了。

    周承庭怕嚇到她, 放重了腳步聲,輕咳一聲提醒她。

    阿嬈這才回過神,忙放下手中的香囊, 起身站了起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您回來了!怎麼樣,周承玨果然在早朝時讓周承軒難堪了麼?”

    “周承玨比孤想象中準備得還要紮實。”周承庭微微頷首,牽著她的手到了旁邊的軟榻上坐下。“安永良跟樓暉勾結的證據確鑿,周承軒甚至都沒敢替自己舅父辯解。”

    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阿嬈暗暗松了口氣。

    “安貴妃來過東宮了?”周承庭才回來時便有人告知,雖說安貴妃不足為慮,他仍是怕阿嬈會受到傷害。

    提到安貴妃, 阿嬈眸中閃過一抹促狹之色。“來了,卻也被嚇跑了。”

    周承庭挑了挑眉,做出洗耳恭聽狀。

    “慕蘭雅一走,安貴妃幾乎猜出了妾身的身份。”阿嬈唇角微翹, 柔柔的笑道:“雲南王府的郡主們都擅長擺弄些香料藥材,妾身就故意詐了她一下。”

    既是慕蘭雅手裏握著害人的藥,沒道理慕明珠手中沒有。

    阿嬈笑得又甜又俏, 如同嬌花一般誘人。可落在安貴妃眼中,就是可怕的食人花了罷!

    周承庭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尖兒,半是寵溺半是無奈的道:“你呀,還是這樣調皮。”

    “她先前可沒少折騰妾身,就當時先討些利錢罷!”阿嬈微揚下巴,驕矜道:“妾身才不怕她。”

    見到阿嬈神采飛揚的模樣,周承庭總算放下心來。

    “慕蘭雅送回去了,還不知道父王要怎麼處置她。”屋子裏沒有宮人在,阿嬈安心的窩在周承庭的懷中。“還有慕柯容,如今竟沒了動靜。”

    周承庭將她纖細柔嫩的手指包在自己的大手中,柔聲道:“有人比咱們更著急。”

    沒錯,眼下最想找到慕柯容的一定是周承軒。

    他們心知肚明,琢玉宮中的慕明珠是個贗品,不久後的接風宴,安貴妃斷然不敢讓她自己出席。

    “孤的阿嬈最聰明了,如今安貴妃被架在火上烤。”他輕輕笑道:“送走慕蘭雅,那個假明珠便失去了作用。”

    安貴妃以為把假的慕明珠嚴嚴實實的藏起來,不想被人看出破綻。殊不知這樣一來,確實沒人見過“慕明珠”,可雲南王府也能不認賬,拒不承認她就是慕明珠,只說安貴妃把人給換了。

    被動的人就變成了安貴妃。

    阿嬈垂眸淺笑,她不過是將計就計。她算準了安貴妃最喜歡挑撥內鬥,派來害她的最好人選就是慕蘭雅。

    只要慕蘭雅進了東宮的門,自己就能將她送走。

    “咱們還有寧妃和慶宜公主幫忙,安貴妃在後宮中孤掌難鳴。”阿嬈道:“最關鍵的,還要看三皇子如何能鬥倒六皇子。”

    周承庭點頭,聲音極低,更像是自話自說。“自然,孤還要在嶽父面前好好表現。”

    阿嬈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

    三皇子能不能把六皇子給鬥倒,與自己父王有什麼關系?

    等她還想再問時,太子岔開了話題,還一疊聲的讓人把呦呦給抱過來,顯然是在轉移她的註意力。

    不過等到呦呦被抱過來後,阿嬈倒也沒空再想別的。

    看著粉嫩嫩、已經能自己爬的兒子,太子殿下心裏總算有了些底氣。

    嶽父見了一定喜歡,到時候看自己也能順眼些。

    只是關於儲位的這些糟心的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這樣才能讓嶽父放心把阿嬈留下。

    ***

    邀月樓。

    周承軒快要找瘋了的慕柯容,正滿面陰雲密布的坐在桌前。

    圓桌上無酒也無菜,只堆著滿桌的信箋。

    “郡王,蘭雅郡主自從出宮見了王爺後,就被禁足了。”他的心腹硬著頭皮上前回話道:“蘭雅郡主是從東宮被送回來的,只怕東宮與王爺早有聯系……”

    慕柯容聞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桌面上。

    虧得他處心積慮的謀劃,把父王千裏迢迢從雲南請過來——原來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裳,把父王送到了真正的慕明珠面前!

    見到寶貝女兒嫁給了太子,父王一定在為太子籌謀,盡快除掉三皇子六皇子!

    從來都是這樣,父王一切都以慕明珠為先!

    他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卻聽到心腹道:“六皇子也出事了,正在到處找您。”

    今日朝堂上的事,在京中的勛貴世家中已經不算是秘密。

    六皇子的外祖家身陷貪墨的醜聞中,誰都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而已。安家不可能只有這一件醜聞,三皇子必定窮追猛打。

    “前些日子蘭雅郡主就給您送過信,說是安貴妃牽扯進了一樁舊年的案子裏。”心腹見慕柯容不說話,也不得不繼續道:“如今六皇子一派正在風雨飄搖時,您看咱們是不是……”

    原本他在父王面前已經背上了惡名,若是再把雲南王府給摻和進去,只怕更沒好果子吃。

    他的心腹和謀士都勸他,不如向王爺認罪,只推說是一時糊塗,知道王爺思女心切,才找錯了人……

    慕柯容沈默了許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沈聲道:“去告訴六皇子,我要跟他見一面。”

    身邊的人都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還想再勸時,卻見慕柯容眼中滿是陰鷙。

    “莫非事到如今,我還要向搖尾乞憐不成?”他冷笑一聲,“到時候慕柯明封了世子,我卻連郡王之位都保不住,等到父王死了,我還要向慕柯明磕頭不成?”

    “太可笑了!他慕柯明算什麼東西!”

    慕柯容滿面寒霜,諷刺的揚起唇角。“左右都沒有好下場,倒不如放手一搏!”

    別人聞言俱是心下一沈,卻不敢再勸。

    不多時,周承軒便立刻趕了過來。

    “慕蘭雅是怎麼回事,她回去的事,王爺怎麼說?”他來不及責問失蹤了一日的慕柯容,迫不及待的問。

    慕柯容把心腹探聽到的情形,如數告訴了周承軒。

    “我還沒有回去,可父王定然知道了真相。”縱然心中有一股子憤怒撐著,他眼底還是透著些許頹然。“即便我回去認罪,也不過是講自己的臉面放在地上讓人踩罷了!”

    他的話音未落,周承軒立刻變了臉色,冷嘲熱諷道:“當初二郡王是怎麼跟我保證的?轉眼出了事,竟當起了縮頭烏龜!”

    “六殿下且別這麼說。”慕柯容本就有氣,立刻反唇相譏:“您如今的境遇,跟我有什麼差別?”

    周承軒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三皇子怎麼會放過這樣一個好機會,開弓沒有回頭箭,大不了就是同太子聯手,無論如何都會除掉您——”慕柯容唇角揚起,眼底沒有半分笑意。“我若是回去,自然也只能落得如同喪家犬一般!”

    “你準備怎麼做?”周承軒恢復了鎮靜,沈聲道。

    慕柯容此時反而冷靜下來,坦然道:“自然是助您奪位,等您成功之時,別說世子之位,就連雲南王的位置都要換人了。”

    起初周承軒還覺得慕柯容在大放厥詞,很快他便明白了慕柯容的意思。

    他愕然的看向慕柯容。

    慕柯容這是想要鼓動他造反麼?

    “不行。”周承軒立刻拒絕道:“眼下我只是與太子和周承玨為敵,如果真的反了,連父皇都容不下我!”

    這樣得不償失的蠢事,他才不會做。

    周承軒的反應也在慕柯容的意料之中,人還沒有被逼到絕境之時,自然難以下定決心。

    “六殿下,那就且看著罷。”慕柯容淡然一笑,語氣反而平緩下來。“您就等等看,等到您外家的事發酵、等到貴妃娘娘做過的事全都鬧出來,皇上還是不是對您疼愛如初。”

    周承軒的眸光徹底變得冰涼。

    “二郡王這是準備威脅我?”他厲聲道。

    兩人不歡而散。

    看著周承軒離開的背影,慕柯容唇角彎了彎。

    很快他就會知道自己說的沒錯,還會找上自己要聯手。

    這是最後的機會。

    ***

    當周承玨找到自己時,姜知越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意外來。

    “我向來很是敬佩靖北侯,世子和秦世子亦是國之棟梁。”周承玨把姿態放得很低,語氣中也透著親近之意。“當初聽全軍覆沒,連你們都殉國的消息,著實心痛了好一段時日。”

    “幸而蒼天有眼,讓世子活著回來。”周承玨試探著著道:“這大抵是天意,讓您能替他們報仇雪恨。”

    姜知越聞言,面上亦是閃過悲痛之色。

    只是雙眸看起來仍舊沒有神采,治了許久,他的眼睛都沒有起色。也正是如此,周承玨正在肆無忌憚的觀察著他神色間微妙的變化,試圖找出破綻來。

    “不瞞三殿下,我始終覺得那場戰役有古怪,靖北侯領軍打仗已經有二十多載,從未有此大敗!”姜知越四兩撥千斤,並不給周承玨透實底。“只恨我的眼睛瞎了,已是廢人一個,不能再返回北地尋找證據。”

    既是姜知越都覺得有問題,那說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周承玨心中大定,引著姜知越回憶了當日許多的細節,試圖從中找出些線索來。

    姜知越似是沒察覺到他的目的,提起當年的事,只是滿面的不甘和憤怒,幾次說到傷心處,姜知越險些拍案而起。還是周承玨勸他不可過於激動,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世子放心,既是我知道了這些,就定然會給死去的將士們一個交代,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周承玨道貌岸然的拍著胸脯保證。

    這真真是令人動容呢。

    姜知越自是流露出感激之色,連聲道謝。

    見他上了勾,周承玨故作不經意道:“太子殿下的武功就是靖北侯教導的,與秦世子亦是自小一起長大。想來也在為這件事忙碌,你只管安心治病就是。”

    提起太子時,姜知越只語氣冷淡的應了一聲,面上卻閃過一抹嘲諷。

    “還有太子妃的病情,你也不用太著急。”周承玨心裏暗喜,繼續添油加醋道:“太醫們正在輪番診治,還有姜才人在一旁服侍,很快就能好的。”

    聽到妹妹的病情,姜知越像是再也忍不住一樣,問道:“三殿下,太子可還去太子妃殿中?”

    這話實則有些逾矩了,自己如何得知東宮的事?姜知越一定也知道,可他還是問了出來,顯然是沒有別的渠道得到消息,卻還心焦姜妙的病情,不得已才跟自己詢問。

    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周承玨眼珠轉了轉,換了有些遲疑的語氣。“我聽母後說過,該是去的罷。每日裏姜才人代太子妃去坤正宮請安,倒是沒提過。”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姜知越原本輕輕擁著的暖爐的手驟然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嬈代太子妃去給皇後請安——那麼下一步,是不是她也想取代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的態度也是縱容和默許的?

    姜知越的憤怒明顯外露了,只是周承玨佯裝不知,又安慰了他幾句,說了改日再來向他請教,便告辭離去。

    見他興致極高的離開,只見方才還是雙眼無神的姜知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卻見一雙清亮的眸子顯得人格外精神。

    而隔間裏,一位藍衣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來人竟是周承庭的心腹,紀北南。

    “周承玨竟如此心急,不僅想鬥倒三皇子,竟還想挑撥我和殿下的關系。”姜知越唇邊露出一抹冷笑,對紀北南道:“真真是有些貪心不足了。”

    紀北南深以為然,道:“他太自負了些,我會把他今日的話都帶給殿下。”

    不等姜知越說話,紀北南又笑道:“還沒恭喜世子眼睛復明,只是還要辛苦您,再偽裝上一段時日了。”

    姜知越笑著點點頭,道:“你告訴殿下,請他放心。不過我該謝的人可是明珠郡主,多虧了有小郡主,雲南王派了最好的大夫、用了最好的藥。”

    如今阿嬈的身份東宮的心腹和近臣間已經公開,他們在驚愕之余,也都決心替太子和郡主好好的保守這個秘密。

    慕靖淵請來的大夫低調的進入了安遠侯府替姜知越治眼,雖是視力暫時還未完全恢復,除了讀寫仍然吃力,日常的生活已經無礙。假以時日,他就能完全復明了。

    眼下他全力以赴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戳穿當年的陰謀,為靖北侯和枉死在戰場的將士們正名!

    只有做完了這件事,他才能把自己茍活的負罪感,稍稍減輕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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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54:28 |只看該作者
第169章

    周承玨心滿意足的從安遠侯府離開後, 便立刻派人根據姜知越“無意中”說出的線索,馬上去追查與周承軒有關的消息。

    他並不關心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重要的是如何從中找到扳倒周承軒的鐵證。哪怕只有姜知越情緒激動下才透出的些許蛛絲馬跡,也能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將周承軒死死的困住。

    而王皇後處,也傳來了好消息。

    寧妃從家裏庶妹口中得知安貴妃鼓動她姨娘要散布太子才人的流言、還有她當初跟邑平侯府五公子的謠言,亦是安貴妃的手筆。得知此事後,寧妃立刻到了王皇後宮中哭訴。

    “請皇後娘娘替妾身做主!”寧妃哭得梨花帶雨,甚是傷心。“妾身膝下只有一個公主,又如何與育有兩位皇子、娘家得勢的貴妃娘娘爭?”

    “妾身不過是因為生產時艱難些,這些日子來得了皇上的關心, 貴妃娘娘就容不下妾身了?”

    王皇後親自給寧妃遞上了帕子,神色間沒有絲毫不耐, 反而柔聲安慰道:“好妹妹,快別哭了。若是哭壞了眼睛,皇上也是要心疼的。”

    寧妃這才抽噎著止了淚。

    “只是妹妹說的這些, 不過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王皇後見她情緒緩和了,才又輕聲細語的問:“本宮自然想為你做主,可你要知道, 安氏在皇上身邊的時候, 可比你的年齡都長。正所謂口說無憑……”

    王皇後的話音未落, 只見寧妃又紅了眼圈,神色間滿是委屈。“莫非娘娘覺得妾身是故意栽贓貴妃娘娘不成?”

    “妹妹的品性,本宮自然信得過!”王皇後見寧妃果然中計, 情緒變得激動,又好言相勸:“她與皇上情分深些,本宮是怕你鬧到皇上面前吃虧。”

    寧妃不說話了,眸中卻閃過一抹憤然。

    見此良機,王皇後又表面上勸、實則挑撥了好些話,寧妃雖是不哭了,神色卻與來時的委屈截然不同。

    “多謝娘娘好意。”寧妃起身告辭,硬邦邦的道:“您是後宮之主,自是考慮周全,妾身卻是見識短淺,好容易熬到現在,不想再委曲求全。”

    說完她就離開了坤正宮,帶著宮人拂袖離去。

    王皇後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寧妃說的是不是事實,這不重要。只要寧妃肯去皇上面前撒嬌、哭訴就足夠了,慧嬪之事才被勾起來,皇上正心裏難受著,若是皇上新寵的寧妃再去告安貴妃的狀,不啻於在皇上的心裏再添一刀。

    即便是寧妃誇大其詞,懷疑的種子早就種下,皇上將信將疑必會對安貴妃有所警惕。

    再加上玨兒在朝堂中的作為,安貴妃母子定會招架不住。

    到時候,玨兒作為皇上的嫡長子,是栽培扶持的最佳人選。

    她很有信心,這一日即將到來。

    ***

    慧嬪的死始終是周鈞禹心上紮得極深的一根刺。

    所以當懷疑的矛頭都只想安貴妃時,縱然平日裏對安貴妃怎樣寵信,他也並沒有當面找安貴妃質問,而是令人繼續調查,直至查出真兇。

    正當安貴妃和王皇後鬥得水深火熱之際,除了太子妃始終都沒起色的病,東宮看起來倒是悠然閑適。

    這日一早正值休沐,以往太子都會在床上多鬧她一會兒,可不僅昨夜早早就睡了,早上太子竟也很早就起身。

    當阿嬈睡眼朦朧的擁著被子坐起來時,太子已經神清氣爽的換好衣裳,此時正站在落地穿衣鏡前,整理著儀容。

    “殿下,您這是要出去麼?”阿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道:“天才蒙蒙亮呢。”

    周承庭聞言轉過身對她笑了笑,道:“不是孤,是咱們一起出去。既是醒了,就起來罷。”

    阿嬈下意識就想點頭,當她回過神來時,不由訝然道:“殿下,今日咱們一起出宮?”

    “沒錯。”周承庭走過來揉了揉她的發心,柔聲道:“今日暖和,正好帶著呦呦咱們去給嶽父請安。”

    太子的話音才落,阿嬈徹底清醒過來。

    “殿下,這……”她遲疑著道:“會不會惹出麻煩?”

    哪怕她再想帶著呦呦去見父王,可她首先考慮的,卻仍然是大局。周承庭微微笑道:“放心罷,孤都安排好了。”

    見阿嬈仍是不大放心,周承庭安慰她:“慧嬪和寧妃都已經讓安貴妃焦頭爛額,她已經無暇分心。”

    阿嬈眼中亮晶晶的看著他。

    太子俯下身,湊近她唇邊討了個吻,方才直言:“皇上已經預備好興師問罪慧嬪的死,寧妃的眼淚也哭得皇上心軟,還有得知‘驟然得知真相’的慶宜公主,後宮中可要熱鬧起來了,咱們不如出去躲一日清靜。”

    阿嬈唇角微翹,笑意便染上了眼底。

    雖說太子這麼說,可她清楚今日太子費心安排、還找出這樣的借口帶她出宮,只是想成全他們父女親情。是以阿嬈也不再推脫,高高興興的起身,打開箱籠讓太子幫著她一起參謀衣裳、首飾。

    等她收拾妥當,小廚房已經做好早膳送了上來,兩人用完後,奶娘便抱著呦呦進來了。

    許是太子早就吩咐下去,呦呦已經被裹得嚴嚴實實,像是個錦團兒似的。一圈雪白色、沒有絲毫雜質的毛領襯得呦呦的小臉兒愈發粉雕玉琢,誰見了都忍不住抱一抱、親一親。

    太子也特意幫阿嬈挑了件帶大毛領的鬥篷,兩雙一模一樣的漂亮大眼睛同時看過來時,嬌妻幼兒在身邊,太子殿下只覺得此生再無所求。

    馬車是一早就在宮門前候著的,太子也沒有騎馬,陪著她們母子同乘一輛車。

    外觀大方低調的馬車內別有乾坤,四周都被封得嚴嚴實實,馬車上鋪著厚厚的毛皮毯子,小幾、臥榻等物都是一水兒的紫檀木,進去後只覺得裏面一陣暖洋洋的,卻不見煙霧。

    小幾上茶水、果品糕點都是阿嬈平日裏喜歡的,余下就是呦呦要使的東西。

    眼下他們能名正言順直接過去的只有安遠侯府,只能讓雲南王遷就他們,請他來安遠侯府相見。

    在得知阿嬈的身份後,尤其是雲南王派來的人治好了姜知越的眼睛,陳氏在愕然之余更有些後怕。

    姜知越安慰她,阿嬈是個知恩圖報的,讓她待阿嬈的態度像往日般親切就可以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

    當知道太子和阿嬈要在侯府跟雲南王見面後,她早早就安排妥當了。清理院中的閑雜人等,讓正院的消息一點兒都傳不出去。雖說東跨院沒人住,她親自看著人收拾幹凈,燒上地龍後,重新布置了一番。

    慕靖淵思女心切,得知阿嬈要過來時,早早的就到了侯府。

    等到丫鬟送信,說是太子和姜才人到的時候,慕靖淵已經枯坐了快半個時辰,他忙站了起來,快步迎了出去。

    阿嬈和太子已經走到了院子裏,院子中服侍的人俱是陳氏的心腹,見狀早就識趣的退了出去。

    “父王!”雖是前不久才見過父王,可阿嬈還是忍不住眼圈發紅。

    慕靖淵看著並肩走來的太子和珠兒,兩人走在一起,倒可以稱作一對璧人,很是相配。若不是太子先有了太子妃,珠兒又是身份不高時跟了太子——那便再沒有半點遺憾。

    “見過王爺。”周承庭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禮。

    原本看向女兒滿是疼惜寵愛的目光,轉到太子這兒便不由冷淡了幾分,只是顧忌阿嬈在身邊,慕靖淵並沒有表露出來。

    “父王,您看女兒把誰帶來了?”阿嬈俏皮的眨了眨眼,讓開了些距離。

    連翹穩穩當當的抱著呦呦,蹲身給慕靖淵行禮。“小郡王給外祖父請安了。”

    突然見到外孫,素來冷峻沈穩的雲南王眼中頓時迸發出亮光來,他面上是沒有掩飾的激動,忙走上前去,直接忽略掉旁邊神色殷殷的太子。“這就是呦呦?真好,真好!”

    昔日銳利的目光此時已經變得慈愛,他看著呦呦粉嫩的小臉兒,舍不得移開眼睛。

    “快、快進屋,外頭冷!”慕靖淵想接過來抱一抱,卻又收回了手。他忙催促著道:“別在外頭把孩子凍著。”

    一行人進了屋子,這短短的一段路,慕靖淵的目光竟沒從他身上離開。

    呦呦也很給面子的朝著慕靖淵揮舞著他的小手,只是他穿得太厚,動作有些笨拙,看不大出來。可慕靖淵並不在意,只要看到呦呦睜著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朝著他笑,他的整顆心都化了。

    連翹識趣的去外頭候著,照顧呦呦就由太子和阿嬈動手。

    見太子動作嫻熟的幫呦呦脫外頭的衣裳,抱孩子的姿勢也並不生硬,雲南王對他總算也見了笑模樣,看他順眼了許多。

    周承庭自知要抓緊機會討好嶽父,忙把呦呦抱給了嶽父。

    “跟你小時候像極了。”慕靖淵從太子手中小心翼翼的接過了呦呦,側過頭對阿嬈笑了笑:“這雙眼睛……”

    話沒說完,慕靖淵忽然住了聲,眸中流露出一絲悲傷來。

    正所謂外甥肖舅。

    呦呦確實像極了珠兒,可當呦呦甜甜的笑著乖巧的待在自己懷中時,他卻覺得呦呦更像是另外一個人。

    “真像你哥哥。”慕靖淵看著呦呦,宛若嘆息的道。

    她的哥哥?

    阿嬈意識到父王口中的哥哥,定然不是慕柯明,只怕是她同母卻夭折的哥哥——

    話到了嘴邊,阿嬈卻仍是笑著,沒有追問。

    那一定是父王最深的傷,如果父王想要瞞著她,她便暫且裝作不知道罷!

    周承庭見狀,悄無聲息的走到了阿嬈身後,輕輕環住了她的腰。

    無論何時,他都會陪她一同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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