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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rs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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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賽目和七]傀儡師神樂 - 卷一(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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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5:53 |只看該作者
「確認動作?」

「……對,確認動作.」

「總覺得這個藉口很難讓人信服,用這個當籍口好嗎?」

「……沒什麼好不好,事實就是如此,沒什麼好壞的分別吧.」

「喔?」

鈴音凝視著我,她的表情好像有點輕視的感覺.雖然這讓我十分生氣,但淑女是不會回嘴的.

最後我轉身背對她,抱緊小白,結束這個話題.

「你的耳朵好紅喔?」

「……你以為我每次都會上當嗎?」

「呵呵,你還真倔強.老實承認不就好了.」

給她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這女的個性真差.

「……我要睡了.」

我歎了一口氣之後說.真是不開心,這時候只能睡覺,雖然這種做法在精神衛生上來說並不好.

我如此想著,閉上眼睛後,鈴音不知為何又開心地說:

「啊,鬧別扭了嗎?」

「我沒有鬧別扭!而且你干嘛用那種對小孩說話的方式講話?」

「不過,你看起來也不成熟啊.」

「——我說啊,我也已經超————超過十幾歲的一半了.」

「…………你那是什麼含糊的說法.」

「……就是十四,五,六歲之類的,大概吧.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時候出生的,總之能確定的是,我不是小孩子.」

「……這樣啊.」

鈴音的聲音中沒有笑意,我轉頭看她,她用有點奇妙的表情看著我.

「你怎麼了?」

「沒有,沒事.我只是覺得你和我一樣呢.」

「……這樣說來,你不是人類嘛.」

「對啊,對啊.因為我的記憶早就忘光光了,所以年齡和我所認知的時間對不起來,不過,我最初的記憶好像是在明治維新前後,所以我只能想像,我的年齡應該超過一百歲了吧.」

「……虧你活這麼久,居然還這麼不穩重.」

「啊哈哈,神樂你也是,虧你才這個年紀,居然這麼冷漠.」

「請說我達觀.總比像你這樣比實際年齡幼稚來得好吧.」

「因為我的外表一直都是這樣嘛,沒有必要變得老成啊.老人只是配合世人的觀感才顯得穩重,雖然也有人是因為看見了終點的緣故吧.」

「終點?」

「對啊,生命的終點.因為老人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所以就後退一步,變得達觀以守護年輕一代的成長.關于這一點,像我這種自始至終都孑然一身的生物,也沒有能守護的人——」

鈴音的話只說到一半,她眯起眼睛,仿佛遙望遠方.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變得達觀·」

——因為我沒有要守護的人.

鈴音說完後,有點寂寞地笑了起來.

A

這間浴室大約有五坪大,空間大得很沒有意義,不過倒是很舒適.

大概因為我之前有一陣子都只能用毛巾擦澡.這睽違數日的泡澡時間,是我非常暢快,舒爽以及放心的一刻.平常我幾乎也都用淋浴解決,因此我再次體認到,偶爾泡泡熱水才是最棒的.

只不過,這里有一個問題.

「你洗澡的時候,不帶兔子進來嗎?」

「……你為什麼在這里?」

「沒有啦,因為我想你應該會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吧,畢竟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康複.」

「……不管我的身體有多糟,都不會要你幫我洗澡,你盡管放心.」

我歎了一口氣,環視四周.這是一間鋪設了大理石的豪華浴室,除了寬敞之外,我的視線先看到的是浴室內的高級裝潢.沒想到鈴音這副模樣,居然這麼有錢嗎?還是說——

「……對了,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這個房間是你做的嗎?」

是她創造出來的嗎?

這里確實是將空間扭曲所做出來的,當打開唯一的門時,門外就會出現想去的場所.這次也是,打開房間外出的門後,就直接通到更衣間.

「啊,嗯,是我做的.話雖如此,但也只有浴室,廁所,廚房和臥室四間而已,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東西.」

「……我覺得這已經很值得自豪了.老實說,我大吃一驚呢.」

在所有的魔術里,空間魔術是最難的.就連對我這個可謂本世紀,不,曆史性的偉大天才來說,使用空間魔術都非易事,若要我做出和這個空間一樣的東西,也是不可能的吧.

連系空間和創造空間,這兩者之間有一堵無盡的高牆.

「是嗎?能聽到你那麼說,呵呵,我有點開心唷.」

盡管如此,鈴音說話時若無其事的口吻,讓我覺得她好像認為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本想叫她注意一下態度,但還是作罷.對這女孩來說,這應該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這種事常有,有些人就是擁有比他人優越的異端才能.

熱水呈現淡淡的紅色,伴隨著香甜的氣味.鈴音加了什麼藥液嗎?還是這也是她做出來的呢?總之,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我很擅長制造自己的棲身之處喔.」

「…………棲身之處?」

「魔術也有分拿手和不拿手吧?像是如果擅長使用火的魔術,就不擅長使用水的魔術,諸如此類.」

「喔……嗯.」

喜歡的事物容易變得拿手,有一句諺語是這麼說的.

如同那句諺語字面的意思一樣,人會熱衷于自己喜歡的事物,因為有興趣,自然就變得拿手,這或許也可以套用在魔術上.

就我而言,因喜歡而變拿手的,就是操縱愧軀與各種東西,以及其他附帶的事物,像是裝傀儡用的亞空間倉庫,制作口袋之類,我在這方面的技術都比一般人優秀,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我都稱不上拿手.

許多魔術的擅長與否,跟術者個人的精神有很大的關系.因此,和普通的事情相比,差距就會很顯著.

「應該說,你具有某種才能吧.」

不斷努力之後,不知不覺間就變得很專注,正因為如此才應該稱為才能,而才能這個詞,指的就是這種異于尋常之處吧.

不管是這個女孩或是我,在這一點上都相差不遠吧.

「……呵呵,是嗎?神樂,你閉上眼睛一下.」

「……可以是可以,但為什麼——」

啪沙,我聽到水飛濺的聲音.鈴音的肩膀原本在我右邊,一瞬間就移動到我的左邊了.

「……那是,空間轉移嗎?」

我吃驚地張開眼睛.剛才還在我右邊的鈴音,現在正在我的左邊微笑著.

「嗯.我把自己所待的地方,從神樂的右邊移到左邊來了,因為我很擅長在自己喜歡的地方制造棲身之處.」

使用空間操作這門魔術時,通常要畫陣形舉行儀式,才可能成功.尤其是讓自己瞬間移動,空間轉移這類能力,即使在空間操作的魔術中,也算是非常困難的.

我見過幾位對此拿手的魔術師,但還沒遇過可以如此輕松完成空間轉移的人.

「話雖如此,但也沒什麼用.通常我只會在逃跑的時候使用.」

「不過聽你說起來還滿自豪的,我也認為這技能很厲害.」

「呵呵,你那樣說我就很開心了.」

鈴音笑了之後,把身子梢微靠向我,她的肩膀一碰到我,我就心跳加速.也不先講一聲,就這樣碰觸一個少女的柔嫩肌膚,她到底想做什麼啊?我背上陣陣發冷,寒氣壓抑住我想移動的身體.不過,她只是稍微靠過來而已,推開她不太好吧.

我想起之前曾把她的手甩開,于是我抱住膝蓋.稍微寬容一下也是很重要的吧,尤其我的心中是如此充滿了慈愛.

我保持平靜,不動聲色,凝視著淡紅色的水面.對這個女孩來說,這大概,恐怕,一定不是什麼大事.若這種程度的小事,我每一件都要介意的話,總覺得有失身分,不太妥當.

「……我一直希望能在某個地方,找到自己的棲身之處.」

「…………?」

「像是家庭的一分子,村莊的一分子,國家的一分子之類的啊,我好想要那種能寬容地對待我,接受我的棲身之處.」

鈴音露出懷念過往的神情.

「可是,我不管怎麼做.都只有在做出這種東西上順利.我想要的明明不是物理性的棲身之處,而是精神上的,呵呵,可是好像總是弄不好呢.」

總覺得她的話中帶有寂寞的音色.

「……魔術就是這種東西吧.我認為魔術做成的棲身之處,沒有真正的價值.就算我會用操控人心的魔術,並為此而創造了一個棲身之處,但這不也只是徒增空虛而已嗎?」

「…………」

「而且,如果想要棲身之處,要多少就有多少吧.但是,能否接受自己的處境,也是一個問題.」

我用雙手捧起熱水,看著映在水中的自己,水中映照著我清秀如常的面孔.這張精巧,嫌細又美麗,且讓我引以為傲的臉.

簡直就像傀儡一樣——

「說得也是,不管希望與否,喜歡或討厭,只要能接受的話——」我說道.

——即便如此,棲身之處是棲身之處.

我稍微閉上眼睛,繼續說:

「就像是青鳥那樣.事實上,只要能夠有所期盼,對自己而言那就是棲身之處.也就是幸福,是個沒有實體的假象與幻想.」

熱水從我的手中流下,這次我眼中看到的是血色頗為紅潤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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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6:14 |只看該作者
「……神樂,你對現在感到滿意嗎?」

「這個嘛,怎麼說呢.也沒覺得滿不滿意.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所以沒想過那種事.因為我————」

『我的願望啊,神樂————』

我想起這句話,微微笑了起來.

「——只要能愛著自己,那就夠了.」

「……你認為那樣就是幸福了嗎?」

「是啊,只要我愛著自己,不管周圍的人說什麼,都只是雜音而已吧?」

對,是雜音.為了要活出自我,我不需要其他人.

對于我生活中的一切事情,我都會行動,肯定與責難.

因為若自己很完美的話,心就不會搖擺不定.

「……好厲害喔,我做不到.」

「那是當然的,以為我是非常天才的超級美少女,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覺得問題不是那個.呵呵,不過,或許是吧.我好希望有人能認同我,溫柔地對我說話.」

「…………」

「所以,神樂你救了我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

鈴音嘻嘻笑著,肩膀也隨之晃動.她的震動傳到我這里來,我微微眯起眼睛.

「我會救神樂,或許也有一部分是出自想報恩的心情吧.不過,其實……」

「……?」

「是因為我還想再和你說話.然後,我也想過,若和你閑聊或做些無聊的事,一定會很開心的.」

「……我是因為那種原因,才被你煩成這樣的嗎?」

「呵呵,對不起啦.可是,你不覺得偶爾這樣做也不壞嗎?」

「沒什麼好不好壞不壞的.反正在我的身體複元之前,都要麻煩你了.我就心胸寬大地容許你給我添這種程度的麻煩好了.」

考量到現狀,我只能如此回答.在我的身體康複之前,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有一個安全的住處.若只是要忍耐這個長舌女孩的話,條件還挺不錯的.

大概是聽了我的話的關系吧,鈴音噘起嘴巴,微微瞪我說:

「……唔,你說話的方式好過分喔.那神樂你喜歡什麼啊?」

「你……問這個要做什麼?」

「因為只有我一個人開心不太好嘛.所以我想,是不是該做點除了我自己開心,也讓你開心的事比較好.」

「……你又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她還真是一個腦袋怪怪的女孩.

「我沒什麼喜歡的事.」

「……沒有?」

「是的,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被問到喜歡的東西,我腦中浮現的盡是傀儡的事.

除此之外,我就算想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硬要說的話,我喜歡的只有自己,不過這先暫時不談.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覺得她有辦法提供能讓我開心的事物.

「那可是個嚴重的問題呢.」

「咦……?」

我正疑惑時,就聽到水濺開的聲音.我一抬起頭,鈴音已移動到我的正前方,盯著我的臉看.

「神樂你應該也有一,二個願望吧?」

「願望?」

「對啊,像是想吃好吃的東西啦,想要什麼樣的家具啦,好想去哪里看看啦之類的,應該有吧?」

「…………不,沒有.」

鈴音來勢洶洶地逼近我,我有點被她的氣勢所懾,背部靠上浴缸邊緣.

「什麼?沒有?嗯——例如想吃甜食之類的呢?」

「……那個也,沒有很想.」

「這樣不太好喔!」

「呃,是的……」

鈴音如獲至寶似地,一副『我就說吧』的樣子提高了音量.

她為何要如此憤慨啊?她突如其來的大轉變讓我嚇得驚慌失措,我不禁發出呆滯的聲音.

「神樂你缺少挑戰的精神啦!啊,做那個試試看吧,做這個試試看吧,你就是沒有這種挑戰的精神.」

「……我很明白你說的話,那個,你的臉太近——」

「這跟現在的話題有關嗎?」

「沒……不,不太有關.」

「那就沒問題吧?」

「呃,是的,沒問題,不對……也不是,那個……」

我被她的聲勢壓倒,連說話都結巴了.她離我近到連鼻尖都快碰在一起了,讓我進退兩難,只能愣愣地聽著鈴音說話.

干嘛?有必要熱切到這種程度嗎?我真搞不懂這女孩的熱情點.

「嗯嗯,我想你是個冷漠的女孩,原因一定出在這里.夢想與希望就在眼前.你居然絆倒在開始的地方.」

「我絆倒了嗎?」

「是絆倒了啊!」

我靜不下心,目光游移.相對地,鈴音更加靠近我.

「有好好教育你的必要喔.」

「……你又小題大作了.」

「不,我並沒有小題大作.這是神樂能否變得生氣勃勃的關鍵.」

「……不用變得生氣勃勃也沒關系,而且現在已經沒人這麼形容了.」

「意思有到就好了,總之,這是強制性的.你這個樣子,就算原本有勝算也會贏不了的.」

「……你到底在和什麼對抗啊?」

「和活著的事對抗啊.」

鈴音背後散發光芒般地說著,我則歎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再怎麼說至少都算是人類的我,居然陷入被妖魔教導人生道理的事態之中.我疑惑地搖搖頭,把她推開.光是如此,就讓我跳動快速的心臓開始稍微緩和下來.

「約會吧.」

「……什麼?」

她說出我連做夢都想不到的話,讓我懷疑是否聽錯了.

可是,我好像沒聽錯.而且鈴音還一副『這真是絕佳妙計』似地,笑容滿面地說:

「等你康複之後,就先從約會開始吧?」

然後,十分理所當然地,她用笑容告訴我,我沒有置喙的余地.



不管我搖了幾下,母親都沒有停下來.繩子因搖晃而發出吱嘎的聲音時,我總覺得母親看起來好像很痛,于是放棄了.

我醒來之後,便看到母親吊在天花板下了.接著母親就一直對我視若無睹,不過那也沒關系,因為母親總是無視于我的存在.但母親到了晚上既沒有出來,也沒有打我,這讓我有點開心,所以就抱著兔子發呆.我去問母親要不要吃飯,她都沒有反應,就算我煮了飯她也仍然沒吃.

我無計可施之下,只好一個人提心吊膽地吃飯,然後收拾,再像平常一樣用毛毯把自己包起來.一直吊在天花板下面的母親一句話都沒說,迷迷糊糊的我只好就這樣睡去.

平常若我擅自睡著,母親都會生氣,但她今天一句話都沒說.

我早上忽然張開眼睛,看到眼前有一位老人.我只有在電視上看過母親以外的人,所以我嚇了好大一跳.母親已經在我不知不覺間躺到床上,被單一直蓋到她的頭部.

「你……就是鏡花的女兒嗎?」

「……ㄐㄧㄥ,ㄏㄨㄚ?」

「……啊,和你一起住的人,是你母親嗎?」

「啊……是,是的.老爺爺,請問……你是誰啊?」

「我是你母親的父親……對了,我應該是你的外公吧.」

我雖然聽不太懂他說的話,總之先點了點頭.眼前的老爺爺雖然面帶笑容,但總覺得看起來好像有點悲傷.

母親打我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也有點像那樣,所以我有點害怕.

「名字……你叫什麼名字呢?」

「名字?」

「……這個嘛,你母親都是怎麼叫你的呢?」

「……?她都叫我『你』.」

我一邊覺得奇怪,一邊告訴老爺爺,老爺爺隨即搖頭,向我伸出手.

他想打我.我如此想著,馬上舉起雙手道歉說:

「嗚……對不起」

我大概說了什麼讓他生氣的話吧,雖然我不知道我說錯了什麼,但一定是這樣的.不過我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一會兒,卻沒有接收到意料中的疼痛.我不可思議地抬起頭,老爺爺的手仍然維持著舉到一半的姿勢,表情十分難過地歎了口氣.

我因不知何時會挨打而露出恐懼的神色,老爺爺注意到我看著他的手,于是慢慢把手放下.

「……對不起呐,你嚇到了吧.外公沒有想要打你,你不用怕.」

「————?」

「以後外公也絕對不會打你.我向你保證.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可是我覺得若我不回答,他就會對我發脾氣,所以我用力抱住兔子點頭.老爺爺的眼睛,看著兔子——小白.

「你喜歡娃娃嗎?」

我再度點頭,接著老爺爺像是想起什麼事似地笑了起來.

「……你那個娃娃可以借我一下嗎?我不會對它怎麼樣的.」

我猶豫了一下下.小白是母親送給我的,是我最重要又心愛的布偶.可是我也不想挨打,所以我稍微看了母親一眼,然後把小白遞出去.老爺爺說要借他,但他只是用右手的食指指向小白,然後笑著說:

「外公是個魔法師,就是像這樣為娃娃注入生命的人喔.你要仔細看好.」

我手中的小白自己動了起來,從我手上跳下去,然後用雙腳站立,轉頭向我鞠躬.連非常驚訝都不足以形容我的震驚,我稍微往後退了幾步.

小白從來沒有自己動過.

「因為你一直很疼愛它,所以它好像很開心.它說想向你道謝喔.」

「……道謝?」

「嗯,是啊.平常只有它一個是沒辦法動的,現在外公用魔法的力量來助它一臂之力.它也能說話喔.」

小白輕盈地跳到我的肩上,然後摩擦我的臉頰.我又驚又喜,充滿搞不懂是怎麼回事的情緒,然後小白回到我的膝上,像平常那樣坐著,並抬頭看我.

我不禁緊緊抱住它,看著老爺爺.老爺爺也很開心地笑著.

「小白,會說話嗎?」

「嗯,是啊.它說它最喜歡你了.」

「……我好高興.」

小白在我的懷中蠢動著,探出頭.我第一次感到如此驚訝.

「你也想和娃娃說話嗎?」

「…………可以嗎?」

「你只要多練習,就能像外公一樣,和娃娃說話和玩游戲了喔.只要你想學,外公絕對傾囊相授.」

老爺爺笑著說完後,伸出手,摸了我的頭.

很不可思議地,這次我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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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發表於 2014-6-14 22:1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四章『似夢非夢』

「和政先生,人已經到了.」

我的親信佐伯為我推著輪椅,我從敞開的門口進入室內,接著直直走向門口另一頭的最里側,我這個坂上當家的位子.

這里是本家坂上家里的一個房間,在這被用來當做坂上家全體會議室的房間里,來了十個人.

來自坂上的有我和佐伯,葛葉,辰巳二個分家則是除了主要的老人之外,還來了一些年輕人.葛葉家的兒子不在場,大概是因為在前陣子的儀式上出丑的緣故吧,居然因為太懼怕神樂而失禁,一想到那個傀儡操縱者的模樣,我就不禁想笑,神樂也做過頭了.為了不被葛葉家的老人發現,我在口中忍住笑意.

「好了,有何貴干?想必一定有什麼有趣的事吧?沒有的話我要回去了.」

我宛如要呼出強忍的笑意般地說.好幾個人一臉嚴肅,辰巳家每個人的表情都坦然自若,相反地,葛葉家的人則表情扭曲.這次果然是葛葉家主導的.

這些老頭還真是愛把精力花在無聊的事情上,就算已經形如槁木,野心仍沒完沒了.這次特地過來,大概也是為了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吧.葛葉家的老人會陰險地對無聊事提起干勁,就像人為了生存需要呼吸一樣,若要尋求他們做這些行為的意義.那就是哲學的范疇了.至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居然說有何貴干,和政大人才這把年紀,就如此健忘了嗎?當然是要說那件事啊.希望你能別再這麼瞧不起人了.」

說話的是葛葉翁,他說話這麼沖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其實,從先代的當家開始就和這個老頭交惡了.這老頭的野心很大,似乎想對坂上家以臣壓君,每次都雞蛋里挑骨頭般地責難坂上家.

老頭就應該有老頭的樣子,乖乖准備身後事就好.我忍住想歎出的氣,回話說道:

「你是指神樂的事吧?如果她逃走了,你們就去找她,逮住她不就好了.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說的嗎?還是說,因為你們無能,所以要我幫你們擦屁股嗎?」

「……她不在城鎮里.就算在,大概也有個藏身之處.」

「你們是白癡嗎?你以為已經過了幾天了?通常都會認為她早就在城鎮外逍遙了吧,那小鬼本來就有點小聰明.」

神樂到現在仍行蹤成謎,而且連個影子都找不到.面對愚蠢的三流傀儡操縱者之輩,萬全的愧儡師怎麼可能會坐以待斃.

雖然在為人處事上她的腦袋是有點讓人同情,但那女孩的小聰明和鬼點子倒是很多,他們這般魯莽行事,不可能抓得到她.若頭二天沒逮到,這老頭的手下就不可能找得到她了.

接下來才是問題.

「……冒昧請教一下,和政大人,您知道那女孩的所在地嗎?」

「哈,哪有可能.而且我也並不想知道.」

「和政大人又說奇怪的話了.她可是擁有坂上家血統的傀儡師喔?若出了什麼事,情況可能會變得難以挽回,就連您的立場也會變得岌岌可危呢.」

「哼哼,你說出真心話了喔,簡直像只在飼料盒前面的狗一樣.」

就我們的立場關系來說,很難得看到葛葉翁露出如此愉快的表情,他對這次的事一定很有自信吧,這也多少勾起我的興趣.

究竟這個三流的家伙,想擺布傀儡師到何種地步呢?

「那女孩雖然像傀儡一樣無趣,不過我剛才也說過了,她聰明得很.她本來就是個膽小如兔的女孩,若放著不管,兔子就會像只兔子,靠吃草過活.這種事情你們總應該料想得到吧?不過,若有哪個人在某處吊了根胡蘿葡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但我認為,就算只有些微的可能,只要有會威脅到我們的危險性,按理說就應盡力防治吧?」

「所以說,那應該是你們的工作吧?同樣的話還要我說第二次嗎?我可是很忙的.」

「忙著數錢,是嗎?」

「不然呢?你大概不知道,要讓需要看護又愛做夢的老人只靠自尊活下去,有多麼麻煩吧?若要請看護的話,需要的錢可是會讓人揮金如土喔,葛葉翁.」

老人們平時就很深的眉心皺紋,現在變得更深且扭曲了.氣氛變得相當險惡.

「……和政大人,您是在說我們嗎?」

「別對號入座了,葛葉翁.我說的是需要看護又愛做夢的老人吧?難道是我說中了什麼地方,讓你想到了自己嗎?你現在應該沒有包尿布吧?」

「你這……!」

葛葉翁口沫橫飛地大叫之後,額頭爆出青筋,猛然站起.以一個老人來說,他的動作敏捷地令人意外,這讓我有點想笑,不過我忍住笑意,定睛看著他.

「怎麼突然站起來啦?啊,是想上洗手間了吧,年紀大了真是不方便呐.」

我輕輕揮動指尖,放出念絲打開門.我對他面露微笑,葛葉翁更加忿怒地扭曲了五官,以充滿殺氣的視線看著我.真令人心情愉快.只要一句話,就能讓被尊稱為傀儡操縱者的老人,像傀儡般被操弄于股掌之間.這已經超出愉快的程度,甚至讓人覺得可笑了.

不過,這老人的臉我巳經看膩了,差不多也該找別人來頂替了.

「——我身體不適,先行告辭.你可別以為可以永遠如此強硬.」

「哼哼,貓再怎麼咆哮,也不是獅子的對手,因為獅子有尖銳的牙齒和強韌的體魄.你還是別放狠話吧,不覺得聽起來只像無用的吠叫嗎?」

葛葉翁可厭的臉孔仍然扭曲,他咒罵了幾句後,就大步走出房間.其他充場面的人,也跟著一邊戰戰兢兢地四處張望,一邊站起來.

這下,只剩坂上家和辰巳家的人留在房間里.我背對著葛葉那老頭一伙人,用鼻子嗤笑一聲,然後點燃雪茄吐出煙霧.

辰巳家的人對此不感興趣,只是在等待機會而已.這樣一來,就不構成什麼威脅.

「您剛才不會太過挑釁了嗎?」

「別那麼說,佐伯,人類被惹火之後,行動就很容易了解了.而且,情緒會顯露出一個人的本能與本質.若能將情緒操控自如,就能讓別人照自己的想法行動.」

「那就是傀儡操縱者的本領嗎?」

「呵呵,你好像誤會了.傀儡操縱者都只是用傀儡玩游戲而已,那和坂上家從初代開始就一直追求的信念雖然很像,卻又不同.不過基礎是相近的.」

這個目光銳利的高瘦男子——佐伯是我的親信,他的戰斗實力雖然不怎麼樣,不過處理事務的能力很強,因此我從以前就很重用他.我指的不怎麼樣,指的是他在操縱傀儡方面的能力不是很高,但他習武,身手很好.

佐伯比神樂那種只有一項專才的人更好用,這個男人知道我的秘密,若他背叛我,就是我的死期了.

「您是指操縱人類嗎?」

「是操縱神明.我們技術的根源是*神游與神樂.讓神明降臨在肉身*形代上,然後使形代晃動搖擺,操縱其為刀刃.進行這件事時,需要的是無意識的形代,以及操縱者的強韌意志.神明是具有強韌意念的怪物,在統率神明的龐大意念之前,要先修練操縱傀儡,進而操縱人類.但葛葉家和辰巳家的老人都不知道這一點,實在很可笑吧?」(譯注:神游與神樂,皆為日本神道教在儀式中奉獻取悅神明的歌舞;形代,神明附身的軀殼.)

「……那麼,神樂小姐呢?」

父親大人對神樂近乎溺愛.直到現在,這個問題都還沒有答案.而且,近在咫尺的事物,她應該不會沒有發現.

「誰知道呢.我不知道父親大人到底為什麼才給她取了那個名字,不過啊,從結果看來.也沒有比這更適合她的名字了.她除了能力之外,個性和對傀儡的強烈執著,都到了病態的地步了吧,你不覺得嗎?」

「——和政先生好像對此很不滿呢.」

「不滿?」

「她是個可憐的女孩.相對于此,她被陚予那樣的名字,而且,當前的神樂小姐正如同先代所取的名字一樣————」

「像個白癡一樣,真不像你會有的想法.若她的心靈繼續像這樣磨耗下去,最後就會成為形代,或許我會為此高興,絕不會感到難過.相反地,若那家伙在真正意義上覺醒成為坂上家的傀儡師的話也好,不過我很難對此抱持期待就是了.」

「那是……為什麼呢?」

「我們所駕禦的是強韌的意志,也就是情感.木偶只有小聰明,若對木偶做出太多要求,就有點太胡來了.她的技巧就算凌駕先代,也不過如此.」

神樂始終只是傀儡師,不會操縱人類.就算她是一流的傀儡操縱者,但做為一個人,卻是三流的劣等女孩,無法期望她能更進一步.

她是一只只能在父親大人的——坂上家的籠子里飛翔的鳥,就算打開籠子也不會逃走,只是站著.所以,在這時摘下她的羽翼也是一種溫柔嗎?

為了讓她不再對外界懷抱憧憬,能以籠中鳥的身分過完一生.

「算了,那種無聊事先擱到旁邊去.你認為如何?」

「是說葛葉翁的事嗎?」

「包含那個在內的所有事.老頭都那麼說了,他們應該有什麼計策吧,我想知道的是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說得也是.若非如此,他的態度不會那麼強硬.自從神樂小姐得到了傀儡師的稱號後,在葛葉家影響下,工作變得異常地多.辰巳家那邊也增加了一些,一開始以為他們只是故意惹人不快而已————」

「打從神樂當上傀儡師,他們就開始策畫無聊的計謀,這個想法應該是正確的.」

葛葉家與辰巳家無法處理的工作,就由坂上家處理,這是三家之間的運作方式.

兩家若表示有案件無法處理,坂上家的工作必然增加.而葛葉家與辰巳家當然也有自尊,所以原本很少有工作會輪到坂上家負責,但這次不太尋常.

分家丟過來的案件數量太龐大,就連坂上家的處理能力也快到極限了,結果就是神樂的工作行程變得過于緊湊.

「最近的委托,大多都是討伐狼人.」

「啊,是的,是那樣沒錯.」

「然後,原本要處理那些事的,應該是葛葉家吧?」

「和政先生……?」

狼人主要是受吸血鬼驅使的妖魔.

雖然有段時問,狼人也曾經自成一個群體,但最近很少發現,而且一旦見到狼人,就會當場消滅.狼人的智商基本上只有能對話的程度,在現今的資訊社會中,那一點智力根本不夠用.因此它們必須要加入吸血鬼之類頭腦靈光的種族,接受該種族的庇護,並為其工作.

這次也不例外,那些狼人另有首領.

而據葛葉家所言,已經三年都抓不到那個首領的狐狸尾巴了.

雖然考量到葛葉家的操縱者技術之差,抓不到也情有可原,但現在我有了新的想法.

「……最後的委托是和吸血鬼有關嗎?那個吸血鬼在這一帶驅使狼人抓走人類,這我知道.不過還有一個,那個流浪的呢?」

「我也略有耳聞.再說要我們抓住一個無害的吸血鬼也很奇怪,實在很可疑呢.到底是誰發現那個流浪吸血鬼,並委托袪除的呢?」

「而且到最後,還要把流浪的吸血鬼交給另一個吸血鬼?整件事實在很奇怪.」

「那也是葛葉家過來的案子嗎?」

「委托人是這一帶的地主,是透過葛葉家連系到我們這里來.後來我調查了一下,地主本人根本不知道這件委托,是秘書做的,而秘書在申請委托之後就失蹤了.事情的確有蹊蹺吧?」

「……是假委托,就算那是個陷阱,也不過是對葛葉家的信譽造成一些損害吧.」

「應該要事先調查背景才對,最近很多事情都忽略掉了.」

「那也沒辦法,和政先生.最近因為那些家伙的關系,變得非常忙.」

「一想到是否因為如此,才會一只腳踩進那老頭的陷阱里,就讓人懊惱啊.說起來,那件事本身就是那老頭的無聊計謀吧.」

我笑著,叼起香煙點火.溫暖的煙經過我的喉嚨,充滿肺部後再呼出來.我並沒覺得煙味舒服或不舒服,只是藉由這個動作來緩和我的焦躁.

「……若說到他們還留有什麼招數,大概就是那個流浪的了.你認為呢?」

「恐怕是.他們可能還會精神干擾的魔術,不論如何,對方應有能操控神樂小姐的手段,態度才會那麼強硬吧.將現在的疑惑變成真實,是最快的方法.」

「總之呢,這應該挺值得調查的吧.我不認為那個小鬼是會那麼輕易就中計的家伙……不過或許會出乎我的意料吧.」

「……?」

「小孩常會同情野狗吧?別看她那樣,她好歹也是個少女.」

不管憐憫也好,同情也罷,只要給予一個會削弱合理判斷的情境,事情就沒那麼難.那個女孩,就是這麼————

「————真麼單純,單純到讓人不滿.」

A

「……我很可愛.」

我在鈴音房間里,站在廁所的鏡子前面.

我注視著鏡中自己的眼睛,對鏡中人說話.她金色的頭發又細又漂亮,五官也美得宛若天仙.客觀而言,我那句話是正確的事實.

「……我很可愛.」

我再度對她說.鏡子的另一邊,是我恍惚的臉.我嘴角上揚,眯起眼睛,鏡子另一邊的我,也跟著做出微笑的動作.臉部表情肌肉的動作方式還算不錯,我梢微調整一下眼部,為了做出漂亮的笑容而下工夫.

「我好喜歡我自己.」

我怎麼可能討厭自己.這個身體可以自由活動.不管是動作或感情,我對這個身體的期望愈大,就愈能得到回應.我比任何人都會支配自己,比任何人都會操縱自己.外表美麗且無可挑剔,又出眾,我怎麼可能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實,而且從客觀角度看來,也是正確的事實.

『我的願望啊,神樂,就是你要——』

是的,沒有任何不對.

小白爬進我的懷抱,摩蹭我的臉頰.我溫柔地親吻它的額頭,然後再次看向鏡子.

「我——」

「神樂,差不多該換衣服啰?」

我嚇一跳回頭看,鈴音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你怎麼啦?神樂.」

「……啊,沒有,沒事.我只是看著自己的臉看到出神而已.」

「……那應該不能說沒事吧……真要說的話,我覺得神樂你的腦袋很可怕而且很不得了.」

「你真是個從頭到尾都很沒禮貌的人耶,我的可愛明明就是不爭的事實.」

「啊,嗯,不過……呵呵,我也認為你的確很可愛喔.」

聽了鈴音的話,我緊緊抱住小白,把目光別開.鈴音笑著,肩膀也隨之顫動.

「嘿嘿.像你每次都自誇自己可愛,但被別人稱贊還是會害羞喔這些點.有時甚至會讓我懷疑你是故意盤算的呢.讓人有種陰險的感覺喔.」

「——你很煩耶,你這樣說只會讓我覺得你在嘲笑我.」

「你明明就很開心——不過啊,神樂的可愛,就是由這些奇怪以及容易害羞的地方構成的嘛.」

鈴音愉快地甩動頭發,接著牽起我的手說:

「好了,好了,到了梳妝打扮的時間啰.今天我想了又想才選出神樂要穿的衣服,來穿穿看,來穿穿看!」

「……你不拉我也會走.你選的是什麼衣服?真的可以讓我喬裝變身嗎?」

「當然,你就拭目以待吧.」

鈴音用力拉著我的手,我看了她之後,再度朝鏡子瞥一眼.

看了映在鏡中的自己,然後微微閉上眼睛.

到我身體完全康複,大概過了一個星期.

我來到街上,為了隱藏容易引人注目的金發,我戴上黑色的假發,並穿上鈴音的衣服,那和我往常所穿的洋裝不同.

就在鏡子中看到的感覺,至少不會被認為和之前的我是同一個人吧.要將我這光芒四射的美少女隱藏起來果然沒那麼簡單.不過只是改變服裝和發色,產生的印象就截然不同.

可是,可是.我再度看看自己的打扮,皺起眉頭.

這次的主要目的是要喬裝調查,不是要戰斗.想到這一點,就不用在意衣服有沒有能做出呼叫傀儡的門——也就是口袋的死角了.而且,就算發生戰斗,若不在意衣服破掉的話,還是有可能做出死角.

比起死角,我更在意的是現在身上穿的短褲.既不是我常穿的洋裝,也不是裙子,而是短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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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7:10 |只看該作者
這簡直像是在炫耀我的大腿一樣,實在很不要臉.叫一個純潔的淑女穿這種東西到底是怎樣?這宛如穿著內褲走路一樣,讓人很不安.

這世上的女孩竟然能若無其事地穿這種東西,是不是哪根筋不對勁啊?平常我在路上看到時都會這麼想,對那些女孩投以冷淡的視線;但我想都沒想到本小姐居然也會有穿上這種東西的一天.走在路上的時候,我總覺得別人在看我.

我為什麼非得穿得如此放蕩不可啊?

我搖搖頭,揮去腦中的負面想法.

『我絕對不穿!』我堅決地說了之後,鈴音強硬地說:『沒問題的,神樂穿上之後一定超可愛!超CUTE的喔!』『看吧,好適合你喔!神樂穿什麼都好可愛喔!』她看我不認同之後,就說:『嗯?你覺得難為情嗎?該說神樂太躦牛角尖了嗎?只是改變穿著而已啊?而且啊,要是不穿上讓神樂難為情的衣服,就沒辦法喬裝了吧?這是很合理的喔?』之類的話,用盡各種手法滔滔不絕地說服我,而等我讓步已經是三個小時後的事了.

簡直像洗腦一樣,她不斷說著「短褲」這個詞,讓我都快搞不懂短褲到底是什麼東西,她還不死心地一直勸說,直到精神上的疲勞讓我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放棄掙紮為止.因為這樣的緣故,現在時間已經過了正午了.

這女孩到底是有多愛穿短褲啊?

現在懊悔也無濟于事.我雖然明白這一點,但一看到走在我旁邊的鈴音臉上露出一副勝利的表情,我就不由得十分生氣.

「……你一定要勾手臂嗎?」

「哎呀,哎呀,神樂,我們這樣做,是為了偽裝成兩個來購物的普通女孩而已喔.喏,很合情合理吧?」

並肩走在一起不就綽綽有余了嗎?她對我這個問題做出的回應根本不構成回答.她以為合情合理這四個字,是個能哄過我的魔法詞彙嗎?

雖然我想抱怨,但以現在這個情況,使用合情合理這個詞確實很合情合理,不過這也確實讓我不悅.

當然,誰都不會想到,我會和別人一起走在街上,更何況還是手牽手在路上散步.這要是被認識我的人看到了,一定忍不住再看一眼吧,就算我在沒有喬裝的狀況下被看見了,對方以為認錯人而忽略我也不足為奇.

這樣想想,這麼做的確是有很大的好處,但我心里還是很不安.羞恥的感覺總讓我覺得心里怪怪的,一點都不好.

我十分忐忑不安,想抱一抱小白,但稍微沉吟一下之後就放棄了.就是因為情勢所逼才不得不喬裝,我才不會干出光明正大地抱著小白這種蠢事.

我究竟為什麼非得經曆這種事不可啊?我瞪著鈴音.

鈴音沒注意到我,她用鼻子哼著歌,一臉開心地在街上四處張望.大概是習慣外出了吧,她巧妙地消去自己身上的妖魔氣息,從旁人看來只是個普通的少女.即使是除魔者,若不仔細看應該也不會發覺.

她如此神色自若的沉著態度,總讓我感到不快,但我沒說出口.

「呵呵,沒想到可以和朋友一起在街上約會,我從以前就很向往這麼做呢.神樂你呢?」

「……除了工作之外,我不常外出.」

「那這對神樂來說,也是值得紀念的首次約會呢.哎呀——我也好緊張喔,和這麼可愛的女孩約會,真是與有榮焉.」

「……什麼約會,我們可不是出來玩的,你明白嗎?」

這次算是為了尋找愛瑟莉亞的根據地才出來搜索的,但鈴音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所以我才說了好幾次要一個人出來找,但鈴音就以二個人一起走,看起來比較不奇怪為由,對我強力勸說,最後就無奈地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我明白,我明白.啊,是可麗餅店,你要吃嗎?」

「…………唉.」

我一邊後悔我這麼快就答應她,歎了一口氣後,望向大樓間的空隙.

包含吸血鬼在內,具有智慧與力量的妖魔都會使用魔術,而其中有許多魔物會將自己的根據地建構在與現實世界的重疊之處.通常它們會將那扇門巧妙地隱藏起來,但藏不住它們外出時泄露的些微魔力氣味.因此在被追捕之前,我都四處尋找那股氣味,但總是遍尋不著,所以這次才會來到之前尚未尋找過的城鎮中心.

那種根據地通常都會建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以鈴音為例,她家的出入口,就在我被逼到窮途末路的那棟大樓里.

愈是靠近街上,巡視的除魔者便愈多,所以鈴音選的地點的確比較好,設在街上簡直是瘋子的行為.因為我認為應該沒有妖魔會把根據地建在這種地方,一直沒來這里找過,可是市中心這一帶.也是狼人出沒頻率很高的地區.

會是因為這里有很多餌食的關系嗎?我曾想過這種理由.還是說,理由會出乎意料地令我大吃一驚呢?

「你要哪種口味?」

「啊?」

「可麗餅啊.」

「啊……那個,我沒吃過可麗餅,不知道哪個比較好……」

「我知道了,那我要……」

鈴音說了之後,選了二個名稱聽起來很甜的可麗餅,然後拿出錢包付帳.我愣愣地看著她,問出了湧現心頭的疑問:

「………對了,鈴音,你的錢是哪里來的?」

「啊,別看我這樣,我還挺有錢的喔.我只是把以前的古董和擺飾那些東西賣掉,就賣了這麼多錢.我也不是白白活那麼久的喔.」

「喔,原來如此,我記得你說你是明治維新前後的人嘛?」

「嗯……應該吧.因為以前除魔者的勢力更大.我是一直到最近才能走進比較大的城鎮.所以我跑遍了各個山中村莊……幫村民做些像是挖井之類的事,他們很開心,就給我很多東西,我是這樣獲得每日所需,雖然是借用神明的身分啦.」

太陽出來的時候,鈴音原本就淡薄的妖魔氣息,更淡化到連我都感應不到的程度.她的力量好像也非常微弱,但也因此看不出她是邪惡的妖魔.若她在這種狀態下施展魔法,也難怪信仰虔誠的邊境村民會視她如神明的化身.

「……這樣啊.」

而她不得已要假裝是神明化身的理由,不用說我也能明白.

「嗯,後來我曾經差點被除魔者殺了,之後睡了好久,所以我實際生活的時間也沒那麼長喔.我是最近才醒來的.」

「最近?」

「嗯,最近.我想想,大概……」

鈴音說到一半就皺起眉頭,她用手抵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

「……奇怪,到底是什麼時候啊?」

「你是老人癡呆了嗎?畢竟你也挺老的.」

「你,你好過分喔……」

鈴音噘起嘴說.她這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和我年紀相仿的少女,實在很沒出息.

我靜靜地歎了一口氣,可麗餅店店員的聲音催促鈴音過去.

「好吃嗎?」

「……馬馬虎虎.」

和我想的一樣,可麗餅中加入了甜得超乎常理的冰淇淋,我一邊吃著可麗餅,一邊再度邁開腳步.話雖如此,這種似乎會讓人上癮的甜度也不壞.

巧克力冰淇淋,鮮奶油以及可麗餅的口感,雖然很單純,但味道卻很複雜.幾種不同的甜味交錯產生的和諧感,將可麗餅提升到簡直可說是一個世界級的層次,並在我的舌尖上跳舞,刺激我的味覺.

原來如此,難怪世間婦女喜歡吃可麗餅,吃過之後就不難理解其受歡迎的原因.這個單純且纖細,但又能感受到厚重感的食物,以富有心機的甜味意圖博得婦女喜愛,而且外觀也非常可愛.

我就認同它吧.雖然味道無法讓我這個天才美少女美食家發出贊歎,但也不至于不及格.

我把可麗餅拿近嘴巴,要再吃一口時,因感受到視線而往左邊看,就看到鈴音似乎很開心地看著我,讓我皺起眉頭.

「……你笑什麼?」

「沒有啦,雖然你說馬馬虎虎,不過看你吃得很津津有味嘛.」

「是啊,應該算是及格吧,或者應該說還不差.」

「……你還真不老實耶.」

「這終歸只是女流之輩吃的東西.這種東西,能從我這里得到及格的分數,就已經是無上的榮耀了吧.」

「可是我認為,神樂你也算是女流之輩……」

鈴音深深歎了一口氣,放棄似地說出『算了』之類的話.

她實在是個很沒禮貌的女孩.

我吃下最後一口,吞下去後,瞪著鈴音開口說:

「嗯,我說啊,你到底認為我————」

「啊,那里有鯛魚燒的店喔,要吃鯛魚燒嗎?很甜很好吃喔!」

「……你別扯開話題.不過我要吃.」

「……要吃嗎?」

「你都如此特意推薦了.而且我也必須嘗嘗看,庶民都吃些什麼東西.」

如此說道後,我在鯛魚燒店店前以眼線催促著鈴香.

「好吃嗎?」

「……馬馬虎虎.」

這個味道也挺好的,不過從鯛魚燒奇怪的外形來看,實在很難想像它的口味.外皮口感酥脆,內餡柔滑,而且內餡的甜味又十分絕妙.

若說剛才的可麗餅宛如甜食的女王,那麼鯛魚燒就堪稱甜食的國王了.雖然鯛魚燒的甜度比可麗餅稍低,但味道和可麗餅相比卻毫不遜色.和把甜味一股腦兒展現出來的可麗餅相比,鯛魚燒容易讓人有較為內斂,且缺少沖擊的感覺.

但是,鯛魚燒有可麗餅所沒有的武器,那就是餅皮的口感.

名為口感的箭矢風暴,穿過甜味擺出的槍陣襲卷而來.若只注意到甜味的話,就會嘗到苦頭.畢竟它不像可麗餅有著單純明快的甜味,宛如騎馬突襲般的美麗外表.

——這雙重陷阱,散發出陰謀的氣氛.

要評判何者為上,實在困難,雙方的實力在伯仲之間,我有必要再更加仔細斟酌.

我把最後一口放進嘴里,正要再拿出一個鯛魚燒時,因感受到視線而往左邊看.

然後又看到鈴音露出笑嘻嘻的表情.

「……你笑什麼?」

「沒有啦,雖然你說馬馬虎虎,不過看你吃得很津津有味嘛,神樂.」

「是啊,因為味道還算好吃.嗯,還不差啦.」

「……神樂,你還真的很不老實耶.你的感想和剛才一樣,可是又要伸手拿第二個,這種狀況下不應該說出那種評語吧?」

「別說得我好像很愛吃似的,你真沒禮貌.」

「很好吃吧?那就老實說好吃就好啦……」

「我不是說及格了嗎?這不過是女流之輩的食物.要說評價————」

「……真不老實耶.」

「你不肯老實接受我的評價才有問題吧,我只是說出我的想法而已.」

「是我的錯嗎!?」

「不然呢?難不成你想說是我的錯嗎?」

「……不,該怎麼說呢.我只是想不透,你為什麼能那麼有自信.」

我用眼角瞄了歎息的鈴音一眼,把鯛魚燒送入口中咀嚼.

「嗯,馬馬虎虎.」

我笑著說了之後,接著又咬了一口.這東西果然還滿好吃的.我做出如此判斷後,點點頭.

「神樂,你看,你看!」

這個女孩為什麼這麼有精神啊?我聽到身旁傳來異常充滿朝氣的聲音,歎了不知道是第幾口的氣.

「……請別拉我的手.我自己會走.」

我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啊?我一邊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邊被鈴音拉進店里.

我們去了小吃攤,咖啡廳,服飾店,這次是去飾品店.不知是因為好奇心旺盛還是什麼緣故,鈴音比平常還要興奮.我不懂她為何如此開心,四處張望的眼神閃耀著光芒.

「……你不是常一個人上街嗎?」

「嗯?」

「這些東西明明都很常見,可是你還逛得那麼開心.」

「那是當然的嘛!和神樂一起逛,一定比一個人逛要好啊!」

鈴音笑著說了之後,稍微沉思般地把手放在額頭上.

「而且,一直到不久之前,這種店都還很少嘛.之前若想逛街,也是有一些百貨公司或商店街之類的地方,不過還是無法和現在相比呢.就連便利商店也是啊,之前沒有這種店吧?」

「……我說啊,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有便利商店了耶.你說的不久之前,到底是多久啊……」

「……咦?你說多久,應該就這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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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7:33 |只看該作者
鈴音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著,我才要感到不可思議吧?

「你到底是在什麼樣的鄉下啊?至少四,五年前,便利商店就已經多達每公里一間了.」

「不,不是啦,因為,之前我如果要買東西,都只能到商店街或百貨公司之類的地方……」

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後已經過了十年以上,這女孩的腦袋好像還停留在八A年代.我皺起眉後,鈴音噘著嘴說:

「唔,只是認知有點不同吧……」

「我認為不是認知不同,而是你的記性太差.」

我歎氣地說了之後,鈴音變得有點生氣,她迅速地靠近我.

「……你干嘛說得那麼過分?」

「誰……誰叫你老是說些讓人驚訝的蠢話.」

遭她逼近,我也跟著退了一步,而鈴音突然表情一變,開心似地眯起眼睛.

「……你,你干嘛?」

「呵呵,沒事.」

鈴音說完,愉快地嘻嘻笑了起來.總覺得好像被她耍了,這讓我感到十分生氣.

「喏,不管那個了,你不覺得這間飾品店很棒嗎?哎呀,我是想說神樂你應該還是會喜歡這種東西的吧.」

被她這麼一說,我這才看向店里的陳設櫃,櫃子里擺放的是卡通人物的商品,與其說是以女性為主,似乎更像是以低年齡層的少女為對象.

我環視四周,一些和我同年或比我小的少女們,一邊散發興奮的神情,一邊物色商品.

鈴音又在嘲笑我了嗎?我心中想著,瞪向鈴音,不過鈴音正開心似地拿起一個商品把玩.

「……那個.」

「你看到什麼好東西了嗎?」

「……沒有,請等我一下.」

是我想太多了嗎?我以為鈴音會像愛麗絲夢游仙境里的柴郡貓一樣咧嘴笑著看我,使我有點亂了腳步.

我看向商品.架上都是不常見到的商品,像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蓬松生物,以及眼睛大得莫名其妙的布偶鑰匙圈.我拿起來看,觸感清爽,摸起來其實還滿舒服的.這些商品在視覺上也及格,應該可說是不差吧.

我仔細深思,若是我想太多,那就必須要重新思索該采取的行動.鈴音是為了我,才特地帶我來到這間店,要是我不看看這里的東西,她就太可憐了.

是的,她很可憐.沒辦法,雖然我對這些東西沒有什麼興趣,但我必須為了鈴音而假裝仔細欣賞.

「……真沒辦法呢.」

我第一個看到的,是那個蓬松生物的鑰匙圈,似乎是想藉著軟綿綿的舒服觸感讓使用者放松.它的顏色有黑白二種,分別有五種不同表情,總共有十只.

原來如此,可因細微的差異來增加種類,並刺激小女孩內在的收集精神,以商業戰略來說應屬上等吧.可是,那種騙小孩的手法對我無效.

但是,在這之中只挑一只也無妨吧.白色,黑色,應該挑哪一種比較好呢?還有應該挑哪種表情比較好呢?

猶豫到最後,我選擇保留.我把十種鑰匙圈都放進小小的購物藍中,接著看下一樣商品.若只隨便挑一只的話,總覺得其他的很可憐,而且挑選那一只也要花很多時間;除此之外,萬一在我猶豫時被別人買走了怎麼辦?為了不讓這種蠢事發生,當然要把十種都留下來.

我忽然看到一個商品架,那里似乎是兔子商品區.

有布偶,徽章,發圈等等.原來如此,這些商品的外觀在設計上,很符合小女孩及少女的喜好.我嘛,雖然前面冠上了稀世美女這個前置形容詞,但以外觀來說是歸在少女一類,而且我工作上所使用的道具,也是模擬兔子做成的布偶傀儡.

雖然我是為了讓對手大意,才選擇使用兔子的外形,但是也必須注意最近的流行趨勢吧.我不需要買這種東西做為個人的賞玩品,不過是否該買一些做為造形設計的參考呢?

我把商品放進購物籃後,籃子一下就爆滿了,我只好再拿一個籃子,把東西放進去.可是,我對著一個布偶皺眉,它是約三十公分大的布偶,大得放不下購物藍.

那個布偶放在架子上方,這種造形的兔子好像僅此一只,沒有其他一樣的了.我只好把籃子放下,踮腳尖伸長手去拿,可是還是拿不到.這種不是以我為基准的高度設計,實在非常不親切.那令我想要向消費者保護處申訴這間店的商品擺設方式,不過在那之前,我換個姿勢再度挑戰.果然,那個高度我碰不到.

該怎麼辦才好呢?我思索著,突然靈光一閃,讓我的嘴角上揚.

我深深彎曲膝蓋,再往上一跳.我的指尖稍微劃過布偶,感覺到布偶的觸感.我不能在這種大街上的店里使用魔術,既然如此就只能這樣做了.

我用指尖稍微觸碰布偶,慢慢地將它拉過來.一次不夠就多做幾次.我不斷重複這土法煉鋼般的攻擊.不管是多麼堅固的要塞,它的對手可是我這天才美少女神樂,無論多少阻礙,對我而言都如無物.

我重複了七次,布偶已經開始晃動了,這場勝負我已勝券在握,就在我笑意漸濃時——

「神,神樂,你在做什麼啊……?」

我停下動作,臉上的血色盡褪.

「……什麼事?」

「沒有啦,因為你那樣一直跳——」

「……我是在做伸展運動,因為最近身體變得有點遲鈍了.」

我雙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籃子回頭看,鈴音正用難以言喻的表情看著我.過了幾秒.我還在說明的時候,她望向我雙手提著的籃子——

「這,這是那個,我要拿來做為兔子造形的參考……!」

鈴音爆笑出來.

「……嗯,呵呵,我明白,我明白啦,所以沒關,噗——」

大概忍不住了,鈴音身子彎成ㄑ形,渾身顫抖地蹲了下來.然後她在店內通道的正中央,按住腹部扭動身體.

我愣愣地看著鈴音好一會兒,她漸漸停住了笑,肩膀也不顫抖了,然後她迅速站起來.她的表情也一反先前那樣目瞪口呆,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看著我.

「……你,你買了好多喔.好啦好啦,我會幫你把布偶拿下來~」

總覺得她刻意語帶關懷,動作也不自然,簡直像在哄一個生氣的小女孩一樣.激烈的怒氣開始取代我的羞恥心.

「喏,這是你好想要的兔子喔?你好,神樂是乖孩子,不能哭喔?來嘛,笑一個——」

鈴音對著我這個傀儡師,班門弄斧地用爛的要死的技術操控著那只兔子,想逗我開心.

我的頭腦一片空白.

「——我,我才沒哭!別把我當成小孩對待,你這個……笨蛋!!」

我的怒氣超越沸點,會爆發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事實上,我扯開了嗓門,用前所未有的大音量喊叫著.

A

「神樂,你還在生氣嗎……?」

「……我沒生氣.」

「可,可是你的語氣聽起來超憤怒的……」

鈴音放低姿勢,偷看似地由下方抬頭瞄我.

「我若說沒生氣,就是沒生氣……一直耿耿于懷也很蠢.」

「啊,是喔?那我也不放在心上啰!」

「……隨便你,不過你說得那麼干脆,不知為何似乎又讓我怒火中燒了.」

「嘿嘿,別氣,別氣.沒有啦,我剛才不是故意要耍你,應該說是神樂你太可愛了,讓姊姊我有點吃驚呢.」

「……那根本沒什麼變.」

我搖晃著雙手提著的袋子,看了看街上,然後不禁喃喃說

「…………有點玩過頭了呢.」

來到街上後,已經過了多久了呢?

現在還沒有碰到會讓我覺得不對勁的異樣氣氛.

會讓人類的意念稍微行為失常的魔力,感覺起來會宛如搖晃的波浪.

所謂的魔力感知,就是在水面上找出淺淺漣漪的能力.由水沫或魚造成的漣漪,與由風或月球引力引起的波浪相比,搖晃的感覺較為不同.就算只有一點點,只要能感覺到並發現的話,就能鎖定那個漣漪的出發點.

雖然會有點扭曲,不過那是因為漣漪是由內向外擴展的緣故.

話雖如此,在它們不會外出活動的大白天,判斷起來極為困難.隨著時間過去,魔力擺蕩的漣漪會消失在波浪之間.考慮到黎明前是它們回到根據地的時間,再兼顧風險考量,在早上尋找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我現在仍被除魔者追捕,在行人往來較少的時間外出,實在不是明智的決定,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吧,想到這里我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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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7:56 |只看該作者
只能慢慢找了,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旁邊的鈴音喃喃地說:

「……我果然很礙事嗎?」

鈴音有點寂寞般地說.

「你那樣逼著我做東做西,現在竟然還敢說這種話.」

「沒有啦,我只是湧出了一點罪惡感而已.果然還是晚上或早上比較好吧?」

「……這個時段的確很難發現,但考慮到我現在的狀況,這個選擇也不壞.畢竟我現在離萬無一失還有點遠.」

我稍微別開視線,對她說:

「……我沒有想要你把話收回去的意思.今後的一段時間,我上街時還要請你作陪.」

說完之後我就有點後悔了.光聽剛才那番話,總覺得我像是個無法坦率應和的小女孩.那女孩聽了這些話,一定又會擺出一副嘲弄我的表情.

雖然我這麼想,但出乎意料,鈴音只是驚訝地張大眼睛,然後笑了起來.

「……呵呵,謝謝你.」

「……我並不是要你道謝才那麼說的.」

「不是啦,我就只是想向你道謝而已.」

鈴音笑著說,我再度別開視線.

我們沒有交談地走著.不可思議的是,我居然覺得心情不壞.

藍天中有幾朵白云,神奇的是深灰色的街道感覺起來不如往日蕭瑟,而像是一幅風景,看起來簡直像不同的地方,但卻又是往常的街道.

我正認為自己的想法很怪時,身旁的鈴音忽然開口說:

「你是在找吸血鬼嗎?」

「對,就是這一帶狼人的飼主,襲擊你的狼人應該也是那只吸血鬼的.她好像從幾年前就在這一帶晃來晃去,但我們卻遲遲掌握不到她的行跡.」

「哦?」

「我就是因為那只吸血鬼,才落到被追捕的困境.她好像和我們的分家有什麼交易.」

「你說分家……難道說,神樂你是哪里的大小姐嗎?」

「這個嘛,你聽過除魔六家嗎?」

「是知道啦……然後呢?」

「我這個天才美少女傀儡師,就屬于主宰這個國家西邊除魔協會,最高位家族中的坂上家,姑且算是啦.」

「……您府上真的好厲害喔.不過,為什麼說『算是』?」

「因為坂上是個觀念不符時代,重視血統的家族.」

我說到這里,指了指我隱藏在假發下面的金發.

「……是喔.」

「是的,那里的人腦袋都怪怪的.像我這麼可愛,宛如從繪本中跑出來如妖精一般的美少女,他們居然不放在眼里.」

「……雖然是事實,但還真虧你能說得這麼臉不紅氣不喘.」

「當然啊,因為這是事實嘛.」

我說完後,忽然冒出一個疑問,于是我望向鈴音.

「這樣說來,你到底是什麼啊?」

「咦?」

「你不是個普通的吸血鬼吧?雖然大致上應該可以歸到那一類.」

「喔,你是指那個喔.沒有啦,雖然也可以說是吸血鬼啦……不過,若要說我是普通的吸血鬼話,或許也有一些語病呢.」

鈴音說了之後,露出思考的表情,一會兒繼績說:

「……你知道HONEY BLOOD嗎?」

「…………是聽過.」

這個耳熟的詞彙,讓我皺起眉頭.

所謂的HONEY BLOOD,是指某個特異的妖魔,他們被稱為紅花血族.

那是吸血鬼一直尋求的妖魔,這種妖魔宛如魔術師的賢者之石,會生出無限的魔力.因為妖魔的血不但極其美味,喝下之後還能獲得非常強大的魔力.

這種事聽起來像是都市傳說之類的故事一樣,很令人質疑.

「……我以為那只是個胡說八道而已,是真的存在喔?」

「呵呵,應該稀有到可以列入天然紀念物的程度了吧?我還沒遇到過其他的紅花血族.」

鈴音說了之後,又擺出沉思的姿勢.

「話雖如此,本質上依舊是吸血鬼.只是,和普通的吸血鬼比起來要有效率得多.還能把血液轉換為魔力.」

「有效率?」

「……嗯,哎呀,有效率這種說法,或許有語病吧.我若吸血,就能把血液中的魔力提升好幾倍.」

「那……也就是說……」

「沒錯,只要有另一個人在,我就能制造出無限的魔力.我先吸血,然後別人再吸回去,接著我再吸回來.只要這樣循環就好了.」

很厲害吧,鈴音接著說完後,笑了起來.

「……好厲害,居然有這種事……」

魔力——也就是瑪那,這種東西有二種存在方式.

一種是浮游瑪那,另一種是生體瑪那.

浮游瑪那如字面所示,是漂浮在自然界中的瑪那統稱.若能使浮游瑪那從屬于自己,把它當成自己的魔力來操控,基本上就能使用魔術.

此外是生體瑪那,是生物體內湧出的瑪那統稱.這原本就是從屬于自己,可自由支配的瑪那,但若只有這一種瑪那,無法發揮出什麼力量.

如果想像成幫浦的引流水,就會比較容易明白.浮游瑪那不會枯竭,就像是取之不盡的地下水,若要引出地下水,就需要以引流水做成一條水的通道,而那個引流水,就是生體瑪那.透過生體瑪那結合浮游瑪那,我們才能使用魔術.

在如此性質上,理所當然地,若魔術師失去生體瑪那,就會完全無法操控魔力.若是精靈或妖魔失去生體瑪那,那就是生死交關的問題了.

精靈或妖魔必須要有一定份量的瑪那,才能維持它們的軀體.所以若失去瑪那,當然就會像前陣子的鈴音一樣,走向死亡——也就是消滅.

所以吸血鬼這些妖魔,靠著吸取人類的血液補充生體瑪那,為了維持自己的身體,它們必須要吸血,而其他妖魔也得以不同的方式來補充生體瑪那.因為它們不是生物,無法自體形成生體瑪那.

「……你為什麼要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我?」

這麼一想,鈴音的力量非常龐大.她能給妖魔,不,不管是不是妖魔,她都能給予所有生物龐大的力量,簡直就像賢者之石一樣.

「呵呵,我也不知道耶.」

「你也太隨便了吧.要是說給壞人聽,對方就算馬上把你囚禁起來也不足為奇.」

「可是,神樂你不會做這種事吧?」

「……你也太信任我了吧?我們見面之後,頂多才過了一個月.」

「是嗎?我認為我還挺有識人之明的.」

鈴音笑嘻嘻地看著我,她握住我的手稍微用了點力.

「信任和信賴這種事,不是時間能評斷的.當然,也不能說和時間長短全然無關,只是那並非絕對的指標.」

「……」

「我只是直覺認為,啊,告訴神樂的話就沒關系,所以才跟你說.我對其他人沒有這種感覺,不過也可能我的直覺有誤.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覺得這樣做並不壞,因為我已經決定要信任神樂了嘛.」

「……你這想法實在讓人難以認同.」

「你只要想想你現在在這里的理由,就應該不至于難以認同吧?」

「……理由?」

「對啊,理由.因為你在直至今天為止的生活中,已經好幾次陷入了生死交關的危機之中呀.事實上,只要我想殺你,我隨時都能取你性命;就算不殺你,也能吸你的血,讓你成為我的奴隸.」

「那是……」

「你認為我不會做出那種事吧,那就表示你也信任我.我這樣揣測你的想法,是否太自以為是了呢?」

鈴音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她說完後,我歎了一口氣.

「……是很自以為是,真的很自以為是.」

「咦?你這話很出乎我的意料.」

「尤其你想揣測我的想法,這實在很自以為是.」

我說到這里之後停頓一下,又接著說:

「我並沒有特別信任你,而是在那種狀況下,我沒有其他辦法,若不是那樣,我現在也不會在這里,只是這樣而已.」

「喔……所以你全盤否認啰?」

「是的,至少我不會單憑直覺,就把自己的性命交給別人,我還是會仔細盤算的.」

「喔,原來如此,我還挺能理解的.」

「對吧————!?」

鈴音突然把我拉過去,讓我張大眼睛.

幾秒之後,我才發現我被她拉進巷子里.比起那個,我注意到眼前鈴音的表情,讓我倒抽一口氣.

「你干嘛……」

「哎呀,哎呀,你還真粗心大意呐.我再怎麼說也是個吸血鬼,你還像這樣和我手牽手約會,在某種意義上,不就是把性命交給了我嗎?我是這樣認為的啦.」

我嚇了一跳,手中的購物袋全掉到地上.我的背部僵硬,並把視線別開.

鈴音抓住我的雙手,讓我動彈不得.我的呼吸有點紊亂,心臓開始狂跳.

「可是,神樂會這麼做,應該不是太過大意,而是單純地信任我吧,這樣想想,就讓我感到很光榮.」

「……你真的非常壞心耶.」

「呵呵,還略遜你一籌,你認為呢?」

「……總之,請你先放開我.」

「你想要我放開你?」

「……是的,馬上.」

鈴音放開我的手之後,我腰部以下無力癱軟,眼看著就要站不穩滑下去.

就在我認為我要跌下去了的時候,鈴音又撐住我的身體,她手部的觸感讓我眯起眼睛.

「……你害怕被人碰觸嗎?」

「……我只是不擅于應付而已,一開始就講過了吧?」

「那你會討厭嗎?」

「…………也沒有到討厭啦.」

「這樣啊,太好了,太好了.」

鈴音笑著,直接用力地抱住我.我肺部的空氣被她擠出來,讓我有一點點難受.

「……你想做什麼啊?」

「就是想緊緊抱住你而已嘛.因為神樂實在是太可愛了.」

「……請別說出這種理所當然的事,變態.」

我歎了一口氣後,氣息被鈴音的肩頭擋回來,讓我感到一陣溫熱.雖然不至于感到不愉快,但我覺得好熱,而且好難受.最重要的是我十分心神不甯.

我稍微閉上眼睛,慢慢地調整呼吸,然後對她說:

「……你真的是個很壞心的人耶.」

「是嗎?」

「……對.我明白了,就像你所說的,我的確也信任你.我收回之前說的話——這樣你滿意了嗎?」

「嗯,就是那樣.一開始這樣說不就好了嘛.」

雖然是事實,但親口說出來,還是讓我心中湧現一股羞恥之意,不禁皺起眉頭.

「……剛才說的話也是真的,我並沒有說謊.」

「可是,你故意用那種會讓人誤會的說法,實在很壞心耶.這就是神樂的缺點.你就坦然地接受人家的感謝不就好了,干嘛還故意做出會讓人誤會的舉動………………啊,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嗎?」

「……請不要隨便臆測,這讓人很不愉快.」

我說完後歎了一口氣,鈴音又笑了起來.

「呵呵,我就是喜歡神樂這種看起來好像很精明,但又不精明的地方.你看起來好像很了不起,可是卻又不擅于與人親近,這給我一種純真的感覺,讓我非常羨慕.」

「……你又把我當笨蛋了,請別隨意妄想.」

「我才沒有想把你當笨蛋的意思.不過我覺得我說中了耶~因為你總是不坦率,所以才會說出多余的話.」

鈴音滿意似地點著頭.接著放開我的身體.

不舒暢的感覺梢微舒緩了一些,我開始調整呼吸.

「……我還是覺得你根本就在耍我.」

「呵呵,那是稱贊,是稱贊啦.認為察覺別人話中帶刺是稀松平常,你不覺得這樣人生很不愉快嗎?我認為說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而話也應該隨自己的喜好掌握它的涵意喔.」

鈴音豎起食指,頗有自信地說.

「……蠢斃了,你的論點過于極端.話是話,事實是事實,要探尋對方的真意才能發現真理.若隨自己喜好掌握涵意,結果並非對方的真意,那就純粹只是無知的幸福而已.」

「或許吧.不過,幸福本來就只存在自己心中喔,而真相其實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所以我從對方的言行舉止來想像對方的心情,獨自沉浸在喜悅中,這就已經很足夠了.說起來,幸福本來就不需要真相.」

歪理.我想如此斷言,但我找不到什麼能用來反駁的話.我心中有好幾個反駁的論點,但都沒說出口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神樂究竟是不是個好女孩,而且我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除非我會讀心,否則是不可能看得到人心的.」

鈴音開心地笑著,繼績說:

「但如果神樂是個超棒的女孩的話我會很高興的,而我也認為你是個超棒的女孩,所以如此相信著.對我而言那樣我會比較滿足,我也覺得這樣很幸福.」

然後她繼續開心地牽起我的手,親吻了一下.我嚇了一跳,肩膀為之一顫,手也癢得使我扭動身子.

鈴音說的話確實有點道理,而且對她來說那就是事實吧.我總覺得非常不愉快,但仔細想想,也不能說她的想法奇怪.

我皺起眉頭,歎了口氣,因無話可反駁而焦躁的我,凝視著鈴音說:

「……我從第一天起就這麼認為了,你真的十分愚蠢.」

「你又投出一個超級直球.總覺得只有現在,我才窺見了神樂的真正心意呢.」

「那真是太棒了,畢竟我想和你進行不那麼煩人的對話.」

「啊,是對我的特別待遇嗎?總覺得好開心喔.」

「……你果然是個笨蛋.」

這有什麼好笑的?我斜眼瞧著笑嘻嘻的鈴音,歎著氣仰望天空.太陽已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西斜,離日落不遠了.日落之後,就是狼人的時間,除魔者也必然增加.是個成效很大,危險性也很大的時段.

該怎麼做才好?我思考了之後,搖搖頭.

想都不用想,我不能讓旁邊的鈴音曝露在危險之中.現在這個時候急著行動也為之過早,再過幾天,等到追兵認為我已經逃走之後再行動吧.若要大膽行動,到時也比較方便.

幸好我有住的地方————和一個愚蠢的說話對象.先不管愉快與否,但用來排遣無聊的話還可以.就在我心里這麼想時,忽然感覺到一股視線,于是我轉向旁邊,鈴音看著我,臉上浮現惡作劇般的笑容.

「……什麼事?」

「呵呵,我是在想,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你滿臉笑容喔.啊,如果是在想有關我的事,我會很高興喔.」

我不禁把手放上臉頰,接著下一秒,我注意到鈴音的笑容愈來愈大,于是皺起眉頭.

她惡作劇似的笑容變得更強烈,伴隨著某種討人厭的感覺.我注意到這一點,瞪著鈴音.總之她又在套我的話了吧.

「瞧你那個反應,我說中了嗎?」

「……隨你高興怎麼想,你只要獨自沉浸在喜悅中就滿足了吧?」

「啊哈哈,如果你不想辯解的話,我就當做是那樣啰.」

「你這個……!」

我把頭撇向一旁,她挽過來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鈴音那張很開心的笑臉,讓我十分生氣.

我有想過把她的手甩開,但那好像很小題大作,不太妥當.

我思索著有沒有更聰明的做法,但光用想的就煩了,于是我歎了一口氣,順便把不愉快的心情吐掉.然後,我單手拿起地上的購物袋,搖搖頭.

「…………唉,隨便你,今天就回去吧.你老黏我黏得這麼緊,讓我靜不下心來.」

「小鹿亂撞嗎?」

「你還真愛耍嘴皮子耶,我真想把你的嘴巴縫起來.」

「我天生如此嘛.」

我都不知道今天歎了幾次氣了,而鈴音又露出讓我想歎氣的笑臉.她那張臉,真的,真的讓我不愉快到了極點,可是,總覺得————

「怎麼啦?」

我仿佛快要看到某種東西,卻把視線移開了,我再度搖頭說:

「……沒有,沒事.」

然後我就這樣跨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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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五章『夢醒』

我確認神樂睡著之後.走到外面.

稍冷的空氣很清澈,缺了一半的月亮在漆黑的夜空中十分顯眼.

我平時總覺得這情景有種無生命的寂寥感.和廢墟的氣氛很配,但很不可思議地,我今天沒有這種感覺.

應該說,最近都是如此.

原因顯而易見,是因為我請神樂到家里來的緣故.不管明天要去哪里看看或是想做什麼,光是這樣想就讓我感到十分幸福,大概就是因為我品味著如此幸福的心情,才覺得一切都很美好吧.我如此想著,微微笑了起來.

乍看之下,她似乎是個表面上謙虛有禮,內心卻傲慢不已的人,自我中心又自戀,是很不可理喻的女孩,但其實她只是個害羞內向,很容易臉紅而且超愛兔子的少女.

不知道她是不是以為沒有人會注意到,雖然她像個洋娃娃一樣面無表情,但見到那張臉紅成那樣,旁人也能充分了解到這點.她在這方面的反差感,可愛得令人難以招架.

像今天那樣悄悄躲進被窩里的模樣,也讓人拍案叫絕,我試著想像她明天的反應————

「——!」

突然出現一股黏稠的氣息,把我如此開心的妄想在一瞬間吹得煙消云散. 一輛黑色的轎車開進廢墟的土地,開車的男子熟練地從後車廂拿出輪椅,讓後座的男子坐上去.

男了對我招手,要我過去.雖然我期待他叫的其實不是我,但遺憾的是,這里沒有別人.而且,我好像感到魔力纏繞上來的觸感,還有仿佛把周圍一帶都包覆起來的結界的顏色.他的目標顯然就是我.

我思考著逃走的可行性,轉瞬間就判斷可行.

結界是利用*塞之神做出的簡單界線,其效果為斷絕試圖通過境界的魔力.只要跨越那道境界,應該就能自由逃脫吧.(注:神道教中,設于村落外圍防止惡靈入侵的神明.)

這個結界只是劃分境界內外而已,不管是內部的東西要待在里面,或外部的東西要去外面,都不會有任何問題.

若有什麼萬一也能逃出去.這樣的話,就還不需驚慌.

我關上通往家中的入口後,呼了一口氣,縱身一躍.

對于非人類的我來說.跳下七層樓的高度不費吹灰之力.

「喔,流浪的——你是叫鈴音吧?你好像很關照我們家的傀儡師大人嘛.」

在我眼前的是一名坐在輪椅上,蓄著胡子的壯年男子.

男子身材魁梧,目光銳利,穿著三件式的黑色西裝,有種上流階級的感覺.可是撇開那些印象,他散發出的威壓鎮懾住我,讓我無法移動腳步.

站在他旁邊的西裝男子,也充分地具備了可稱為一流的風格.盡管如此,輪椅男子身上的氣氛卻強大到讓我看不清旁邊那位西裝男子.

「你……是誰?」

我壓抑住內心的震撼問道,我的喉嚨因緊張而干渴.

「我是坂上和政,我是你照顧的那個神樂的————這個嘛,算是血緣上的舅舅.」

我聽到他說的話後,倒抽了一口氣.這讓我明白他不是普通的除魔者.他視線中的壓迫感讓我快喘不過氣,龐大的魔力使我呼吸不順.

神樂說過,她只有一位血緣上的舅舅.就算具備各種要素,但以血緣來說她是坂上家的女兒,而且和這個男的有血緣關系.既然如此,這個男的必然是自古以來的除魔六家中,坂上家的當家.

「……你是來抓神樂的嗎?」

與他對戰是個愚蠢的選擇.不管情況如何,我都不可能贏的吧.我該思考的是如何避開朝神樂降來的星星之火.

這樣一想,我的能力就十分有用了.在我眼中,千里距離等同無物.

「你不用那麼害怕,我既不是來殺你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不是特地來把那家伙帶回去的.」

「那你想怎樣?」

「該怎麼回答你才好呢?喂,佐伯,你有什麼想法?」

「就算您問我,我也想不到.」

「……你還真是個無趣的家伙.若有來世的話,希望你能有至少說上一句廢話的才能.」

「您不期待我今生有此才能,實為萬幸.」

西裝男子平淡且不感興趣地回應和政的話.他們是在拌嘴嗎?不論如何,能確定的是這對話讓人感到十分不舒服.

「…………那個,如果沒什麼話要說,我可以走了嗎?」

這二名男子突然開始的對話,讓我覺得有點不知所措,于是催促他們.這個名叫和政的男子身上擁有出類拔粹的魔力,他光是在這里就讓我心神不甯.

和政從西裝內側口袋拿出香煙,西裝男子為他點火.盡管他們剛才的對話那麼輕佻,但彼此間仍存在明確的上下關系.

「哼哼,別那麼急.對了,正確地說,我是來窺探後台的.」

「後台?」

「操縱者被安排在哪里,舞台裝置會在什麼時機運作,整出戲是否會演完,只有去到後台,才能明白這些事吧?」

「……我聽不太懂你想表達的意思.」

「你不懂也無所謂.只是因為你問,所以我才回答的吧?」

我只覺得他在耍我.

「不好意思啊,你們最近的所有行動都受我們監視了.那女孩的手機是我給她的,在她消失不見之前,不論她在哪里,都可以用GPS鎖定.」

「……為什麼特地告訴我這件事?」

「你的人類擬態做得非常好,至于那女孩,在喬裝這方面嘛……哼哼,也做得十分成功.我不過是告訴你,你們的行動沒有可疑之處.」

和政似乎覺得很麻煩似地,一邊吸煙一邊繼續說:

「那家伙終歸是除魔者,所以就算知道會被我發現她在哪里,她也不會舍棄手機.你明白這意思吧?」

我微微垂下目光.那種事,就算他不說我也知道.

「看你這樣子似乎十分清楚.那麼,既然你知道這一點,為什麼還要繼續藏匿她?她也不是個會讓人感到有趣的對象.」

「那只是因為你有眼無珠.看到你就不難明白,神樂為什麼會如此異常地不信任人類.她以前待的地方真是太殘酷了.」

「你說的話倒還挺自以為是的,她可是被母親厭惡到差點親手掐死的孩子喔?」

「咦……?」

「她沒說嗎?不,她應該不會說吧.她是我那被斷絕親子關系的蠢妹妹在外頭生的女兒.我父親將她帶回來的時候,她身上有被重覆施加的虐待痕跡,頸部也有全新的傷痕,在在都成為眾人的話題.呵呵,大概有心理創傷吧,直到現在她好像都不敢在脖子上纏一條圍巾.」

男子似乎很愉悅地說著.他像在講故事一樣,笑著道出別人的過去.

「……你這個人真是差勁透頂.」

「你在稱贊我啊.一想到是和傀儡混在一起的流浪狗說出的話,就不會太過驚訝.你就算生氣也不出手,這點簡直就像只狗.面對打了也沒有勝算的對手,你也只能咆哮而已了吧?」

「……!」

他故意用激怒人的方式說話,然後笑著吸了一口煙.

我無法反駁他所說的話.看到現在的狀況,就能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當那個連出生都不受祝福的女孩,可以像那樣穿著衣服說人話時,你不覺得是奇跡嗎?除此之外,你還期待些什麼?」

男子不理會我的沉默,繼續說著.我都還來不及回答他的問題,他就接著說下一句話:

「不,或者說你要的或許是真正的那個呢.」

他的話,宛如將我的想法直接傳達出來似地.

「你所期望的,應該是像初生的雛鳥那樣的東西吧?」

「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妖魔在想什麼,你也開始想有自己的伴侶了吧?原來如此,這樣想的話,那的確很適合她.因為只要對她好一點,她就會變成像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我的心臓跳動著,格外劇烈且用力,仿佛在顯示我的內心.

「這樣我也能理解,為何你知道她是除魔者,卻仍不放手了.你只要討好她,她就會把你當成她的父母,像只笨雛鳥一樣.她在我的眼中,實在是個可厭的女孩,但從那種角度來看,她那個樣子,或許也可以成為一個十分可愛的賞玩動物.」

「我才……」

「哼哼,你臉上閃過一絲興奮喔.看你的樣子,我說中了嗎?」

「……別說那種蠢話.我————」

我才沒那麼想.在我如此斷言前,他打斷了我的話.

「不需要隱瞞,我並沒有要責怪你.應該說,撇開除魔者的立場,以我個人觀點來看的話,你的想法像人類一樣自私自利,深得我心呢.」

不,說起來,我有辦法篤定地說我完全沒那麼想嗎?

我的話語被打斷,連思維也隨之被削去,我只能搖頭,為了不被他駁倒而編織言語.

「……沒想到你能強詞奪理說到這種地步,在某種意義上,我很尊敬你喔.」

「什麼?我的嘴巴只說真話,我天生討厭說謊.」

「!……你這個……!」

「啊,對了對了.如果你想讓那小鬼當奴隸的話,趁她睡著時下手比較好吧.她再怎麼差勁,畢竟也是個除魔者,若不這麼做的話,她遲早會離開你的喔?」

「……我怎麼可能做得出那種事?」

「是嗎?說到感情,向來都是自私的.」

他一邊笑著,一邊輕視地說.他那模樣讓我感到怒不可遏,可是我無法做出任何行動,我咬著嘴唇,懊惱自己的軟弱.

「……不過,最主要的好像是你呢.我大概了解了.」

「最主要的……?」

「對,最主要的,在這次的無聊策劃里.」

「什麼……意思?」

「你最近在哪里做過什麼事?」

「什麼……事?」

「在遇到神樂之前啦.我想問你在哪里做過什麼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我————」

我忽然開始思考著.

我察覺到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這樣說來,以前神樂問我的時候,我也想不起來.從我醒來到被狼人襲擊,遇見神樂為止,到底做了什麼事啊?

我好像想逃離什麼,想就此消失.我為什麼會有那種想法呢?狼人為什麼要追我呢?

事情到底是從哪里開始的——

「……果然被我料中了.若是如此,恐怕葛葉已經和對方事先商量好,而且看來還來往了很長一段時間.佐伯,回去之後再調查一次.」

「是的.」

和政直接轉動輪椅的輪子,讓輪椅回轉.

他們大概要走了吧,我在和政背後叫住他.

「……等等.你知道什麼嗎……?」

「大致上知道了.事情全貌,你的角色,那小鬼的位置,還有其他關系.多虧了你,我大致上了解了.」

說了等于沒說,男子的話里沒有內容.

我壓抑住焦躁的心情瞪著他,他笑著說:

「……只要能看到這里,後面的就簡單了.」

他眼帶笑意地說.

「你到底是……」

「我一開始就說明過,我是什麼人了.」

「……你明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那個吧?」

「呵呵,別那麼生氣.開個玩笑罷了,你這麼認真我會很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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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4 22:18:42 |只看該作者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然後笑著繼績說:

「你知道那女孩在追捕吸血鬼吧?」

「……我知道.」

「你如果想找出那只吸血鬼的巢穴,就再像今天一樣,趁著那小鬼入睡之後一個人出來.」

「……一個人?」

「……對,一個人.我也因為一些苦衷無法出面啊.」

和政笑著說完,頭也不回地坐進車內.

另一個人——那個穿西裝的男子和來的時候一樣,把留在車外的輪椅收起來,對我一鞠躬,然後坐進駕駛座.

排氣管發出重低音的聲響,然後那二名男子就這樣驅車離去.

我感覺到在黑色玻璃的另一邊,和政似乎又笑了起來.

A

回到房間後不知過了多久,說不定過了一個小時.我恍惚到連這種事情都不確定.

我聽到房間里充滿了安穩的睡眠呼吸聲,以及規律的心跳聲.我的感覺很敏銳,仿佛連神樂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聽得見.

我回過神來,接著我注意到的,是睡在床上的神樂.

我像被引誘似地坐在她旁邊,然後她的頸部——那白皙的肌膚吸引我的目光.

像雪一樣,我的腦海中浮現這種平庸的形容,讓我暗自笑了起來.可是因為那實在太美麗了,簡直像像沒有生命的物體,所以那種感想也沒錯.只是,如涓涓細流隱藏在那肌膚里的生命脈動,讓我知道她確實活著.

我感慨地輕歎一口氣.

她現在抱著兔子側躺,蜷縮得像一個幼兒,絲毫感覺不出平時有點老成的沉穩氣息.她完全安心的可愛睡臉,誘發出我內心強烈的保護欲,同時——激烈的支配欲也像蛇一樣悄悄竄起.

這個感覺,也可以說是獨占欲吧.

『啊,對了對了.如果你讓那個小鬼當奴隸的話,趁她睡著時下手比較好吧.她再怎麼差勁,畢竟也是個除魔者,若不這麼做的話,她遲早會離開你的喔?』

我的呼吸不由得變得有點急促,心臓在胸口內噗通噗通地大聲跳著.

我對著她光滑的頸子露出獠牙.

只要這樣做,眼前的少女就會變成我的.

我的喉嚨發出一絲聲音.

並非因為饑餓,才想要血.

是強烈的欲望,希望我用牙齒剌穿她的頸部.

我可以過著如此開心又幸福的日子,是因為有她在的緣故.

怎麼樣都無所謂.如果到處都沒有我的棲身之處,那和就此消失並無差別吧.

我之前明明那麼想,現在卻希望盡可能和她相處久一點.

等事情結束,我就無法再見到她,這的確令我恐懼.

若有個確實可行的方法,我為什麼不用呢?

就像那個男的說的一樣.

我用手撥開垂掛在她頸部的金色發絲,慢慢地將嘴唇靠過去.只要刺傷白皙的肌虜,將我的欲望混入鮮紅的血液里,那樣一來一切就完成了.

我的心跳劇烈得像是胸口要破裂一樣,喉嚨極度干渴,指尖發顫.

『這樣我也能理解,為何你知道她是除魔者,卻仍不放手了.你只要討好她,她就會把你當成她的父母.像只笨雛鳥一樣.她在我的眼中,實在是個可厭的女孩,但若從那種角度來看,她那個樣子.或許也可以成為一個十分可愛的賞玩動物.』

「……不對.」

在我的嘴唇觸碰到她的那一刹那,我想起了那個男人的話,猛然將嘴唇抽離.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

「嗯……」

還在睡覺的神樂翻了身,我用手指輕輕地碰觸她的臉頰,然後她微微睜開睡眼惺忪,用藍色的眼眸朦朧地望著我.

「鈴音……?」

在我想出藉口之前,她溫暖的手指碰了我.她的手指溫柔地和我的手指交縛,力道非常輕.

力道很弱,但又不容拒絕.

「熬夜不好喔.」

一瞬間,我以為她發現我剛才的舉動而冒出冷汗,但看到她迷糊的樣子,我知道是我多心了,于是放心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我總算稍稍平複了混亂的心情.

「我也算是夜行性……」

「……不行.我睡覺的時候就要睡覺.」

我勉強說出那句戲謔,但神樂的回應聽起來好像還沒睡醒.平常的神樂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然而那句話里,似乎有種不容分說的語氣.

「……那個,你好像還沒睡醒,說的話有點怪怪的喔?」

「我很清醒,所以我說不能不睡.」

神樂說著,臉上露出好像不開心似的生氣表情,指尖更加用力.依這個情況看來,最好先照她說的去睡覺.我如此想了之後,說聲:「知道啦,知道啦」之後,正要按照著她的希望走向沙發睡覺,但她仍握住我的手.

我很不可思議地輕輕揮開她的手,可是她還是不放開,于是我看著她.

「……不能不睡.」

她像一台壞掉的錄音機一樣重覆那句話,我終于從她握住我的手中,明白她的意思,于是直接鑽進被窩.她不開心的表情稍微緩和,怒目而視的眼睛也閉上了.

她慢慢地將手放到我的背上,接著再度發出輕微的睡眠呼吸聲.

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被夾在舒服與不舒服的縫隙之間,讓我的心情有點不太安穩,但我看了她的睡臉,歎了一口氣後,也和她一樣閉上眼睛.

真是的,我好像變得怪怪的.一定是我一時混亂了.我壓抑住胸中忐忑的心跳,稍微平穩心情.我怎麼會去考慮那種事呢?

無法言喻的不安令我發寒,我也抱住神樂.透過這樣的動作,我發覺不安的心情稍微減緩了,于是我用力閉上眼睛.那時候,像只野獸一樣欲望熏心的我,臉上露出的是什麼樣的表情呢?

我想著想著就害怕起來,所以閉上眼睛不去思考.

這麼做,身心都一點一滴地平靜下來.

然後,那天我就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意識.

A

街上還是沒變,還是一樣熱鬧,車也很多,感覺不到任何異狀.

「今天挺安靜的呢.」

然而我卻發出如此感想,那是因為走在我旁邊的鈴音和往常不同.

「咦?」

明明每次就算沒拜托鈴音,她也都自顧自地講話,今天她卻很稀奇地沒怎麼開口.鈴音剛才大概在發呆,聽到我說的話之後才嚇一跳似地抬起頭,發出呆呆的聲音.不過她平常就呆頭呆腦的.

然後鈴音不知為何慌張地東張西望,我看她這樣後歎了口氣.她好像真的傻了.

「我說的是你啦,鈴音.你平常老是像只小鳥一樣不斷講話,今天卻很安靜,如果身體哪里不舒服的話————」

「啊,沒有啦,只是在想點事情,像是昨天神樂好可愛喔之類的.居然說『我睡覺的時候就要睡覺』,呵呵.」

「……那是你睡迷糊產生的妄想吧,至少我的記憶里並沒有這回事.」

「你的頭腦還真配合你,我也好想要有那種頭腦喔.」

「你是指我說謊嗎?」

「我沒有說喔?」

我們彼此互瞪了一會兒,最後我先把視線別開.以結果來說,我們是睡在一起,這個事實難以忽視;而且我的的確確抱著小白和鈴音一起睡,這可說是無可改變的現狀.

「哎,其實是我正要走去沙發睡覺時,你就抓住我的手————」

「……先撇開我們一起睡在床上這件事實不說,可沒有證人能證實那種胡說八道喔.別人我是不知道,但我這種美少女是不會做那種事的.」

「……和那沒有關系,而且你很不干脆耶.啊,不過那些事應該可以成為參考資料吧?我想應該有必要聽下去喔?」

「關連性很低,沒有那種必要.」

「不,神樂究竟是加害者還是被害者?若神樂是加害者的話,是計劃犯罪或是突發犯罪?——以鄙人的拙見,要厘清這些真相,那些應該是重點.」

「……你一開□就很煩人耶,或許還是安靜一點比較好.」

「後悔莫及,覆水難收,世上充滿了令人扼腕的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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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4-6-14 22:19:03 |只看該作者
鈴音開心地笑著說.

「……干嘛說得好像你懂了的樣子.」

雖然平時的鈴音很煩人,但她今天愁眉不展又一語不發,對我的精神狀況上來說也很不好.尤其被譽為愛,正義與溫柔化身的我,纖細的內心會不自覺地被別人情感中的微妙之處吸引過去,我是如此溫柔,連自己都沉醉不已.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做才好呢?

問題可說已經解除了.這樣想想,便覺得雖然沒那麼在意,但每個人都會經曆這種思考過程吧.盡管單就個人的角度來看是無關緊要的事,但除了個人的身分之外,天才美少女神樂我更是一名公務員,好歹也有義務得傾聽老百姓的煩惱.

我深思熟慮了一會兒,斜眼看了鈴音好幾次,為了不讓她消沉,我盡量自然地營造出讓人能輕松說出煩惱的自在感,開口說:

「那個……所,所以,你有什麼煩惱嗎?」

我問了她,然而過了許久,鈴音都沒有回答,我看了她一眼,她笑容滿面,似乎很愉快.

「……你笑什麼?」

「……神樂真的好可愛喔.」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若認為那不是稱贊而是嘲笑,這樣是否比較貼切呢?」

「哪有,哪有,沒那回事啦.我只是純粹認為你真的好可愛喔.」

「……我果然還是覺得你好像在耍我.」

我瞪著鈴音,她搖搖頭後又笑了起來.

「就說我完全沒有那個意思了嘛.不過啊,神樂太可愛了,這確實也可以說是我目前的煩惱呢.」

「……你又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

我說到一半,感覺到了搖晃的水面與漣漪的感觸,距離不遠.我的頭腦在瞬間切換,用魔力搜尋這股搖晃的中心點.

雖然要斷定還言之過早,不過從魔力的感覺來看,應該不是除魔者,既然如此那就是妖魔了.可是,在吸血鬼的地盤里,除了吸血鬼的同伴外,應該沒什麼妖魔進入才是.

命中的可能性極高.

「……大概就是了吧,現在也已經是日落時分了.」

天空一片暗紅,夜晚的帳幕即將籠罩世界,進入妖魔橫行的時間.白晝與黑夜的界線,現實與夢境交錯的時間,也就是逢魔時刻.這個時間,特別適合使用空間魔術.

例如,將構築在精神空間中的城堡開啟或關閉之類的.

「……根據地真的會在這一帶嗎?」

這里是大街上,而且還是人潮聚集的鬧區.當然,巡邏的除魔者也很多,應該沒有哪個笨蛋會在這種地方築巢吧.我以前就是這麼想,才轉而尋找其他場所.這里就在坂上家的據點附近,不可能會有妖魔在.

「……葛葉和愛瑟莉亞.」

可是,如果妖魔有可能在這里的話——思考到最後,當然會得出這種結果.

吸血鬼的城堡在這種地方,應該不可能會漏掉的吧,而負責巡邏這一帶的是分家葛葉家.他們之前就互相勾結,這麼想應該最妥當吧.

「……沒想到,這麼簡單.」

打從我領命以來,半年來都一直在找吸血鬼的根據地,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工夫.該說是當局者迷嗎?話雖如此,這也不是件壞事吧.

然而,很不可思議地,我心中感覺不到喜悅.

為了找出這個根據地,我到底受了多少苦呢?沒有休息,就算身體不適也仍要外出尋找.可是盡管如此,現在找到之後,心中湧現的情緒既不是喜悅也不是安心.

浮現在心中的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其他感情.

理由是什麼呢?我微微搖頭,歎了一口氣後望向身旁.我看了鈴音一眼,以不帶感情的口吻說:

「那一帶是鬧區吧.」

「嗯,是啊.」

「我想走近一點可以嗎?」

「……當然.」

我如此說道,但那之後我沒有去看鈴音的臉.我稍微加快腳步,走在鈴音前面.

心跳很不規律.我現在的舉動,就像是第一天出來工作一樣.

理由是什麼呢?面對自己的二度提問,我又搖搖頭,只顧著往前走.我知道我的確切目的就是完成任務.

可是,既然如此,我為何如此迷惘?

「……今天只是去確認,只是走近一點而已.」

我不帶感情地如此說道.

因為這是我在什麼都不想的情況下,所能做到的事.

以直線距離來說,大概不到一公里吧.

從主要干道走過來,經過好幾條馬路後,就來到鬧區的所在位置.漣漪的中心——也就是愛瑟莉亞城堡的玄關口,就在鬧區一棟有各種行業入駐的雜居大樓里.我在有點距離的舊公寓屋頂上放低身子觀察周邊地形,于是我明白並確信,對愛瑟莉亞這只吸血鬼來說,這的確是個合理的位置.

那棟雜居大樓的後門通往小巷,小巷很長,而且岔路也很多.只要對進出的正常住戶下暗示——或將其殺害排除的話,就沒有比這里更適合做為藏身處的地點了.

我監視了大約一個小時,有五名男子走出來.大概是狼人變成的吧,那五人的眼睛像野獸一樣目光炯炯.

「應該不會錯,就是那里.」

「是……啊.」

「你要怎麼做?」

鈴音問了我這個問題,我轉頭看她,她面無表情,至少我看不出她的情緒.我想了一下,緩緩開口說:

「像我之前說的,今天還不行.從明天開始,我要監視幾天,因為我想盡可能地鎖定狼人全部外出的時間.」

「原來如此,你真謹慎.到時候……我還是別跟來比較好吧?」

「……嗯,因為說不定會開戰.而且若是監視的話,只有我一個人也比較方便.」

我最少需要三天來觀察狼人出沒的時間,制作成簡易的時程表.雖然觀察的期間愈長愈好,但礙于現在被除魔者追捕,無法花太多時間.

如果葛葉家與愛瑟莉亞互相勾結,他們應該會十分注意我這個不確定要素才對.我確認到除魔者零星散布在附近的位置,他們離愛瑟莉亞的巢穴這麼近,不可能沒發現吧.

他們恐怕是傀儡操縱者.雖然我不認為,葛葉家所有人都知道葛葉家和吸血鬼有掛勾,但和他們有關的事絕對都是黑的.一旦出了狀況,他們很可能會成為敵人,我必須先做好心理准備.

在這種有除魔者介入的狀況下,帶鈴音來會有很多風險.考量到這些層面,果然還是單獨行動並迅速了結為上.

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難免讓人有點性急.

「這樣啊.我明白了,那你來這里的時候,我會乖乖待在家里.」

「嗯,那樣最好.今天這樣就夠了,回去吧.」

「啊,嗯.」

我轉身往前走,但沒聽到鈴音跟上來的腳步聲,于是我回頭看.鈴音低著頭站在原地.

「那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我默默點頭,鈴音噗嗤一笑後,寂寞地笑著繼續說:

「如果你討伐了愛瑟莉亞的話,你還是會回去除魔家嗎?」

「那個……」

「呵呵,沒有啦,對不起.我都明白的,你別放在心上.」

她的話語和表情不一致.她並沒有像平常那樣,露出開玩笑的笑容.

「……你剛才煩惱的就是這件事嗎?」

「……對.因為神樂你太可愛了,我就不像自己似的不知不覺地憂郁起來呢.」

鈴音似乎裝著若無其事,但表情卻有點悲傷.

「因為我想以後一定不會再遇到像你這樣的女孩了,所以覺得有點寂寞.想說……唉,又要變回一個人了嗎?」

——我明明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

鈴音笑著說完,仿佛要切斷我的視線般地低下頭.我才想開口說點玩笑話,就閉上嘴,靜靜地仰望夜空.

「……那樣的話,我會背叛除魔者呢.」

幾番猶豫之後,我說出這種像藉口似的話.

「……因為那樣,所以就連考慮的余地都沒有嗎?」

「對不起,我這樣說實在太厚臉皮了.」鈴音接著說完後,似乎有點傷心地笑了起來.

我微微閉上眼睛.

——這是當然的吧.你在說什麼啊?你抓了我這個美少女,竟然還如此口出狂言,你腦袋有問題嗎?

回答的話語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像平常一樣張開嘴巴.然後我輕輕搖頭.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說出這種話.

啊,好討厭.我歎了氣後,反覆想著鈴音的話.到現在為止,只有一個人對我說出那種話.撇開場面話,老實說她的話讓我非常開心.

而同時,強烈的罪惡感圍繞著我,我垂下視線,呼出一口氣.

『……在這條操縱傀儡的路上,正因為你比任何人都要優秀,所以想必也會很辛苦.雖然不自由,卻能讓你過著平穩的女孩生活也好,神樂,由你選擇,而我會為了你竭盡一切……我希望,你能做出最能讓你幸福的決定.』

——盡管如此,我只想為了你而存在.

我是什麼時候,對外公——我的師父說出這句話的呢?當時,我不是做出覺悟了嗎?若我當時做出的覺悟淺薄到會因那種話而困惑,或許就不會看到師父那麼悲傷的表情了吧?

師父從來沒有說過希望我成為傀儡操縱者,師父給了我很多選擇,而我總是選擇這個.

「……可以讓我考慮考慮嗎?」

根本無需考慮,然而我卻選擇了拖延這個選項.

我抱住手臂,仿佛要填補小白不在的空缺.

「……可以嗎?」

我點頭之後,鈴音的臉上綻放出喜悅的神采.我為此感到開心,但同時胸口也感到一陣疼痛.

「……讓我考慮到討伐愛瑟莉亞為止.在那之前,我會給你答覆.」

我在逼不得已之下,以除魔者的身分說出這句話.

「……我明白了.還有啊,全部結束之後,那個……先不管要怎麼做,只有一次也好,我想再和你一起出門…………呵呵,對不起,我的願望這麼奇怪.」

我點頭,鈴音便露出花朵般的笑容,我也不禁笑了一下.

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于是像往常般打趣地說:

「真拿你沒辦法.不過到時候,你還要再請我吃可麗餅喔.」

「……嗯,我答應你.」

鈴音說著,有點寂寞地輕輕笑了起來.

我也像配合她似地,也或許是受到她的影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A

以我現在的魔力,要維持身體機能其實綽綽有余.我並非因為肉體方面的需要而尋求血液,這是無庸置疑的.若是如此,這是精神方面的需求嗎?

我啜飲著已經冷掉的紅茶,一邊呆呆地看著神樂的睡臉,一邊坐在椅子上.到今天已經監視了三天,明天就要去除魔,神樂是這麼說的.我聽了之後,心情變得焦躁起來,和當時發現愛瑟莉亞的根據地時一樣.

神樂到底打算怎麼辦呢?這幾天,我們之間的對話明顯變少.是為了不去碰觸那個話題嗎?還是說,神樂也猶豫不決呢?

「……神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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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4-6-14 22:19:25 |只看該作者
我喃喃地叫著她的名字,並不期待她會回應.但我對她的愛慕之情,卻仿佛呼應那個名字一樣,湧上我的心頭.

而愛慕之情滿溢我的內心,讓我想起往事,胸口一陣疼痛.

我在深山中醒來,四處流浪,在前往幾個村子的途中,我發現自己不是人類.

我的外表和人類一樣,但本質上卻不同.那讓人感到敬畏,以及純粹的恐懼.比人類優異的容貌充分印證了我們的不同,超越常人的力最鞏固了他們的認知.

即便我欺騙他們說我是神明的化身,但卻不住在村莊里,因為只有人類才能住在人類的社會中.所有生物都有其所屬社會,而且那些社會不認同異端.

妖魔也是如此,與其說我是妖魔,我比較接近精靈,但若說我是精靈,又有點太過汙穢,甚至汙穢到讓人害怕.

不論是妖魔或精靈,皆起源于人類的信仰.

對死者複生以及對未知夜晚的恐懼造就了吸血鬼,對山川與自然的敬畏與崇拜而塑造了精靈.多數人的認知,給予我們這些生物被創造出來的機會.

因為人類將妖魔想像成是帶來災禍的象征,于是有了妖魔.

因為人類將精靈想像成是帶來恩賜的象征,于是有了精靈.

其中有失去信仰,沒有棲身之處的精靈,也有相反的例子.像妖魔一樣將仇恨做為原動力,成為降災的厄神便是如此.

而我的存在,大概就近似于那種東西吧.我甯可沒有理性,那就不用如此煩惱了,但不知為何我的心神很正常.

我嫌惡地閉目沉眠,然後絕望地醒來,慨歎居無定所的自己並四處行走.

——我渴望和別人在一起.

我歎了一口氣,看著床上.神樂和平常一樣,將兔子抱在胸前,毫無防備地躺在床上.只要我有那個意思,隨時都能奪走並支配她,讓她只屬于我.

如果沒有社會能接納我,我可以自己建造一個社會.用一名少女做為代價,為了享受至死方休的快樂.

為了我的幸福.

「……我變得好不對勁.」

心臓跳得幾乎發痛,傳達出我興奮與卑劣的心情.我的心在呐喊著,要我現在馬上刺穿那柔嫩的肌膚,注入我的欲望,把她變成我的東西.那股沖動既卑賤又邪惡,且無可救藥.她想必不會拒絕吧,因為她猶豫了,所以她一定會接受的.然後她會用醒悟的眼神,以失望的神色凝視著我.

看著背叛了她的純真的我.

啊,或許那樣也不錯,我有點認真地這麼想,這想法讓我渾身顫抖.

我覺得自己變得很恐怖.

我又要再做那種事了嗎?要親手將或許能得到的重要棲身之處,沾滿汙泥嗎?即使事情無法順利照著我的期望發展,我也應該確實的留下回憶才是.

我留下只剩半杯的紅茶,站起來走向門口.

我想呼吸一點外面的空氣——

『你若要找出那只吸血鬼的巢穴,就要再像今天一樣,趁著那小鬼入睡之後一個人出來.』

——真的是就那樣而已,這種話我說不出口.

這里是沒在使用的廢棄大樓,也是已經不再被需要的棲身之處.我靠著屋頂的欄杆,遠眺明亮耀眼的街道,心中非常冷靜.

從這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人類與妖魔的界線,看到這景色時,心里會變得沉著安定,所以我喜歡來這里.

在這里,我可以背對著明亮的世界.這里有我對村莊的憧憬,羨慕,以及確切的現實.沒有人會到這里來,而這里不方便襲擊人,對人類來說,這個地方也有點可怕.只有像我這種沒有棲身之處的人,才會來這里吧.

仔細想想,我也是在這里再度遇見神樂的.當時神樂被除魔者追捕而逃進來,十分痛苦地靠著牆壁.

我會救她,並非出自善意.

因為,我發現那樣的神樂時,心中浮現的是高興的情緒.

『你所期望的,應該是像初生的雛鳥那樣的東西吧?』

那個男的所說的話,肯定沒有錯吧.

即便能騙過他人,我也沒精明到能騙過自己.

「……我真是個壞女孩.」

「但對我而言很方便,實際上也挺不錯的.」

我聽到聲音之後,還來不及發問——

「——」

——我就突然失去意識了.



我和平常一樣,獨自待在宛如禁閉室般的房間中.我一直待在這里操縱傀儡.

我把指尖的絲線綁在小白身上,然後小白再把指令傳到其他兔子身上.

人類的思考有限.要移動自己以外的東西,當然要將思考化整為零,現實中,我能處理的兔子頂多只有五具.那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首先,只要在兔子身上放入能自律行動的邏輯即可,讓它們知道,若面臨某種狀況,就要做出某種行動.若對方要射擊,盔甲兔就要擋住射線;若發現空隙,大刀兔就要撲上去.

我在扮家家酒之中,學會了賦予兔子的角色,然後把那個角色該有的動作放入兔子身上,讓它們能判斷出自己的行動.這是我最初的構想起源.話雖如此,但我並不認為它們當作武器時也能夠像這樣輕易移動.

「……怎麼了呢?師父.」

我感覺到有人的氣息,于是收回其他兔子,留下小白,仍把它抱在胸前.

雖然我覺得抱著兔子很難為情,但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我要是不抱著兔子,就無法看著對方的眼睛.

盡管以學術的觀點論述這是自衛本能的表現,但並不代表這毛病就能夠改善.我要是振作起來,並不是不能設法控制,但若不抱著兔子,就無法冷靜.因為也有人笑我這是小女孩的興趣,所以我在外不常這麼做,但師父溫柔地允許我這麼做.

我最喜歡這麼溫柔的師父了.

「稍微來看一下你的樣子.」

「呵呵,您又說這種話了,您明明每天都來看的.今天有什麼工作嗎?」

我問了之後,師父露出有點悲傷的表情,注意到這一點的我也感到胸口有點疼痛.

師父對我要做一個傀儡操縱者進行除魔者的工作,並不是很高興.

我知道這一點,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其他可以報答師父的方法,所以盡管如此,我還是維持著臉上的笑容,一如往常地等待師父說話.

「……還是放棄吧,神樂.你可以不用勉強自己.」

「才沒有勉強,我是因為喜歡所以才做的.」

「……你本來有很多條路可選,是我關閉了那些選擇.你的才能讓我一時糊塗,蒙蔽了雙眼——奪去了你幸福平穩的道路.」

「我這樣就很滿足了喔,師父.師父救了我,養育我,我才有今天這條命.被疼愛的傀儡是很了解主人的.」

我說著,撫摸小白.小白宛如活物一般眯起眼睛,開心地放倒耳朵.賦予高度智力的傀儡,簡直和生物沒兩樣.

「你不是傀儡,是一個人啊.不管誰說什麼,你都是我心愛的外孫女.」

「我和傀儡是一樣的.若您給了我自由,我就不知道該做什麼才好了.只有為了師父,和這些孩子一起工作,我才會幸福.」

「你只是閉上眼睛不去看而已……一定是的.」

「我已經看了很多人了喔.」

我總是令人作嘔,厭惡,嫌棄,沒有人用像外公這般的愛情對待我.別人告訴我,我是一個流著肮髒血液,沒有心的傀儡,那大概是最接近的說法吧.

要怎麼做才會被別人喜歡,要怎麼做才會被討厭呢?

畢竟我是連這種事都不知道的人呀.

「但是,我還是無法打入他們之間.做為一個人,我欠缺了好幾個部分.一定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像現在這樣.」

不知何時開始,我變得只擅于讓人討厭,接著我知道如果那樣做,就能輕易操控人,讓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動,于是我離人們愈來愈遠.

而人們也離我愈來愈遠.

不管是過去或未來,留下來的都只有師父而已.

「師父沒有錯.要說錯的話,打從一開始,錯的就是我,因為以人來說,我是一個廢物,所以我才像現在這樣.而現在————」

——只要能受師父重視,我就很幸福了.

我接著說完,笑了起來,飛撲進師父的胸懷.師父溫柔地撫摸我的頭,那癢癢的觸感讓我眯起眼睛,把身子依偎在師父身上.

被師父如此對待的時刻,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從今以後,我也會一直為師父而活.只要您對我抱持期許,我就會覺得很幸福.求求您別說您不需要我.」

師父抱住我,我感到身體好溫暖.只有師父允許我撒嬌,只有這個時候,我覺得我幸福得像個人,像個單純的女孩.

不知師父是否知道這一點,師父默默地,溫柔地抱著我,接納我.

「……神樂,我不會活很久.」

「那到時我也要和師父一起走.」

我說完,用手環抱住師父的腰,用力抱緊.夾在中間的小白,被擠成一副苫瓜臉.

對不起,我在心中道歉,然後傾聽師父的話.

「……你對我說的話,讓我十分高興.但是,這樣的話,你能聽聽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嗎?」

「……不管是什麼事,我一定終生不忘.」

「……謝謝你.不管是以前,或是以後,你都是我最愛的外孫女喔.」

師父在此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用沉穩的聲音說:

「我的願望啊,神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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