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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李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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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奶酪西瓜】我在魔教賣甜餅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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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6 10:18:01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姚長青拿著盒子回了姚府。

  他偷溜出去的事瞞了沒一會兒,很快就被下仆給發現了。

  往日倒是也沒什麼,現下快要成親了,京城裡姚家這場婚事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姚常林自然是派人盯著他的。

  一發現人沒了,很快就有人稟告了姚常林。

  姚常林也沒讓人立刻去尋,不過是派下仆在幾個點守著。

  姚長青一回來,立刻就被守著的下仆發現。

  下仆恭敬對著姚長青行禮:“少爺,老爺在等您。”

  “嗯。”姚長青腳步頓了下,還是拿著盒子先去尋了姚常林。

  此刻的姚常林正在書房中。

  書房裡字畫掛了不少,角落裡的瓷器中更是擱置了一卷又一卷名品。這些名品有的是姚常林的,有的是他友人隨手寫的,不論是哪一個放到外頭都會引人哄搶,不過在這屋裡,普普通通不過字畫而已。

  桌上紙攤開著,邊上擱著的墨是當世名家程家做出的。

  看得出姚常林本是想要寫點什麼,不過遲遲沒有動筆。

  姚長青等下仆稟報後,進了屋,就見自己父親正坐在椅子中默默喝茶。

  姚常林將茶杯放下:“去藺家了。”

  姚長青應聲:“嗯。”

  姚常林看向姚長青,對此沒有多說什麼,反是問起了他手上拿的東西:“這是什麼?”

  “梁先生送的禮,古樹……長青。”姚長青下意識隱去了他的兄長,這般回話。

  姚常林又不是白長了姚長青那麼多歲數。

  梁又鋒送的禮沒有送到姚家,而是忽然出現在了姚長青手中。這說明送禮的人沒有打算進姚家的門。

  姚旭來京城了。

  不願意見他,不願意來姚家。

  姚常林擺擺手:“知道了。自己去庫房放好。成親之前不要再亂跑,被人見了,對藺姑娘不好。”

  姚長青點頭。

  見自己父親沒什麼要再說了,姚長青便說了一聲後告退了。

  屋子裡姚常林許久沒言,默默磨了墨,寫一張,丟一張。

  ……

  父輩能代表子輩麼?

  姚旭將姚長青送回去後,拿著書看著,一頁都沒翻。

  他覺得姚長青和姚常林是有相似的,又是截然不同的。他和姚常林也不一樣,今後,更不一樣。

  不過姚旭真沒想到,他和姚長青之間多年後再聚,相聚會如此平和。

  堪稱友善。

  別家嫡子和庶子之間,關係還都挺一般的。

  至少這種連對方子嗣要照料都考慮到的,少有。

  這或許就是他來京城專程跑一趟的原因。

  他想見見姚長青,想知道這孩子是不是一如既往,固執跟在他身後。

  姚旭垂下眼,一肚子的心事。

  師華聽著旁邊安靜,側頭看他。

  現下的姚旭沒有平日動不動就說出口的裝腔作勢一樣的嘲諷,也沒有特意去玩弄什麼風流浪蕩子的扇子。

  他將那點矛盾的兇悍,收斂著。

  他也將那點書生特有的自傲,收斂著。

  普普通通,像是路上隨意的一個公子哥。

  師華看著就入了神。

  姚旭回過神,察覺到視線,轉頭和師華雙眼對上:“看我做什麼?”

  師華並沒有收回自己的視線:“覺得,你有些難過。”

  姚旭微楞,隨後笑開:“什麼……”

  和她在吉武關那會兒,一模一樣。師華如今回想起來那會兒,還是那種感受。

  沒有眼淚,沒有情緒,心中滿是事,清清楚楚的。

  就是,有些難過。

  天地間似乎就剩下自己一人的那種寂寥。

  “沒什麼,幾天後就要回崇明了。”師華轉回了話。

  姚旭應了聲。

  反正也看不進書,他將書合攏,放到了一旁。

  師華問他:“回去喝酒麼?”

  崇明教糧食富裕後,不少人家都開始釀起了酒。米酒、果酒,各式各樣,不加糖就已極甜,喝多了後勁十足,第二日能睡到午後。

  “嗯。”姚旭應了。

  兩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和準時回來的教徒們一道碰頭,稍帶休整後便離開了京城。

  在離開城門時,姚旭不自覺撩開簾子,探頭朝後看了一眼。

  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合上簾子,趕路。

  京城到崇明趕得急一些,幾日能到,走得慢一點,則是要按月來算。

  崇明教沒有一個教徒是不能吃苦的,輪著趕路和休息,很快就回了崇明教。

  舒淺得了消息,親自去迎了姚旭和師華。

  他們兩個這回帶回來大批的火器,需要將一部分派發下去,先行練習。這段時間,她特意讓人給開辟了一塊荒蕪地,專門用於練火器。

  舒淺讓教徒們將火器處置好後,這才尋了機會問了姚旭和師華:“這回上京可有什麼趣事?”

  師華想想,覺得對於姚旭而言,可能還真沒什麼趣事。

  倒是對她而言:“二當家被催著成親?”

  舒淺噗嗤笑出聲。

  姚旭假笑:“皇家別院一事,我已經催過了。等別院建起來後,我想這壓寨相公,也該好好考慮一下孩子的事,省得整日擔心他人婚事。”

  舒淺笑著點頭,樂呵了好半天。

  她倒是沒覺得姚旭需要被催婚。

  就如她過去也孤家寡人習慣了多年,半點沒覺得有哪裡不好。

  不過現在……

  “皇家別院建起來就好。”她笑彎了眉眼。

  而崇明教的眾人也是萬萬沒有想到,蕭子鴻一旦將某件事放在心上,那必然不會一拖再拖,還做得比別人所想更加驚人。

  海商引第一回出海,帶來的巨額稅款在早朝上被提了出來。

  一趟,堪比一年整個朝廷能收上來的稅。

  戶部尚書在說完數目後,當即提出了:“臣以為,這些銀錢從運河或從官道運往京城,著實不妥。路途遙遠,耗費人力物力諸多。前者耗時一月半載,後者兩月有餘,若每年出海多回,豈不是時時都要運錢?”

  運一部分就算了,一年到頭總在送錢,那豈不是明晃晃告訴有心人:這裡有錢,快來搶。

  回頭朝廷的錢財還要另外撥下去。

  蕭子鴻頷首:“卿可有良計?”

  這回就不是戶部尚書的事情了。

  老丞相出列:“臣有一計。”

  蕭子鴻示意老丞相開口。

  “兩京制。應天原本為舊朝古都,也曾是京都。臣以為,可有兩個京都,南方建別院,另設六部,以北京為主,南京為輔。”

  朝中有得到消息的人,心中暗嘆果然。

  沒有得到消息的則是滿是愕然。

  這兩個京都是怎麼回事?

  很快就又有臣子出列:“臣以為不妥。南北官員在朝中本就數量不同,暗中更有貶斥之事。若是有兩個京都,豈不是南北對立愈演愈烈?”

  這話卻是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裡話。

  皇帝在北邊的京城裡,到底是北邊這才算真正朝廷,若是另設六部,那南方的京都算是什麼事呢?

  有名無實?

  或是稍有權勢?

  若是今後一分為二……

  “朕一半日子在北京,一半日子在南京。諸位為君為民,豈該南北對立?”蕭子鴻其實早就決定好了,不過是放到朝廷上想要過個明路,“此事還要眾位愛卿看看如何安排才妥當。這兩京之間的路途,也要走起來越便利越好。”

  否則他真的兩個月在路上,他還上個什麼朝?

  他略加思索:“南京六部,只設到侍郎,尚書只設京城,統管兩京六部。今年科舉,翰林院、禮部、貢院,都要細著來。”

  這一年走兩回的路,也正好讓他能夠清楚看到天下在他的治理之下,是否步步變好。

  眾臣在下方互相對視著,不少都皺起了眉頭。

  要不是蕭子鴻早與丞相以及六個尚書都說過這一事,今日朝上肯定是吵成一鍋。

  而即便是這樣,不少臣子還是輪番上陣,紛紛說起了此行的益處和弊端。

  要不是蕭子鴻看著時辰差不多,喊了下朝,朝中眾人估計能說上一整天。

  而這一回早朝上討論的事情,很快便傳遍了整個京城,又從京城傳遞了出去。

  天下書生為此心中一喜。

  南方要另設六部,原本翰林中有不少進士,而考了三回沒中的舉人也在可當官的名錄上,但那也遠遠不夠。不過怎麼辦,必然是從今後的考生中選取。

  這可是大事情。

  尤其是近日裡還有傳聞,官員的月錢要漲,遠超先皇時期。新帝認為官員們有了足夠的錢,就會大大減少去貪的可能性。

  當這個消息傳到崇明教,到了舒淺耳中時。

  舒淺楞了楞:“兩京制?”

  前些天喝多了酒的姚旭揉了揉額頭:“是。應天預計要改名為南京,京城則是直接叫京師。南京除了六部外,都察院一類也一並設立。”

  舒淺覺得這法子短期內是可行,長遠角度,卻是有些不妥的。

  “南京六部管轄哪些地方?”舒淺問姚旭。

  姚旭思索片刻:“這個爭議頗大,至今似乎都沒有正式說定。新皇的意思是,統管長江以南,江南著一帶。但是臣子們的意思大多是只管幾個州府以及周邊縣。”

  本來這事就算是江南牽扯起來的,若是勢頭太大,今後猛然割裂開南北,京師會被內外夾擊,太危險了。

  舒淺聽了還覺得臣子們劃分的地方太大了,這南京六部所能管的地方該是越小越好,比如只管南京。

  她想了會兒,忽然失笑:“我在這兒想什麼?”

  想出來什麼,也不可能朝廷上下聽她的話來做。

  “朝廷這事,有事也是百年後的事。哪能管那麼多呢?”舒淺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記得再去看看他們火器練得如何。我們該準備出海了。”

  崇明教第二回出海,日子也是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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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6 10:18:26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第二回出海,舒淺早就和眾人說定了,她負責帶著人一塊兒出。

  這回海舟經過幾月修繕和改造,還放上了幾個隱蔽的移動火炮,準備了一些彈丨藥。

  每艘船上都安排了弓箭手和炮手。

  本來出海的該是畢山、舒淺,再帶上教中一半出過海的和一半沒有出過海的,算是老帶新,能夠快速讓教中教徒都習慣起出海日子。

  但計劃總是比不過意外的。

  原本舒淺這幾日帶著人練火器,手上臉上時常帶著灰黑。

  她跑上跑下的,也算是常見到喬曼。

  教中很多事要喬曼看管著,喬曼還經常照料她,給她準備洗漱擦拭的乾凈熱水。

  可這些天但凡遇到喬曼,喬曼便會說想要一道出海。一次兩次都被舒淺含糊了過去,等到第三次,舒淺不得不勸喬曼再等等,說清了理由。

  等過幾回他們出海的航線穩定了,喬曼想怎麼出怎麼出。

  倒不是怕喬曼吃不起苦,只是喬曼不會武,要是出了點差錯,必然要人護著她。

  舒淺不想在航線不安定的時候,就將喬曼帶出去。

  即便畢山和喬曼才新婚,畢山連著出海,在海上的日子都快比和喬曼在一起的日子多了。

  這回她眼尖見著喬曼又過來欲言又止的模樣,準備偷偷摸摸裝作沒看見趕緊開溜,卻沒想到喬曼徑直朝著她走過來,還叫住了她:“教,教主。”

  舒淺很是無奈,側頭看向喬曼:“怎麼了?”

  喬曼見舒淺那無奈笑著的模樣,不由自主跟著笑了。

  “教主上回說的我都明白了。我就是想著能不能跟著師華一道練火器?”喬曼知道自己沒什麼力氣,刀砍不動人,弓拉不開弦,可她既然在崇明教,總不能什麼禦敵的方式都不會。

  以前不會還能在教中待著,現在不會連和畢山一道出海都不行。

  喬曼能主動提出這個是好事。

  舒淺伸手指撓了撓臉:“成,反正她那兒有一隊娘子軍,你跟著一塊兒就好。不過別太累著,你最擅長的地方是管理整個崇明教,而不是沖鋒陷陣。”

  要是喬曼真的沖鋒陷陣去了,舒淺那可真是一個頭頂兩個大。

  喬曼笑開:“嗯。”

  舒淺見喬曼有分寸,便帶著喬曼去尋師華。

  師華這會兒也在練習,不過不是練習火器,而是練習射弓。

  她手指上纏了不少的布條,為了減緩弓弦對手的傷害。

  “師華,喬曼也想學火器,你看著教教她。”舒淺將人帶到師華邊上,順帶看了看師華的娘子軍。

  師華當初就帶了一些女子到崇明教來,女子和男子一樣,只有對教中有一定的貢獻,又通過人引薦,層層考核後才能夠進入崇明教。

  除去這幾個女子外,還有教中本來常在家中,又不擅長做菜女工的一些女眷。

  以前這些女眷就是跟著丈夫一塊兒種田,後來教中能做的事越來越多,她們也就各自尋了自己能做的事做了起來。

  面前這幾個,便是力氣比較大,被師華選著拉去當了娘子軍。

  隨著人數漸漸擴增,吉武關那兒守著一群,這兒也有一群。

  師華朝著喬曼點點頭,從邊上取了兩把閑置的,帶著喬曼往邊上走:“這邊,我先教你怎麼拿。”

  女子身子到底是比男子要輕一定,想要減免沖擊,姿勢必須要比男子還要穩妥才可以。

  師華的動作極為標準,看上去英姿颯爽。

  一槍出去,正中遠方空中搖擺著的布片。

  喬曼學著師華的模樣拿起了火器,不過姿勢還不是很對。

  師華便手把手教起來。

  舒淺在一旁看了看,很快就走開了。

  男子那兒人多,都要出海了,她要盯緊了點。

  喬曼學了好一會兒,打空了十發,才堪堪擦上了布條的邊沿。

  她這會兒頭上已隱隱冒了汗,朝著師華笑了下:“這可真難。娘子軍都好生厲害。”

  師華面上緩和:“你也很好。布條不容易打中,她們好些人以前總是晚上穿針引線,眼睛不算太好,初學時尚不如你。”

  喬曼看了眼替換的:“我再來一次。”

  不論什麼,熟能生巧。

  師華給喬曼換了把火器,讓她繼續試。

  多練了會兒,喬曼算是知道為何自家教主總是會將自己弄得一身狼狽了。再好的衣服,沾染上火丨藥,那都得成灰黑色的。

  手上很快就會有一股子的硝煙味,連帶著身上也有。

  而當手不小心擦了臉,那臉上就跟著一起花了。

  到了傍晚,喬曼不得不去擦洗了一下,這才去取了飯菜,和眾人一塊兒吃。

  舒淺的小院子裡有桌子,喬曼每回都要給舒淺送飯,就會被拉著和舒淺一起吃。畢山則是想和喬曼一塊兒吃飯。

  姚旭看著熱鬧,就時不時湊上來。

  師華但凡不帶著教徒們或者娘子軍的人,就喜歡獨來獨往,便由於“酒肉情誼”被姚旭一起拉上。

  還有譚毅早前被叮囑著平常要跟著教主學習,也一塊兒吃。

  到後來就成了教中主要的幾個人都在這桌子上一起吃飯。

  喬曼端了一些吃食過來,走進了桌子,卻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舒淺看了眼喬曼手上端著的菜,接過後放在桌上:“你們一個拿了那麼多肉,一個拿了那麼多菜,倒是挺合適的。”

  拿了一堆肉過來的畢山朝著喬曼笑,拉著她入座:“太瘦了,要補一補。”

  主要是出海就沒肉吃,他還想趁著這段時間多吃點肉。

  喬曼拉扯出一個笑臉,順著畢山的意思坐下,可皺起的眉頭依舊沒有鬆開。

  譚毅敏銳,疑惑看了眼喬曼。

  教中最近也沒什麼事情,喬娘也不挑吃的,怎麼眉頭皺著?

  姚旭見眾人都到了,動起了筷子:“等你們出海,我們就能閑一些日子。這喝酒第二天還要一大早起來做事,可實在太累了。”

  舒淺掐指一算:“你們留在教中,還要看好新種下的田,繼續研究如何擴大畝產。還要去和京城裡聯系,那別院改日造起來,恐怕我們還要借點工匠過去。”

  朝廷會缺他們這點工匠?

  姚旭哼了一聲:“隨他去。連個工匠都要找我們借,豈不是混得太慘了點?”

  他非常記仇,現在還記得幾次的催婚。

  說著,他還瞥了眼畢山。

  都怪畢山,讓人去找個壓寨相公結果找了個蕭子鴻回來。

  姚旭全然沒想,當初分明是他先提出“壓寨相公”這一個事情的。

  自己沒成親,反而先催著別人成親,總是會得到點“回報”的。

  舒淺笑出了聲,拿了筷子也夾起了菜。

  大家一起吃東西,總覺得東西的味道和一個人吃是不一樣的。

  畢山附議:“就是,男人怎麼能總是靠女子養著。”

  畢山和姚旭兩人又說了兩句蕭子鴻,說得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無理取鬧,跟著就笑起來。

  喬曼伸出了筷子,猶豫選了一個普通的菜夾入碗中。她今日格外寡言,面上是帶著笑的,可到現在都沒怎麼說話。

  慢慢將菜讓入嘴裡,慢慢咀嚼,慢慢下咽。

  完整吃了下去,喬曼才暗自鬆了口氣。

  當飯下去了一個邊,畢山也發現了喬曼的不對勁:“怎麼了?吃不下?”

  喬曼微微點頭:“可能是剛才去練火器,有點累著了。”

  畢山有點擔心,低聲勸了勸:“不想吃別強塞,晚上餓了我再給你去廚房拿。”

  喬曼應聲。

  兩人聲音是低,桌上的幾個卻都聽到了。

  舒淺見喬曼這樣子:“今晚上早點睡,明天要是還成就去練一會兒,不成就休息。教裡頭火器會你一個不多。”

  喬曼朝著舒淺笑:“知道的。今天沒練很久,中間還被師娘子拉著休息了很久。”

  師華是覺得喬曼的身子比平常人看著弱一點,先前見喬曼沒練多久就頭上冒汗,就讓人多休息了會兒。

  沒想到還是受不住。

  “要不,喝點湯?”畢山點了點桌上的一大碗湯。

  喬曼應聲:“嗯。”

  畢山給她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正好能喝,慢點喝。”

  喬曼捧起碗,慢慢喝起來。

  湯是煮了點肉丸,加了點菜的,很會爽口。

  可喬曼就吃了小半碗,臉色變了變,忙擱下了碗,倉促起身,朝著院子外跑去。

  她還沒來得及徹底跑出院子,就對著路旁邊一陣吐。

  畢山臉色大變,大步跟上拍著喬曼的後背:“這怎麼了?我背你去找大夫!”

  師華站起來:“別讓她動,我去把大夫找過來。”

  說完她就快步離開,去找教中留著的大夫了。

  這下誰都沒心思吃飯。

  舒淺放下筷子,面上繃緊,很是擔憂:“怎麼忽然吐成這樣……”

  姚旭也很是意外。

  喬曼看著弱,可平日裡也少有生病。他還是第一回見喬曼吐成這樣。

  譚毅看了看桌上剛喝了小半的碗,再看看遠處吐了後,緩了緩又開始乾嘔的喬曼,面上若有所思。

  大夫很快被師華拽了過來,衣服都被師華給拽歪了。

  他來教中有點日子了,少有被這麼拽的。

  見人乾嘔不斷,他也沒說什麼,臉色一正,忙扶著喬曼把脈。

  嗯……

  嗯?

  大夫挑了挑眉毛,笑起來:“這是滑脈。”

  舒淺在旁邊聽著,有些茫然:“什麼滑脈?”

  和她一樣茫然的,還有小譚毅,迷瞪瞪跟著問:“滑脈是什麼?”

  大夫失笑:“有喜了。恭喜喬娘了。”

  一句話掀起千層浪。

  意外總是如此猝不及防。

  舒淺看著忽然傻楞的喬曼,再看看猛然漲紅了臉的畢山,覺得這回出海……

  算了算了,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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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6 10:18:37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出海的名單從舒淺和畢山改為了舒淺、師華和姚旭。

  喬曼有喜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崇明教。

  畢山雖然五大三粗,但本來還是有點聰明勁的。可得知喬曼有喜後,他這點聰明勁就徹底消失殆盡。

  整張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笑容根本壓制不住,端茶送水極為殷勤,把其他什麼事情都拋到了腦後。

  好在舒淺在崇明教算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但以前也算是有點經驗。她反應過來之後,先是打賞了大夫,再讓大夫開了方子,給喬曼抓一點藥。

  教中的廚娘知道這個消息後,當即做了一些特殊的吃食送去給喬曼。

  一時之間教中上上下下,都將喬曼護了起來。

  孩子們本就喜歡喬曼,如今不敢到喬曼身邊轉悠,不過也都是隔著一段距離好奇看著喬曼。

  教中上一回有新出生的孩子,那還是舒淺來之前的事情了。

  喬曼吐了兩回,吃了點酸的,很快就平穩了下來。

  等她回過神,發現自己這回幾乎被眾人供了起來,哭笑不得勸阻了幾回,還都沒勸阻成功。

  教中有這種喜事,舒淺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會在這個關頭還將畢山帶出海。

  以現在教中武藝程度來看,有了不少戰場經驗的師華算是僅次於畢山的武將。舒淺便選擇了帶上她出海。另外也帶上了姚旭,以防萬一。

  好在兩人先前去京城時就曾將自己的事情分攤下去過,這回幾乎不需要怎麼忙碌。很快兩人就收拾好了東西,處理好了私事,跟著舒淺入了出海的隊伍中。

  喬曼一有孕,教中不少事還是要舒淺親自來做,等她忙得頭昏腦漲,踏上了海舟的甲板,才恍然意識到,自己這回是出海了。

  臨走前還沒有給蕭子鴻送一封信。

  她望著碼頭上的人群,撓了撓自己的臉,微微嘆口氣:“希望別院早點建起來吧。”

  出海的日子前幾日總是充滿了趣味的。

  湛藍蒼穹,海鳥嘶鳴,太陽將大片的海面照成了鱗片,晃眼得很。

  舒淺看著教徒們在船上忙來忙去,檢查著船和火丨炮,擡頭又看看船上掛起的白帆,心想,這可是崇明教的船啊。

  她以前還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這般出海。

  船邊沿是不讓人隨意靠過去的,就怕顛簸大一點的時候,人一個不註意就落下去。

  舒淺就尋了把簡易的竹椅子,坐在了甲板上。

  師華則是站在她身旁,有點恍惚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面。

  “你也沒出過海吧?”舒淺問了一聲師華。

  師華應聲:“是。閨中女子,能像我這般騎馬射箭的就不多,能像這樣出海的,萬中無一。”

  誰能想得到?

  姚旭這會兒隨意坐在甲板上,正在把玩著老舵手隨意給他的大海螺殼。

  他轉來磚去看著大海螺殼,倒是還在聽她們兩個說話的:“女子為帝之前,誰也沒想過還能有女子稱王稱霸的。誰知道千百年後又會是如何?”

  舒淺倒是知道。

  不過她知道的也不是這會兒的千百年後。

  “或許是眾生平等,人能上天入地,還能去月亮之上。”舒淺這般說著。

  姚旭和師華聽了這話,也開始想象起來。

  師華:“月亮之上有嫦娥麼?”

  姚旭:“還有砍了不知道多少年樹的吳剛。”

  舒淺聽了跟著打趣:“還有看著吳剛砍了不知道多少年樹的玉兔。”

  一個教徒路過,忍不住插了一句話:“指不定什麼都沒有。這滿天神佛,我至今也一個沒見著過啊。”

  舒淺三人笑起來。

  出海前,所有人都會想著海上有什麼,海下有什麼,等出了海,或許是蓬萊仙島,或許是桃花仙境。出海後,才知道海外面一樣有島,一樣有人,還有他們從未見過的活物,以及從未吃過的食物。

  滿天神佛,倒是真的沒有見到。

  海船這一回的航線,是大體沿著上一回的航線走。

  先經過五島,在上頭稍作休整,隨後朝著南邊走,再變道朝著西。

  上一回試探性接觸的一些地方,方便去的沒有戰亂的區域,再去一回交換一些東西,接著便是試探能不能走得更遠一點。

  這一回她新增的航線,有到暹羅,到歐暹羅,再朝著蘇門塔次去。

  出海七日,舒淺還舒服吹著海風,感受著風將衣服吹起的愜意。

  出海再過了七日,舒淺發現自己身上分層了。凡是露在外頭的皮膚都黑了一層,臉上還曬出了紅點點。

  衣服漸漸換成了最樸素的麻布衣,頭髮隨意束起。

  船上補給足夠後,迎來又一個七日。

  這回舒淺說話都大聲了起來。

  在船上說話基本要靠吼,等碰到了海外人後,在海邊碼頭做生意更是要靠吼。最可怕的是不少時候吼還不管用,別人聽不懂。

  再過了七日,船上原本帶出來的東西漸漸變成了白銀、金子、各式各樣罕見的珠寶等等。舒淺會說的話,從原本的吳儂軟語或者京城官話,變成了各式各樣夾雜著奇怪口音的外語。

  她會的話不多,好在買賣這種事情,說來說去都是差不多的。

  無非就是問價討價問貨之類。

  跟著她的姚旭和師華,一樣萬萬沒有想到海外的日子是這樣的。

  兩人一個帶著書生的傲慢,一個帶著大家閨秀的疏離,在經歷了一個島接著一個島,一個國家接著一個國家瘋狂給他們送錢求換物品後,也一個個大起了嗓門,身上有了一股子的江湖氣。

  姚旭在崇明教那麼多年,在先皇后期亂世時,遇到山匪幾乎難計數目。

  可他也沒曾有這般姿態過。

  有時候碰到氣急了說不聽價格的,他說了八百遍還不能砍自己的客,拿起扇子合攏來就敲人腦門:“說了五十兩一匹布,一袋糖,聽不聽得懂!聽不聽得懂!”

  師華沒比他好多少,袖子都擼了起來,一刀砍在旁邊的木樁上,冷冰冰掃視了一群人:“誰再給我插隊試試?”

  舒淺在後頭算賬,時不時還要吩咐旁邊的教徒去吼一聲:“三號紅絲綢沒貨了!蘇州刺繡還餘下五百件!白糖管夠!”

  吃飯除非在海上能湊到一起,在陸地上根本只能邊吃邊談買賣。

  路途上依舊會有不著調的海盜過來想搶一兩艘船。

  可他們沒能想到舒淺帶著姚旭和師華,作戰比畢山還要瘋。

  遠了一些,就拿著火丨炮對著船邊上的海一炮打過去。

  近一點的時候,一槍一個,一箭一個。

  再近一點,崇明教便又多了一條船,實在是一件喜聞樂見的事情。

  這回出海,比舒淺預料走得更快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風的影響。

  “蘇門塔次就在前頭。”姚旭經歷了一次出海,叼著一根他特意留下的剔牙魚骨頭,比以前更浪蕩風流,“照著地圖來看是個大島,四千裡左右。傳聞上頭遍地黃金,不知道具體情況。”

  老舵手聽著笑呵呵:“哪個地方聽起來不是遍地黃金?我們大朝在外頭現在也是遍地黃金,人人可以吃得起白糖,穿得起絲綢,用得起瓷器。”

  包括舒淺在內不由跟著笑:“吃不起穿不起也用不起。”

  那些大多數普通百姓買不起多少,放在外頭更加好賣一點。

  沒有去過的地方,總是要謹慎一點為好。

  舒淺見能看到岸了,忙吩咐了下去:“都提起精神來,馬上到地方了。”

  教徒們忙應聲,該拿的武器都拿上了。

  大一些的海舟不能太過靠近岸,否則擱淺了就極為麻煩。

  小海舟停靠得距離岸邊近一些,眾人便從大的海舟架上木板,到小海舟上,再從小的海舟落到岸上去。

  這海島果然並沒有遍地黃金。

  一樣的沙子,沿海地帶一眼望去都是大樹,一時間竟是看不到人在哪裡。

  姚旭和師華先一步下了船,帶著教徒們決定往裡走走看。

  舒淺稍落後一點距離,四處打量著這地方。

  “咻——”一聲。

  師華敏銳將姚旭拽趴下一滾。

  一支箭插在了剛才姚旭所在的位置。

  師華還來不及動作,第二支箭疾馳而來,穿透跑上來想要護住兩人的教徒。

  箭深深插進胸膛,師華瞪大雙眼,看到了貫穿教徒後的箭頭。

  姚旭一樣看到了。他立刻起身,擡手將師華護在了身後:“順著箭的方向看過去,那人爬在樹上。找!”

  後頭舒淺被人迅速護了起來。

  她冷著臉舉起了自己手上的火器,對準了箭發來的方向。

  即便沒有看到人,她也毫不猶豫開了槍。

  槍聲劇響,驚起了攤上的海鳥。

  那人顯然已換了位置,不知又潛藏到了哪裡去,半響沒有動靜。

  受傷的教徒很快被擡到了後頭,止血的止血,給他拿藥的拿藥。

  可惜隨著一道來的大夫看著這箭射中的位置,試著拿刀剪斷了箭,可最終還是不得不搖了搖頭:“拔不出來。”

  □□,等於死了。

  這箭卡著,也不過是給人殘喘的一點時間而已。

  那教徒也明白,朝著眾人笑了笑,想要說點什麼,只是一開口就是一口血,什麼都說不出。

  出海不可能永遠一帆風順。

  藥根本止不住血,很快這教徒就咽了氣。

  舒淺邁開步子,走到姚旭和師華身邊:“搜。把人給我找出來。”

  姚旭等人面上一樣極為沈重,分開帶著人朝著島內走去。

  這裡樹大多極高,那人很可能還在樹上。

  一番搜尋,人沒找到。

  舒淺帶著教徒們,卻很快找到了居住在這島上的百姓。

  那些百姓穿著都算齊整,看著日子確實過得不錯,此刻一個個驚疑看向舒淺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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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發表於 2020-2-16 10:18:50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這個島上確實能隱隱對上傳說,百姓過得相當富足。

  說不上遍地黃金,但光從眾人的樣貌上以及所住所穿,都能看出平日裡日子過得是極為不錯的。比起在海上貿易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日子風吹雨打的崇明教而言,好不是一點兩點。

  鱗次櫛比的房屋,塗抹上了當地特有的顏色,看著讓人心中舒坦。

  本該是舒坦的。

  舒淺繃著臉,帶著教中幾個最會說話的人,走向了當地居民,用話和肢體語言,簡單表述了一下崇明教上島的目的,以及遭受到的惡意對待。

  那邊居民們不少都圍攏起來,一邊警惕看著舒淺等人手上拿著的武器,一邊給自己的同伴隱隱鼓氣。

  語言不通是個大問題,舒淺即便這般說了,對方嘰裡咕嚕說了不少,雙方還不知道對方到底在說點什麼。

  後來對面出來了一個會說暹羅語的,和教中一個也會說暹羅語的總算是徹底搭上了話。

  崇明教的教徒重新說了一回他們的遭遇:“我們是帶著船只想要來和你們做生意的,帶來了我們國家極為上等的豐富物品,但是沒想到一上岸,我們一個教徒就被你們射殺了。”

  那居民心中一驚,忙解釋了起來,很是沈痛解釋了一下:“我們周邊有一個城,上回也遇到過一個國家,說是來貿易。後來,那個城被屠了。要不是我們君主英明,帶著人打了回去,恐怕我們這兒也不好過。”

  聽到這裡,教中人不由互相皺眉對視了一眼。

  這才導致了當地人在沿海周邊留了人看守,並且極為警惕和外人接觸。

  舒淺看著這群人不少略有敵意的目光,抿了抿唇。

  就和崇明周邊沿海一樣,總有倭寇上岸試圖打家劫舍,用的理由千奇百怪。尋常百姓基本性子樸實,沒料到人心叵測,也根本鬥不過帶著精良武器的外來人。

  要不是有崇明教逐步發展,控制且護住了沿海一帶,恐怕早就出現與這島相同的情況了。

  姚旭頭腦轉得靈活:“我們遲早會和那幫人對上。”

  師華看向姚旭。

  “那些屠殺普通百姓的人,恐怕是從和我們完全相反的地方來的。但凡我們還要朝著西邊去,遲早有一天會和他們的人撞上。”姚旭解釋,“一戰不可免。”

  舒淺和當地人說著:“我們是帶著我們國家皇帝的允諾,到海外各國進行物品買賣的。我們船上有著極多的物品,可以專門在岸邊和諸位買賣交換,絕不輕易到你們住的地方。”

  旁邊的教徒將她的話一一改成暹羅語,說給了對方聽。

  對方也將話轉述給自己的同胞。

  對面一番一輪,舒淺則是繼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做這個生意的同時,我們也希望與你們的君主進行溝通,得到一些關於屠殺你們同胞的外來人消息。我們難免今後會碰到那些人,要有個心理準備。”

  她說得很是誠懇。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雖然當地人信不過舒淺,但舒淺等人至今為止沒有表現出一點強勢,讓他們有了一點動搖。

  對方似乎是友善的。

  當然,舒淺還有一個對於她,也對於崇明教最重要的懇求:“我們不過為了做買賣而上島,卻有無辜教徒被你們的人殺了。這件事也希望你們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這話說出後,對面的人都有點沈默。

  他們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才留了人守在沿海。

  擊殺上岸之人,造成一定混亂後並且立刻折返通知周邊居民,出發點是極為好的。可他們也沒想,射殺了無辜的人該怎麼辦?

  距離屠城那時已有了一段時日,沿海邊守備如今是不算嚴了,這才讓崇明教來的時候只迎來了一支箭,甚至碰到當地人時,眾人還沒來得及拿起武器來防備他們。

  崇明教的人也是很沈默。

  對方用一城的命得出的教訓,防備著外來的人。

  崇明教的教徒們想怪,也只能怪對方不能分辨好壞,隨意取人性命。

  可換成他們自己,要是周邊有一個縣城被倭寇屠殺殆盡,其後再有外人上岸,他們肯定會沖上去與外人發生沖突。

  推己及人,心中還是不甘。

  舒淺做了個手勢,示意大家往後退:“我們明日就在沿海擺出部分可以交換的東西。也希望能得到一個確切的交代。三日後,我想你們君主會知道我們的到來。”

  教徒們拿著武器,一個個冷著臉,也只能聽從舒淺的話按序退去海岸邊。

  對面的人見舒淺等人真的離開了,面面相覷,一時間還真決斷不好要怎麼做。

  換成幾個月前,他們必然會選擇群起而抗爭,將崇明教趕出這兒。

  可這會兒崇明教有人因為他們而死了,又還真退到岸邊去了。看著崇明教的手裡頭拿著極為危險的武器,一個個身強力壯,論打鬥看著就打不過的情況……

  對方還是受對方國家皇帝許可出來做生意的,要是出了大事情雙方打起來了,豈不是變成國與國的戰爭?

  能不打仗,誰想要打仗啊?

  “要不,先讓人傳話給君主?”有人試探性提出了這個想法。

  “是是,這個最重要。”

  生意可以不做,但是戰爭,能不打,就不打。

  回到海舟上,舒淺坐在那教徒的屍體旁,看著有不少人正在偷偷抹眼淚。

  一道出海了那麼久,都是有感情的。

  以前她向來覺得,生死有命,或早或晚,不過必然。

  時過境遷,經歷過這麼多事後,她又覺得能活著該有多少好啊。

  能用自己的雙手,漸漸改變周圈,讓周邊的人越來越好,真的極好。

  “姚旭,你的墨汁拿來用下。不溶水的。”舒淺和姚旭說了一聲。

  姚旭楞了楞。

  傳統的墨都是墨塊,加了水研磨後變成墨汁使用。

  上回他們用了紅墨,由於染透了整張布條,最後乾脆變成了繡花。後來他琢磨著就去弄了點染布的黑色,還是私底下尋了不少人偷偷弄的。

  玄黑為貴,還要不怎麼溶於水,這可不好弄的。

  姚旭自己還琢磨了琢磨,最後也沒能弄到多少。

  但他還是聽從舒淺的話去拿了,順帶將自己的筆也一塊拿了過來。

  舒淺看著他的筆和墨,默默取了最粗的那支筆。

  她讓人將船上擱置的梯子擺上,爬到了船帆的最上頭。

  甩開胳膊沾了墨,揮筆即寫。

  她將崇明教那教徒的名字留在了上頭。

  寫完後,舒淺沒有立刻下來,居高臨下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說著:“今後教中出海的人,名字或許都可能留在這上面。”

  頓了頓,她緩了緩自己有點哽咽的語調,努力用更平和的語氣說著:“每回出海,我們都帶著。我們爭取這上面的名字,不要再增加。”

  她聲音很清晰傳到了整條船上。

  教徒們原本的委屈,平白丟了一個教徒性命的難過,在這一刻終於是沒有能忍受住。

  師華帶上的娘子軍中,有一個姑娘沒敢哭出聲,死命抹著眼淚。

  舒淺在上頭又看了會兒那教徒的名字,好久後才默默從上面爬下來。

  等落了地,她想了想,將自己的手鏈給卸了。

  她把手鏈掛在了白帆上。

  這是她那便宜父親,崇明教的老教主留給她的。算起來,崇明教第一個該留下痕跡的人,該是他。

  姚旭擡頭看著最上頭的那個名字。

  今後這船不論開到何處,這些教徒都會跟著他們一道,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

  他的名字,會有一天也寫在這上面麼?

  師華在旁邊意外輕聲說了一聲:“名字寫在這上面,也算是能名垂個百年。只要崇明教在一天,這名字就能留一日吧。”

  姚旭側頭看她。

  師華的眼神裡,帶著一點羨慕。

  留名的羨慕。

  女子能留名的地方,太少了。多少的詩文古籍,其中留下名字的人中,女子的數目遠遠低於男子。朝堂之上,根本沒有女子的身影。

  姚旭由於姚家,註定沒法站在朝堂上。

  師華卻是因為女子。

  明明她並不比任何人差。

  就像教主,從未輸過這天下任何人,比之那京城帝王都不差。

  “師華。”姚旭連名帶姓叫了師華,惹得師華微詫異看向他。

  師華帶著點疑惑:“怎麼了?”

  姚旭將腰間的扇子抽出,展開:“寫個扇子給你。要不要?就用我這難得拿來的墨。”

  他扇子上是“二當家”三個字。

  親手做的扇子,親手題上的字。

  師華沒能反應過來,楞楞看著姚旭。

  姚旭低頭看了看扇子,擡頭挑眉:“還是說你更想要我的扇子?我拿帶你名字的扇子,你拿著我的扇子,也挺有意思。”

  師華:“……”

  舒淺將筆墨拿回來,就聽著姚旭在說著玩笑話。

  她將東西塞給姚旭:“難怪你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姚旭:“?”

  師華頗為具有雙重含義,對著姚旭一樣感嘆了一句:“難怪二當家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

  姚旭憤而將自己的筆墨拿回去放好。

  舒淺和師華兩人對實現笑了笑,很快又斂去了這點少有的輕松。

  這教徒還要想了辦法入葬了才行。

  茫茫海外,距離帶這教徒回去,還不知道要多少時日。屍體極為容易腐壞,即便是舒淺,面對這種情況也無能為力。

  土葬是千百年的傳統卻不方便帶著回去,火葬是大部分百姓都不能接受的毀屍手段,海葬更是屬於沒有歸途的方式。

  舒淺暗自嘆口氣,在心中想著是否有更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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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發表於 2020-2-16 10:19:02 |只看該作者
第94章

  蘇門塔次的君主拉哈爾並不年輕。

  他三十二歲繼位,執政十二年有餘。

  身為一個島國的君主,能夠將一個島國治理到如今這個程度,與他開明的治國政策脫離不了干係。每年都會他便會尋派遣固定的商船前往周邊各國,以島上的東西賺取百姓生活所需。

  蘇門塔次盛產金子,有一條極為好的金礦。

  在周邊島也不少的情況下,蘇門塔次只要將將士們都訓練起來,安穩護著島,與周遭大國有所連動,好好貢獻出自己國家的一些金子,就能過得很好。

  說得通俗點,就是花錢買平安。

  因此,島上的百姓自然生活得都挺好,對外來人多是和善的。

  然而外來人並不是都和善的。

  這位君主即便料到了,卻沒足夠防備,以至於沿海有一城猝不及防被幾近屠城。島不大,可對方手上的武器太過可怕,當他們組織好了人去對抗時,對方已搖頭晃腦洋洋自得掠奪了大部分的財寶離開了。

  區區一個小島,對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那一日地動山搖,就連周邊的城鎮都有所感觸,卻也沒人料到會是如此慘烈。

  連著很長一段時間,島上的人都擔驚受怕。

  好在這位君主當即去尋了周邊各國,再度采買了不少防備的武器,還安排了人手在沿海防備,這才逐漸安撫下諸多百姓的心。

  那恐怖又兇殘的外來人,後來楞是再也沒來過。不知道是不是回去了原本的國度,也不知是不是在周邊某國受了挫。

  隨後,蘇門塔次就迎來了他們從未見過的,來自東方的崇明教。

  要是上岸的人是蘇門塔次熟悉的船只,或許還不會出現這種意外傷亡。

  要是崇明教手中並不是人手都拿著武器,看上去極為警惕的模樣,可能也不會出現這種意外傷亡。

  要是蘇門塔次先前沒遭遇那一切,更不會……

  可惜沒有要是。

  人已死,事已出。

  現在要想的,便是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君主在收到這個消息後,很快就派遣了使者維卡斯到這沿海地帶,尋了當地安排巡守的人。

  按照規矩,在沿海一帶輪值的人,都會在上一個月排好日子,並記錄在案。要尋找出當時正好在這一片地帶看守海岸的人很是容易。

  這位出手極為精準的人,名叫薩米特。在被找到時他面無血色,但依然挺直著背,面對抓捕時沒有一點討饒。

  他明白自己是沒有搞清楚情況就誤殺了他國商人,可他不後悔射出那箭。

  那本就是他的權職所在。

  這位使者維卡斯,在確切了解了前因後果後,就帶著薩米特前往了海邊,尋上了舒淺。

  海邊教徒們已陸續擺出了一些方便買賣的東西,不過他們基本上情緒都不是很高。

  在看到有人靠近後,教徒們下意識本能是摸向了自己的武器,而不是如同在先前幾個地方那樣興高采烈高喊著叫著歡迎別人。

  蘇門塔次是個島國,又處偏南位置,常年陽光充足。

  島上的人大多都皮膚偏向黑黃。

  維卡斯和薩米特也是如此。

  身為使者的維卡斯還有點年紀,有著微卷的胡子。

  他在見到崇明教人的時候,忍不住堆起了笑容先誇贊起了他們:“你們東方人可真是白啊。”

  翻譯過來後,一群教徒竟是懵了懵,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句話。

  舒淺剛得到了通知,走到維卡斯的面前,維卡斯下一句話便是哀嘆了一聲:“上回來我們這邊,屠殺了我們諸多子民的,比你們看著還要白。”

  旁邊薩米特沒看崇明教的人,眼神盯在空地那兒。

  維卡斯作為使者,對著舒淺介紹起了自己:“我是君主派來和你們商量事情的使臣維卡斯,過往接待各國帝王,也是我的事情。”

  聽著身份還挺高的。

  舒淺微微點頭:“我是崇明教教主,舒淺。我的夫君是□□皇帝。”

  維卡斯:“?”

  教徒們死死盯著對面的人,心想著我們教主身份可更高……嗯?

  崇明教教徒們知道舒淺和蕭子鴻之間的關係,也知道蕭子鴻該是北方人。有一些教中身份高一點的,更知道蕭子鴻是京城人,身份極高。

  但是在場確切知道蕭子鴻是皇帝的,屈指可數。

  眾人一時太過吃驚,可又怕看舒淺會引發對面人的猜疑,於是就只能幹瞪著對面的維卡斯。

  維卡斯被瞪得心中一驚。

  他在知道舒淺身份不一般後,就已心中震驚了,沒想到那些個教徒看著更是兇悍。

  寧信一下,不能不信,維卡斯這回對舒淺的態度,就和他剛開始出來想對舒淺的態度不一樣了。

  “舒淺。”他嘗試著念了舒淺的名字,頗為友善表達了蘇門塔次君主的意思,“我旁邊這位是薩米特,他是一位極為優秀的將士,守護著百姓們的安全。”

  舒淺當然知道這一點。

  “我們也知道崇明教來我們島上,是為了做生意。並沒有其他的意圖,但薩米特當時並不知情,選擇了射殺。”維卡斯微嘆息,“我將薩米特帶來,也是想給諸位一個交代,希望諸位能夠在理解他的情況下,選擇一個我們都能夠接受的判決結果。”

  按照律法,故意殺人,杖一百,流三千裡。

  若是按照情有可原這一點來看,算是無意殺人,主要還是賠償錢。可崇明教不差錢。

  眾人聽著維卡斯的話,也管不了壓寨相公到底身份高到了什麼程度,都回過神來繼續瞪維卡斯。

  他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

  舒淺看著薩米特,問他:“你後悔射那箭麼?”

  薩米特這才對上舒淺的視線,極為堅定回了她話:“不後悔。”

  教徒們頓時騷丨動起來。

  舒淺雙手背在了身後:“你是一位優秀的將士,射箭很準,對不對?”

  薩米特聽了這話,微微點頭。

  舒淺繼續說著:“你那一箭只射中人腿可以麼?”

  薩米特怔住了。

  “射中人手可以麼?”

  “只恐嚇我們可以麼?”

  “這和你的權職沖突麼?”

  舒淺連著問薩米特。

  薩米特的弓箭是朝著人要害射的,不過當時第一箭落空,第二箭被人擋住。他的第一箭、第二箭,都對準的是姚旭的腦袋。

  舒淺每一句話都刺入了薩米特的心裡,翻出他內心潛藏在權職後的愧疚:“法理人情,你本都可以做到。這和你是否優秀沒有關係。”

  當時的薩米特,早已先入為主了對外來人的懷疑和仇恨。

  他根本不曾考慮過,面前的人或許和他是一樣的普通人。

  薩米特不說話。

  他想要反駁舒淺,想說當時的情況極為危險,他是在賭命。

  作為一個將士,他不能將自己的命放到對方手上,靠著希望對方是好人而……

  他沒有說出來,甚至有點惱怒。

  因為他只要多想一點點,就發現舒淺說的是對的。他不管那一箭射哪裡,都能夠引起對方的警惕,也能夠讓他有足夠的時間折返去喊人。

  而最慘的是即便他殺了人,最後就近的居民連武裝都沒有武裝起來。

  舒淺見薩米特總算不再是那般將自己全然當做正義者,才緩和了話:“在□□,以你的行徑,杖一百,流放三千裡。”

  而這個島總共就四千裡。

  “維卡斯說得很對,我們是承認的,你的所作所為確實有值得我們理解的地方。但我們無法諒解。”舒淺看向使者維卡斯,“維卡斯有家人的話,更能理解我的話。”

  維卡斯自然有家人。

  蘇門塔次島上女子的地位比男子低很多,當一家當家的男子死了,對一家人影響是極大的。

  他微微點頭,沒想到自己竟是被面前這看著很是年輕的女子給說服了。

  “我希望薩米特能杖三十,並親自表達歉意,為我的教徒送行。”舒淺這般說,並問了一下,“蘇門塔次的喪禮是如何辦的?”

  維卡斯在蘇門塔次的地位並不低,他略帶思考後,斟酌詢問舒淺:“在我們這兒,除了君主之外,最高等的喪禮被稱為焚天。頭戴花環,放在昂貴的木棺材中,加上各式各樣的香草。所有的將士都會為他吹奏樂曲。不知道你們可能接受?”

  是火葬。

  舒淺轉身,詢問教徒們:“你們覺得這樣可行麼?”

  人打也打了,還要用最高等的喪禮來為自己人送行。

  眾人也知道土葬屍體帶不回去,互相看看,最後都開口:“聽教主的。”

  舒淺朝著維卡斯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維卡斯微鬆口氣:“既然如此,那麼著杖三十,我們一樣是同意的。我們將為那位無辜的人,送上我們最誠摯的歉意。”

  他這般說完後,眼神止不住就看向了舒淺身邊教徒們手上的火器,笑瞇瞇問她:“不知道各位手上的武器賣不賣呢?價好說,金子我們這兒很多。”

  誰不想要強有力的武器,能夠保護自己這身後的地呢?

  舒淺恍然,想著難怪這人這麼好說話。

  她搖了搖頭:“現下不行,我們還要回去,並沒有準備那麼多武器。不過若是在我們在島上期間有碰到危險的外來人,我們能幫你們一起對抗。”

  現下不行,代表著以後可能可以。

  維卡斯聽出了舒淺的意思:“不知道下回崇明教什麼時候再來我們這兒?”

  這回耗時,其實已比舒淺預計要長不少。

  她略思考:“今年還會再來一趟,怕是到年底才可。”

  有了具體的時間,維卡斯更加滿意:“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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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發表於 2020-2-16 10:19:13 |只看該作者
第95章

  蘇門塔次的普通百姓,其實早就有了試探性接觸崇明教的意思。

  先前礙於有了人命沖突,在沒有解決的情況下,眾人都生怕再出什麼事端,不敢靠近。

  等雙方上頭談妥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蘇門塔次的人知道了薩米特最後會受到的審判,有些同情他。畢竟事後想當初怎麼做最好,是一件更容易的方法。可真在那個時候,比薩米特做得更好的人不會多。

  同情歸同情,他們一樣也認可了這一回的審判,甚至有不少人親自為無辜的教徒做了花環。

  在蘇門塔次,送花環是他們對死者最真誠的禱告方式。

  焚天在蘇門塔次,則算是軍喪的最高等級。

  用最好的青龍木打造一口棺材,擱在柴火之上,棺材內放著眾人送的花環,連裡面的人頭上都頂著一個花環。

  柴火下方擺放著無數的香草,在燃燒時會掩蓋住那些難聞的氣味,讓整個儀式從味道到視覺,都充滿了美感。

  與崇明教教徒們的觀念不一樣,蘇門塔次的人從不畏懼死亡,他們甚至覺得死亡是一件該高興的事情,會讓他們前往另一個更快樂的國度。

  當然,這不代表著他們樂意被人侵略。

  舉行焚天的那一天,舒淺也收到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樂器,配合著蘇門塔次的人們進行著這神聖的儀式,用力吹著樂曲將這位教徒送走。

  火燒了很久,最後棺木與骨灰混合在一起,被放入了一個昂貴的瓷罐頭中,送回了船上。

  舒淺會將他帶回崇明,入土安葬。

  此事過去,生意還是要做的。

  崇明教和蘇門塔次開始了第一回的交易,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逐漸也成了在別的地方那樣。

  蜂擁而至的人群,用著各種金子銀子,還有香料象牙來交換著他們想要的東西。

  甚至有一個權貴派人來問他們大象要不要。

  姚旭嗤笑一聲,心想自家這船坐頭大象,回頭剛出海三十尺,他和大象一同海裡沐浴。

  當然還有更可愛的小孩子,抱著一個自己家裡人拿出的象牙制品,楞是不給賣,說要拿回去放在被子裡一起睡覺的。

  最後導致那孩子的父母只能選擇拿了別的東西再來換。

  到了臨走的那天,蘇門塔次的人們擁在海灘上,對著他們瘋狂甩手,還告訴他們下回來的時候,這裡會為了崇明教專門建造一個新的碼頭。

  就連臀部受創不得不臥床的薩米特,也被人攙扶著出來給他們送行。

  舒淺朝著他們揮手告別,直到看不清人影。

  於是,眾人又過起了在海上趕船,每天苦哈哈吃海味的日子。

  蘇門塔次是最後一個點,舒淺帶著教徒折返回崇明,沿途還經過了幾個補給點。

  姚旭在看地圖的時候,眼尖點了圖上一個頗為靠近崇明的位置:“我記得前朝這兒有個島,後來荒廢了,島上的百姓紛紛就被哄上了隔壁州。”

  舒淺看了一眼:“荒廢了重建要時間,我們在五島拿補給,方便得多。”

  姚旭若有所思:“倭寇逐漸增多,五島那兒其實並不算安全。”

  師華敏銳聽出他話裡有別的意思:“你是想要重建那個島,還是想要打倭寇?”

  姚旭扯開扇子:“打倭寇明明該是朝廷的事,怎麼一來二去都成了我們的事?我是覺得那荒島可以讓百姓上去居住,發現一下新的東西。你看蘇門塔次島上那麼多的香料,我們從未見過。”

  不是說教中沒見過香料。

  他們見過。

  但大約是蘇門塔次的天氣比尋常地方都要熱很多的緣故,那裡產出的香料,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都比舒淺等人在別的地方見到的多。

  舒淺想到香料,就想到了她這些天都忍不住要偷笑的事情。

  這還是出海了,她才終於敢笑出聲來:“這回其實有一個意外之喜,不過蘇門塔次的人沒有太在意,我們大部分人也當成了普通的吃食。”

  師華和姚旭對視一眼,眼內帶著疑惑。

  他們確實一直沒有註意到舒淺有什麼極為高興的事情。

  唯有返程的時候,舒淺揮手揮得特別興高采烈。他們還當是以為能回去了,舒淺才那麼高興。

  可是這都返程那麼久了,他們只見著舒淺埋頭寫東西,也沒見著舒淺興奮跟他們說這個“意外之喜”。

  舒淺憋是真的能憋。

  她興奮掏出了一本小冊子:“玉米,我們也能稱之為玉麥!這東西和紅薯不同。上回在崇明教就有人說,紅薯吃多了腸胃總是會有不適,這就還好。這裡是我記著的做法,還有種植方式。”

  前有紅薯十八式,後有玉米三十二吃。

  姚旭對那奇怪形狀的吃食還真沒有太在意。

  自打出了海,什麼不曾見過呢?

  那些果子,有腦袋大恍若蹴鞠的,有奇形怪狀恍若鉤子的,有帶一圈毛刺恍若海物的。幾乎只有想不到,沒有見不著的。

  區區一個被包裹起來的金黃色棒子一樣的東西,真的沒怎麼入姚旭的眼。

  “蘇門塔次的糧食應該基本都是外來的,這種玉米在他們那兒種植的田地並不多,我當時隨口問了一聲,才知道他們也才開始種這個沒多久。”舒淺這般說著。

  玉米在蘇門塔次還沒有普及,所以對方和姚旭、師華一樣沒有意識玉米的重要性。

  姚旭翻開看了眼:“我覺得北方和沿海才是……”

  糧食要能在北方種植,才能是普及到各地去的糧食。

  “耐寒,耐旱,耐貧瘠,可以在山地和沙丘上種植,幾乎是只要一點微薄的土,玉米就能存活下來。”天氣不是總順從人心的。

  舒淺是見過更極端天氣的,靠天吃飯的人,稍有不慎便是顆粒無收,真正好種的糧食,對於農耕時代而言太過重要。

  而紅薯要不是崇明教一力推廣各種吃法,恐怕很多人還不肯吃,因為味道總不及稻和麥。

  師華並不懂這一塊,但也隱隱明白這裡頭是有好處的。

  舒淺繼續說著:“玉米畝產或許沒有紅薯那般誇張,但畝產是比稻子和麥子都高的,若是與這兩種輪作,產量會更高。”

  田裡的營養是有限的。

  每一年都種同一種吃食,在收割過後,這片田就會慢慢失去養分。這就是為何田地總是需要施肥的。

  而要是玉米和別的糧食輪作,先種一次玉米,再種一次水稻這種方式,兩種的畝產都會上升。

  姚旭聽著眼前確實亮了亮:“那是極好。”

  舒淺點頭:“是。”

  至於真正推廣,貧瘠的地種不出麥子和水稻的,又受到朝廷的強制要求,總會樂意種玉米的。誰會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呢?

  姚旭快速將整個冊子看完,恭敬還給了舒淺:“教主不愧是教主。”

  舒淺朝著他笑笑。

  她憋著那麼久,其實一個是由於不能讓海外人先一步註意到這些糧食的重要性。要是註意到了,舒淺怕自己帶不走這些玉米。

  二個是上回紅薯的事情,她還沒能寫出各種做法,相關種田的方法,一個個就會來問她。

  好奇,並且已經想吃。

  於是她乾脆將自己能記得的都先一步寫下來,等上了岸就可以直接交給教徒們去。

  三人樂呵談論著關於新的糧食事情,船只也在大海中逐步駛向了他們補給物資的五島。

  五島上是暫時停歇。

  崇明教的人忙上忙下搬運了部分的糧食上船,再取了一些並不重要的賣給別人。

  有教徒看了眼碼頭哄鬧的人群,微詫異挑眉,眨了眨眼,卻發現自己剛才看到的人不見了。他回過身時和同伴嘀咕:“你還記得紅六不?就是教主那壓寨相公的下屬。”

  “記得,咱們當初不就是跟著他練的?怎麼了?”

  “我好像見著他了。”

  “他來五島做什麼?”

  “誰知道。”

  那教徒想想還是覺得不太對,上船專程和舒淺說了一聲。

  時隔數月不曾回到崇明,舒淺沒想著在最近的一個補給點,還能聽到有人見到了熟人。

  她疑惑問了一聲:“你確定看見了紅六?”

  那教徒點點頭:“是的。蕭公子的下屬精神氣不一樣,就,北方將士和南方將士,給人感覺不一樣。”

  也是這教徒在外頭見的多了,擅於分辨起了人。

  舒淺知道後擺了擺手,讓人下去繼續忙。

  她若有所思。

  朝中或許有了她所不知道的變故。出海幾個月到底對她影響還是有一些的。了解多了外頭,對裡頭了解就少了。

  舒淺將這事記在了心裡頭。

  船隊很快休整好,再次出發,朝著崇明教碼頭行駛而去。

  距離沿海還有一段距離,舒淺就看見了碼頭邊的人頭。

  她皺起眉頭:“怎麼會有那麼多人?”

  按照常理,這沿海一帶就餘下些崇明教的工匠之類,專門在岸邊繼續打造新的,更好用的船只。上回便是等船隊靠岸了,才有人去教中通知他們。

  姚旭聽著舒淺那話,也皺起了眉頭。

  師華抿唇,她手握拳,順著手中芝麻一般大小的孔眼,朝著岸邊看去。

  “……好像不是什麼壞事。”

  師華向旁邊兩人說了一聲。

  舒淺學著師華的樣子,看向岸邊。

  這法子還真挺好使,孔雖小,看得極清楚。

  岸邊拉扯了一個長條的紅布,上面用墨字寫了東西。

  到底是離遠了點,舒淺還等船再行駛了一段,這才看清了布條上到底寫得是什麼。

  那是一個寫著“恭迎崇明教教主歸來”的歡慶布條。

  舒淺滿腦子疑惑:“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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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發表於 2020-2-16 10:19:29 |只看該作者
第96章

  紅六確實在五島。

  他這回在五島並不是因為給誰送信,而是由於幫舒淺等人練過教徒之後,對水師有了一定了解,被扔來沿海帶真正的水師練兵了。

  正如姚旭所說,倭寇是朝廷要處理的事,不能純靠著崇明教這種民間小教派來處理。

  所以在將北方明面上登基後的隱患悄然拔除後,蕭子鴻便將手伸到了南方。

  亭臺樓閣中,暖風吹薄紗。

  在最是好眠的日子裡,他殘忍將那些個將士全拉了出來,平山匪,打海盜。

  先皇給錢少,他們不做事,蕭子鴻能體諒,如今他漲了月錢還敢少幹活的,那等同於不要命。

  於是原本日子過得還挺滋潤的一群江南將士,一個個被折磨得從哭天喊娘到面無表情,竟是也習慣了起來。不打仗永遠不知道人命可貴,不知道最沿邊的百姓最慘時過著什麼日子。

  真有將士鎮守了,百姓們對這些將士的態度也好上了不少。

  江南這片在崇明教的帶領下都逐漸富裕起來,百姓見著將士休息時,就會偷偷給他們塞點吃的。

  當然,塞進來的吃的還不能收,被發現一回就扣一回月錢。

  既然在海邊練兵,那五島自然會是水師們常常會去的地方,崇明教剛到五島,消息就到了紅六那兒,再從紅六那兒到了岸上。

  好巧不巧,幾個月下來南京別院幾個主要的宮殿都給修起來了,蕭子鴻又偷偷摸摸以看一下南京情況當借口,私下江南了。

  收到紅六的飛鴿傳書,知道舒淺正好回來,他直接去買了一匹紅布,大筆一揮寫上了“恭迎崇明教教主歸來”。

  真的大筆,那筆是整個沿海一圈裡所能找出來最大的筆,還是一個鄉紳寫著玩時候用的,平日裡根本不會拿出來。

  那紅布可真的是艷麗極了,畢竟江南盛產布料,精通染色。

  上面瀟灑霸道的字,則是隨意拿出去都能夠引得一番爭鬥。

  舒淺還沒下船就看見了站在岸邊的蕭子鴻,滿腦袋的疑惑頓時得到了解釋。

  她壓不住上揚的嘴角,跑到船邊朝著岸邊揮手。

  岸上的人也不知道船上的人在朝誰揮手,齊刷刷朝著他們揮手。

  別的船見岸上的人揮手,也跟著就揮起了手。

  一時間兩邊都在死命揮手,場面看起來還挺好笑。

  船一搭建好下來的路,舒淺就忙跑下了船,奔向了蕭子鴻。

  她曬黑了不少,雙眼亮得讓站在岸邊的蕭子鴻一樣禁不住笑起來。

  人群湧動,兩人相擁。

  蕭子鴻幾月沒見舒淺,還真沒料到舒淺出海能將自己折騰成這樣:“黑了不少。”

  舒淺照過水面,哪能不知道自己黑了。

  她倒是也不擔心:“養些日子就白了。”

  黑了不說,手上還糙了不少。即便是教主,她在船上一樣要幫著眾人一道忙前忙後的。就連嗓音都從江南的柔和中,有了點以往邊塞人才有的暢爽。

  衣服穿著的是舒服卻極為質樸的布,頭髮估計是在五島剛洗過,一股子的草藥香。

  蕭子鴻聞了下覺得很是好聞,又心裡好笑,想自己這可真是有些過。

  怎麼幾月不見,反倒更是喜歡。

  當然,更是喜歡的人不僅有他,還有舒淺。

  誰不希望剛回到熟悉的地方,能夠遇見最熟悉的人呢?

  尤其是她從未想過回來當日能見到蕭子鴻。

  如同在炎炎夏日喝了一碗微涼的糖水,喜不自禁。

  “你要在江南留幾日?”舒淺問他。

  蕭子鴻帶著舒淺避開人群,往邊上走了走:“不過是正好來南京看兩眼,見一見應天府府尹,過些天就回。等來年或許就能留幾個月在南京。”

  應天府府尹本身官職就不算小,在確定要定下南京作為第二京都,這位的官職怎麼著也要正三品。

  新的六部需要這位府尹的配合,今後的巡撫也都要和這位府尹接觸。

  別院修建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情,即便來年,南京恐怕也還沒到可以讓皇帝舒服住著。

  “建別院的錢夠麼?我這回帶了很多東西回來。還有玉米,可以和紅薯搭配著,讓北方一道種了。和麥子種能擴大畝產。”舒淺一回來就操心起了蕭子鴻的錢袋以及天下蒼生。

  蕭子鴻應著她的話:“錢花起來也沒那麼快。工匠借了一些你這兒的人。好在江南手藝人不少,修繕起來比預想快很多。”

  國庫中的錢真要開銷,那也是一步步來的。

  丞相、戶部、禮部、兵部、工部、翰林院,幾乎都要牽扯到。

  這回南京一事吏部更是上下都忙到想拔頭髮。

  蕭子鴻自己忙,也沒讓下頭的人休息,一時間朝野還有人私下裡嘀咕著,還好要再弄一個六部,否則今後就這折騰勁,誰能扛得住啊?

  舒淺朝著蕭子鴻笑了笑:“那火器呢?”

  他們還是金錢換火器的交易關係。

  “有弄出幾種守城更妥當的。還有方便隨身攜帶到海上的。”火丨藥怕潮濕,在海上通常都是臨時裝彈的,一旦受潮,那這就浪費了。

  舒淺點頭。

  兩人才說了沒兩句話,姚旭就在那兒喊:“教主,先將這批貨理了再聊!”

  舒淺回過頭看著姚旭喊完後指揮著教徒們分開做事,很有條理的模樣:“哎,這不做得挺好,不需要我呀。”

  想要偷閑的意思十分明確。

  蕭子鴻莞爾,將舒淺落下的頭髮捋到她耳後:“先忙正事,我的人你也可隨意差遣。你教中人這也大多都在這兒。對了,喬曼還在教中,畢山陪著她,防止她偷跑出來。”

  喬曼這肚子這時也顯懷了,可聽說舒淺終於回來了,非說要到海邊來接人。

  畢山說什麼都不可能讓喬曼到碼頭上。

  碼頭上常年人多口雜,到了船歸來時,那就是碼頭人最多的時候。有著身孕的人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到碼頭上去湊熱鬧呢?

  舒淺慶幸畢山頭腦還清醒:“還好。這真要來了,我護著她都來不及。”

  旁邊一個跑了一身汗,正準備上船的教徒聽了這話:“教主,壓寨相公留著晚上聊,趕緊來幫忙吧。”

  蕭子鴻笑得頗為玩味:“成了,你去忙。”

  舒淺默默將這教徒的臉給記住,決定做一個“恣意妄為”的教主,回頭給這個教徒穿小鞋。

  她撩起了自己的袖子:“我走了,你隨意。”

  舒淺細胳膊細腿的,搬東西是幫不了什麼忙。

  不過她心中是有數的,有第一回出海歸來的事在,這回她讓眾人將東西攤到海灘上,分類擱置時都是有講究了的。

  船上的錢則是另外派了一支隊伍,乾脆拉了蕭子鴻當場將一半的錢拉走,記賬回頭換新的火器來。

  這一忙就是直到落日,饑腸轆轆。

  一聲令下,就地做飯吃飯,鬧騰得很。

  有幾個教徒還特別會折騰,吃得快些,就圍著別的教徒跳在海外學來的舞,七扭八扭的,誰都認不出他跳的是什麼玩意。

  蕭子鴻送完一批錢回來,正好趕上吃飯。

  他感受這百姓氛圍,面上是不自覺浮現出的笑意。

  天下昌盛,國泰民安,大體就是如此了吧。

  舒淺吃了兩口鵝肉,感天動地,拉著旁邊的教徒勸說著:“吃肉吃肉,這肉太好吃了。”

  旁邊那個教徒受寵若驚,隨後發現蕭子鴻對他微微一笑。

  一筷子夾在了肉上,這教徒後知後覺想著:這教主的壓寨相公好像是個皇帝啊?

  想完之後,這教徒一邊說著“教主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一邊端著碗朝著邊上走,生怕教主追上來問他什麼事。

  畢竟從蘇門塔次回來已有了一段時間,凡是知情的那些個教徒因為太過忙碌,早將這個事情給壓了箱底,忘在腦後。

  等現下空起來了,又見著了人,幾個教徒一個接一個想起來了這事。

  舒淺都沒反應過來,等吃飽喝足見她周邊空了不少,還在想自家教徒們可真是勤勞啊,一個個才吃完就繼續做事去了。

  勤奮的老百姓真好啊。

  蕭子鴻倒是察覺到了一點點,因為看他的視線明顯多了起來。

  他的下屬在周邊都沒離遠,倒是崇明教的教徒們都一一跑遠了。

  “吃飽了?”蕭子鴻問了一聲舒淺。

  舒淺應聲:“嗯。海上十天半個月都少有一口肉,沿海的地方多是海味。太久沒吃,覺得這肉怎麼做都好吃。”

  由於碼頭人多,廚娘還真是就精簡著來做的,什麼烤的,蒸的,煮的,沒弄任何虛的,實打實就是給他們做肉。

  蕭子鴻聽著能理解。

  不過他真正想問的是:“教徒們知道我的身份了?”

  舒淺微楞,轉頭看向自家教徒們。

  那些個教徒們原本悄悄打量著他們兩個,在她視線一轉過來後,趕緊開始瞎忙活,明顯得很。

  “是。”舒淺收回了視線,“我們這回去了蘇門塔次,一個頗為富有的國家。”

  她點了點海舟上的帆:“那上面的名字,就是這回唯一犧牲的那教徒的。”

  先前搬運貨的時候,蕭子鴻送錢回去了。

  舒淺就將骨灰連著一大筆錢,交到了教徒那戶人家手裡。他們在岸邊哭了好一會兒,被人送回了教中。

  她微微仰著頭:“等有一天,我的名字也會被寫在那上面。”

  隨著船只向著大海不停前行。

  蕭子鴻聽著她這般說著,看向那船,又看向舒淺臉上。

  她被最後的日光照得橙紅的臉,很是好看。

  他應聲附和著她的話:“很有意思。”

  舒淺點頭:“是啊。”

  蕭子鴻問她:“那你的名字,樂不樂意順便留在玉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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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發表於 2020-2-17 14:30:57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玉牒,皇家族譜,由宗人府主管,也算是歸屬在禮部。

  皇后要拿了寶冊才成。

  蕭子鴻又一次問她要不要正大光明的成親了。

  舒淺沒有直接拒絕,就是對上了蕭子鴻的雙眸。蕭子鴻眼中的她似乎不管怎麼變,都是他認定的那個人。

  而蕭子鴻在她眼裡,似乎總能夠比以前的他還要好上一些。不論是容貌、品性,亦或者是其它的地方,明明該是已到了極優的點了,卻總能再突破一下她的界限劃分,變得更為驚人一些。

  他是個帝王,又不像是一個帝王。

  舒淺心裡頭這般想著。

  蕭子鴻委婉問她:“你看我是你壓寨相公吧?”

  舒淺點頭。

  蕭子鴻又問:“我的名字是不是也會有一天被寫在那船帆上?”

  舒淺覺得這肯定是要寫的。

  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

  於是她又點點頭。

  蕭子鴻就笑了:“那我的名字能留了,你的名字也該留才是。”

  道理都挺歪也挺足的。

  舒淺笑了起來:“說得很是有趣。”

  蕭子鴻心中微嘆,覺得很是可惜。

  舒淺這模樣,看著就不像是樂意的。

  他轉回視線,琢磨著下回該使點計謀,好好給舒淺下個套才成。否則這朝廷上下立馬就又能冒出一群勸他成婚的,說不定還能遞上來各地優秀女子。

  這天下女子千千萬,舒淺只有這麼一個。

  而正在被琢磨的舒淺扯了扯蕭子鴻的衣服,湊近了點問了他一句:“皇后的喜服要做多久?”

  蕭子鴻猛然轉頭。

  “京城裡成親是不是更合規矩一點?可我想在南京,近一點。誰讓我是江南女子。”舒淺這般說著。

  皇家不論何種大事,都是要告訴這天一聲,告訴先祖一聲。京城該有的都有,弄起來總得來說,確實更合規矩一點。

  而這樣那樣的事情籌備籌備,很快能入冬了。

  冬天的京城雪是很好看,天也真的冷。火坑不是誰都會弄,燒煤把自己弄死的人年年都有。

  果然如舒淺猜測的那樣,蕭子鴻預估了一下日子:“怕是要入冬了。”

  舒淺心想,那下回出海,她怕是暫時出不出去了。

  她想要出海,今後有的是機會。可這般成親,她這一生估摸著就這一次。

  蕭子鴻面上掛起笑:“江南繡娘多,多些人趕一趕,能更早一點。當然,這裡頭也要宮裡頭繡娘帶著,否則不懂規矩。”

  江南天高皇帝遠,繡娘到底是沒有像京城那兒如此懂規矩的。

  細微處若是差了一個爪子或者用錯了一卷線,回頭都容易引發一些不好的流言。

  舒淺點點頭:“你安排就是。有什麼需要崇明教做的,和我說就成。”

  天子成婚那些個要註意的東西,可是一條條都寫在書上的。這等天下大喜的事情,全然不像普通人成親,想怎麼隨性一點,能隨著性子去折騰。

  蕭子鴻能夠得到舒淺的準信,當然是笑著立刻應下了。

  這邊兩人已經三言兩語說成了成親這一事,那邊還孤家寡人的姚旭尋了木頭正在做扇子。

  他上回口頭上說了要送一把扇子給師華,那自然是要言而有信的。

  姚旭的扇子並不是什麼名貴木頭做的。他尋了一棵看著品相不錯又普普通通的樹,在教徒們砍柴時順走了那樹的一段木頭。

  扇子做起來並不難,要難也是難在復雜的雕工上。

  連雕都不雕的扇子,基本上小孩看幾眼都會做。

  既然要送人,姚旭也不打算隨便做做了事,更沒有打算用普通的木頭,。

  他選了這回出海看過來顏色最好看的一段棕紅色木頭,還打算在這木頭上雕刻出他至今為止的最高水平,比如刻一些花草什麼的。

  避諱朝廷的動物都盡量不要刻,他便乾脆準備刻梅花上去。

  回頭再取一點珠寶鑲嵌。

  師華走過,看他趁著這會兒休息時間在刮木頭,帶著點疑惑。她觀察了姚旭小一會兒,發現他真的是認認真真在刮木頭,便走到了姚旭身邊:“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扇子。海上那會兒不是應了你?”姚旭看了眼師華,隨後收回了視線,繼續刮起了木頭。

  師華當然還記得扇子那個事,可她還覺得平日拿把扇子不太方便。

  身為一名武將,腰間一邊刀,一邊槍,已經塞滿了。

  這扇子總不能塞前頭吧?

  那看起來她整個人不倫不類,仿佛能動的架子,專門用來擺東西的。

  “我不方便隨身帶著。”師華實話實說。

  直來直往的拒絕別人的禮,姚旭還真是服了師華了。

  他嗤笑一聲:“那你就給它供起來,每天給它放上點供品,晚上時候再吃了。”

  這種供奉方式,師華還第一回聽說。一聽就知道是姚旭在瞎扯。

  她見姚旭說話都不看她,著實是真情實意想要給她做一把扇子,想了想,覺得剛才的自己確實失禮了。

  姚旭人很好。

  好到她覺得這世上的男子能信得過的,恐怕姚旭能算一個。

  他就連隨便說一口的話,都會努力去做到。

  若是有朝一日兩人被困戰場,她或許能夠將自己的後背,徹徹底底交給這個男子,即便這個男子並不會武。

  師華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真到那個地步,兩個人估計會一起死。

  同生共死,反正姚旭不會跑。

  於是一個做一個看,兩個人楞是待到了被人喊走。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舒淺若有所思。

  同樣看到這一幕的蕭子鴻覺得並不驚訝。

  晚上,海邊亮起了燈火,再一盞盞滅下。

  人們到底是習慣了日落而息,除去要輪值巡邏的人,大部分都選擇了回去休息。

  舒淺一樣和蕭子鴻回了崇明教。

  喬曼意外在這個點還沒睡,反而困頓地倚靠在畢山身邊,不由自主點著腦袋。

  她已不大清醒,要不是想今日見著舒淺,估計早睡了。

  舒淺一回來見著她這樣,忙湊上前去:“怎麼還不睡?也沒人告訴我你在這兒候著啊。”

  喬曼見著人,立刻提起了點精神,扯出笑顏:“這回來這麼忙的,怎麼能打擾教主。我就是想早點看眼教主。這就去睡了。”

  她肚子是真的顯懷了一點,不算誇張,只是腹部微微隆起。

  舒淺聽著喬曼的話連連點頭:“成成,現在看到了,趕緊回去休息。畢山你這也真是的……”

  被責怪的畢山憨笑一聲。

  他哪裡敢說話,自從喬曼有了身孕,他順從聽話得幾乎沒了底線。

  好在畢山順從歸順從,喬曼不算任性,聽話去睡了。

  舒淺望著人回去,心中暗自鬆口氣。

  “也不知道這兩人給孩子取名了沒?”舒淺和蕭子鴻這般說著。

  蕭子鴻對此當然一樣不清楚。

  畢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名字很是簡單隨便。他們的孩子則是會在父母的千恩萬寵下長大,該會有一個挺好的名字。

  當然,首先要經歷的一項是起小名。

  起小名好養活,這是歷來的傳統,即便是皇家都不能免俗,誰讓開國皇帝也算是老百姓出身。

  蕭子鴻猜測著:“畢山以前叫狗娃,或許今個生個孩子,取小名叫狗崽。”

  舒淺愕然轉頭看向蕭子鴻,滿臉寫滿疑惑,不知道他哪裡來的想法。

  蕭子鴻推人及自己,很認真問舒淺:“若是我們有孩子,該起什麼小名好?”

  舒淺坦誠:“我起,你就算了。”

  蕭子鴻失笑。

  “我還是有點分寸的。”蕭子鴻還給舒淺舉例,“皇家小名有不少,有飛禽走獸一類,像是雀兒,小羊,獾兒,有降了身份的,帶有奴字,還有信佛信教的,會起些上頭的名字,更多一些,還是按照家中排行來叫。”

  家中排行來叫的前提是,家中孩子不算太多。

  但是即便是這樣,舒淺還是帶著點懵的。她頗為微妙看著蕭子鴻:“你們皇家起小名,還挺有意思。”

  這起名難聽,敢情還有歷史遺留問題。

  她這麼個一想,想到一個問題:“那你的小名叫什麼?”

  蕭子鴻:“娘給我取過一個,叫小胡兒,不過是不敢在眾人面前叫的。”

  胡,是對塞外人的稱呼,也是不少塞外人對他們自己的稱呼。

  他不知道他娘親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想法,但不論怎麼說,這名字在後宮之中,是絕對不能被叫出來的。

  蕭子鴻朝著舒淺笑了下:“左右是個不會被叫的小名。”

  “夏煜叫什麼?他父親的小名呢?”舒淺好奇起來。

  蕭子鴻回著她話:“夏煜小名是駒兒。兄長希望他能夠像小馬一樣自在奔跑。至於兄長的小名,我也不曾知道。”

  他父皇喜歡的孩子才會有小名,還是那種極為貴氣的小名。

  當然他父皇沒有意料到的是,越是貴氣,還真是越是守不住那點貴氣。

  餘下的皇家孩子,如蕭子鴻,基本上都是親娘給起的小名,都在私下裡叫著,少有會拿上臺面來稱呼。

  夏煜那名字,其實也是他後來知道的。

  舒淺卻是不算如此了解的,她只想著夏煜的名字竟是她聽過來覺得最好聽的小名了。

  “看來這事要好好想想。”舒淺往自己屋子裡走,陷入了思考,嘴上喃喃自語,“這小名還挺重要的,萬一不小心留名萬年,叫個狗崽子豈不是丟萬年的臉。”

  誰知道野史會怎麼寫兩個人的關係和兩個人的後代?

  蕭子鴻跟著舒淺後頭走著:“我給你想兩個?”

  舒淺頭也不回:“我覺得不行。”

  蕭子鴻試圖再掙紮一下:“我覺得可以。”

  他覺得自己還能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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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發表於 2020-2-17 14:31:09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蕭子鴻強調著自己的起名水準還能救一下,舒淺真覺得不行。

  以這人的性子,剛開始或許還能好好起名,回頭怕是乾脆就叫人二郎三郎。

  小名有二郎三郎方便麼?

  怕是回頭大名都抵不過蕭子鴻在那兒叫二郎三郎的。

  就像那些個火器,到現在其實也就個大概的名頭,比如二眼槍,三眼槍之類的,連個什麼神龍白虎的代號都起不出。

  不過舒淺也沒思考太久,畢竟天已太晚,而孩子這事,現在考慮著實還真的太早了一點。

  寶冊沒拿不說,她和蕭子鴻聚少離多,孩子蹤影都沒半點呢。

  一夜好眠,舒淺早上醒來對著自己幾個月沒見的屋子呆了呆。

  隨後她又對自己身邊人呆了呆。

  蕭子鴻很是敏銳,察覺到她醒來後,便也就醒了。緩緩睜開眼,他見舒淺躺在那兒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低聲道了一句:“許久不見你起早的樣子。”

  舒淺也是很久沒見蕭子鴻這樣了。

  聲音略帶沙啞,勾人得很。

  她回過神,勾了勾自己的手指,想想現下還是要起來。

  船剛歸來,船上的東西昨天消息才透出去了部分,今天從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只多不少,她需要早些去看看。

  “起了吧。”舒淺湊在蕭子鴻唇邊悄吻了一下,隨後穿起了衣服,從床上下去。

  蕭子鴻看了會兒舒淺,隨後跟著一道起了。

  舒淺忙著教中事情,蕭子鴻也並不是完全有空的。

  他將部分人手借給舒淺後,還要去看看紅六訓練下的水師如何了。

  前朝有個極為知名的海島,距離崇明也算不得遠,凡是看過一點縣誌,或者家中有長輩的,都該是聽過這海島的。

  這島叫做雙嶼島,上有碼頭,曾經一度極為繁華。可惜雙嶼島如今是空空如也,島上沒有一個人。在蕭子鴻嚴守海岸線之後,這島上卻有了人。

  這後來島上的居民十個中僅有幾個是本朝百姓,還是去做海盜了的那批百姓。餘下的有部分是西邊來的外人,有部分是周邊島國成寇之人。

  他們和沿海一帶部分商戶勾結,不斷發展,充滿了野心。

  這群“居民”對準了朝內這一大片的土地,總想著試圖侵略。

  不過每回伸出觸角,都會被崇明教砍回去,以至於他那些個水師見著崇明教,總是情感頗為復雜。送到他面前來的那些個本子,說起崇明教時也會提點兩句這教的好處。

  可惜崇明教那會兒規模,還真不算大。

  蕭子鴻收回了神,不再去想與這一世全然不同的事情。

  他在江南,就已代表著雙嶼島只能是他的。外來人要染指,那還是做夢比較快一些。

  雙嶼島碼頭是早年建造好了的,廢棄不用不過百年。

  蕭子鴻能將應天改成南京,自然能將雙嶼島重新啟用。現下他便要將這個雙嶼島,暫時變成江南水師的訓練地。

  紅六跟在蕭子鴻身邊,正下令讓將士們將島上能住人的地方再收拾出來一片。

  將士們很快應聲,當即下去做事。

  雙嶼島畢竟是個小島,各個地方都頗為潮濕,蟲蟻也極多。

  以前搭建住人的地方,十有八丨九是不能住的。將士們沒有必要徹底推翻原先的屋子,不過卻是要將那些原先的屋子給稍微修繕修繕。

  蕭子鴻拿著這島上的地圖,略帶思索,圈圈畫畫再寫了點內容,給將士們分出了幾個比較安全的訓練點。

  寫完後,他將地圖交給了紅六:“若是有外人來襲……”

  這會兒被分配到雙嶼島和潛伏在五島的水師並不多。

  一旦有外人來襲,蕭子鴻怕對方人數太多,島上要是沒能守住,那損失太大。紅六一旦發現有敵襲,必須先要和朝廷人聯系上,必要時還要和崇明教聯系。

  紅六明白蕭子鴻的意思,恭敬受命。

  蕭子鴻處理完這個事情,又匆匆坐船回到崇明碼頭,將舒淺先前說的包括玉米在內的諸多糧食香草,仔細詢問清楚了如何種植,如何使用,在一一劃分了類別,派人送到京城去。

  銀錢可以送南京,這些東西在南京六部還沒設立好前,只能送到京城戶部。

  若說紅薯讓戶部上下很是震動,那玉米便是讓他們心中極喜了。

  為何?

  因為舒淺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這兩種東西都能夠當主糧吃,還能夠套種,也就是種在一畝田中。

  玉米種出來極高,像是一根長長的竿子,而紅薯則是基本上在地下,一上一下只要間隔好了,那是沒有太大的影響。且這兩種都耐旱,耐寒,還耐貧瘠。

  若是上點心的農戶多照料照料,還只需要給紅薯施肥,根本都不需要再額外給玉米施肥。

  舒淺也寫明了種植過程中所需要註意的間隔。

  五行紅薯,夾雜一行玉米,總計九尺寬,或六行紅薯帶兩行玉米,總計十二尺寬,按照各地土地的真正情況,農戶也能自行去試驗調整。

  稻和麥,戶部手中有不知道多少種數量,就為了能夠更好適應各地的土,還在不斷的思考能不能尋到新的良種,可這到底是需要大量日子去驗證成效的。

  新的糧食種類,那便不一樣了,老百姓剛開始或許還有些抵觸,可朝廷真下了命令,下頭也知道這些能產量更多,讓日子過得更好些,當然會想試著去種。

  新皇上任,日子眼見著過得好了些,老百姓對他還是信的。

  戶部忙得痛苦又歡喜,禮部也沒好過多少。

  禮部尚書面對自己面前的信,面無表情想著自己要不要早一些提交辭呈,好回去頤養天年。

  天子成親,是大事。

  京城裡要人有人,要地有地,要祭壇有祭壇,什麼事情都好做。忙碌是會很忙碌,但按照過往典例,禮部尚書自認還是能操持好這事的。

  但這新皇不一般,非要在江南成親。

  非要在南京那地方成親。

  南京,要宮殿勉強能拿出一兩個,要人還都要從京城派遣過去,要祭壇……那地方都多少年沒開過壇了?群臣難道一塊兒都去南京?

  命婦難道一塊兒去南京?

  這簡直胡鬧!

  禮部尚書深深呼出一口氣,拿起筆情深意切,刷刷就和科舉考場當年寫策論一樣,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內容。

  在南京成親可以,但京城群臣和命婦,都不能隨意下江南。

  皇帝和皇后還是需要在京城,將部分儀式給補了。

  同時,禮部尚書聽說舒淺才出了海歸來,他腦中當即就想到了海上人會曬黑,弄粗糙,特意讓家妻去見求見了一回太后。

  他在得到太后的允諾後,才將那封信再加了點內容,讓人快馬加鞭送去了江南。

  全部送到了蕭子鴻手中。

  於是在蕭子鴻和京城一來一回,舒淺在崇明教將這一批貨出手了大半後,她收到了來自禮部尚書的一封信,連帶著收到了來自皇宮中的貢品保養物。

  太后親自讓人給她調制的可以用兩個月的膏。

  有紅的,有白的,有黑的,有洗臉的,有塗抹臉的,還有擦身子的。

  其中最為誇張的還是一瓶大腹便便的瓷瓶子,裡面粘稠狀的說是塗抹身子的,用了後平日裡流汗都會帶上香氣,就是剛開始用會有點紅。

  舒淺這才知道,她想要圖一個方便,在南京簡單成個親,結果隨意應下蕭子鴻,就給自己挖了坑。最後整個事情逐漸變成了,她不僅要在南京成親,還要在京城裡再次收一下群臣的祝福,並應對所有命婦……

  同時,在收到這些東西的當日,她,身為未來要面見群臣和命婦的皇后,要開始保養身子了。

  蕭子鴻見了這麼多東西,再看看舒淺臉上有些危險的表情,默不作聲悄悄選擇了往門外挪一挪。

  他怕舒淺當場給他來一句,這親不結了。

  好在舒淺面上危險歸危險,最後也只是對著蕭子鴻拉扯出一個極為虛偽的笑容:“蕭子鴻,這禮部尚書挺好的。”

  蕭子鴻:“呵呵……”

  ……

  海上。

  “東方有一大片的土地,那兒是遍地黃金、絲綢和瓷器。他們產出的糖雪白,如歐暹巴的冬日,漫天的白雪。”船上用人帶著激昂的語調,描繪著異國大陸的風景。

  這人膚色極白,面上還有著數不清的斑點,頭上金燦燦的假發隨著風晃動,讓人擔心下一秒它就會被吹走。

  角落裡一個棕色卷發的男子,瞇細著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書。

  他有一點年紀了,臉上還有不少的褶子。

  衣服破舊還有點臟,看得出有點時日沒有洗了。

  先前說話的那人,眼尖就瞄見了角落裡的男子,帶著嘲諷的語氣,再度開口:“勞森,你身為一位大夫,現在應該在船艙裡好好伺候著人。”

  勞森擡起頭看了眼他:“我給他們開了藥。”

  “噢,是,開了藥。你的想法總是很多,比如開膛破肚就為了一個肚子疼,哈哈哈哈——”假發男子大笑起來,惹得旁邊一圈人都大笑起來。

  可這並沒有什麼好笑的。

  懂的人終究是懂的,不懂的人終究怎麼都不會懂。

  勞森皺起了眉頭不想再解釋,低頭繼續看書。

  這書得來不容易,上面還有血跡。

  是這船上的人,剛剛在上一個地方搶來的。這不小心帶上船的東西本來要被丟掉,被一直留在船上的他發現,趕緊護了下來。

  他被迫上了船給這些人醫治,要本書總不至於拿不到。

  假發男子見勞森不理他,冷笑一聲,轉頭又說起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遙遠的東方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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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2-17 14:31:26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蕭子鴻逃回京城去了。

  舒淺逼著他和自己一起抹香膏,頭一天晚上兩人都“精神奕奕”誰也沒能睡著。

  這味道太香了,舒淺一動作,一閉眼,頓時會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蕭子鴻也是一樣的。

  兩人甚至不怕江南的蚊蟲,將門窗全部大開,坐在那兒試圖散散味。可也不知道這香膏到底是用什麼東西熬出來的,楞是散了幾個時辰都沒散去。

  於是兩人不得不去燒水,擦了一回身。

  擦身後香味是淡了點,可即便是鼻子好不容易習慣了那點淡了的香味,過一會兒他們一低頭,很快就又能聞到了。

  舒淺甚至開始懷疑後宮裡的妃子們日常都過得什麼生活。

  她絕不承認自己可能是鬧騰的時候不小心抹多了。

  兩人一晚上沒怎麼睡,第二天都帶著疲倦出了門。

  走到哪裡,兩人身上都帶著淡淡的香味,惹來了無數人的誇贊,以及,神情復雜。

  對舒淺是誇贊,是蕭子鴻是神情復雜。

  不是說教徒們覺得男子不能抹香的,而是教主身上都是香味,蕭子鴻身上也是香味,兩者還是同一種香味。這就很說明了昨天晚上可能發生了某些事情。

  知道蕭子鴻身份的教徒們腦中已上演了一出話本,可他們也沒想到昨晚上不僅什麼話本內容都沒發生,兩位角,還被這香味折騰了一晚上。

  這慘絕人寰簡直不能和外人道也。

  舒淺又想要冷著臉,又覺得十分好笑,以至於每回對上蕭子鴻都面上微妙 。

  這點微妙讓蕭子鴻終於是扛不住了,晚上也不留了,尋了個理由就正大光明逃回了京城。逃歸逃,心裡頭還慶幸著還好上輩子沒有娶妻,這輩子也就舒淺一個。

  就後宮女子的折騰勁,讓蕭子鴻少有的發自內心崇敬先祖,覺得這日子都不容易。

  畢竟晚上連覺都不能好好睡。

  天漸漸變熱,舒淺乾脆又去洗了一個澡,這才讓身上好受一點。

  抹的那些東西,還是要抹,不過她用量到消減到少得很,生怕再來一晚上香到根本沒法睡覺。

  蕭子鴻去京城了,喬曼又懷孕了。

  畢山沒有人幫忙時和北青兩人忙裡忙外的,如今舒淺回來了,姚旭和師華也都在,他堅定把事情都給讓了出來,楞是想要陪著喬曼扛最後幾個月。

  生孩子是在鬼門關走一遭,舒淺體諒,連帶著喬曼的事情都被她分配了點下去。

  崇明教的教徒和別人還挺不一樣的,有活做比沒活做還開心,一個個覺得自己頗受重用,卷起袖子幹活幹得熱火朝天的。

  舒淺哭笑不得,將眾人在幹的事情又細著去看了看。

  包括買賣糖,包括田裡的各種種植,包括暗街的整改,包括瀛洲的酒樓,包括介入的窯廠,包括賭場。崇明教以前還什麼都做,到現在幾乎做的都是明面上的事。

  最不明面的賭場,兩州知州都和舒淺商量了商量,要把賭場稍帶改一改。

  不能讓賭場玩命,不能讓種田的老百姓把自己的身家給賭沒了。

  舒淺覺得很有道理,乾脆就將入場資格給改了,將賭場裝修上了個檔次。

  沒錢別玩,有錢不能隨便玩。盡量讓賭場變成一個小賭怡情,不準大賭的地。

  崇明教也不差錢,沒必要在這點上和兩州知州過不去。

  一溜煙看完,她回到教中,全然沒想到蕭子鴻這才走沒兩天,就給她送了個驚喜過來。

  還有一封加長的信。

  “……與工部討論了兩日,覺得此物用在江南最為合適。江南適合海戰,外人也難以竊取其中機密。此物交給你,我極為放心。紅六那兒我已告知,若事有急,他或將求助於你。你無需顧慮,只要護著自己人,再動用此物。”

  蕭子鴻這封信寫了很長,送信人更不簡單。

  送信人來自工部,算是朝中官員,是專門制造火丨藥和彈丨藥的。

  他將蕭子鴻送來的東西,好好和舒淺給仔細講了講:“教主,您切記要將我說的全部都記下。一旦動用此物,傷亡絕對在百人以上,萬不可輕視。”

  舒淺鄭重點頭。

  “此物叫‘火龍出水’,是根據‘水底龍王炮’逐漸改變而來。江南水域更為廣闊,今後恐怕制造這些東西,會更傾向於在江南這一片,諸如教主您的吉武關。”這位顯然對舒淺的崇明教也極為了解。

  舒淺明白,點頭。

  “水底龍王炮”是□□,那東西蕭子鴻也帶她見過,不過她離開那會兒,東西還沒有徹底做好,不少人還在研究要如何塞在水下防水。

  “這身子是有竹筒所造,首尾是木頭,中間撞了無數的火丨藥,引線在龍頭這裡。一旦引燃,總計有四個火丨藥筒會同時被點燃,推動整條龍飛射出去,當火丨藥桶燒完了,裡面的火箭就會發射。”

  而火箭並不是單純的像崇明教弓箭手用的火箭。

  是殺傷力更為強大的一類火箭,直接攻向對面,在禦敵時炸裂開來。

  “這最適合裝的地方,便是在海舟之上。但由於重量不一般,所以教主的海舟能動用的數量要多做考慮。若有餘力,最好能做更能吃水的海舟。”

  這東西可比一般火丨炮要厲害得多。

  因為是推進式,所以能夠攻擊更遠的敵人。

  而且在其後會簡單引爆,射出的東西炸裂後,絕不會給對方有探尋此物的機會。

  火龍出水可真是名符其實。

  朝廷到底是朝廷,一旦搞出了這東西,不像舒淺弄種子只能扛一部分回來,而是只要舒淺開口說個數量,他們還能給舒淺造出來這個數量。

  此事舒淺不敢看輕,拽著教中人就將這回蕭子鴻帶來的那一批,先給自己最大的幾艘海舟裝上去了。

  原先學過火丨炮的那些人,她又精挑細選了其中幾個嘴巴牢靠,平時話不多的教徒,專門來學如何動用這些火龍。

  在少有人知曉的時候,沿海一帶就悄然布置起了這麼一批,放眼天下能讓人心驚膽戰的危險物。

  不知者無畏,來自西方的一批海舟,也在同一個時間肆無忌憚,一路掠奪而來,正在自己的金銀財寶上做著回去後的黃粱美夢。

  ……

  紅六低頭把玩著手中的玻璃。

  這是上回崇明教帶回的伯恩斯,在工部和人一道搞出來的望遠鏡。

  顧名思義,能夠將遠方的東西放大到眼前。

  剛開始是造別的東西,不小心順出來的。

  可工部一個個人,對朝廷之上的事情都是半臉懵的,對這種東西敏銳得很,二話不說就搞出了望遠鏡來。紅一當下讓人弄了一批,送了紅六不少,還送了鎮守邊塞的洪將軍不少。

  蕭子鴻身為帝王更了不得,把做剩下的餘料,扔去打了個金圈,當做賞賜賞給了朝中老臣。

  因為那些老臣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字。

  簡直是將所有東西用到了極致。

  紅六撇了撇嘴,將這玩意放在眼前,觀察起了海上。

  遠方隱隱出現了幾個小點。

  紅六猛然站起了身子。

  島上的號角在這會兒也吹了起來。

  原本還在休憩的將士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穿上了自己的戰甲,拿上了自己的武器,整合好了隊伍。

  紅六麻溜上了高臺,更加仔細看起了遠方來的船只。

  不是眼熟的海舟,光看構造就和他們這段時間在周邊海域所見過的船只都不一樣。

  船帆上有標識,這標識看著不像是一般海盜會有的標識。

  不是海盜,那就是別國。

  船只數量不少,看不出是友是敵。

  將腦中周邊各國的標識都想了一遍,紅六瞇細起了眼,毫不猶豫朝著空中發出了火箭,並且下令:“讓人送出飛鴿,通知沿海水師戒備。”

  立刻有將士應下。

  “埋伏。”紅六喊了兩支小隊,“你們出面。”

  眾人齊齊應聲。

  很快整好的隊伍又分化下去,這本就空曠的島上,好似就剩下這麼點人一樣。

  整座島,靜靜迎來前方的海舟。

  海岸邊,很快就有人收到了消息,傳遞到了周邊幾個州府。

  五島同樣有人隱蔽收到了消息。

  崇明教舒淺一樣收到了這個消息。

  “初見別國船只,十餘艘,自西邊來。”

  如今的舒淺不再像上回出海那麼天真。她拿著那字條,明白過來紅六簡單話語背後的意思。

  若是商貿,他們不能弱,要彰顯出極為具有壓迫性的強勢。

  若是有大戰,他們要警惕,不論對方是以何種形式想要剮蹭他們的邊角,都不能容忍。

  舒淺對西邊這條航線的諸國都有所了解。她去過的那些個地方,能有餘力在如此短時間內造出十餘艘海船的地方,不多。

  在她剛去過的情況下,不會那麼快選擇東下。

  這船只來自更加西邊的地方,或者說……

  曾經在蘇門塔次造下過屠城殺戮罪孽的那些人。

  舒淺神情淡漠將字條收起,下令吩咐:“教中女眷和孩子都在家中這幾天不要隨意出門,碼頭所有工匠暫時撤離,只留下有能力操控海舟火丨炮的,守住海舟。姚旭去和州府聯系,畢山負責教中安全,師華防守海線。”

  教中人收到這個命令,都立刻明白過來,這沿海一帶怕是有些不太平了。

  所有人都行動了起來,驚動了周邊不少敏銳的人。

  這些人靠著消息探聽,很快也隱隱心中有數。

  在極為短的時間內,所有人都心中有了數,對接下來要遇到的事有所防備。

  海岸線的巨龍,將雙眼睜開了一條縫,張開了嘴,迎接著遠道而來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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