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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小黑明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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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蔡東藩]元朝通俗演義(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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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05:55: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九回     入長城北軍敗溃


  卻說孛倫赤、岳來吉等,回營報功,燕帖木兒時已起牀,即將二人功績,書錄簿上﹔並命撒敦帶著偏師,出營巡哨。是日大霧迷濛,眼不見影,撒敦巡至敵營,已是空空洞洞,留
著虛壘。走將進去,只有敵卒數名,尚在寨中收拾行李,見了撒敦等,一哄而逃,被撒敦兵追上,擒住二卒。經撒敦審訊,才知北軍已竄匿山谷中。撒敦即將二卒帶還,報知燕帖木兒。
  燕帖木兒道:「王禪未曾大挫,即行遁匿,我料他必有詐計,將乘我不備,前來掩擊哩!」料事如神。便下令將士,教他裹糧坐甲,靜待後命,不得私自出營,違令者斬!越夕,又命堅壁嚴裝,如遇寇至,只准固守,不准出戰,違令者斬!到了夜間,防備尤密,四面布著偵騎,探聽消息。未幾雞聲報曉,遠遠的接吹角聲,燕帖木兒聽著道:「寇兵來了!」忙出升帳,見偵騎亦來稟報,說是北軍成列出山,距此只數里了。燕帖木兒仍飭各軍守著前令,不得有違。約一時許,北軍鼓噪而至,衝突數次,堅不能入,沒奈何退後下營。
  燕帖木兒命撒敦、八都兒兩人,各率一軍,分授密計,命俟至天晚,分頭趨出。兩人依計而行。是夜天色愈暝,四面陰霾,北軍也嚴行準備,不遑就寢。一更以後,但聽後面有銅角聲,吹得非常響亮,不由得慌忙起來,梁王王禪,懲著前轍,只令各營靜守,不敢出頭。忽前面又起角聲,亦覺激越異常。時值深秋,寨外草衰,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候,加以角聲震蕩,前後相應,益令軍心膽怯,不寒而慄。梁王王禪,尚兀自守著,偏營內各兵,自相騷擾,不肯鎮定。至三鼓以後,角聲越吹得厲害,彷彿有千軍萬馬,四面殺來,那時軍心益亂,情勢倉皇,任你王禪如何禁遏,也是彈壓不住,遂不禁歎息道:「罷了!罷了!看來幼主無福,偏遇這燕帖木兒,不如就此退兵罷!」你自己無將帥才,不足勝敵,反說看幼主無福,是謂肚痛埋怨灶司。當下撤營遁去。
  看官道這銅角聲如何而來?就是撒敦與八都兒,奉著燕帖木兒密計,虛嚇敵兵。原來撒敦自營後出師,潛繞北軍後部,吹角懼敵﹔八都兒自營前出師,直逼北軍前面,鳴角相應。兩軍並不去廝殺,只仗這銅角為號,虛聲恫喝,那北軍竟墮計中,夤夜遁去。
  撒敦等來報燕帖木兒,燕帖木兒即命傾寨窮追,直到昌平州,方見北軍還在前面。一聲鼓號,驅馬殺去,北軍心膽俱裂,哪個還敢攔阻?你奔我溃,彼跌此僕,被燕帖木兒軍,乘勢掩殺一陣,斬首約數千級,所有逃不及的北軍,顧命要緊,管不得什麼面子,只好匍匐乞降。燕帖木兒准他投誠,收降至萬餘人。
  正擬飭兵再追,適值欽使到來,忙下馬接旨。詔中所說,略稱丞相親冒矢石,恐有不測,萬一受傷,朕恃誰人?自今以後,但教憑高督戰,視察將士,用命行賞,不用命行罰,毋得再自冒險,以滋朕憂!燕帖木兒謝旨畢,即語來使道:「我非好死惡生,但猝遇大敵,不得不身先士卒,為諸將法。現在寇已敗退,自當遵旨小心,請欽使轉達御前,免勞聖慮為是。」欽使應著,即行別去。
  燕帖木兒麾軍再上,殺得王禪等棄甲拋戈,抱頭竄逸。於是燕帖木兒勒馬中途,但令也速答兒、也不倫,及弟撒敦,率兵三萬,再追北軍,自率餘軍徐徐後行。將到居庸關,接也速答兒軍報,北軍已逃出關外去了。燕帖木兒即遣使上追,馳馬入關,會也速答兒等亦已回軍,遂命也速答兒居守,輔以僉院徹裡帖木兒,並就他統卒三萬名,留供驅遣,自率得勝軍南還。
  至昌平南,來了古北口急報,上都軍已入古北口,進掠石漕。燕帖木兒憤憤道:「居庸關才得收回,古北口又聞失守,如何是好!」撒敦即上前進言道:「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怕他何為?弟願前去,殺他片甲不回!」燕帖木兒道:「吾弟前去,須要小心!」撒敦應命,即領著萬人,倍道去訖。燕帖木兒,率軍後應,亦兼程而進。
  撒敦驅軍至石漕,不管甚麼利害,竟上前掩擊,敵軍正在午炊,倉猝遇敵,不及攔阻,便向北竄去。撒敦追擊數十里,殺斃敵軍無數。
  正擬下營,燕帖木兒大軍亦到,兩下相會,當由撒敦報明勝仗。燕帖木兒問敵軍主將,系是何人?撒敦嘿然。燕帖木兒道:「吾弟殺了一日,難道連敵將姓名,尚未查明麼?」撒敦道:「問他何為?我只知見敵就殺,得勝報功。」是一員莽將口脗。燕帖木兒微笑道:「幸你所遇的都是庸將,倘使遇著將材,恐怕有敗無勝哩!」
  當下令偵騎探明,返報敵將姓氏,一個是駙馬孛羅帖木兒,一個是平章答失雅失帖木兒,一個是院使撤兒討溫。此處敘敵將姓氏,恰從偵騎探報,無非避文筆復沓耳。燕帖木兒道:「這等乳臭小兒,也來將兵,真是可羞!待我用一條小計,便好擒住三人。」撒敦道:「用什麼計?小弟出去,包管擒來。」燕帖木兒道:「你只知力戰,不知智取,難道他束著雙手,任你擒獲麼?」言畢,便問偵騎道:「我見前面有一大山,此山叫作何名?」為將須明地理,觀此益信。偵騎道:「名叫牛頭山。」撒敦道:「哥哥專會使刁,查了敵將姓氏,還要問著山名,有何用處?」燕帖木兒之狡,借撒敦口中敘出,映帶無痕。燕帖木兒怒道:「你不要瞎說!我非顧著兄弟情誼,管教你一頓杖責。」從燕帖木兒口中自陳私弊,用筆尤妙。撒敦伸舌而退。燕帖木兒換了微服,帶著偵騎數名,出營自去,直到天晚,方才回營。
  次日升帳,召諸將面囑道:「我昨晚登牛頭山,望見敵營扎住山後,料他是倚山自固的意思,但山中有小路可通,我若乘高壓下,便可踏破敵營,可奈敵營雖破,敵將必逃,若要追擒,也是難事,不若引他入山,使入陷穽,我卻前後夾攻,令他無路可走,自然一鼓成擒了。」眾將都拍手稱善,燕帖木兒命八都兒道:「你今夜引兵千名,潛上牛頭山,就小路中掘著陷坑,斬木掩覆,上表暗記,令我軍便於趨避,敵兵易致誤入,方好成功。至陷坑造就,你可越山劫營,准敗不准勝,俟敵兵趕來,你卻誘他入小路,我自有兵接應,休得違慢!」八都兒依令去訖。又命裨將亦訥思道:「你率兵千名,備著撓鉤,就山上小路旁,左右伏著,待敵兵入穽,便好一一擒住哩。」亦訥思亦去。又命撒敦道:「你領兵萬人,沿山繞轉,就敵營左右埋伏,但聽山上有號炮聲,你便殺出,斷他後路,不得有違!」撒敦亦領命去了。復命諸將道:「你等隨我上山,視我大纛所向,奮力殺敵,明日可滅此朝食了。」眾將唯唯聽命。到了傍晚,命將士飽餐畢,隨飭各帶乾糧火具,向牛頭山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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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5 05:56:0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回 援大都爵帥馳歸


  是時八都兒已掘好陷坑,乘夜越山,去劫敵營。敵營中設有探馬,偵得八都兒到來,便去稟報主將。駙馬孛羅帖木兒,年輕好勝,就上馬領兵,出營搦戰。八都兒上前對仗,略戰數合,佯作慌張的形狀,棄戈退走。孛羅帖木兒不知是計,即趨馬奮追,平章答失雅失帖木兒,與院使撤兒討溫,亦出營接應,撤兒討溫道:「駙馬追去,恐防有失,況夜色淒其,山嶺狹隘,倘有不測,必致敗挫,不如遣人禁他前進,方可無虞。」答失雅失帖木兒聞言,便遣使去訖,俄得去使回報,駙馬言月色甚明,可以夜戰,請平章院使速即接應,可以殺盡敵人。撤兒討溫復道:「營寨亦是要緊,請平章守住勿動,我帶兵接應便了。撤兒討溫,亦頗仔細。答失雅失帖木兒應著,便分兵與撤兒討溫,長驅進發。
  時孛羅帖木兒已被八都兒誘進山中,走入間道,猛聽得一聲鼓響,山岡上火炬齊明,豎著一面大纛,上書太平王右丞相等字樣。孛羅帖木兒道:「燕帖木兒在此,我等快上岡去,刺殺了他。」言未畢,山上已馳下將士,來敵孛羅帖木兒。孛羅帖木兒尚不畏怯,奈因嶺路逼窄,不便戰鬥,只好勒馬退回,不期撲塌一聲,連人帶馬,跌入陷坑去了。亦訥思早已留意,便命軍士鉤起孛羅帖木兒,捆而去。
  孛羅帖木兒部下士卒,爭思來救,無如走近一個,陷落一個,走近兩個,陷落兩個,那時也只好尋路逃走。偏偏燕帖木兒的將士,四面殺來,心中一慌,足下更走立不穩,一半跌入陷坑,一半死於刃下。
  此時的撤兒討溫,尚未知前軍敗狀,領兵入山,步步為營。一入間道,已望見大纛飛揚,料知孛羅帖木兒必遇伏兵,前去定必無幸。奈又不能不急急馳救,只好硬著頭皮,驅馬進去,一面令左右分射,以備不虞。誰知山上的喊殺聲,漸漸逼緊,雖是嚴行備御,究竟不免心虛。轉瞬間敵已四至,任你如何放箭,總是射他不住。撤兒討溫,命軍士隨射隨退,未及數武,見軍士都鑽入地中,慌忙察視,自身亦隨馬而陷。幾似《封神傳》中的土行孫。兩旁突出亦訥思軍,又被他搭上撓鉤,捆縛去了。餘眾走投無路,只得大呼乞降。
  答失雅失帖木兒坐守營盤,專聽軍報。遠遠的聞有炮聲,心中正忐忑不定,忽營外有兵到來,還道是撤兒討溫等回營。正欲出來探問,不意來兵很是兇猛,如攪海龍一般,搗入營中。答失雅失帖木兒急上馬抵敵,湊巧遇著撒敦,一槍刺來,正中左腕,倒僕馬下。撒敦麾下的軍士,便來抓住,拖了過去。
  北軍頓時駭散,由撒敦追擊一陣,殺死多名。是時天尚未明,撒敦即縛送答失雅失帖木兒,上山報命。燕帖木兒復命他追趕溃卒,他即回馬下山,逐溃卒出古北口,然後回軍。
  這邊的燕帖木兒,收集各軍,整轡回營。時方天曉,由軍士推上孛羅帖木兒及撤兒討溫、答失雅失帖木兒。燕帖木兒拍案道:「你等助逆叛順,死有餘辜,本爵帥不便饒你!」孛羅帖木兒等亦大聲話詈,即由燕帖木兒申明軍法,喝令斬首。
  須臾,已將首級三顆,呈上帳前。
  燕帖木兒方遣人奏捷,帳外又遞到緊急文書,由燕帖木兒展閱一周,即語諸將道:「叛王也先帖木兒,與禿滿迭兒,又陷通州,將到京師。京中已召我還援,我等勤王要緊,速即啟程。」此處北軍,借燕帖木兒敘明,又是一種筆法。諸將不敢有慢,當即隨燕帖木兒拔營而南。趲途兩日,即到通州,時已日色銜山,晚煙四起。諸將請擇地立營,燕帖木兒道:「寇敵將近,不馳去殺他一陣,還待何時!」說著,已揮兵疾進,約數里,即遇敵兵。敵兵未曾防備,狼狽奔趨,燕帖木兒追殺裡許,因天色昏暮,才命下營。
  次日黎明,復整兵追敵,西至潞河,見北軍已在河北,列陣以待,人如排牆,燕帖木兒倒也不敢進逼。至夜間,欲渡河擊敵,奈隔岸火光透澈,映入河流,好似掣電空中,群芒四射,因此按兵不動。待到黎明,遙望敵營中已無聲響,只有人影模糊,尚是沿河立著。此時也無暇細辨,便麾兵結筏渡河,各軍安然西渡。及達彼岸,各持刀砍人,不意統是黍稭做成,上披氈衣,地土積草,尚有餘燄未熄,才曉得敵已夜遁,但放火植稭,作為疑兵罷了。燕帖木兒也有被欺之時。
  燕帖木兒憤甚,復率兵窮追,將抵檀子山,四面都是棗林。這棗林中恰有敵兵伏著,陡從斜刺裡殺出,虧得燕帖木兒軍律素嚴,不為所迫,猛見也速帖木兒、禿滿迭兒,糾合陽翟王太平,國王朵羅台,平章塔海軍,踴躍前來,差不多有五六萬人。燕帖木兒不敢輕敵,只先令軍士列好陣勢,前面持弓矢,後面執刀盾,又後面挺戈矛。直待敵兵逼近,一聲令發,萬矢齊射,勢似飛蝗,偏敵兵持盾而前,冒死上來。燕帖木兒復令止射,驅刀盾、戈矛兩隊,直前抵格。兩軍混戰一場,互有死傷,看看紅日將落,敵兵毫不退卻,只管捨命相持。
  燕帖木兒子唐其勢,見各軍戰敵不下,惱動性子,撥馬臨陣。陽翟王太平,挺槍來戰,唐其勢大吼一聲,嚇得太平倒退。未及數步,已被唐其勢用戈刺著,翻身落馬。軍士乘勢蹴踏,把太平肉體,變作爛屎相似了。敵兵見太平被殺,頓時驚溃。燕帖木兒就此趕上,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方欲收軍,巧值撒敦到來,得了一支生力軍,便命引兵再追,自率大軍南歸。撒敦追了數十里,見敵兵四散逃去,殺斃了數百名,也即回來。
  會上都諸王忽剌台,指揮阿剌鐵木兒,及安童等,復攻入紫荊關,進犯良鄉,游騎逕逼京南。此處用直敘法,視前又變。燕帖木兒聞警,即循北山西行,令將士脫銜系囊,盛莝豆飼馬,且行且食。晨夜兼程,至蘆溝河,並不見敵。嗣得探報,忽剌台等已聞風西竄了。
  燕帖木兒因已抵京師,遂入覲懷王,甫至肅清門,都人士焚香迎接,羅拜馬前。燕帖木兒辭不敢受,都人齊聲道:「非王爺忠誠報國,民等何能更生?此恩此德,敢不拜謝!」燕帖木兒下馬慰勞道:「此皆天子威靈,我有何力可言?」此時的燕帖木兒,幾似古之名將,無以加之。及至內城,懷王親出迎師。燕帖木兒下馬行禮,由御手扶起,相偕入城。隨即賜宴興聖殿,賞給無算,親授太平王黃金印,盡歡乃散。燕帖木兒擬休息數日,再行出兵,忽接撒敦軍報,古北口又被陷了。正是:
  兩都軍報無虛日,萬里烽煙未靖時。
  未知何人陷入古北口,且看下回分解。
  本回純敘燕帖木兒戰事,見得上都各軍,均不足與燕帖木兒相敵,燕帖木兒,信一元代之梟雄哉?讀《元史·燕帖木兒列傳》,未嘗不臚敘戰跡,而寫生妙手,卻不若此書之為良。蓋彼第直錄事實,而此且曲為描摹﹔不特渲染戰爭,並舉燕帖木兒之權詐,亦揭露紙上,吳道子之手筆,亦無以過之。且旋師入京時,卑以自牧,讓美君王,處處似忠,實處處是詐﹔周公恐懼流言日,王恭謙恭下士時,讀此益無限生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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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7 05:41:37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回     倒剌沙奉寶出降


  卻說燕帖木兒得撒敦來文,報言古北口復陷,心中大憤,即日召集各軍,出京北去。途次又接紫荊關急報,苦難分身,只得遣快足至遼東,飛調脫脫木兒西援。看官!你道陷古北口及紫荊關的兵馬,從何而來?原來就是禿滿迭兒,及忽剌台、阿剌鐵木兒等軍。禿滿迭兒等,被燕帖木兒殺敗,逃出口外,會集散卒,定議分攻,禿滿迭兒自率一軍襲古北口,忽剌台、阿剌鐵木兒、安童、朵羅台、塔海等,聯軍襲紫荊關,意欲兩面夾攻,令燕帖木兒無暇兼顧,可以轉敗為勝。計非不佳,奈庸駑何?不意燕帖木兒煞是神勇,禿滿迭兒方入古北口,燕帖木兒已到檀州,兩軍南北各進,即行對壘,一場大戰,禿滿迭兒復敗,溃走遼東。後軍被燕帖木兒截住,無處投奔,統軍的頭目,乃是東路蒙古萬戶哈剌那懷,看得兵勢垂危,只好束手乞降。燕帖木兒收了降眾,共得萬人,也不暇悉心檢查,只留部將數人,約束士卒,守住古北口,自率健卒兼程西進,去援脫脫木兒。餘勇可賈。
  脫脫木兒前奉調發兵,只帶著四千人,到紫荊關,與忽剌台等對陣。兩造人數,相去甚遠,北軍約三四萬名,脫脫木兒與關上守將相合,尚不達萬人。暗思眾寡不敵,恐遭敗仗,不如固關嚴守,還好勉力支持。至燕帖木兒星夜趕到,很是喜慰。燕帖木兒查明情形,便與脫脫木兒道:「我兵遠來,敵人尚未知曉,你且開關搦戰,誘他入關,我出大軍伏在關內,他若冒昧進來,便好閉住關門,殺他一個精光哩。」
  脫脫木兒領命,即率本部四千人,大開關門,來戰北軍。北軍逗留關外,已是數日,猛見脫脫木兒出戰,倒也吃了一驚﹔及見出關的兵士,不過數千人,頓覺膽大起來,當下分作兩翼,來圍脫脫木兒。脫脫木兒不及退還,已被敵軍裹住,他本恃有後援,一些兒沒有害怕,便奮起精神,馳突圍中。
  燕帖木兒在關內覷著,見脫脫木兒不能脫身,恰變了一計,令關上故意鳴金,促脫脫木兒退歸,一面命關吏虛掩半扉照燕帖木兒原計故意參換,是文中化板為活法。敵軍裡面的阿剌鐵木兒,望著關中的模樣,大叫道:「此時不急搶關,尚待何時?」言未畢,已挺戈躍馬,奔入關中。自來尋死。忽剌台、安童、朵羅台、塔海等,只恐阿剌鐵木兒占著頭功,也即策馬隨入。一入關門,見守卒在前散走,還道他是避鋒逃命,又緊緊的追了一程。驀然間四面八方,互發炮聲,伏兵一時齊起,統行殺到。忽剌台、安童、朵羅台、塔海等,知事不妙,忙即退回,奈後面的兵士,相率入關。前後擠緊,運動不靈。待退近關門,已是多半被殺。那時忽剌台、安童等,如漏網魚,如喪家狗,只想跑出關外,逃脫性命,偏偏關門已閉得很緊。這一嚇非同小可,險些兒連三魂六魄,都飛至鬼門關!如果嚇死,或得保全首領。忙麾兵斬關欲遁,忽關門左右,又閃出無數健卒,大刀闊斧,前來阻住。背後又是燕帖木兒領軍追來,忽剌台等只是哭不出的苦,勉強馳突,不消片刻,安童、塔海兩人,馬首被刺,俱墮馬下,活活的被人擒去。忽剌台、朵羅台急得沒法,左右亂撞,驟被流矢射著,一同墜馬,也只得閉目就擒了。
  是時的阿剌鐵木兒,尚似瘋犬一般,東衝西突。燕帖木兒知他驍悍,但令部將纏住了他,與他車輪般的廝殺。至忽剌台等俱已擒住,便一擁上前,任他力大如牛,也被眾人牽倒。待捆縛停當,已是身受數創,奄奄一息。燕帖木兒宣令道:「降者免死。」於是入關的北軍,都做了矮人兒,情願投誠。
  當下重開關門,接應脫脫木兒,誰知關門外已虛無一人。驚人之筆。看官道是何故?原來阿剌鐵木兒等入關時,各軍俱隨著主帥,一擁入關,外面與脫脫木兒相持,也不過數千人。脫脫木兒見北軍中計,格外奮勇,一枝大戟,隨手飛舞,觸著他原是喪生,讓著他還要顛仆,敵軍正支持不住,又見關門忽閉,越加驚慌,一古腦兒向北遁去。脫脫木兒驅軍力追,復斬殺了一大半,只有寥寥數百人,命不該死,四散逃脫。敘得明淨。
  脫脫木兒已經回軍,方遇著大軍接應,彼此說明,統喜歡的了不得,大家奏著凱歌,陸續歸營。燕帖木兒休兵兩日,即親押囚車,送至京師。懷王迎入,又有一番宴賞,無庸細說。
  先是燕帖木兒曾遣人召陝西平章探馬赤,行台御史馬紮兒台,皆不至。及懷王即位,頒詔陝甘,復被他焚毀詔紙,執使送上都。既而浙江省臣,亦拒絕詔使。由使臣還報,懷王大怒,即與燕帖木兒商議,欲一律誅戮。燕帖木兒模稜兩可,因此詔尚未下。左司郎中自當,聞著此信,謁見燕帖木兒道:「雲南、四川,今尚未定,若復殺行省大臣,轉恐激變,不如俟上都平定,再議降罰未遲!」燕帖木兒尚沈吟未決,俄得河南警報,靖安王闊不花等,一作庫庫布哈。叛應上都,自陝西破潼關,克閿鄉、陝州,複分兵北渡河中,趨懷孟,南過武關,逼襄陽,猖獗的了不得了。燕帖木兒閱畢,便進謁懷王,詳述河南軍事,並把自當所說的言語,亦復陳一遍。懷王道:「上都未平,原是可慮,看來又要勞卿一行。」燕帖木兒道:「毋勞聖慮,臣已密令齊王月魯帖木兒,及東路蒙古元帥不花帖木兒,進攻上都去了。」遣齊王等攻上都,原是燕帖木兒妙算,但懷王尚未聞知,已見燕帖木兒擅權之漸。懷王道:「卿算無遺策,料必成功。」燕帖木兒謝獎而退。過了旬日,果然紅旗報捷,上都已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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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泰定後別州安置



  自梁王王禪等敗回上都,聲勢日衰,幸都城尚未被兵,所以殘喘苟延。至齊王月魯帖木兒,元帥不花帖木兒等,受燕帖木兒密令,舉兵趨上都,於是都城受圍。王禪等率兵出戰,屢為所敗,人心大駭。且因禿滿迭兒逃還遼東,忽剌台等統已敗沒,城孤援絕,士無鬥志。獨倒剌沙談笑自若,恰似沒事一般。存心已壞,自可無憂。王禪與他會議數次,也不見有什麼法兒,自思身陷圍城,危險萬狀,不若乘夜逃走,還是三十六計中的上計。主意已定,便於夜間托詞巡城,登陴四望,歎息了一口氣,竟縋城自去了。
  城中失了王禪,越加惶懼,倒剌沙竟暗中遣使,通款齊王,約定次日出降。齊王月魯帖木兒,自然准約。越日遲明,果見南門大啟,任他進去。月魯帖木兒等,即麾兵入城,倒剌沙奉著御璽,伺候道旁,由齊王接著,他即屈膝請安,把璽呈上,且口稱請死。齊王道:「這事我難作主,須候大都裁奪!」遂令左右帶著倒剌沙,一面將御璽藏好。方思驅馬再進,忽見遼王脫脫,領著數十騎,持刀前來。齊王望將過去,不是來降的情狀,即整備迎敵。脫脫到了齊王馬前,竟用刀刺入,虧得齊王早已防著,也用刀相抵,不到數合,齊王麾下的將士,都上前效勞,你一槍,我一刀,兵鋒環繞,將脫脫剁成數段,其餘數十騎,統死於亂軍之中。脫脫還不愧為忠。齊王馳入行宮,查明後妃人等,俱還住著,只小皇帝阿速吉八,不知去向。及詰問泰定皇后,但有滿面淚痕,嗚嗚哭泣,反令人厭煩得很,遂抽身出外,只命部兵監守宮門,盤查出入罷了。阿速吉八想為倒剌沙殺斃。
  上都已定,當由齊王飭使齎奉御寶,及諸王百司符印,概攜送入京。還有倒剌沙等一班俘虜,也派兵押解京師。懷王聞上都捷音,快慰異常,諸王百官等統上表慶賀。中書省臣且奏言上都諸王大臣,不思祖宗成憲,遽被倒剌沙所惑,屢犯京畿,幸賴陛下神武,王禪等相繼敗亡,今上都亦已平靖,所有俘囚,應明正典刑,傳首四方,借示與眾共棄之意。奏入照准,先將阿剌帖木兒、忽剌台、安童、朵羅台、塔海等,斬首示眾。一面御門受俘,命將倒剌沙等,暫羈獄中,自登興聖殿受了御寶,分檄行省內郡,罷兵安民。
  是時靖安王闊不花,方大破河南守兵,獲輜重數萬,進拔虎牢,轉入汴梁。忽聞上都被陷,咨嗟不已。嗣又得懷王詔諭,料知獨木難支,乃逡巡引去。惟四川平章政事囊嘉岱,自稱鎮西王,以左丞托克托為平章,前雲南廉訪楊靜為左丞,燒絕棧道,獨霸一隅。其餘行省各官,都隨風轉篷,但教祿位保存,無不拱手聽命。一班飯桶。
  懷王又封賞功臣,以燕帖木兒為首功,賜號答剌罕,子孫世襲,又賜他珠衣兩件,七寶帶一條,白金甕一,黃金瓶二,還有海東白鶻青鶻,及白鷹文豹等物,不計其數﹔尋設大都督府,令他統轄,飭佩第一等降虎符,並命他驅至上都,遷置泰定後妃,並料清軍務。
  至燕帖木兒出發後,又下詔懸賞,購緝逃犯。於是王禪、紐澤撤的迷失、也先鐵水兒及倒剌沙兄馬某沙等,盡被拿到。還有湘寧王八剌失裡,曾附和忽剌台等南侵冀寧,至是被元帥也速答兒捕獲,械送京師。懷王命將倒剌沙磔死,王禪賜自盡,紐澤撤的迷失、也先鐵木兒、馬某沙等皆棄市。倒剌沙最不值得,若早知如此,想亦不願奉寶出降了!並將罪犯的妻孥家產,分給功臣。只八剌失裡,罪從末減,留錮獄中,總算還保全首領,九死一生,這且慢表。
  且說燕帖木兒到了上都,由齊王月魯帖木兒,及元帥不花帖木兒,出城迎入,彼此敘過寒暄,方談及遷置後妃的命令。月魯帖木兒道:「我早已飭兵守宮,除阿速吉八不知下落外,所有泰定後妃以下,盡行錮著,一個兒不曾放脫。」燕帖木兒點首稱善。隨即起身離座道:「我且入宮傳旨,令他整備行裝,以便遷置。明日就可要他動身了。」月魯帖木兒道:
  「甚好!請公自便。」
  燕帖木兒別了齊王,遂入行宮,早有宮女報知泰定後妃,泰定後聞知此信,恐有不測的命令,急得面色倉皇,形神黯淡。還有妃子必罕,及速哥答裡兩姊妹,統是嬌軀發顫,帶哭帶抖,縮做一團。燕帖木兒到了宮門,守兵早已分隊站著,讓開正路,由燕帖木兒趨入。燕帖木兒一入宮中,見後妃等並不相迎,未免懷著懊惱。方欲瞋目呵叱,忽眼簾中映入紅顏,不覺為之一迷。尋見泰定後欠身欲起,悲慘中帶著數分嫋娜,正是徐娘半老,猶存丰韻,已令人憐惜不禁。背後又立著一對姊妹花,綠鬟高擁,粉頸低垂,鳳目中統含著一泡珠淚,尤覺楚楚可憐。是所謂尤物移人。
  當下站著一旁,向泰定後道:「皇后不必驚慌!大都也沒有嚴命,不過因皇后在此,殊多不便,所以暫令移居,一切服食,盡可照常,毋庸耽憂!」泰定後潸然道:「先皇歿後,擁立皇子,統是倒剌沙的主意,我輩女流,並無成見,目今嗣子已亡,大勢一變,剩我嫠婦數人,備嘗苦況,也是夠了,還要移居何處?」只諉罪倒剌沙,不用正詞駁詰,已見其志在偷生。燕帖木兒道:「無非移居東安州,途程尚近,無慮艱阻,諸請放心!」泰定後復道:「今日要我遷居,他日即索我性命,始終總是一死,不如死在此處!」燕帖木兒不待說畢,忙婉言慰勸道:「皇后後福正長,休要自尋煩惱,將來要做太平王妃,自然有福。若慮有意外情事,但教我燕帖木兒存著,都可挽回。明日請皇后暫赴東安,所有宮中侍從,盡可帶去,途中自有妥卒保護﹔如有人敢來欺凌,我燕帖木兒誓不與他干休!」獨力愛護,泰定後妃應該以身報德。
  泰定後方轉悲為喜道:「既有太平王照拂,我等如命起程便了。」一面說著,一面命兩妃向前拜謝。此時一對姊妹花,也漸覺開顏,遵著泰定後囑咐,分花拂柳的走近燕帖木兒前一同斂衽。急得燕帖木兒答禮不及,忙避開一旁,連稱不敢。並將那一雙色眼,細瞧兩妃,兩妃也似覺著,抬起頭來,向他微笑。這樣情景,幾乎無可摹擬,只小子曾記有兩句古詩,彼此湊合,頗得神似,其詞云:
  目含秋水雙瞳活,心有靈犀一點通。
  畢竟泰定後妃,何日登程,容待下回說明。
  上都淪陷,天順帝不知所終,著書人依史敘錄,原不能憑空捏造,構一死證。但奉寶出降者為倒剌沙,則幼主之死,出自倒剌沙之手,應無疑義。倒剌沙始以寵利自私,致僨國事,及勢處窮蹙,乃戕主奪璽,出降軍前,是殆人類所不齒,較諸王禪等之臨難遁去,尤覺死有餘辜!大都磔屍身名兩裂,後世臣子,可作炯戒!若夫泰定後之身遘憂危,稍具節烈,應即捐軀以殉。況移置東安之命,接踵而來﹔燕帖木兒又為發難之首領,平昔未曾厚遇,能望其竭誠保護,不作他想乎?是回敘移置後妃事,已將燕帖木兒心跡,隱約表明,匣劍帷燈之妙,可即於本回中見之。迨閱至後文,圖窮匕見,更知伏筆之不虛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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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回     四女酬庸同時釐降


  卻說泰定二妃,與燕帖木兒打了照面,一笑傳情,這時候的燕帖木兒,心癢難搔,恨不得將兩個麗姝,吞下肚去。只因眾目共睹,不便動手躡腳,沒奈何定一回神,站定身軀。待兩妃復了原處,方向泰定後道:「明日後如動身,當備輩派兵,護送至東安州。」泰定後應著,燕帖木兒方出行宮。
  是夕,竟不成寐,默默籌畫,想定了一個法兒,方才有些疲倦。朦朧片刻,便聞雞聲,當即披衣起牀,俟盥洗進膳後,就跑入行宮。見過泰定後妃,復代為收拾行裝,連脂盝粉函等件,無不凝神檢點,親手安排。至料理清楚,方出來面囑親兵,教他途中伺候後妃,須格外週到,不得有誤。吩咐畢,再入宮導引後妃,出宮駕輿,自己亦上馬揚鞭,送她們出城。
  正啟行間,對面來了京使,不得不下馬相見。當由京使宣詔,命他即日入朝。燕帖木兒很是懊喪,奈不好當面直言,只得與京使敷衍數語,要他入城待著,以便偕行。
  京使驅馬自入,燕帖木兒加鞭疾出,趕至泰定後妃輿旁,和顏悅色的說道:「今日後妃東去,本擬護送出境,奈大都又頒敕召回,不好遲慢,萬望此去自愛,切勿苦壞玉軀!他日相見有期,決不負言!」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真男子!泰定後也即稱謝,兩妃亦從旁插口道:「王爺亦須珍攝!我姊妹二人,得仗庇護,也不忘恩!」此心已許君矣。說著,又覺得四目盈盈,淚珠欲下。燕帖木兒幾不忍舍,無如此時只好暫別,乃淒然語著道:「我去了!前途保重!」好似長亭送別。於是勒馬而回。臨別時,猶返顧去車,悵望不已,直至去車已遠,才縱馬入城。
  是日午後,即與京使並轡還朝,入見懷王,報明遷置後妃事,並問懷王何故立召。懷王道:「上都平定,餘孽掃除,這般大功,統由卿一人造成,朕所深感。但朕的本意,帝位須讓與長兄,所以召卿還商,即擬遣使北迎。」燕帖木兒聞言,一時竟難置詞,句中有眼。好一歇不答懷王。懷王復道:「卿意如何?」燕帖木兒道:「自古立君,有立嫡、立長、立功三大例。以立長言,陛下應讓位長兄﹔以立功言,陛下亦不妨嗣位。唐太宗喋血宮門,後世尚稱為賢君呢。」引唐太宗故事,直是教懷王殺兄。懷王道:「說雖如此,然朕心終屬未安,寧可讓位朕兄,兄如不受,再作計較!」著眼在末二句。燕帖木兒道:「今歲已值隆冬,漠北嚴寒,未便行道,俟來春遣使未遲。」懷王道:「朕兄還京師,不妨以來春為期﹔惟朕處遣使,應在今冬,免得朕兄懷疑。」燕帖木兒道:「但憑陛下裁處!」
  懷王道:「社稷已安,宗廟無恙,朕與卿亦可稍圖娛樂。聞卿家只有一妃,何勿再置數人?宗室中不乏良女,由卿自擇﹔朕可即日詔遣。」燕帖木兒道:「陛下念臣微勞,竟替臣想到這層,天恩高厚,何以為報?但陛下且未冊定正宮,臣何敢竟尚宗女,請陛下收回成命!」懷王道:「朕及大兄生母,尚未追尊,如何便可立後?」懷王尚知有母,較燕帖木兒心術略勝一籌。燕帖木兒道:「追尊皇妣,原是要緊,冊立皇后,亦難從緩,上承廟祀,下立母儀,兩事並重,應請同日舉行。」懷王既欲讓兄,何必驟立皇后,此由燕帖木兒乘隙盅君,欲立後為內閒耳,看官莫被瞞過。懷王道:「且待來春舉行。」燕帖木兒才退。
  過了一日,竟由懷王下詔,賜燕帖木兒以宗女四人。燕帖木兒道:「我昨日已經面辟,如何今日邀賜?這事卻使不得!我當入朝固謝。」意中已有他人,所以欲去固辭。便命役夫整輿,甫出大門,猛聽得一陣弦管聲,由風吹至,不禁驚訝起來。尋見有繡幰四乘,導以鼓樂,護以侍從,車馬雜沓,冉冉來前。不由得失聲道:「啊喲!公主等已來了,如何是好?」正說著,宣敕官已加鞭至門,下馬與燕帖木兒相見。燕帖木兒不得不斂容迎入。當由宣敕官恭讀詔書,令燕帖木兒接旨。燕帖木兒照例跪聽,詔中無非是盛敘功勞,合頒優賜,特遣宗女四人,侍奉巾櫛,並媵女若干名,該王毋得固辭!
  燕帖木兒謝恩而起,接過詔軸,懸掛中堂,宣敕官又向他賀喜。燕帖木兒道:「這事從何說起?我已陛辭盛賜,今反命尚四公主,自問何德何能,敢邀釐降!還請公傳語折回,我即來朝面奏,斷不使公為難!」宣敕官笑道:「王爺未免太迂!聖旨豈可違得?況四位公主,已經釐降,也不便中道折回,請王爺不必遲疑!今日系黃道良辰,即可謝恩成禮呢。」言畢,即命侍從等導入繡幰,停住大廳。一面令從人治外,媵女治內,所有鋪設等件,除太平王邸現成佈置外,其餘盡出帝賜。
  太平王邸本闊大得很,從前罪犯第宅,大半撥給,京師裡面,幾乎占了半城。邸中僕從如雲,更兼四公主帶來的侍從,又不下千名,內外陳設,眾擎易舉,不消一二時,即已措辦整齊。當請燕帖木兒祭告天地,並向北闕謝恩,然後請四公主下輿,先行了君臣禮,後行了夫婦禮。此時的燕帖木兒,又驚又喜,又喜又憂,但已事到其間,無從趨避,樂得眼前受享,再作區處。夫婦禮成,又請出繼母公主察吉兒,再行子婦相見禮,然後洞房合巹。此時的太平王妃不知哪裡去了。諸王百官,復陸續趨賀,綠酒紅燈,大開綺席,瓊漿玉液,盡是奇珍,說不盡的繁華,寫不完的喜慶。
  到了黃昏席散,宣敕官與賀客等,俱已散去,那時燕帖木兒返入洞房,由四公主列坐相陪,霞觴對舉,綺縠生香,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況燕帖木兒本是個色中餓鬼,見這如花似玉的佳人,哪有不移篙相接?左擁右抱,解帶寬衣,夜如何其,其樂無極!設非有牛馬精神,安能當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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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二使勸進剋日登基



  次日,復入朝面謝。退朝後,又與那四位公主,把酒言歡。方在十目調情的時候,突見侍女中有一淡裝婦人,年可花信,貌獨鮮妍,比較四位公主,色澤不同,恰另有一種的天然丰韻。當下觸目動心,未免呆定了神,連公主等與他談話,也不暇理睬。公主等動了疑衷,慇懃動問,他自覺好笑,遂打著謊語道:「我適記起一樁國事,擬於今晚草奏,適與公主等飲酒談心,幾致忘卻,所以一經想著,不覺馳神。」四公主齊聲道:「王爺既有軍國重事,何不早說?免得以私廢公。」燕帖木兒道:「不妨!晚間起稿未遲。現在有花有酒,不如再飲數樽。」於是復同酌了一回,始命撤席。乘著酒興,別了繡闥,竟踉蹌至書齋,密命心腹小廝,潛召這淡裝小婦。
  不一時,小廝導著少婦,亭亭而至。見了燕帖木兒,便上前請安。燕帖木兒命她起立,仔細瞧著,眉不畫而翠,唇不脂而紅,顏不粉而白,發不膏而黑,秀骨天成,長短合度。俗所謂本色貨。那少婦從旁偷覷,見燕帖木兒身材,長逾七尺,虎頭猿臂,燕頷豹頸,精神充滿,氣宇深沈,似乎人間男子,要算他一時無兩。婦人窺男子,較諸男子窺婦人,尤進一層。兩下相對,脈脈含羞,又被這燕帖木兒釘住雙目,頓覺桃花面上,愈映緋紅,遂俯著首拈那腰帶。燕帖木兒乃啟口問道:「你是何處人氏?」連詢數聲,竟不見答。
  燕帖木兒不禁驚訝,猛見小廝尚站著一旁,就命他退去,然後再問少婦。只見少婦顰著雙眉,嗚嗚咽咽的說道:「承蒙見問,言之可愧,妾數年前亦為命婦,今則家亡身辱,充沒官掖,隨著公主前來,尚算皇恩高厚,命該如此,還有何說!」燕帖木兒見她愁容慘淡,口齒清明,益覺由憐生羨,由羨生愛,遂堆著滿面笑容,婉詞再詰。嗣經少婦說明,方知少婦不是別人,乃是前徽政院使失列門的繼妻。聞名之下,我亦一驚。燕帖木兒太息道:「宦途危險,家室仳離,失列門亦不必說了﹔累你青年少婦,寂守孤幃,豈不可痛?」少婦聽了此言,禁不住淚下兩行。燕帖木兒複語道:「你既到了我家,我不願辱沒你!」如何叫作辱沒。少婦道:「全仗王爺庇護。」說至護字,已被燕帖木兒攬住嬌軀,擬把她置諸膝上。看官!你想燕帖木兒膂力過人,雖明知少婦乏力,輕輕一扯,奈少婦已倒入懷中,彷彿如小兒吃奶一般,緊貼住燕帖木兒胸前。燕帖木兒替她拭淚,又溫存了一番,情投意合,男貪女愛,竟攜手入幃,同赴陽台去了。好一件軍國重事。公主等只道出草奏牘,不去驚動,直至更深人靜,方令侍女促眠。那時兩人早雲收雨散,一同起牀,訂了後約,各歸內寢,這且慢表。
  且說時光易過,殘獵復催,轉瞬間已是天歷二年,懷王冊妃弘吉剌氏為皇后。後名卜答失裡,系魯國公主桑哥吉剌女,曾與懷王出居建康,並徙江陵,至懷王入京,也隨駕同行。懷王以艱苦同嘗,應該安樂與共,因冊立為後。為後文謀殺明宗後及安置東安州張本,所以特書其名。一面追尊生母唐兀氏,及兄母亦乞列氏,為武宗皇后。再遣使臣撤迪哈散等,馳赴漠北,恭迓周王。
  撤迪等至周王行在,由周王召見,問明大都情狀。撤迪一一陳明,並啟周王道:「大王以德以長,應有天下﹔況臣奉命前來,原是請大王早正帝位,一則安天下的人心,二則成皇弟的讓德,事機相迫,幸勿遲疑!」周王道:「平定上都,統是吾弟一手安排,且已稱帝改元,君臣分定﹔我若再即尊位,豈不是多了一帝麼?」周王自知亦明。撤迪道:「仁宗靖變,迎立武宗,至武宗賓天,仁宗始承大統,故例猶在,盡可踵行。」周王道:「據你說來,我即位後,可規仿前制,立朕弟為皇太子麼?」撤迪道:「這個自然,兄弟禪讓,仁德兩全,頗不是追美堯舜麼?」援仁宗故例,已是不符,又雲可追美堯舜,尤屬牽強。周王意尚未決,復集府史等商議。府史等侍從多年,遇著這樁絕大的喜慶,哪個不想攀龍附鳳,做個冊命功臣!既遇周王諮詢,自然極力贊成,殷殷勸進。周王乃決計即位,遂於天歷二年春正月,設帝幄於和寧北陸,禮儀仍舊,氣象式新。漠北諸王大臣及撤迪、哈散等,相率入賀。大出懷王意料。越日,又有兩使自燕都到來,系輦奉金銀幣帛,進供御用。兩使為誰?一是前翰林學士不答失裡,一是太府太監沙剌班。既到行幄,即入帳覲賀。是時周王和世■,已即位為帝,小子不得不改稱﹔因他後來廟號,叫作明宗,自然遵例稱明宗了。明宗見過兩使,慰問數言,當由兩使齎呈貢物。明宗很是心喜,便命撤迪等還京師。並諭撤迪道:「朕弟向覽書史,近時得毋廢棄否?聽政有暇,總宜與賢士大夫常相晤對,講論史籍,考察古今治亂得失。卿等至京師,當將朕意轉告,毋違朕命!」令尹子圉故事,明宗胡未之讀,乃亟亟於為帝耶?撤迪等唯唯而返。
  到了京師,即將明宗面命,傳告懷王,懷王嘿然不答。已具異心。是夕,即召燕帖木兒入議。燕帖木兒進談多時,左右大都屏退,無從聞悉秘言。為下文伏線。次晨,便遣燕帖木兒奉皇帝寶赴漠北,以知樞密院事禿兒哈帖木兒,御史中丞八即剌,翰林直學士馬哈某,瑞典使教化的,宣徽副使章吉,僉中政院事脫因,通政使那海,大醫使呂廷玉,給事中咬驢,中書斷事官忽兒忽答,右司郎中孛別出,左司員外郎王德明,禮部尚書八剌哈赤等從行。復命有司奉金千五百兩,銀七千五百兩,幣帛各四百匹,及金腰帶二十,備行在賞賜之用。懷王又飭在京諸臣道:「寶璽既已北上,繼今國家政事,應遣人奏聞行在,我不便專擅了。」廷臣都贊揚懷王讓德,冠絕古今。
  正是:
  有口皆碑周泰伯, 昧心誰識楚靈王?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讀《燕帖木兒列傳》,前後尚宗室女,至四十人,本回第稱四公主,是舉其最先釐降者而言。若失列門妻一段,觀《文宗本紀》,亦曾有其事,並非著書人好為捏造。是燕帖木兒荒淫之漸,固自懷王導成之。其餘所述大政,概見正史,惟經著書人略為渲染,則當時所行之政跡,俱屬有隙可尋,謂之演義也可,謂之評史,亦無不可也。夫懷王襲位,本其初志,所謂讓兄者,特其矯情耳。燕帖木兒知之最深,故受賜最厚。周王和世■,未曾入京,遽正大位,曾不知他人已耽耽其旁,欲以之為嘗試地,而在己且願供玩弄而不之悟也。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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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中逆謀途次暴崩


  卻說明宗即位後,飭造乘輿服御,及近侍諸服用,準備啟行。且命中書左丞躍裡帖木兒,籌辦沿途供張事宜。行在人員,俱忙個不了。未曾講求初政,但從外觀上著想,即令為君得久,亦未必德孚民望。適燕帖木兒奉寶來轅,率隨員進謁明宗。明宗嘉獎有差,並封燕帖木兒為太師,仍命為中書右丞相,其餘官爵,概從舊例。且面諭道:「凡京師百官,既經朕弟錄用,並令仍舊,卿等可將朕意轉告。」燕帖木兒道:「陛下君臨萬方,人民屬望,惟國家大事,系諸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三堦,應請陛下知人善任,方免叢脞。」
  明宗稱善,乃用哈八兒禿為中書平章政事,伯帖木兒知樞密院事,孛羅為御史大夫。這三人統是武宗舊臣,明宗以為不棄舊勞,所以擢居要職。既而宴諸王大臣於行殿。特命台臣道:「太祖有訓:美色名馬,人人皆悅,然方寸一有係累,即要壞名敗德。卿等職居風紀,曾亦關心及此否?恐非燕帖木兒所樂聞。世祖初立御史台時,首命塔察兒、奔帖杰兒兩人,協司政務,綱紀肇修。大凡天下國家,譬諸一人的身子,中書乃是右手,樞密乃是左手,左右手有疾,須用良醫調治,省院闕失,全仗御史台調治。自此以後,所有諸王百官,違法越禮,一聽舉劾,風紀從重,貪墨知懼,猶之斧斤善運,入木乃深﹔就使朕有缺失,卿等亦當奏聞,朕不汝責,毋得面從!」台臣等統齊聲遵諭。
  越日,又命孛羅傳諭燕帖木兒等道:「世祖皇帝,立中書省,樞密院、御史台,及百司庶府,共治天下,大小職掌,已有定制。世祖又命廷臣集議律令章程,垂法久遠,成宗以來,列聖相承,罔不恪遵成憲。朕今承太祖、世祖的統緒,凡省院台百司庶政,詢謀僉同,悉宣告朕﹔至若軍務機密,樞密院應即上聞﹔其他事務,有所建白,必先呈中書省台,以下百司及近臣等,毋得隔越陳請,宜宣諭諸司,咸俾聞知。倘違朕意!必罰無赦!」注重中書省台,其如權臣雍蔽何?又越數日,遣武寧王徹徹禿及哈八兒禿至京,立懷王為皇太子。仍蹈武宗當日之弊。並命求故太子寶,繳給懷王。嗣聞故太子寶已失所在,乃申命重鑄,姑不必細表。
  且說徹徹禿等既到京師,傳達行在詔命,懷王敬謹受詔。一面馳使行在,請明宗啟蹕。一面親自出京,就中道恭迎。會陝西大旱,人自相食,太子詹事鐵木兒補化等,請避職禳災。太子親諭道:「皇帝遠居沙漠,未能即至京師,所以暫攝大位。今亢陽為災,皆予闕失所致,汝等應勉盡乃職,祗修實政,庶可上達天變,辭職何為?」乃起前參議中書省事張養浩,為陝西行台御史中丞,命往賑饑。先是養浩辭官家居,七征不起,至是聞命,登車即行,見道旁餓夫,輒施以米,溝前餓莩,輒掩以土,迨經華山,禱西嶽祠,泣拜不能起。忽覺黑雲四布,天氣陰翳,點滴淅瀝諸甘霖,一降三日。及到官,復虔禱社壇,又復大雨如注,水盈三尺,始見天霽。陝西自泰定二年,至天歷二年,其間更歷五六載,只見日光,不聞雨聲,累得四野槁裂,百草無生。這時遇了這位張中丞,泣禱天神,誠通冥漠,居然暗遣了風師雨伯,來救陝民,那時原隰潤膏,禾黍怒髮,一片赤地,又變青疇。看官!你想這陝西百姓,還有不感泣涕零,五體投地麼?其時鬥米值十三緡,百姓持鈔出糴,鈔色晦黑,即不得用,詣庫掉換,刁吏黨蔽,易十與五,且累日不能得,人民大困。養浩洞察民艱,立檢庫中舊鈔,凡字跡尚清,可以辨認的鈔數,得一千零八十五萬五千餘緡,用另印加鈐,頒給市中,以便通用。又刻十貫五貫的錢券,給散貧乏,命米商視印記出糶,詣庫驗數,易作現銀。於是吏弊不敢行。又率富民出粟,請朝廷頒行納粟補官的新令,作為獎勵。因此富民亦慨然發倉,救濟窮民。養浩又查得窮民乏食,至有殺子啖母的奇情,為之大慟不已。遂出私錢給濟。且命出兒肉遍示屬官,責他不能賑貸。到官四月,未嘗家居,止宿公署,夜則禱天,晝則出賑,幾乎日無暇晷,每念及民生痛苦,即撫膺悲悼,因得疾不起,卒年六十。陝民如喪考妣,遠近銜哀,後追封濱國公,諡文忠。養浩為一代忠臣,所以始終全錄。
  話分兩頭,單說皇太子遣使施賑後,復將鐵木兒補化辭職等情,報明行在。明宗諭闊兒吉思等道:「修德應天,乃君臣當盡的職務,鐵木兒補化等所言,甚合朕意。皇太子來會,當與共議,如有澤民利物的事件,當一一推行,卿等可以朕意諭群臣,務期上下交儆,仰格天心。」
  於是監察御史把的於思,奏言「自去秋命將出師,戡定禍亂,凡供給軍需,賞賚將士,所費不可勝計。若以歲入經費相較,所出已過數倍。況今諸王朝會,舊制一切供億,俱尚未給,乃陝西等處,饑饉薦臻,餓莩枕籍,加以冬春交際,雨雪愆期,麥苗槁死,秋田未種,民庶皇皇。臣竊以為此時此景,正應勉力撙節,不宜妄費。如果有功必賞,亦須視官級崇卑,酌量輕重,不惟省費,亦可示勸。其近侍諸臣,奏請恩賜,當悉飭停罷,借紓民力」雲雲。明宗覽奏,為之動容,乃詔令上下節用,並啟蹕入京,所過地方,一切供張,俱宜從儉等語。有司雖都奉敕,究竟不敢過省,沿途供應,彼此爭華。明宗雖明,仍是莫名其妙,無非以為例所當然,得過且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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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回 得御寶馳回御極



  這邊按站登途,已到王忽察都地方,那邊皇太子亦率著群臣,到了行轅。兩下相見,握手言歡,名分上原隔君臣,情誼上終系骨肉。恐懷王不作是想。明宗格外歡慰,遂大開筵宴,暢談了好多時,興闌席散,大家歸寢。只燕帖木兒來見太子,又密談了半夜。到底為著何事。太子尚躊躇未決,一連三日,方才決議。天歷二年八月六日,天已遲明,明宗尚高臥未起。皇后八不沙,只道明宗連日勞頓,不敢驚動,待到巳牌,尚不聞有覺悟聲,才有些驚訝起來。近牀揭帳,不瞧猶可,仔細一瞧,頓嚇得面無人色。原來此時的明宗,已七竅流血,四肢青黑,硬挺挺的奄臥牀中。八不沙皇后,究係女流,被這一嚇,連話語都說不出來。幸有侍女在旁,急報知近臣,令傳太子入寢。
  太子正與燕帖木兒同坐一室,靜待消息。得了此信,即相偕趨入,見了明宗的死狀,太子情不能忍,恰也慟哭起來。良心原是未泯。燕帖木兒恰從容說著道:「皇帝已崩,不能復生,太子關係大統,千萬不可張皇,現在回京要緊,倘一有不測,豈非貽誤國家麼?」說著,已向御榻間探望,見御寶尚在枕旁,便伸手取來,奉與太子道:「這是故帝留著,傳與太子,太子不妨速受。況皇后親在此間,論起理來,亦應命交太子,責無旁諉,何庸推辭!」無非為了此著。此時的八不沙皇后,只知慟哭,管甚麼御寶不御寶。就是燕帖木兒一派言語,亦未曾聞著。太子瞧這情形,料知皇后無能,遂老老實實的將御寶受了,並止住了哭,想去勸慰皇后。經燕帖木兒以目示止,遂也不暇他顧,逕出行宮。燕帖木兒當即隨出,扶太子上馬,疾馳而去。途次傳命伯顏為中書左丞相,竝封太保,欽察台、阿兒思蘭海牙、趙世延,並為中書平章政事,朵兒只為中書右丞,前中書參議阿榮,太子詹事趙世安,並為中書參知政事,前右丞相塔失鐵木兒知樞密院事,鐵木兒補化及上都留守鐵木兒脫並為御史大夫。御璽到手,即易大臣,可謂如見肺肝。於是明宗所用的一班舊臣,又復束諸高閣,歸去來兮。
  及太子既到上都,監察御史徐爽,遂上書勸進,略言天下不可一日無君,神器不可一夕虛懸,先皇帝奄棄臣庶,已逾數日,伏望皇上早正宸極,上奠宗社,下安兆民,俾中外有所依歸等語。蓄志久矣,何庸爾請。乃復擇吉登位,親御大安閣,受諸王百官朝賀。免不得又有一道詔敕,其文云:
  朕惟昔上天啟我太祖皇帝,肇造帝業,列聖相承。世祖皇帝,既大一統,即建儲貳,而我裕皇天不假年!成宗入繼,才十餘載。我皇考武宗,歸膺大寶,克享天心,志存不私,以仁廟居東宮,遂嗣宸極。甫及英皇,降割我家。
  晉邸違盟搆逆,據有神器,天示譴告,竟隕厥身。於是宗戚舊臣,協謀以舉義,正名以討罪,揆諸統緒,屬在藐躬。朕興念大兄播遷朔漠,以賢以長,曆數宜歸,力拒群言,至於再四。乃曰:艱難之際,天位久虛,則眾志勿固,恐隳大業。朕雖從請而臨御,實秉初志之不移,是以固讓之詔始頒,奉迎之使已遣。尋命阿剌忒納失裡燕帖木兒奉皇帝寶璽,遠迓於途。受寶即位之日,即遣使授朕皇太子寶。朕幸釋重負,實獲素心,乃率臣民北迎大駕。而先皇帝跋涉出川,蒙犯霜露,道里遼遠,自春徂秋,懷險阻於歷年,望都邑而增慨。徒御勿慎,屢爽節宣。信使往來,相望於道路。彼此思見,交切於衷懷。八月一日,大駕次王忽察都,朕欣瞻對之有期,獨兼程而先進。相見之頃,悲喜交集,何數日之間,而宮車勿駕,國家多難,遽至於斯,念之痛心,以夜繼旦!欺人乎!欺己乎!諸王大臣以為祖宗基業之隆,先帝付托之重,天命所在,誠不可違,請即正位以安九有。朕以先皇帝奄棄方新,摧怛何忍,銜哀辭對,固請彌堅。執誼伏闕者三日,皆宗社大計,乃以八月十五日,即皇帝位於上都。可大赦天下,自天歷二年八月十五日昧爽以前,罪無輕重,咸赦除之。於戲!戡定之餘,莫急乎與民休息﹔不變之道,莫大乎使民知義,亦惟爾中外大小之臣,各究乃心,以稱朕意!
  即位詔下,又命中書省臣等,議定先帝廟號,叫作明宗。可憐明宗稱帝,只七閱月,連改元的詔旨,都未及下,竟爾被人暗算,中毒身亡!年僅三十,空留了一個明字,作為尊號!其實這明字尚未切貼﹔若果甚明,何致為圖帖睦爾及燕帖木兒兩人一同謀斃呢?坐實兩人謀斃,書法無隱。
  話休敘煩,且說圖帖睦爾既已正位,此次情形,與前次不同。前次猶稱暫攝,此次正名定分,實行帝制,因他後來廟號,叫作文宗,小子不好仍稱懷王,只得沿號文宗。劃清眉目。文宗首命阿榮、趙世安兩人,督建龍翔集慶寺於建康,又派台臣前往監工,南台御史恰聯銜奏阻,說得剴切詳明,不由文宗不從,其詞道:
  陛下龍潛建業,居民困於供給,幸而獲睹今日,莫不跂望非常之思。今奪民時,毀民居,以創佛寺,台臣表正百官,委以監造,豈其禮哉?昔漢高祖復豐沛兩縣,光武帝免南陽稅三年,今不務此,而隆重佛教,何以慰斯民之望?且佛教慈悲方便,今尊佛氏而害生民,無乃違其教乎!
  臣等心以為危,故不避斧鉞,惶恐上陳!
  尋得詔旨,罷免台臣監役,台臣方免得往返,也算文宗肯納嘉言了。但文宗的心中,總想皈依佛教,懺除一切罪厄。推刃同胞,宜乎自慄。所以餘政未修,先已建寺。並因帝師圓寂,改立西僧輦真乞剌思為帝師。新帝師自西域到來,文宗命朝臣出迎,凡位列一品以下,俱應此役。帝師卻大模大樣,乘車入都。既登殿,文宗亦恭立門內,親揖帝師,帝師傲睨自若,不過略略合掌,便算答禮。及入座,由文宗飭諭,命大臣俯伏進觴,帝師又傲然不為動。惱動了國子祭酒富珠裡翀,大踏步走至帝師座前,滿滿的斟了一觥,遞與帝師道:「帝師祖奉釋迦,是天下僧人的宗師,我祖奉孔子,是天下儒人的宗師,彼此各有所宗,各不為禮,想帝師亦應原諒!」帝師聞言,無從駁辯,卻一笑起身,受觴卒飲,大眾為之慄然。富珠裡翀恰徐徐的退入班中去了。難倒帝師。
  文宗也不加斥責,盡歡而罷。嗣以燕帖木兒,功勛無比,追封三代,以他曾祖父班都察為溧陽王,曾祖妣王龍徹,為溧陽王夫人,祖父土土哈為升王,祖妣太塔你,為升王夫人﹔父牀兀兒為揚王,母也先帖你及繼母公主察吉兒並為揚王夫人。又命禮部尚書馬祖常,鋪張燕帖木兒功績,制文立石,矗峙北郊。嗣復因種種賞賜,未足報功,特命專任宰輔,改伯顏知樞密院事,罷設左丞相,並頒詔以示寵眷道:
  燕帖木兒勛勞惟舊,忠勇多謀,奮大義以成功,致治平於期月,宜專獨運以重秉鈞,授以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太師太平王答剌罕中書右丞相,錄軍國重事,監修國史,提調燕王宮相府事,大都督領龍翊親軍都指揮使司事。凡號令、刑名、選法、錢糧、造作一切中書政務,悉聽總裁。諸王公主駙馬近侍人員,大小諸衙門官員人等,敢有隔越奏聞,以違制論,特詔。
  自是燕帖木兒權勢日隆,凡所欲為,無不如意,因此宮廷內外,只知有太平王,不知有文宗。正是:
  擁戴功高無與匹﹔ 威權日甚易生驕。
  欲知文宗此後行政,且從下回交代。
  明宗即位和寧,觀其所頒詔令,無非普通行政,並不聞有暴虐之行,致乾民怨,而王忽察都之信宿,即致暴崩。值春秋鼎盛之時,遇此極大變故,而皇太子不加追究,右丞相亦未發言 且取得御寶,即上馬南馳,此非太子、右相之暗中加毒,能如是之默爾而息乎?太子未曾登極,即易舊臣,機一至而即發,情慾蓋而彌張。至於內省多疚,欲假佛事以懺過,佛果有靈,豈為亂賊呵護平?獲罪於天,禱亦何益,多見其不知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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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回     懷妒謀毒死故後



  卻說文宗天歷三年,改元至順。其時明宗後自漠北返京,文宗迎居宮中,敕有司供幣帛二百匹,作為資用,並命明宗子懿璘質班一作額林沁巴勒。為鄜王。懿璘質班年才五歲,系明宗嫡子,乃八不沙皇后所出。還有一子名妥歡帖睦爾,一作托歎特穆爾。比懿璘質班年紀較長,其母名叫邁來迪,相傳邁來迪系北方娼婦,前宋恭帝趙顯,被虜至京,受封瀛國公,趙顯安居北方,平日無事,未免尋花問柳,適見邁來迪姿容韶麗,遂與她結成外眷,產下一子,便是妥歡帖睦爾。嗣趙顯病歿,邁來迪華色未衰,被明宗和世■所見,納為侍妾,載與同歸。妥歡帖睦爾隨母入侍,子以母貴,居然為明宗長子。俗語所謂拖油瓶。因此明宗左右,嘖有煩言,至是亦同入宮中。文宗卻也不欲窮詰,待遇如猶子一般。任他出入宮禁,撫養成人。不過懿璘質班是嫡子,妥歡帖睦爾為庶子,嫡庶不能無別,所以一封王,一不封王,這且不必細表。
  就中單說八不沙皇后,雖入宮中,受著文宗的敬禮,奈心中不無怨懟,有時暗中流淚,有時對人微言,文宗雖略有所聞,倒也不暇理睬。只文宗後卜答失裡與八不沙本不相親,此時同住宮中,面上似屬通融,意中不無芥蒂。這是娣姒常態。彼此相見,免不得暗嘲熱諷,冷語交侵。看官!你想這八不沙皇后,本是沒甚材乾,遇著這等尷尬的遭際,又不能處之泰然,每不如意,輒遷怒左右,侍女們有何知識,得著主寵,便是喜歡,逢著主怒,便是懊惱,哪個肯體心貼意,曲意奉承?況八不沙是個過去的皇后,留住宮中,好似一個寄生蟲,怎及得卜答失裡系當時國母,節制六宮?所以八不沙一言一動,統由侍女們傳報,卜答失裡遂無乎不知。非平時揣摩世態,不能如此詳明。
  冤家有孽,偏出了一個太監,與八不沙硬做對頭,這太監的名字,與英宗時的賢相拜住同一大名。這正是名同心不同呢。某日太監拜住,在宮中往來,巧遇著八不沙皇后,他也不上前請安,反在旁邊立著,指手畫腳,與小太監調笑。八不沙皇后,不禁氣惱,便向他呵叱道:「你是一個區區太監,也敢這般無禮!人家欺負我,是我命苦所致,似你這廝,也看我是奴僕一般!罷罷!你等仗著皇后威勢,竟爾無法無天,須知我也是個皇后,不過先帝忠厚,不甚防著,反被那狗男女從中暗算,倉猝崩逝,難道皇天無眼,作善罹殃,作惡反得降祥?泰山有坍倒的日子,你等應留著餘地,不要有勢行盡呢!」婦女口脗,虧他描摹。說罷,負氣竟去。
  這太監拜住恰冷笑了幾聲,又慢騰騰地走入中宮,見了皇后卜答失裡,便跪倒地上,嗚嗚咽咽的哭將起來。忽笑忽哭,寫盡奸刁。卜答失裡本寵愛拜住,瞧著這副情狀,便問道:「你受何人委屈,來到我處訴苦?」拜住道:「奴婢不敢說!」卜答失裡道:「叫你說你卻不說,你為何向我來哭?你莫非逞刁不成?」拜住磕頭道:「奴婢怎敢!只此事關係甚大,不說不可,欲說又不可。」卜答失裡道:「你盡管說來,有我作主何妨!」拜住才將八不沙皇后所言,轉述一遍,且捏造幾句詈詞,惹動卜答失裡盛怒,陡然起座,擬至八不沙皇后處,與她評理。
  拜住恰又勸阻。刁狡之極。
  卜答失裡頓足道:「我與她勢不兩立,定要她死在我手,方出胸中惡氣!」拜住道:「這亦不難,總教稟明皇上,賜她自盡,便可了案。」卜答失裡道:「我也曾說過幾次,奈皇上不肯見從,奈何!」拜住道:「從太子入手,便好行事。」卜答朱裡沈吟道:「你且起來,好好商酌為是。」拜住頓首起立。經卜答失裡屏去侍女,密與拜住商量。拜住道:「皇子雖幼,然將來總是儲君,現在鄜王已立,同處宮禁,勢必從旁窺伺,倘或皇上捨子立姪,如皇子何!如皇后何!」卜答失裡道:「我亦防這一著,目今計將安出!」拜住道:「只教稟聞皇上,但說明宗皇后潛結內外,謀立鄜王為太子,不怕皇上不信!」卜答失裡道:「皇上曾有立姪的意思,倘若弄假成真,如何是好?」拜住道:「明宗暴崩,謠言蠭起,多說太平王燕帖木兒主謀,連皇上亦牽累在內,就是明宗皇后,也懷著疑心,所以語中含刺,我想皇上讓德昭彰,斷不如群情所料,若把此言一一奏聞,管教皇上動氣,早些斬草除根,免得後患!」卜答失裡尚在搖頭,拜住道:「再進一層,竟說她謀為不軌,將不利皇上,皇上莫非再讓不成!」讒人罔極。
  卜答失裡不禁點首,便令拜住暫退,自己待文宗入宮,便一層一層的詳告。文宗雖是動怒,然不肯驟用辣手,經卜答失裡婉勸硬逼,弄得文宗心思亦被她搖惑起來。俗語說得好,枕席之言易入,況加以父子夫婦,關係生死,就是鐵石人也要動心。不由得歎息道:「凡事不為已甚,我已為燕帖木兒所惑,做到不仁不義﹔目今又被勢逼,教我再做一著,豈不是已甚麼?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好將錯便錯罷了!」誤盡世人,莫如此言。便語皇后卜答失裡道:「據你說來,定要處死八不沙皇后,但我心終屬未忍。寧可由別人去處置她,我卻不好自行賜死!」分明是教她矯詔。卜答失裡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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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立儲君驚遇冤魂



  到了次日,文宗自去視朝,卜答失裡即召拜住密議,並將文宗語述畢。拜住道:「皇上太屬仁慈,此事只可由皇后作主。」卜答失裡道:「你叫我去殺她麼?」拜住道:「請皇后傳一密旨,只說皇上有命,賜她自盡,她向何人去說,只好自死罷了。」卜答失裡道:「事果可行麼?」拜住道:「何不可行?皇上決不為難。」卜答失裡道:「你與我小心做去,何如?」
  拜住遂出,擬好密旨,並親攜酖酒,逕向八不沙皇后處行來。八不沙皇后梳洗才畢,驟見拜住入內,令她跪讀詔旨,不禁戰慄起來。拜住怒目道:「快請受詔,以便復命!」八不沙皇后無可奈何,只得遵命跪著,由拜住宣讀詔敕,乃說她私圖不軌,謀立己子,應恩賜自盡等語。八不沙撫膺慟哭道:「既殺我先皇,又要殺我,我死,必作厲鬼以索命!」言至此,即從拜住手奪過酖酒,一飲而盡。須臾毒發,身僕地上,拜住由她暴斃,竟回報卜答失裡。卜答失裡很是快慰。及文宗聞知,只說八不沙皇后,暴病身亡,文宗明知有變,但絕了後來的禍根,也是愜意的多,失意的少。既忍殺兄,遑問其嫂。
  卜答失裡遂欲正名定分,立子阿剌忒納答剌一作喇特納達喇。為太子,文宗倒也應允。先將八不沙皇后的喪葬,草草理畢,然後安排冊命。正擬命太常各官,議定冊立太子禮儀,偏皇后卜答失裡,與太監拜住,計上生計,又復想出了一種毒謀。他想鄜王懿璘質班,與妥歡帖睦爾尚處宮中,究竟不是了局,擬將他驅逐出外,拔去了眼中釘,庶幾始終無患,遂日向文宗前絮聒,把禍福利害的關係,反覆密陳。文宗以兩人年尚幼弱,不便遣發,只說是從緩再商。文宗尚有良心。卜答失裡總不肯放手,暗中唆使妥歡帖睦爾的乳母,叫她告知其夫,入見文宗,略言妥歡帖睦爾實非明宗所出,娼妓雜種,如何冒充天潢,自亂血統?且明宗在日,已欲將他驅逐,此刻正宜慎重名義,休使一誤再誤呢。於是文宗下令,將妥歡帖睦爾母子逐出,東戍高麗,幽居大青島中,不准與人往來。去了一個。
  妥歡帖睦爾既去,只有一個懿璘質班,孤苦伶仃,無人撫字。卜答失裡還想將他調開,偏偏文宗不從。拜住復獻計道:「一個小孩子,曉得甚麼計策?只教糕餌中間,稍置毒藥,便可將他酖死。」言未畢,忽似有人從後猛擊,竟致頭暈目眩,跌僕地上。卜答失裡大為驚訝,忙令侍兒攙扶拜住,不防拜住反瞋目怒叱道:「哪個敢來救他?他是一個小太監,恃寵橫行,謀死了我,還要謀死我子麼?」這語一出,嚇得卜答失裡牙牀打戰,面色似灰。拜住又戟指痛詈道:「都是你這狠心人,妄逞機謀,欲將我母子置諸死地,所以家奴走狗,亦得肆行無忌,巧圖迎合。須知天下是我家的天下,你等害我先皇,奪我帝位,還嫌不足,又將我矯旨酖死,我死得好苦嚇!」說至此,槌胸大哭。嗣復慘然道:「可憐我夫婦兩人,俱遭你等毒斃,現只剩了一個血塊,年只四五齡,你等亦應存點天良,好好顧全了他。人生修短,就使有數,總不該死於你手!此語為後文埋根。你道害了我子,你子便得長壽延命,萬歲為君麼?你且看著,我先索了賊奴的性命,回去再說!」言畢,即寂然不動。至卜答失裡漸定驚魂,再將拜住仔細一瞧,已經滿口皆血,嚼舌而死。厲鬼未嘗無有,並非作者迷信。
  自是六院深宮,常帶陰氣,一班宮娥采女,互相驚嚇,不是說有鬼嘯聲,就是說有鬼履痕,白晝時結侶呼群,方敢進出,夜靜時關門閉戶,尚覺陰沈。這是疑心生暗鬼。卜答失裡由驚生畏,由畏生憂,遂與文宗商議,欲向帝師前親受佛戒。文宗本已心虛,又聞宮中時常見鬼,也覺毛髮森然。至此聞皇后言,自然滿口應允,當下告知帝師輦真乞剌思,擇日受戒。輦真乞剌思無不從命。屆期請帝師入興聖殿,由文宗率著皇后,及皇子阿剌式納答剌,俱到壇前行受戒禮。好在一切儀制,都有成例可援,不過由太常官稍費手續,僧徒輩多念真言,便算大禮告成了。文宗又命懿璘質班,也受了佛戒。滿望慈航普渡,保合太和,宮內一切人等,也以為如來默護,可以消除魔障,縱有鬼物,不敢為殃,自此化怪為常,稍稍鎮靜。文宗遂封皇子阿剌忒納答剌為燕王,立宮相府,命燕帖木兒總領府事。外無異議,內無妖孽,恰安安穩穩的度將過去。從此一心信佛,命西僧作佛事於明智殿,自四月朔日起,命至臘月方罷。
  會故相鐵木迭兒子鎖住,復夤緣干進,得為將作使,他因將作使一職,位微秩卑,尚不滿欲,因與弟觀音奴,陰謀作亂。無如勢孤力弱,一時無從發難,乃與姊夫太醫使野理牙,暗謀鎮魔。適聞宮中有鬼作祟,益滋迷信,以為乘機厭禳,應較靈驗。野裡牙姊阿納昔木思,素信道教,遂向道教徒侶,乞得符箓數張,在庭中設起神壇,上供北斗星君牌位,朝夕頂禮,口中所祝,無非祈君相速死,另易真命天子,制治天下等語。可謂愚甚。還有前刑部尚書烏馬喇,前御史大夫孛羅,及前上都留守馬兒,統失職閒居,各懷怨望,這數人平日,與鎖住等很是莫逆,至此聞鎖住得了此法,相率贊成。哪知事機不密,竟被別人舉發,當由燕帖木兒奏報文宗。看官!你想鎖住等人,還能倖免麼?緹騎一發,先將鎖住、觀音奴、野理牙三人逮問,中書省臣嚴刑審訊,後核得烏馬喇、孛羅、馬兒及野理牙姊阿納昔木思等,一同與謀。隨將他四人一並拿至,訊明屬實,律以咒詛主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便將他推出正法。
  一波未了,一波已起,知樞密院事闊徹伯、脫脫木兒,通政使只兒哈郎,翰林學士承旨伯顏也不干,燕王宮相斡羅思,中政使尚家奴禿烏台,右阿速衛指揮使那海察拜住等,以燕帖木兒專權自盜,不忍坐視。意欲興甲問罪,入清君側,偏被燕帖木兒的爪牙,名叫也的迷失脫迷,洞察異圖,先行密報。燕帖木兒先發制人,即率兵掩捕,共獲住十二人,盡行棄市,並將他家產籍沒充公。螳臂當車,自不量力。
  諸王大臣等,以內亂疊平,統向太平王處賀喜。燕帖木兒,也率文武百官,暨耆老僧道,伏闕上書,請文宗宏加尊號。文宗也覺增歡,俯允所請,遂親御大明殿,由燕帖木兒等奉玉冊玉寶,上尊號曰:「欽天統聖至德誠功大文孝皇帝」。弒兄殺嫂的美名,何不加入。御史台臣,又思踵事增華,請立燕王為皇太子。文宗道:「朕子尚幼,非裕宗為燕王時比,俟緩日再議。」
  過了月餘,復由諸王大臣,籲請立儲。文宗又道:「卿等所言,未嘗不是,但燕王尚幼,恐他識慮未弘,不堪負荷,稍從緩議,當亦未遲。」廷臣以再請未允,不欲再言,奈皇後卜答失裡,急欲立子,暗中通知諸王大臣,令他續請,自己亦乘間力陳,請文宗速從群議,以饜輿望。膽又放大了。文宗不好固執成見,乃先令太保伯顏,祭告宗廟,然後立燕王阿剌忒納答剌為皇太子,禮成逾日,忽皇太子生起病來,熱了三日三夜,全身露出紅斑,仿佛似痘疹一般,急得帝後日夕不安。正在牀前視疾,驀聞皇太子大叫道:「你想立太子麼?我兩人特來索命呢!」文宗聞著,不覺驚倒牀上。小子有詩詠道:
  弒兄殺嫂太無良,用盡機能反惹殃。
  我勸世人休昧己,人謀不及鬼謀臧!
  畢竟文宗性命如何,且從下回說明。
  八不沙皇后之死,誰殺之?文宗後卜答失裡,及宦者拜住殺之也。史家多歸罪卜答失裡﹔吾謂卜答失裡之罪猶居其次,為罪首者實文宗耳。明宗後之為厲鬼,史筆雖無明文,然無辜被逼,飲酖以終,鬼而有知,能不為厲乎!鄭人相驚以伯有,子產明其為厲。夫伯有罹可死之罪,猶且如此,況飲恨如明宗後,必謂其無能為厲,識者亦知其未然也。若以本回為無端臆造,荒誕不經,試觀文宗崩後,燕王雖殤,次子猶在,皇后卜答失裡,胡竟命立鄜王,甘捨己子?及鄜王驟薨,又命迎立妥歡帖睦爾,非彼此隱懷畏懼,能如是之改行為善乎?揆情度理,必由明宗帝後,暗中為祟,有以懾其魄而褫其神耳。從無生有,即似寓真,是謂之善演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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