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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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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1:01
  第81 章 有喜

  「那個新昌伯要請你去吃飯?」江素梅驚訝道,「他可是皇后的祖父呢,對了,我才想起來,你好似沒有主動去拜會過他?」

  余文殊淡淡道:「他只是頂著爵位而已,並不是正式的官員,我不必拜見他。」

  「可是他找上門來了,我怕不是什麼好事。」

  「肯定不是。」

  「那你準備怎麼辦?」

  「自然要去了。」他笑一笑。

  江素梅眼睛一轉,「他沒請我麼?」

  「沒有。」余文殊道,「新昌伯夫人早就過世了,他在杭州又無旁的親戚,可能不方便招待。」

  她撇撇嘴:「我本想去瞧瞧,既然他沒有請,也罷了,你可要小心些啊,到底是皇親國戚呢!」

  他嗯了一聲。

  因是請的晚宴,余文殊傍晚時才去。

  新昌伯府修建的富麗堂皇,門前兩尊大白獅威風凜凜,在整條街上算是鶴立雞群的,余文殊隨小廝進去,只見路上景色亦是不俗,顯見是花了大價錢請名師打造。

  「老伯爺在花廳等候余大人呢。」小廝先行通告。

  余文殊問:「可有旁的客人?」

  「沒有。」小廝搖搖頭。

  花廳裡,劉燦早已命人擺好美酒佳餚,兼請了唱曲兒的伶人,已經在撥著琴弦低低吟唱了,余文殊踏入廳內,向劉燦行一禮道:「見過伯爺。」

  劉燦笑著向他招手:「來來來,快坐下,早就聽說余大人的功績不凡啊,聞名不如見面,當真是世間少有。」

  余文殊道了聲不敢,撩袍子坐下。

  「余大人來杭州,我也是才知,我這人最是欣賞年輕才俊了,今兒不醉不歸!」劉燦一拍手,左邊十二扇玉屏風後面立時走出來兩位美人。

  那二人都在十六七歲的年紀,一個妖嬈嫵媚,一個清麗絕倫,都是難得一見的可人兒,她們雙雙往余文殊走過去,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坐下,那妖嬈嫵媚的還伸出皓腕給他斟酒。

  兩道香風撲鼻而來,余文殊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很自然的朝劉燦敬酒:「伯爺盛情款待,余某祝伯爺四季如意,萬事順心。」

  「好,好。」劉燦端起酒盞把酒喝了,對余文殊的反應很是滿意。

  看起來,他也不似那些人說的那麼來勢洶洶麼!

  「余大人這次來杭州是為何事呢?」不過他還是得試探一下,劉燦笑瞇瞇道,「若有我幫忙的,請儘管說,你總是為國家,為皇上麼,說起來,我也是好久不曾見到皇上啦!上一次,那得五年前了,哎,可惜我年老體衰,不然也得為皇上效點力!你年輕有為,倒是有一番好前途的,我見你也確實是人才,我兒常見皇上,我去信一封,也算為你盡點心意。」

  余文殊微微一笑:「余某謝過伯爺。」

  既沒有推辭,也沒有表現的很積極,劉燦這會兒就有些糊塗了,便對兩個丫環使眼色,那妖媚的當即便貼了過去,在余文殊耳邊吹氣道:「余大人龍章鳳姿,咱們伯爺很欣賞您呢,奴家也是,余大人,您摸摸,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眼見自己的手被她拉住,余文殊不動聲色的道:「伯爺,雖是良辰美景不好辜負,不過我此番來,也有要事,伯爺,您常住杭州,對陸大人此人有何看法?他說願意相助余某,不過余某總覺得他好似隱藏了什麼......」

  他一下子說到正事,而且還提到陸象晉,需知陸象晉以前也是杭州的巡稅御史,劉燦的田不交稅,肯定要陸象晉首肯的,事實上,當初也是陸象晉主動獻媚,所以劉燦就有些心虛,見是個機會,忙試探道:「我與陸知府不熟啊,倒是不知,你可是查到了什麼?」

  余文殊看了身邊兩個丫環一眼。

  劉燦心急,忙讓她們退下:「你現在可以說了。」

  「陸大人畢竟是知府,如今杭州稅錢銳減,他責任不小,余某覺得他可能還未願意交心,故而不曾坦白。」不管是誰,有這番猜測都是正常的。

  劉燦鬆了口氣,反正沒懷疑到他身上麼,他笑道:「我見陸大人是個好說話的,余大人不必擔心,多多交流便會好了。」

  「伯爺說的是。」余文殊這回來,就是想安劉燦的心,故而表現的很是平庸,無趣。

  劉燦果然也沒有多少興趣了,同他吃完飯,余文殊告辭後,劉燦也沒有再行挽留。

  見他早早歸來,江素梅迎上去道:「新昌伯有什麼意圖?」

  「自然是要拉攏我了。」余文殊坐下,臉兒紅紅,剛才還是在新昌伯府喝了不少酒的。

  江素梅走近些便聞到一股酒氣,忙命下人去煮醒酒茶,又打趣道:「那送你什麼啦,怎見你兩手空空?莫不是當時就拒絕了?」

  余文殊想到那兩個丫環,笑道:「大概是想贈美人。」

  江素梅抽了下嘴角,老花招呀,百試不爽,不過他既然說出來,定是沒有沾手了。

  余文殊喝完醒酒茶,去洗浴,出來時竟換了一身暗色的勁裝,江素梅大為奇怪,這打扮不像是要去做好事呀!

  是了,在她印象裡,這是打家劫舍的模樣。

  「你......」她遲疑著,不知道怎麼問,「你要出門不成?」

  「嗯。」他狡黠一笑,「你猜我要去做什麼?」

  「小賊!」江素梅脫口而出。

  他哈哈笑起來:「是也。」

  「不是罷?」江素梅大驚,「你真是要做小賊,你想幹什麼,你想偷哪裡啊?不不,你為什麼要這樣?」

  她一腦袋的疑問。

  「自然是去探探幾家杭州大戶了!」

  原來是要這樣,他想要他們的真實賬本罷?

  「可是,你怎麼能親自去呢?」江素梅皺眉,「這太不安全,萬一你出點事兒,怎麼辦?要不叫幾個護衛去?」

  「我會很小心的,只是先探一下路。」余文殊手指放在唇邊,「此事你知我知便夠了。」

  非常時期非常手法,他好歹學了功夫的,難得一用。

  江素梅卻覺得頭都疼了。

  余文殊走後,她好一會兒睡不著覺。

  夜半三更,他才靜悄悄回來。

  「如何?」她詢問。

  余文殊沉思片刻:「不易,我需得找個幫手。」

  江素梅扶額。

  也不知是不是這件事的影響,她一晚上沒有睡好,早晨剛剛吃下一口飯,也吐了出去,眼見她滿身難受,翠羽忙去請杭州的名醫過來。

  那胡大夫給她把完脈,笑容滿面的道:「恭喜夫人,您是有喜了!」

  江素梅眼睛瞪的老圓,她是來杭州的路上停的避子湯,也沒多久功夫呢,竟然就懷上了,她現在的心情也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激動,只隱隱覺得擔憂。

  身為母親,責任重大呀!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

  翠羽笑得合不攏嘴,拿了紅包給大夫,又詢問要注意的地方。

  「看來得寫信給二夫人了!」她回頭跟江素梅說,「二夫人說不定會過來這裡一趟呢!少夫人,奴婢先去告知少爺。」

  江素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想她身體好了,也是年紀了,原本就應該有個孩子,又因為這一趟去杭州,不知何時回來,余二夫人在她臨走時,也是暗示她可以為余家開枝散葉的,既然如此,孩子來了,她就要有個當母親的樣子了。

  余文殊聽到下人通報,忙不及的就從衙門回來,看到江素梅,抱住她笑道:「你什麼時候停的,我竟不知道?」

  「來之前。」她當時也沒有跟余文殊說,到杭州時又忙碌的很,余文殊一個月都在查賬,二人常談正事,就一直沒有提。

  「好,很好,我余文殊也要當父親了!」他大笑幾聲,「不知這孩子如何,母親說我剛出生時,夜夜啼哭呢!」

  「不是罷?」江素梅皺眉,「那他需得像我。」

  到時候哭得翻天覆地,她怎麼辦呢?她一點經驗都沒有的。

  「像你也好,最好是女孩兒。」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道,「我就能做岳父啦,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可以慢慢挑!」

  江素梅哈哈笑起來:「你想的真遠,不過你難道不希望是男孩麼?」

  「無甚關係,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多生幾個還怕沒兒子呀!

  江素梅暗地翻了個白眼,果然開始把她當生育工具了,她哼了一聲:「你知道生孩子多痛麼,我可不會生好多的!」

  他唔了聲,問道:「那你想生幾個呢?」

  「這個......」她還沒有考慮過,不由認真思考起來。

  余文殊垂眸看著她,暗自好笑,這種事豈能計劃的,到時候,她當真有了,還能不生麼?真是個小傻瓜。

  不過聽說生產好似確實不易,年紀越大越難,他以後得好好努力了,一兒一女最是和美,想他余家幾代,每房都有兒子,應是輕而易舉的!

  江素梅此時也想好了,伸出四根手指道:「不論男女,四個最多啦!」

  余文殊噗嗤笑起來,原來還願意生四個的,他把她摟進懷裡,一疊聲的道:「好,好,就四個,多了不要了!」

  四個是她的極限,余文殊贊同,江素梅也鬆了口氣。

  二人遂一起寫信回余家。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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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1:48
  第82章 你來我往

  因杭州到京城的交通還算便利的,信一送去余家,二十來天的功夫,余二夫人就來了,帶了好些下人,裡面包括穩婆,甚至還有廚子。

  「如今身體怎麼樣,還吐嗎?」余二夫人一看到江素梅就關切的道,「真是辛苦你了,不過頭三個月最為緊要的,你一定多加注意,我專門請了一個廚子,想吃什麼你不要節省。」又指一指一個年約四十歲的瘦長婦人,「這是你吳大嬸子,京城好些夫人都是她接生的,這回我也請了專門來照顧你。」

  江素梅很感激,笑道:「母親費心,其實我只初初吐了幾回,後面倒是慢慢好了,也沒有什麼不適。」

  「這就好。」余二夫人握著她的手,抱歉道,「我原本該陪著你的,只雪卉自你們走後不多久,也懷上了,她原本身子就弱,這回還反應的厲害,飯也吃不下。你大伯母很著急,我還得回去,不過抽空就會來看你的。」

  姜雪卉那胎孩子來得不容易,自從第一個孩子之後,已經隔了快九年了,她懷上了,雖然身體難受,可卻不捨得弄掉,一定要生下來。

  畢竟他們大房就余晉元一個孫子,她一直都很愧疚,余大夫人勸過幾回,她還是不肯,表現的很堅決,余大夫人沒辦法,也只能支持她了,只花了不少功夫請各色名醫來看,希望能找到一個兩全的辦法。

  江素梅忙道:「我這兒沒事,母親儘管安心的回去罷,希望大嫂可以渡過這一關。」

  余二夫人看她一點不嬌氣,更是喜歡她了,想一想又道:「要不,你隨我一同回去?」在家裡,肯定比在這裡安穩些。

  江素梅立馬搖頭:「母親,我走了,相公一個人在這兒,我不放心,指不定還影響到肚裡的胎兒呢。我就留在這兒罷,反正母親想得周到,全都安排好了。」

  看起來,夫妻二人感情很不錯,還不捨得分開呢,余二夫人極為高興,轉頭把下人一個個又仔細叮囑一回,在杭州住了兩日後,便回去京城了。

  江素梅自此過起了養胎的日子,身邊有專用穩婆,廚子伺候,即便她對此事很不瞭解,也沒有關係,她們都會悉心指導她,這樣,很快一個月就過去了。

  期間,余文殊去秘密找了王勝。

  王勝是個黑白兩道都通吃的人物,能言善辯,八面玲瓏,最重要的是,他特別會迎合別人的想法,所以朋友交了不少,就是陸象晉那裡的人,他都有結交的,這回聽余文殊想要盜取榷場商人的賬本,立時就尋到了合適的人,余文殊很快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然後,城中的金老闆遭殃了。

  他是城中首富,專做茶葉生意的,與別國通商,他也是在其中佔了最大的份額,那麼,原本的榷場稅肯定也交的多,可他並不願如此。有些商人天生吝嗇,金老闆就是這種人,他算來算去,怎麼也是賄賂官員來的划算,於是,他踏出了第一步。

  結果這一步成功了,他幾年來付出了一萬餘的錢財,雖然也昂貴,可是卻幫他節省了三萬左右的稅錢,金老闆還是賺了。

  然而,他沒料到自己會有被提審的一天。

  金老闆看著桌上平攤著的賬本,一顆顆汗珠猛地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又從臉頰慢慢滾落。

  在本朝,逃稅是要被重罰的,尤其還逃了這麼多,被充軍都算是輕的了。

  「這不是我的。」金老闆想到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否認。

  余文殊拿起賬本念道:「獅峰山龍井二十斤,建德苞茶十八斤,雲霧茶五十斤,次等龍井一百斤......」他念出好幾條交易記錄,淡淡道,「我派人去查訪過,完全屬實,那麼,金老闆去年交的稅錢應當有七千五百餘,倒不知如何變成三千兩的?莫非金老闆買進那麼多茶葉,全都自己吃掉了麼?」

  他語氣雖沉緩,可金老闆卻抑制不住的全身都抖了起來。

  那些信息如此詳盡,他如何抵賴?總不能真的說把茶葉當飯吃了啊!

  看金老闆面如土色,余文殊笑了笑道:「假如你供出主犯,本官可以考慮酌情處置。」意思是可以刑罰的輕一點,坦白從寬。

  金老闆伏在地上,磕頭道:「是小人一時糊塗,還請大人饒命!」

  「我觀前幾年,你交的稅錢與現在也差不離,可你金老闆的商舖一家接一家的開,良田幾頃的買進來。」余文殊看他還不交代,沉下臉冷冷道,「饒命?我倒想饒你的命,不過本官乃皇上親指,此事若上稟於皇上,你一個腦袋都不夠掉的!」他叫人拿來紙筆,「今日還有時間,有什麼遺言,早早寫罷。」

  他把紙筆啪的往桌上一扔,拂袖就走。

  金老闆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賬本上面記得乾乾淨淨,他無從抵賴,如今形勢至此,可能已經無法扭轉了,可就算這樣,他這般丟了性命又何必呢?

  他一個人抗下一切,別人卻逍遙自在,憑什麼?

  金老闆大聲叫道:「余大人,是臨安縣汪縣令慫恿小人的,小人原本也不想逃稅,只是汪大人說,只要交少量的錢,就能達成目的,小人就從了,汪大人共收了小人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

  余文殊笑了,金老闆逃掉這麼多稅,只要一千兩就能打發走那些官員?這絕不可能!

  他在官場這些年,哪裡不知有些人的胃口,按照比例,要逃稅兩萬兩以上稅錢,那官員起碼得收五千兩的好處費,有道是民不與官鬥,商人也一樣鬥不過官,為得到更大的利益,他們只有付出更多的錢財!

  所以汪紀大概只是個小蝦米罷。

  余文殊吩咐手下:「關押起來,不得與任何人見面!」

  金老闆叫道:「余大人,小人已經交代了,能不能讓小人給家裡送封信啊,余大人......」

  余文殊沒有再理會,走出了審問室。

  汪紀很快也被抓了起來。

  這個消息傳到陸象晉的耳朵裡,他心神大亂。

  金老闆的那些錢其實大部分都是給他的,如今金老闆被抓,隨後跟著去稅關衙門的卻是汪紀,很明顯,那是金老闆給出的一個信號,假如他再不動手營救的話,金老闆就要把他給交代出來了!

  沒想到余文殊的效率那麼高,陸象晉抬頭看著窗外,暗暗心想,是該他出手的時候了。

  余文殊,你別得意,再如何,這裡不是京城,乃是杭州!

  汪紀比金老闆的嘴巴硬得多,什麼都不承認,只說是金老闆誣陷他,他根本就沒有收過金老闆的錢,雖然有幾個榷場設在臨安縣,可是他沒有免過金老闆的稅,賬本上記得一清二楚。

  直到余文殊把一個女子叫進來的時候,汪紀的臉綠了。

  這個女子原是青樓的頭牌,後來被汪紀贖身了,光說這贖身錢就是不菲,別說汪紀還給她置辦了一處大宅,這些都不是他小小一個縣令能支付得起的,當然,這些錢財原本也不好追究,畢竟汪紀說不定還有家產呢,可偏偏汪紀當時買下大宅時,因顧及自己官員的身份,借用了金老闆的名頭。

  金老闆沒有說錯,那宅子的錢其實就是他出的。

  汪紀沒法反駁,只好裝死,一問三不知拖時間。

  余文殊也不喜歡逼供,暫時便先放一放,他為這事兒忙了好幾日,都沒有時間與江素梅說話,這日從衙門回來正當是休沐日,便一整日同她一起,沒有離開家門。

  江素梅這會兒又長胖了一些,不過她並沒有過分的攝入食物,聽那穩婆講,吃得太胖也不行,到時候生孩子未必好,適當就可以,只是,這身形也慢慢往珠圓玉潤靠近了。

  「不知大嫂怎麼樣了,那邊也沒有來信。」她對姜雪卉的事情很關心,生怕她出點事兒。

  余文殊也一樣的心思,便說道:「我這就寫信去問問。」他當即提起筆寫了信,叫人送去京城家裡。

  他知余文暉對姜雪卉的感情,不然依她這種身體,大房必定是子嗣單薄,可余文暉這些年來一點兒也沒有納妾的念頭,足見其情深,且余慎夫婦也很喜歡姜雪卉,假如她真的有事,只怕對余家都是個不小的打擊。

  雖然說難聽點,也許很早前眾人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發生了,沒有誰可以輕鬆的承受下來。

  二人說了會兒話,余文殊要給孩子起名字:「男孩兒的話就叫廷元,女孩兒,叫智容,好不好?」

  「智容?」江素梅眉開眼笑,「好啊,有貌又有才,當然好了,廷元也不錯。不過你不用問過祖父麼?」他不是最尊敬余時遠了?在江家,幾個男性小輩的名字都是江老爺子取的呢。

  「不用。」余文殊揚眉道,「我的孩子,自然我取了!」

  正當小夫妻兩個說得高興,長德急匆匆跑來,眼見裡頭情景,又退了回去,在門口徘徊幾步,猶豫不決。

  長德跟隨余文殊多年,靠聽腳步聲都知道是他,余文殊站起來,喝道:「在外頭做什麼呢?若是要緊事,還不快說!」

  見主子發問,長德忙道:「少爺,稅關的官差逼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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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2:07
  第83章 危

  稅關現今是余文殊管的,官差逼死人,自然也是他的責任,余文殊連忙去換官服。

  江素梅詢問長德:「逼死哪個了?是城內的百姓,還是城外鄉縣的?」

  「聽主簿說,是臨安縣的。」長德歎了口氣。

  那稅關主簿現就在府外等候。

  臨安縣不就是汪紀管理的那個縣麼?江素梅聽余文殊說過,汪紀被他抓了,正關押在牢房呢,怎麼沒過一會兒,恰巧臨安縣就出事了?

  肯定是有人在搗鬼!

  要說余文殊來杭州也有三個月功夫了,他屬下一直安安分分沒有出事,現在他剛開始有所行動,官差就逼死了人命,顯而易見,肯定是對方也出手了!

  可汪紀關著呢,莫非是他屬下安排的?要麼,會是陸象晉?

  眼見余文殊換好衣服要出門,她拉住他的手道:「我看其中必有凶險,你一定要小心啊。」

  雖然官員逼死百姓的事情不說頻繁,也不少見的,有多少百姓可以伸冤呢?大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是有一種情況卻很危險,比如這事被政敵當做把柄來攻擊,那就大大的不妙。

  余文殊點點頭,安撫道:「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他剛一走出來,就問主簿:「是誰做的?」

  「是許登,跟史洪武兩個人。」主簿回道,「他們昨兒去臨安縣收拖欠的稅,那李家賴賬,不肯補上,他二人像是嚇唬了一下,說要賣了他們家女兒去青樓,那姑娘就跳河了。」

  「死了?」余文殊微微瞇眼。

  「還沒。」主簿道,「只是醒不過來,一直昏迷,跟死了也差不多罷。」

  余文殊直視著他道:「我下過命令,不許再去找農人收稅,他們竟自作主張?你把他們二人找來,即刻去臨安縣李家,晚了,你也別在衙門幹了!」

  主簿一驚。

  他三十來歲,好不容易才升職做到稅關的主簿,這要不成,以後的前途肯定毀於一旦,他不敢怠慢,趕緊衝了出去。

  余文殊回過頭又吩咐長德:「把幾個護衛叫來,你帶著也去尋那二人,不管用什麼方法,都要把他們帶到李家!」

  長德看他神情,才知此事重大,也忙走了。

  此刻,陸象晉正在劉燦家裡。

  劉燦聽他嘮叨了一回,眉頭越皺越緊:「這余文殊當真那麼厲害?上回我請他吃飯,也沒發現他有什麼過人之處啊!是不是你自個兒嚇自己?」

  陸象晉說破了嘴皮子,恨不得給劉燦敲一記,強行忍耐住了道:「他可不是只查咱們這些官員,他都去過臨安縣了,就是為您老人家那些田呢!」

  「什麼?」劉燦驚道,「他還真要翻老賬?」

  還老賬,這不今年的也不準備交麼,那是老賬新帳一起的,陸象晉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豈會過來您府上?這余文殊是一點不把您放在眼裡啊,明知道您是皇后娘娘的祖父,他還非得要查這些田,也就是不把皇后娘娘放眼裡了!您等著瞧吧,他馬上就要寫奏疏上呈皇上了,到時候,您可要想好怎麼回答啊,余文殊已是有證據在手的。」

  這下劉燦慌了:「那你說怎麼辦?」

  「本來是難辦,可現在稅關的官差逼死人命,那就是他的事了,您是杭州城內的伯爺,雖說沒掛官銜,可您去上奏皇上,也是合理的,只說您看不下去,說余文殊仗著官威,虐逼百姓,有負皇恩。」

  劉燦眼睛一亮:「這好啊!我這就叫人寫了送上去。」

  陸象晉見他答應,滿心安慰,只要劉燦出手,事情肯定會得到順利解決。

  可劉燦還有些不放心:「你真確定余文殊有我的把柄在?」

  「自然,我還能騙您麼,咱們可是在一條船上!」陸象晉信誓旦旦。

  從新昌伯府出來,陸象晉胸有成竹,他現在已經有李家確定要狀告稅關的把握,自忖再以杭州知府的身份上一道急奏,為民請命,申訴稅關不當行為,到時余文殊四面楚歌,肯定就在杭州待不下去了!

  他卻不知道,之前他對劉燦說余文殊有把柄的那句話,將來會對他帶來多麼大的影響。

  余文殊帶兩個衙役,已經到了李家。

  李家眾人得知他是稅關的巡稅御史,雖則心裡痛恨,卻是不敢做出任何舉動,只暗地裡唾罵不止。

  衙役喝道:「余大人到,你們還不下跪?」

  余文殊見狀,擺手道:「不必,我今日前來,是為你們家姑娘,如今我已派人去請了杭州城最好的大夫,二則,我會讓兇徒伏法!」

  「兇徒?」李家當家裡李威德道,「難道大人不知兇徒是誰麼?」

  言下之意,余文殊就是兇手。

  兩個衙役又要露出兇惡的樣子斥責,余文殊令他們退下道:「余某此次來杭州乃是聖上親自指派,是為查清拖欠稅款,可余某自來杭州之後,便下令,農戶稅款延後收取,此舉蒼天可證!」

  李家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可他們被衙役欺負慣了,一時不敢相信余文殊的反應。

  這麼大的官兒親自來他們家,總是不太正常的!

  就在這時,江素梅來了。

  余文殊見到她,吃驚道:「娘子,你怎麼來了?」

  此話一出,李家眾人再一次呆住了。

  官太太也來了!

  「還不是為李家姑娘呢。」江素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如今也是要當娘的人,怎不知這種難過,你們先莫擔心,等大夫看過之後再說,指不定就能醒來的。」

  李威德大著膽子問:「你們真有這麼好心?」

  「李家大叔,我且問你,這前兩個月,一直未有官差來催繳稅款罷?」江素梅道。

  李威德想一想:「沒有。」

  「那會兒我相公下令,不准他們來催的,要不是相公抓了汪縣令,他們不至於又來逼迫你們,這汪大人,我想平日裡也不曾寬待於你們罷?有道是官官相護,可我相公對這等官員並沒有任之不理。」

  江素梅真心實意道,「相公來此辦案,這稅,收難,不收也難,可他還是頂著壓力,盡量寬限你們,要說比他更好的稅官,你們且找一個看看?往常,你們縣裡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情的,可曾見他們來過?」

  李家的人無話可講了。

  他們縣裡被人逼死的不少,莫說那些官會上門來,根本見一面都難,申冤無門!

  如今這御史大人與妻子一起前來,可見對此事的重視,這二人面相又好,坦坦蕩蕩,他們已經信了七八分。

  「可我們家女兒總是被逼得這樣了。」李家大娘傷心的抹眼淚,「也不知會不會......」

  「我會給你們一個公道的,」余文殊許下承諾,「也一定盡全力救治她!」

  大夫隨後也到了,進去裡屋看那姑娘,不多時,主簿與幾個護衛把許登跟史洪武也押了過來。

  「不知大人為何押小人前來?」許登裝作不知。

  余文殊直接道:「給我打!」

  史洪武嚇一跳:「大人,為何啊?小人也是按規矩辦事,他們李家是拖欠了稅款啊,小人們難道不收麼?這並沒有錯呀,大人!」

  「你們不記得我說的話了?」余文殊沉聲問。

  「這個......」許登道,「不知大人說的是哪句?」

  「不記得麼?各打五十大板,等記起來再說!」余文殊下令。

  兩個衙役不敢違抗,從李家尋了幾條長凳,在院子裡先把許登按下來,再找了木板子就往他身上打下去。

  許登哭爹喊娘的,叫的無比淒慘。

  李家的人卻心情激盪,他們自然記得許登與史洪武來家中耀武揚威,催要稅款的樣子,就是他們逼得自己女兒跳河。

  「打,打死他們!」李威德大叫。

  史洪武面如土色。

  他從來沒有想過,余文殊會在村民家中毒打他們,只當他最多責備幾句,畢竟稅官催要欠款乃是天經地義的。

  「冤枉啊大人!」史洪武不想被打,忙道,「大人,小人們只是履行職責而已,大人為何要如此對待?」

  余文殊冷冷道:「稅關衙門雖不比軍營,但也一樣,軍令如山,你們妄自行動,我有權對你們做任何處置!」

  這件事要爆發開來只是眉睫,他必須果斷下此決定。

  既然許登與史洪武不聽上司命令,這個下場,他們也早該預料到的。

  眼見許登被打的有氣進無氣出了,史洪武沒有做好在此地丟命的準備,連忙跪下來求饒道:「是小人的錯,還請大人饒命!」

  「到底是誰主使你們的?」余文殊一擺手,那兩個衙役暫且住了手。

  史洪武眼睛滴溜溜的轉,卻不說話。

  「打!」余文殊道。

  兩個衙役便往他走了過來。

  史洪武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上,也顧不得再想借口,老實道:「是劉縣丞叫小人來收稅的,小人本就是做這事兒,便沒有多想,與許登一起前來。那姑娘跳河,小人也不曾想到的啊,大人,還請大人饒命!」

  劉縣丞自然是臨安縣的縣丞了,也就是汪紀的手下,余文殊冷冷道:「劉縣丞叫你們收,你們就收?你們是臨安縣的差使麼?給我打!」

  史洪武也難逃一劫。

  幸好李家姑娘命大,經名醫用針灸診治活了過來,這二人才勉強逃過一命。

  此時,陸象晉還不知這兒的情況,只當一切仍順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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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大義滅親

  他甚至已經想好明兒該怎麼對付余文殊。

  只要李家把狀紙遞上來,他就能以杭州知府的身份來審問余文殊,到時候,定然令他這個巡稅御史吃不了兜著走,遠遠的離開杭州城!

  然而,事實離他設想的情況甚遠。

  李家根本就沒有來伸冤,同時間,他還得知劉縣丞也被抓了。

  這劉縣丞可是他親自去下令的,讓他想點辦法,結果劉縣丞便找了許登與史洪武,讓他們在臨安縣大肆催繳稅款,不擇手段,隨後李家的姑娘便跳河了。

  其實,即便不是李家,也會有王家,周家,總會有哪一家村戶不堪承受,從而鬧出事情的。

  誰知道,余文殊竟能獲得李家的信任,不告稅關了!

  陸象晉坐不住,去了一趟稅關衙門。

  余文殊看見他來,起身迎接:「陸大人來得正好,下官正頭疼,不止如何處置這劉縣丞,他乃是臨安縣的縣丞,卻插手稅關事務,實屬不當,皆有蠱惑之罪,差點釀出人命。」

  陸象晉身邊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網,他已經沒有之前的好脾氣,聞言淡淡道:「你們稅關原本就要收稅的,臨安縣又欠稅良多,劉縣丞也是心急麼,既然那李家姑娘已經沒有大礙,我看不如算了。」

  余文殊嘴角扯了扯。

  當時李家的姑娘經大夫醫治獲救,李家十分感激,也知是錯怪他,提起狀告一事,余文殊才知原來當真有人已經慫恿過他們,後來經各方查證,便發現是陸象晉的人。

  這人果然是幕後一切的策劃者!

  可卻並不好對付,只因不管是金老闆,汪紀,還是劉縣丞,他們都沒有供出陸象晉,也許,他們還等著陸象晉救他們出來罷?

  又或者,陸象晉有個很強大的靠山?

  他沉聲道:「若此事不管,我余某臉面何在,稅關的人任憑小小縣丞差遣不成?陸大人您乃一州知府,深知職權所在,劉縣丞連自己是誰都分不清楚,還能繼續在任上做官麼?許登與史洪武,余某已責罰過,劉縣丞,可就要您來處置了。」

  陸象晉聽得惱火,伸手拍一拍袖子道:「說到職責,余大人你此番來杭州,好些時日都過去了,聽說稅款卻無增多,反倒是人一個個的抓,又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余某自會像皇上親自稟明。」余文殊往京城方向一抱拳。

  這是輪不到陸象晉管的意思,陸象晉氣結,一咬牙道:「好,看來余大人定有妙計,本官佩服!劉縣丞,我自會處置,不勞余大人費心了!」他命人去押了劉縣丞,離開了稅關衙門。

  自此,二人算是撕破了臉面。

  余文殊忙了一日後,臉色疲憊的回到內宅,江素梅忙命人端來一碗盛了雞腿肉的人參老母雞湯給他喝,這些時日,余文殊絕對比她這個孕婦辛苦多了。

  他吃了幾口,忽地把白瓷調羹擱下,皺起眉道:「新昌伯當真逃了不少稅款,這幾年加起來,大概也有上萬兩銀子了。」

  他抓了汪紀,當時便開始從臨安縣著手,漸漸發現縣裡有大片良田竟是新昌伯的,可是稅關上的賬本竟然堂而皇之的漏掉不提!

  這條線索來得太容易,比起榷場,實在是沒有過多的隱藏起來。

  莫非......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

  江素梅也想了一會兒問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我想一五一十的告知皇上,不過奏疏皆通過內閣,」他頓一頓道,「現首輔位置空懸,倒不知他們會如何給出建議。」百官上奏疏,多是內閣先擬好批答文字,再連同原來的奏折一起送與皇帝審批。

  江素梅卻在擔心別的:「這樣會不會惹惱皇上,畢竟新昌伯論起來,也是皇上的祖父呢!」

  愛屋及烏,未必不會。

  余文殊搖搖頭:「若果真如此,皇上就不會派我前來了,何必多此一舉?更何況,皇上雖寵愛皇后,卻不是一個昏庸的君王,我相信皇上乃是想肅清貪官,整理國家財政!」

  「那你想過沒有,會否有過河拆橋的一刻?」江素梅雖是以小人之心,可她總是想得很多。

  「就算如此,那我是否要與洪慶一樣,置之不理呢?」余文殊反問。

  江素梅無言以對。

  假如余文殊也忌憚權貴,姑息養奸,明知新昌伯逃稅漏稅,卻因他是皇親國戚而加以隱瞞,那麼,他來此又有何意義?他辛苦多日又為何?

  她長歎一聲:「也罷,未來之事難以預測,你說得對,咱們胸中無愧便是了。」

  余文殊握住她的手:「說句直言,咱們做臣子的,從來就沒有退路可言,可是蟲娘,」他凝視著她的眼睛,「人活一世,不能真如螻蟻,幾十年一晃而過,長也是這般,短也是這般,其中有何分別,你明白麼?祖父很早前便說這句話於我聽,我活到現在,未必一定清楚,可是,很多事情,該做的還是要做,我余文殊不想有愧於天地!」

  他說的是人生的意義,她何曾聽不明白?

  比起他來,她的理想好似簡單的多。

  江素梅點點頭:「我明白了,祖父能當上首輔,心境自是非同尋常,妾身只覺汗顏。」

  幾何時,她的人生,便好像只是為了活下來,安安穩穩的走到終點,只要過得快樂一些,自由一點,這一刻,她當真是覺得慚愧。

  余文殊攬住她:「不必汗顏,你只要做好我的妻子就夠了。」

  做好他的後盾。

  她嗯一聲,重重點了點頭,又暗自心想,或許她也該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人生?

  六日之後,內閣的值房,桌上平攤著三份加急信件,一封是余文殊寫的,一封是陸象晉寫的,一封是劉燦寫的,四個閣臣看完之後,面面相覷。

  他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批字。

  光內容來看,顯而易見,余文殊跟陸象晉,乃至劉燦都鬧翻了,這二人才會寫信揭發稅關種種不堪。

  可問題是,余文殊是皇上點派的,劉燦又是皇后的祖父,他們該如何解決呢?

  就在幾位閣臣猶豫不決的時候,劉氏接見了他的父親劉植。

  劉植急匆匆請求與劉氏見面,乃是因為他收到了父親劉燦寫來的一封信,信中提到劉燦在幾年中漏掉的稅錢,要求劉植去告訴劉氏一聲,希望不要東窗事發。

  「你祖父也是一時糊塗,如今他已是知道錯了,娘娘,咱們可是一家人,難不成還為這點錢治你祖父的罪呢?」劉植為父親說情。

  劉氏在震驚中還未回神。

  她不明白記憶中,老實巴交的祖父怎麼會成為這樣的人!

  他明明是個很慈祥,很懂得為子女考慮的老人家啊!

  「娘娘?」劉植見她一直不回應,輕聲呼喚。

  劉氏咬了咬嘴唇說道:「祖父做出這種事,實不應該,皇上恩德,封他為新昌伯,許他在杭州安享晚年,他怎能如此忘恩負義?父親,我身為皇后,卻不能姑息於他,請父親寫信告知祖父,那些良田欠下多少稅款,還請他想方設法補上,如果此前花費完了,就把田賣了抵稅!」

  劉植大驚:「這,這不好罷?他好歹是你祖父呀!只要你說一句,那邊余大人自然不敢把這事揭開來,這樣大動靜的補上稅錢,豈不是讓眾人皆知?您可是皇后呀,家中出了這事兒,於您名聲也不好聽!」

  「父親也知名聲?」劉氏沉痛道,「女兒常在宮中,並不知家中事,可父親常與祖父通信,也不知嗎?」

  劉植臉色不好看,訥訥道:「你祖父辛苦一輩子,如今年紀大了,也隨他心意,其實不過是一點稅錢,皇上每年賞賜加起來都不只這些啦!」

  他自己是不貪錢財的,在京城沒有給劉氏惹麻煩,可劉燦遠在杭州,劉植雖知道一些,也覺得應沒有大礙。

  「父親可真糊塗!」劉氏一拍桌子道,「皇上派余大人前往杭州,本就是秉著整頓稅關的意思,豈能隱瞞得了?」她站起來,「此事我會處理,請父親先回罷。」

  劉植不肯走,再三勸解。

  劉氏一拂袖子道:「送客。」

  竟是派人直接把劉植給趕了出去。

  陳媽媽聽著,輕聲道:「娘娘準備怎麼做呢?」

  劉氏沒有回答,而是換上一身正裝,逕直走了出去。

  皇帝見到她來,有些奇怪,笑道:「聽說岳父來了,怎的已經走了麼?朕原本想看完這些奏疏就過來的。」

  「皇上,妾身有罪!」劉氏慢慢跪了下來。

  皇帝一驚,忙過去扶她起來:「皇后有話好好說,怎麼要跪朕呢?」

  劉氏不肯起來,伏地緩緩道:「皇上,劉家有負皇恩,祖父在杭州置辦下無數良田,卻不曾按數交稅,妾身今日才知,實乃羞愧萬分,還請皇上治罪!」

  皇帝不由動容。

  他雖對杭州的稅關一直存有疑心,也曾思考過為何這麼些年杭州的稅錢年年遞減,派去的巡稅御史也無功而返,可是,他沒有想過,有一日,劉氏竟然會主動請罪,說出新昌伯漏稅一事。

  這樣大義滅親的舉動,豈能不讓人感動?

  須知她寵冠後宮,又是皇后娘娘,原本也不需如此,只要暗地裡讓新昌伯補齊稅款也便罷了,誰又能奈何她?

  但是她選擇了坦白相告。

  皇帝柔聲道:「朕會處理此事,皇后快請起來罷。」

  劉氏這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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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攤牌

  余文殊之所以寫奏疏稟明新昌伯漏稅一事,卻是與陸象晉,劉燦的意圖不一樣,在他看來,劉燦乃是此案最最重要的突破口。

  只要劉燦倒了,杭州城內所有漏稅的嫌犯們都會陷入恐慌,那麼,陸象晉的日子就會越來越難過。

  那些人會要求他庇護,翻開那些老賬,最終,都會一一露出破綻來。

  而陸象晉並不知道京城發生的事情,直到有今日,一封來信打破了他自以為是的想法,給他頭上狠狠敲了一記。

  看完信,他差點沒有暈過去。

  沒想到,余文殊竟然膽子那麼大,把劉燦漏稅的事情直接給捅到京城去了,還讓皇上得知,他怎麼就一點沒有考慮過後果呢?

  陸象晉完全無法理解余文殊的想法。

  一般人,只要發現這事兒,第一個要做的絕對不是馬上對付新昌伯,畢竟他是皇親國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他原本以為余文殊也是這樣的,那麼,他就有時間與劉燦合作,把余文殊趕出杭州。

  陸象晉把信狠狠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這個皇后娘娘也是,自己的祖父不知道護著一點,還對皇帝坦白,這下可好,劉老兒在杭州囂張許久,這會可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不過皇帝終究念及他的身份,沒有重罰,只停俸五年,勒令他速速把漏稅補齊。

  可新昌伯可以網開一面,其他的人怎麼辦?

  皇帝這態度分明是在支持余文殊啊!

  恐怕,很快他就要痛下殺手了!

  陸象晉這麼一想,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喉頭滾動了兩下,臉頰也慢慢赤紅起來,信上說的是,他鬥不過余文殊的,因為余文殊背後站的是皇帝。

  就在他憂心之間,那些曾經賄賂過他的商人一一都登門上來了。

  給了錢就要尋求保護,商人們在知道劉燦的下場之後,都很心驚膽戰,連新昌伯,皇后的祖父都免不了被罰,那麼等事情落在他們頭上時,可想而知,是什麼後果!

  他們可沒有皇親國戚的身份!

  陸象晉苦惱不堪,疲於應付。

  這等局面,就是知府衙門裡都有想要倒戈的,因余文殊已經放出話來,只要揪出大魚,小蝦米他是不在乎的,一律從輕判決。

  一時人心惶惶。

  陸象晉被折磨了幾個月之後,眼見不利於自己的因素慢慢都浮現出來,他終於約了余文殊見面。

  江素梅這會兒肚子已經很大了,整個人也胖了一圈,完全的珠圓玉潤,精神也好,余文殊最近勢如破竹,又抓獲了好幾個商人,想必用不了多久,杭州稅收一案定會水落石出。

  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

  「不知陸象晉又想做什麼呢?」她坐在椅子上看他穿上一件家常的深青色直袍,陸象晉當時請人過來傳話,她也在場。

  余文殊譏笑道:「定是想與我講和。」

  「那你還去?」她撇撇嘴,「索性不要理他便是,這人詭計多端,指不定要出什麼損招呢。」

  「但或許也能發現一些線索。」余文殊沉吟一聲,「還是見一見為好,撇去這些不講,他現在仍是杭州知府。」

  江素梅便叮囑他小心。

  二人正當說著,翠羽拿來一封信,又是余家寄來的,上面告知姜雪卉的胎兒已經穩定,母子均無大礙,她看完,緩緩吐出一口長氣。

  這段時間,為這事兒,他們互通了不少信件,直到今日,心頭一塊石頭才算落下來。

  「可是個喜兆啊!」江素梅笑道。

  「看來大哥又要添子了!」余文殊低下頭親一親她額頭,「我很快就回。」

  等到他到酒樓的時候,陸象晉已經等在那裡,桌上擺了四碟小菜,一把酒壺,兩個酒盞,看起來還是很樸素的,余文殊不由想起第一次來杭州,陸象晉也是請他們吃了一頓飯,把自己假扮的好像清官一樣。

  事實上,他若沒有估算錯的話,陸象晉收受的錢財可能已經超過二十萬了,或者更多。

  余文殊坐下來,笑一笑道:「陸大人,別來無恙啊?」

  他們已經好久不曾見面。

  陸象晉則給他倒上一壺酒:「余大人果然出手不凡,一下子抓了那麼多人進去,怪不得聖上會派余大人前來呢,比起原先的洪大人,可是強上太多了。」

  「過獎。」余文殊看著陸象晉,直接問道:「不知陸大人請余某來,是為何事?」

  陸象晉神色有些尷尬:「陸某在杭州城也已經待了好幾年,不說別的,這杭州城現在如此繁華,也有我陸某的功勞,雖說稅款略減,可只要慢慢收上來,不就好了麼,余大人你認為呢?」

  余文殊冷笑一聲:「收上來就好,為何洪大人會被貶值呢?假如只是收一下,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余某請教陸大人,杭州城既如此繁華,與多國通商,怎的還不如大同,荊州等稅關?是為何?聖上也是等著這個答案,余某若答不上來,也無顏回京城。」

  陸象晉聽出來他是不肯罷休的,聲音低下來道:「何必傷了和氣?陸某與余大人一樣,同朝為官,都是為同一個目的,不如摒棄前嫌,攜手共進如何?」

  這般低聲下氣,定是已經怕了,其實他也不可能不怕,余文殊道:「陸大人此話已是晚了,你該知道我的意思。」

  他手裡有好些人,只要用些手段,他們早晚都會交代。

  陸象晉臉色一下子煞白:「余大人,這些商人重利,說出來的話如何能信呢?只要給他們錢,什麼不敢講?」

  「但這些人也不是傻的,除了張一下口,未必沒有藏下實質的證據啊!」余文殊似笑非笑。

  陸象晉當初收了那麼多錢,自然是有跡可循,那些商人都是富豪,也是摸打滾爬一路出來的,個個都是人精,豈能不想個法子自保?

  陸象晉的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垂下頭道:「余大人,那你想怎麼樣呢?」

  「我看不如主動投了衙門罷。」余文殊也不指出是誰,只淡淡回答。

  陸象晉一下子又抬起頭來,這回他的臉色顯得有些猙獰:「陸某可是好好與余大人相商的,余大人當真不聽麼,你可不要後悔呀!」

  余文殊皺起了眉。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底氣?

  余文殊道:「余某自來杭州,便沒有什麼好怕的,倒是陸大人還請好好思量一下,何必浪費時間?」

  陸象晉「啪」的扔了手裡的酒盞:「敬酒不吃吃罰酒!你等著瞧罷!」

  他拂袖而去。

  陸象晉回到家,臉色還是陰沉的跟要下雨似的,方氏焦急的走過來,詢問道:「如何?」

  「能如何?這不知進退的東西,怎麼都不願好好談,更可氣的是,他們余家還不缺錢,我總不能給他塞銀子罷?倒是正中他套了!」陸象晉在屋裡走來走去,「如此下去可不成,余文殊一定不能再留在杭州。」

  方氏嚇得哭了起來,抹著眼睛埋怨道:「我早勸了老爺不要貪這麼多,這回如何挽救呢,連新昌伯都擋不住啊,要是讓咱們交出那些錢,可怎麼辦才好?」

  陸象晉呸的一聲:「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我拿了這些銀子,你們能吃香的喝辣的?你能回娘家,一次就花費幾百兩,掙足了面子麼?這回倒知道說東說西了,我看你帶兒子,女兒先行走罷,我一個人留這兒!」

  是要他們先跑路的意思。

  方氏忙就去收拾行李。

  「把剩餘的錢都帶著,萬一我出點事兒,你們還能有個後路。」陸象晉長歎一口氣。

  方氏又大哭起來,抱著他的腿道:「你好不容易做到知府,難道真要被撤職流放?你們陸家可都是靠著你一個人啊,咱們娘兒三個也是,相公你千萬不要出事,不然咱們也是活不下去的!」

  陸象晉萬念俱灰,像頭困獸一般四處焦躁的走動,忽然大喝一聲:「好你個余文殊,我既要被你毀了,你也不得好,讓你有得命來,沒得命回!」

  方氏嚇一跳:「相公你想做什麼?」

  「你別管。」陸象晉一伸手,「錢呢,都拿來!」

  方氏渾身一抖:「剛才不是讓我藏藏好帶著麼,怎的突然又要?相公你別嚇我,你到底要做什麼啊?」她看著滿臉兇惡的陸象晉,簡直都認不太出來了。

  「別囉嗦,快些拿出來!」陸象晉只一個勁兒的催促。

  方氏沒法子,只得把一疊銀票交予他。

  陸象晉拿著錢,頭也不回的走了。

  余文殊正當到家,江素梅迎上去,好奇的問他們二人的談話。

  「他還在死鴨子嘴硬不肯交代呢,不過咱們可以慢慢等。」余文殊一點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現在陸象晉只是甕中的鱉罷了,總有一日,他會被抓住的。

  江素梅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後背,打了個呵欠:「我剛才一直等著你,都沒有歇息呢,這會兒困了。」

  「那快去休息一會兒。」余文殊關切的問,「腰還在酸麼,要不要為夫給你揉揉?」

  江素梅輕笑一聲:「算了,你這笨手笨腳的,還沒有翠羽捏的舒服,上回差點沒給我弄斷。」

  「那是我不熟悉啊,多練習就好了。」他不由非說,拉著她就去了裡屋。

  他們還不知道,一場危險正在慢慢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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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3:35
  第86章 了結

  隔了半個時辰,江素梅已然睡著,余文殊看著她隆起的肚子,露出溫柔笑意,把她的頭輕輕挪到枕頭上,拿起被子蓋好,他剛剛出來,長德也到達了門口。

  「監察的人稟告,說陸象晉出門去了,但已經跟丟,陸象晉之妻兒,正在往馬車上搬行李。」

  那是要逃走了?

  余文殊連忙去往城門。

  那守城的官兵也是精道的,得知他的意思,一應遵從。

  照如今的形勢看,陸象晉定然是不成的了,他們何必要相幫?另一方面,這年頭,武官不吃香,像陸象晉這樣的知府,先前又是稅關御史,自個兒的錢袋不知道塞的有多滿,可他們卻連一點肉渣都撈不到,故而,也有些落井下石。

  方氏好不容易收拾好,到了城門這裡,官兵卻不給通行了,說稅關的事情沒查清楚,城內任何官員乃至家眷都一律不得離開。

  方氏只好又哭哭啼啼的回了去。

  這日是個晴朗的深秋。

  很快就要到冬天了,天氣越來越冷,在這樣的日子裡,曬個太陽最是舒服不過。

  江素梅原本在院子裡看書,這會兒已經閉上了眼睛,又睡了過去。

  穩婆在旁邊看了看笑道:「這夫人長胖了,福相就出來了呢,再生個小子,定是富貴綿延!」

  「真是個小少爺?」翠羽小聲問。

  「我看這肚相肯定是的。」穩婆道,「我這接生過多少人了,很少猜錯,你們這夫人啊,肯定是要生小子的,而且生下來一定白白胖胖的很。」

  翠羽皺了皺眉:「可夫人說,她覺得是個女兒呀。」

  穩婆噗嗤笑了:「你夫人知道什麼呀,還不信我的,她只說胎兒安靜,不似別個兒常會踢人,說曉得體諒她,這不是孩子話麼。」

  翠羽笑道:「不管怎麼說,我反正希望裡頭的是個小少爺!」

  只有生兒子,才能鞏固地位,歷來女性的命運都是如此,尤其是正室,生個兒子,基本就牢固了,就像大少夫人,當初若沒有生下余晉元,大夫人再如何喜歡她,他們大房沒個子嗣,可就難說了。

  不過幸好這回又懷上,還順利了,大少夫人也總算開始交好運呢。

  翠羽坐下,拿起針線,又繼續給她預想的小少爺做小衣服。

  江素梅好一會兒才醒來,問翠羽什麼時辰。

  「快要午時了。」

  江素梅一怔:「少爺還沒回來?」

  「沒有呢。」翠羽笑道,「許是衙門忙罷,應該很快就回了。」

  余文殊平日裡午飯都回這裡吃的,江素梅也常等他一起,不過有時候忙,他會派人說一聲,不過今日什麼都沒有,江素梅扶著肚子站起來。

  一個小廝卻進來道:「少夫人,不好了,少爺他受傷了!」

  江素梅心猛地一沉:「他人呢?在哪兒?」

  「在德仁堂呢。」小廝意識到自己太急,怕驚擾到江素梅,又忙補救道,「應是無事的,剛才衙役過來傳話,小的聽到一時情急,少夫人不要擔心。」

  穩婆也來跟江素梅講:「你且坐下,這等時候,萬不能出點事,不然神仙也救不了的!」

  江素梅連忙坐下來,兩隻手抱著肚子。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說道:「翠羽,你同他去瞧瞧,回來報我。」

  翠羽便跟那小廝去了。

  余文殊確實受傷了,還傷的不輕,要不是他練過武功,只怕此刻已經沒有命了,但饒是如此,他的手臂也被狠狠劃了兩劍,其中一劍尤其深,刺到了骨頭上。

  見到翠羽來,他吃了一驚:「你怎的來了?夫人知道了?」

  翠羽點點頭。

  余文殊破口大罵:「誰叫你們去通報的?萬一她著急,出了事,如何是好?我看你們是不要命了!」

  大夫見他暴怒,忙道:「余大人還請靜靜心啊,血氣上湧,老夫這裡醫治不利,您這條胳膊保不保得住,老夫可難說的很那!」

  翠羽也道:「夫人雖然有點驚慌,但還是穩住的,故而派奴婢前來,少爺不必擔心。」

  余文殊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那你回去,告訴我她只是受了點小傷,暫時還有事情處理,先不回去了,讓她該吃飯吃飯,不要餓肚子。」

  翠羽瞥了一眼他的左手臂,那傷口猙獰無比,從肩膀到手肘,橫貫了五六寸長,要是少夫人看到,肯定會受到驚嚇,她忙道:「奴婢知道了。」

  還是別告訴為好,不然少夫人得有多心疼啊!

  等到翠羽走後,余文殊包紮好手臂,右手一擺道:「走,去衙門。」

  主簿忙道:「大人您傷成這樣,還是算了,不如等到明日?」

  「不能等。」余文殊臉色蒼白道,「只是失血多一些,等我審理完,自會回去。」

  今日刺殺他的人有兩個,其中一個逃之夭夭,這一個被抓住的,卻是他付出了血的代價,還有隨身帶去的兩個衙役的命,才留下來的。

  也是他疏忽,沒有想到陸象晉竟然會使出這種手段!

  陸象晉甚至策劃了精密的計劃,利用他要去查那些商人,丟下誘餌,引他去杭州城外,繼而派出殺手刺殺。

  今日之仇,他一定要報!

  余文殊去了牢房,那殺手也受傷了,腿上被刺了一劍,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手腳均被綁著。

  「陸象晉派你來的罷,他給了你多少錢?」他單刀直入。

  那殺手不吭氣。

  「好,我知你們也講義氣,不透露僱主性命,好得很。」余文殊目光森森,忽地下令道,「扒下他衣服!」

  幾個衙役一愣。

  那殺手也很茫然。

  「扒個精光,他既不肯指正陸象晉,自也不願說出自己的姓名,既如此,我只好讓別人認出你的真面目來!」余文殊緩緩道,「脫得一件不剩,綁出去,哪個認出來,重重有賞!若是杭州城沒有能認出的,再去下屬所有鄉縣,還沒有,便綁去鄰近縣城!」

  眾人都驚呆了,這種手段還是第一次聽說。

  那殺手滿面赤紅,大叫道:「你敢辱我至此?」

  「你殺了我的人,我什麼不能做?」余文殊喝道,「到底是你臉面重要,還是陸象晉重要,你自己選罷!」

  余文殊也是真正的悲憤,到底兩個護衛死了,還是為他死的,他如今身上背負了兩條人命!

  那殺手渾身發抖。

  他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人脫光拉去街上,任人觀看,他如何可以承受?他可是學劍道的,雖則入了殺手之門,可也有自己的尊嚴!

  他口一張,就要咬自己舌頭。

  余文殊伸手一捏,阻止住他,叫人拿布條塞上。

  他語氣陰森:「你別想尋死,再說,只咬斷了舌頭,也未必能死,最多變成啞巴罷了,這並不妨礙你的模樣,仍是可以叫人認出來的。」

  殺手恨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至多以為自己會被逼供,這個他是可以承受的,反正死不開口就是了,可是面前這位,竟然不動用武力,而是用了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招數。

  殺手眼見幾個衙役過來扒他衣服,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忙用力發出聲音。

  余文殊道:「你願意招供了?」

  他點點頭。

  衙役便把布條拿了,那殺手長歎一口氣:「你夠狠,我這次栽你手裡也算倒霉!你說的沒錯,是陸象晉僱傭我們的,給了我們五千兩銀子,不過是他的失誤,此前並沒有說你有武功!」

  假若他們知道余文殊的武功不錯,一開始一定不會那麼出手。

  余文殊道:「證據呢?」

  「那銀票我放在暉陽客棧了,本想事情一完,便走的,你們可以去拿,這銀票是百通錢莊的。」殺手一五一十說了。

  這種大額銀票的取用,錢莊都有記錄,余文殊想一想又問:「另外一人呢?」

  「自然是逃走了,你別想抓到他們,當然,你也別問我他叫什麼,我們彼此是不認識的!」

  余文殊見他都如實告知,便沒有繼續追問,離開了牢房。

  他很快就在客棧找到了殺手所租用的客房,裡面有可以兌換兩千五百兩銀子的銀票,他拿起來看看,冷笑一聲,這下陸象晉真是自尋死路,把自己的死期給提前了!

  他立刻帶人前往陸家。

  陸象晉這次請的殺手在江湖上是有點名氣的,他只當余文殊一定丟了性命,只要余文殊一死,稅關必定又大亂,那些商人還不是怕死呢,自然也不會那麼快就供他出來。

  也許他就會獲得一線生機!

  然而,余文殊死裡逃生,他根本就沒有事。

  陸象晉聽到下人稟告的時候,呆若木雞。

  他,陸象晉不止貪了稅關的錢,還僱人行兇,加起來,一個腦袋都不夠掉的,陸象晉內心翻騰,好似有一把火在心裡燃燒著,可漸漸下來,火滅了。

  他的人生已經到頭了。

  余文殊剛踏入院門,就聽下人在院子裡叫道:「老爺,老爺死了!」

  什麼?

  余文殊快步走到堂屋,只見半開的門後面,陸象晉已然掉在了樑上。

  他自殺了。

  余文殊立在門口,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祖父曾經說過多少次的話又一次迴響在耳邊。

  此種鬥爭,一點也不比戰場上來得輕鬆,甚至於,更加殘酷!

  他看看自己的手臂,這條傷疤大概會伴隨一生罷?

  但也警示著他,在任何時候,任何一刻,都決不能鬆懈,決不能輕視。

  他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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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4:01
  第87章 孩孩子

  余文殊沒有回來,江素梅根本也吃不下飯,只胡亂扒拉兩口就停下了筷子,等到接近傍晚,余文殊才到家,他的臉色白的好像冬天裡的雪。

  江素梅一模他的手,大吃一驚:「怎麼這麼冷?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我只要睡一會兒就好了。」他虛弱的笑笑。

  江素梅往翠羽看一眼,翠羽低下了頭。

  余文殊去了臥房,衣服也沒有脫,躺下來只片刻功夫,便沉睡過去。

  江素梅輕輕撩起他的衣袖,只見裡面包紮了好長一截,隱隱還有紅色像是要映出來,她心裡一抽,說不出的難受,可又不知該如何,只得又放下袖子。

  「看起來,他傷的挺重的。」江素梅皺眉道,「你怎說是輕傷呢?」

  「少爺叫著這麼說的。」翠羽忙道,「少爺怕少夫人擔心,奴婢也是,少爺現在既然回來了,應是傷勢還不算太重,少夫人請大夫再來看看就好了。」

  江素梅歎口氣:「也只能如此,倒不知,他受傷了又去做什麼了,現在才回,你去把長德叫來。」

  長德一會兒過來,把來龍去脈講了。

  江素梅聽得心驚。

  原來他竟遭遇了這樣的事!

  不止被人刺殺,還連累兩個護衛丟了命,難怪即便受傷了也要硬撐著把事情解決,想來他心裡定不好受,可惜陸象晉竟然自殺了,這懦弱的混賬!

  到死了,都不敢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以死亡來逃避。

  江素梅十分惱恨,可人都已經死了,還能怎麼樣呢?

  她命長德去問之前給余文殊看傷的大夫,問問最近吃食如何安排,要注意的事項,還請那大夫等晚上再過來一趟給余文殊看一下。

  她生怕傷口會有什麼變故。

  長德急忙就走了。

  余文殊直睡到天黑才起來,忘了手上的傷,一撐起來,痛的額頭上都冒了汗。

  江素梅連忙來扶他,嗔道:「怎的也不出聲,你如今還能用這隻手呢?千萬別動它!」她拿來乾淨的外衣給他換上。

  余文殊笑笑:「小傷而已,沒過多久就好了。」

  「騙誰呢,長德都說了。」江素梅安慰道,「都是陸象晉滅絕人性,這等事都做得出來,你不必太過自責。」

  余文殊長歎一口氣:「假如我再細心些,也許會覺察出來,多帶幾個人去便好了。那兩個護衛年紀還輕,連孩子都還沒有呢!」

  他走的時候,余二夫人精心挑選了護著他的,都是年輕力壯的男子,其中一個甚至還未娶妻。

  江素梅也很難過,拍拍他的手道:「你又不是神仙,哪裡能什麼都知道呢,他們既做了你的護衛,遇到事情,自是會出全力,也是職責所在,以後好好安撫下他們的家人罷。」

  余文殊神色黯然。

  大夫這會兒來了,又解開棉布看了看,發現傷口儼然又出血,少不得責備幾句。

  那傷口又深又長,看得江素梅手心都出汗,若是用線縫合起來就好了,也許會癒合的快一點,可惜她不懂醫術,什麼也幫不了。

  大夫重新上了藥包紮過後,便告辭走了。

  這事兒他們自然沒有寫信告知余家。

  陸象晉自殺之後,商人們自覺無望,心理上承受不住,慢慢就交代了,自此,往年稅關的賬才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正如余文殊所猜測,陸象晉合計下來,共貪了大概二十八萬餘的錢財,杭州城若沒有受他控制,稅錢顯然是穩穩佔據前三的。不過陸象晉這二十八萬銀子,除了置辦下的家產,平日裡揮霍無度之外,還有十萬左右無從查尋。

  他想,大概陸象晉還拿去賄賂了京中的官員,不然這幾年,應不會那麼太平,可惜這條線索卻斷了,陸象晉的妻兒對其一無所知。

  但不管怎樣,此事也算是得了一個了結。

  江素梅原本以為余文殊就能回京城,結果皇帝大筆一揮,又命他為杭州知府,索性留在此地管理杭州。

  也罷,這兒好歹是風景秀美的魚米之鄉呢,她暗想,這肚裡的孩子要在杭州度過他最初的童年了。

  新年一過,不到兩個月,余拙與余二夫人一同前來。

  這回,余二夫人帶了好多的行李,看起來是要在這裡住很長一段時間了,幸好知府衙門的內院很是寬敞,倒也能全部都安置下。

  「雪卉生下一個男孩,可把你大伯,大伯母高興的,如今身體看起來也算不錯,不過你這一個月左右就要生了,不管如何,我都是要來的。」余二夫人親暱的握住她的手,滿意的道,「你這孩子就是能幹,果然都好好的。」

  「也是母親派來的人好,吳大嬸子什麼都瞭解,我聽她的就是了,一點沒有問題。」

  余二夫人笑起來:「我原本就是這個目的,對了,你六妹也懷上了。」她叫下人拿來一包東西,「她聽說我要來杭州,親自上門送來的,裡頭好幾套衣服,帽兒,小鞋子都有,是她與她娘一起做的。」

  金姨娘身體好了之後,江畫梅便與她置下一處獨院,母女兩個經常往來。

  江素梅聽說她有喜了,很高興的道:「真是太好了!」

  又打開包裹一看,只見樣樣東西都做得很精細,尤其是針線功夫,堪比一流繡娘,她輕聲笑道:「多半都是玉姨做的,我那六妹可不行,能做出這麼一兩件,都是難為她。」

  余二夫人便笑了。

  余文殊此時的傷口差不多癒合了,只是那道疤痕的顏色仍深得很,好在行動自如,余拙與余二夫人也沒有看出來。

  余拙現收心養性,難得出一趟門,這次到了杭州,癮又發了,每日都出去遊玩,把杭州城附近的名勝逛了個遍,當然,也沒少叫著余二夫人去。可余二夫人難得來一次,只願意陪著兒媳婦,余拙無奈,在余文殊休沐日,便只纏著他去。

  父子兩個倒是去了好幾回。

  三月鶯飛草長,四月春夏交替,很快就到了江素梅臨盆的日子。

  這日她肚子就開始痛了。

  余文殊初做父親,手足無措,幸好有經驗豐富的穩婆在旁,還有餘二夫人,他才稍微鎮定些,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余二夫人:「這是要痛多久啊?有沒有止痛的東西?孩子何時生下來?」

  余二夫人把他往外面一推:「你就安心等著罷。」

  隨即就把門關上了。

  他怔怔的看著門口,耳邊傳來妻子的痛呼。

  余拙上去把他拉到院子裡,安撫道:「不用很久的,當年你母親生你下來,好似是一個多時辰罷。」

  「一個多時辰?」余文殊驚呼,「蟲娘要痛那麼久,她受得了嗎?」

  「這個......」余拙撓撓頭,「女人生產都是如此啊,咱們也幫不了忙,生完之後,你好好待她就是了。」

  余文殊的心靜不下來,開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又低聲道:「我聽說還有難產的,會不會......」自己又搖頭,「應該不會罷,蟲娘現在身體不錯。」

  「不會,不會,肯定不會!」余拙臉一白,「我還等著抱孫子呢,怎麼會難產,你別烏鴉嘴!」

  「我只是擔心。」余文殊解釋。

  「別瞎擔心,你不想想咱們余家幾十代人了,哪一代不是安安穩穩生下孩子的?沒聽說過難產的,而且頭一胎肯定還是個兒子!」余拙很肯定。

  余文殊笑道:「男女倒無甚關係。」

  「是不重要,不過余家就是這個傳統,若是兒媳婦生個女兒出來的,倒是有意思呢。」余拙嘿嘿兩聲,「你祖父雖沒有來,可也說是男孩兒啊。」

  余文殊又笑:「祖父身體如何?」

  「他老人家健朗的很,聽說常去爬山呢,不過對你甚為思念,與我說幾句話,就要提到你。」

  「我也想祖父。」余文殊垂眸,「等有時間,必要去看看他。」

  「不過是一兩年的功夫,你總還是要回京城的。」

  父子兩個說了會兒話,余文殊又想到江素梅,忙讓桃葉去看看,桃葉回來道:「說還早呢,不過應是沒什麼危險。」

  余文殊稍稍鬆了口氣。

  大概又等了一個時辰,江素梅才把孩子安全的生下來。

  穩婆的聲音好似炸雷一般:「恭喜少爺,是個兒子啊!」

  余拙聽到,朝余文殊擠了擠眼睛:「我沒有說錯罷?」

  余文殊來不及回答,飛一般的跑去了臥房。

  江素梅躺在床上,渾身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剛才自己好似死過一回,迷迷糊糊中,好多記憶的碎片在腦中游來蕩去,她差點不知今夕何夕。

  「蟲娘,蟲娘,你怎麼樣了?」直到余文殊坐到床邊,用他特有的低沉的聲音輕喚她,她才慢慢睜開眼睛。

  她的臉上全是汗,摸上去黏糊糊的,眼睛又紅又腫,一定是痛慘了,余文殊極為心疼,彎□摟住她道:「蟲娘,難為你了,咱們也別生四個了,最多生個女兒就好。」

  江素梅蠕動了兩下唇:「痛,痛死了......」

  她現在都能感覺到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好像被人用刀從裡面撐了開來。

  「好,好,再也不生了。」余文殊忙道,「咱女兒也不要了。」

  看他那惶恐的樣子,江素梅噗嗤一聲又笑了,輕聲嗔道:「孩子呢,你也不急著看看呀?」

  余二夫人抱著孩子過來:「他光顧著你呢,來,你們都看看,多白多胖喲。哎喲,我的小孫孫,廷哥兒喲,將來一定是俊哥兒!」

  她滿臉的疼愛。

  小小的嬰兒肉呼呼的,全身都好似沒有骨頭,余文殊抱在懷裡,看著看著,一種莫名的感覺漸漸溢滿了全身。

  那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情緒,有些兒像他剛剛娶江素梅的時候,又有些不像,歡喜中帶著滿足,滿足中帶著期許,期許中又有擔憂。

  大概,為人父親,便是如此罷!

  江素梅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孩子,心中也滿是幸福,雖然是很痛的,可是,她絕不會後悔。

  她有了這個孩子,就像人生真正的扎根了一樣,她一定會為母則強的!

  余拙也擠過來:「快給我抱抱,我的孫子啊!」

  余文殊把孩子給他。

  余拙看了,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肯定像你呢,文殊,我記得那時,你也是長這個模樣啊!」

  余二夫人斜睨他一眼:「小孩兒剛生下都差不多呢。」

  余拙哈哈笑起來:「也是,也是,文君也是這個樣兒,不過肯定是個漂亮的,咱們余家的孩子都漂亮!」

  這話眾人都一致贊同,屋裡歡聲笑語,迎接著這個新生兒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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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4:28
  第88章 整頓

  過不了幾天,余文君過來與他們團聚。

  起先余二夫人為怕余文君跟著來杭州,人越發野了,故沒有同意,現江素梅已經生下孩子,才准她來看一看。

  余文君見到她就同她訴苦:「這趟回去京城,母親就要給我定親了,大嫂,你可要幫我勸勸母親啊!」

  江素梅吃驚道:「沒聽娘提起啊,是誰家的公子呢?」

  「誰曉得,反正母親說,不能再拖了。」余文君皺著眉,十分的不情願,「興許是周家,興許是李家,興許是吳家,總有一家的。」

  看來余二夫人是下定了決心,不再縱容余文君了,江素梅想一想道:「文君,你年紀真的不小了,假如你還不想嫁人,那麼,以後一輩子不嫁人,你可以忍受麼?」

  「一輩子,為何?」余文君奇怪。

  「因為對於姑娘家來說,年紀越大越不好挑呀,再說,總是不嫁人,風言風語也很多,你的名聲會不好的。那些大戶人家都很注重這些,小戶人家,父親母親又未必看得上,你覺得以後你能嫁給誰呢?當然,也許哪一日,你會遇到心儀的公子,但那都是說不准的,也許是一年後,也許是五年後,文君,那時候,你都幾歲了呢?」

  余文君被她說的不亞於被當頭打了一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江素梅看她鬱悶的樣子,愛莫能助。

  這種事,是要看運氣的,假如沒有合眼緣的人,有時候你也只能將就,在不能自由戀愛的時代,如何苛求?

  除非有無比堅強的意志,做好了與父母,乃至與整個社會抗爭的覺悟,那麼,也許是可以的。

  可結局又會如何?所以即便是她這個來自未來的人,也不敢做出這樣的選擇,更何況是土生土長的余文君?

  在杭州又待了十幾日,因余二夫人總要回京城的,她怕江素梅一個人忙不過來,趁著還在這裡,便與吳大嬸子一起給她物色了個奶娘。

  那奶娘姓羅,杭州人士,因丈夫去世,家中困頓才出來賺錢的,自己生育過三個兒女,經驗豐富,二人看過後,覺得此人性子溫和,品性純良,貴在還手腳麻利,便僱傭了她。

  羅氏三個孩子前兩個都大了,還有一個最小的也一歲多,剛剛斷奶,都是公婆在帶,她就來給江素梅奶孩子,兼做看護嬰兒的工作。

  江素梅用了幾日,很是滿意,那羅氏果然很細心,有她在,她實在輕鬆多了。

  看來評價奶娘好不好,還真得余二夫人跟吳大嬸子呢!

  在五月初,江老爺子與余老爺子都來了。

  江老爺子早已致仕,平日裡在家中也是閒著,如今等到天暖,迫不及待就來杭州看小外孫,余老爺子原本就最是疼愛余文殊,他的兒子,自然也是特別青睞的,二人索性約了時日,一起過來杭州。江老爺子甚至帶了一車子的東西,裡頭都是江家眾人送的各色禮物,還有俞老太太親手做的嬰兒衣帽,定制的金鎖等。

  知府內宅立刻顯得有些擁擠,勉強安置得下眾人。

  江老爺子這趟來還告知江素梅一個好消息,俞朝清因在馬平縣政績良好,現調任京城做工部主事。

  江素梅大喜,她一直都在擔憂俞朝清的前途,這回總算放下了心。

  不過他能這麼順利,除了自己的努力外,江家余家定然也沒少做工作。

  此後,兩位老爺子便常弄孫為樂,只可惜這孫兒實在太幼小了,沒有辦法與他們交流,不是睡著不理人,就是哭著要奶喝,老爺子們頗覺遺憾。

  就這般又過了一兩個月,眾人便一同回京城去了。

  這段期間,余文殊治理杭州城還算得心應手,畢竟之前做巡稅御史時,對杭州好些情況都是專門去瞭解的,再者,那些刁滑鬧事之徒也聽說了他的厲害,連新昌伯都敢對付的人,他們自然不敢虎口拔牙。

  故而,很是平平靜靜,他常早起早歸,與妻子花前月下,與兒子逗趣玩樂,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一眨眼,便到了初秋。

  這日餘文殊剛審理完一樁案件,要去內堂歇歇,一個衙役卻急匆匆的跑進來稟告道:「大人,倭寇在仁和縣為非作歹,剛才王知縣派人來了!」

  余文殊一驚:「倭寇人數幾何?」

  「好似五六十來人。」

  余文殊皺起了眉,仁和縣好歹也算個大縣,衙役零零總總加起來百來人是有的,怎的竟還被這麼少的倭寇欺負到頭上?他仔細詢問道:「仁和縣人數傷亡多少?倭寇意圖何在?來人可有說?」

  「來人暈過去了,小人見他胳膊上有傷,定是失血過度,現已送去醫館診治。」

  那短時間內未必醒得過來,而仁和縣卻危在旦夕,他立刻召集所有衙役捕快,準備過後便前往仁和縣而去。

  江素梅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她十分想不明白,怎的一個知府,還得親自上陣?不是有專門抗倭的將士麼?後來才想到兩個理由,一來仁和縣的縣令是王勝,他是余文殊的知己好友,他肯定當心王勝的安全。二來,倭寇集中於靠海地區,杭州城以及附近縣城並不在其內,故而大軍也離得較遠,仁和縣被襲,定是向最近的杭州求救。

  可這些倭寇會跑來仁和縣呢?

  她帶著疑惑入睡,直到第二日早晨才看到余文殊。

  他的表情看起來極為難看,像是昨日經歷了一場叫他難以接受的戰鬥,見到她,他才緩和一些,笑道:「這麼早就起了?」

  「根本也睡不好。」她揉一揉發酸的眼睛,詢問道,「倭寇抓到了沒有?仁和縣損失嚴重麼?」

  余文殊長長歎了口氣。

  「莫非沒成?」江素梅奇怪,「不對啊,如果不成,你不該回來的。」

  余文殊明顯是一件事要做,必得要做好的人,肯定不會在沒有趕走倭寇的前提下,離開戰場。

  「趕是趕走了,可咱們兩城縣差不多兩百多個衙役,竟連五十來個倭寇都打不過,這口氣怎麼吞得下去?那些倭寇要搶的也都搶走了,說是趕走,不過是好聽些,他們要真回頭,咱們還未必擋得住!」余文殊猛地一拍桌子,把碗碟震得通通亂響。

  江素梅愣愣的道:「怎麼會這樣?那些倭寇那麼厲害麼?可衙役不是也一樣有些武功的?」

  「花拳繡腿!」余文殊看了昨日兩方打鬥,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那些倭寇也不見有多厲害,實在是他們的衙役太差了,他正色道:「今日我要開始整頓衙門差人了!」

  「好啊,是該這樣。」江素梅贊同,「如此體弱膽小,將來也不足以保護百姓,更別說捉拿奸惡了。還有,我聽說這些衙役暗地裡也做好些齷蹉事,相公未必能一一察之,依我看,這父子相承,世代執役的陋習頭一個就得改!」

  余文殊認真聽了,問道:「你好似對此有不一樣的看法?」

  江素梅點點頭,坐下來道:「相公若不嫌棄我孤陋寡聞,胡言亂語,那我就繼續說。」

  「說罷。」

  江素梅便道:「俗話說虎父無犬子,實際上,父親厲害的,兒子並一定能行,像衙役雖說是差人,可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做不好,壞的影響很大。上回稅關那兩個不就是麼,差點連累到你的前程,所以說,父親可以勝任衙役,兒子卻不一定,我認為必須也要考核。」

  余文殊贊同,祖父與父親便是一個實例,祖父可以當首輔,父親呢,就是給他做縣令都未必可以的。

  她頓一頓:「換一個角度來看,假如父親做了衙役,成績平平,而他兒子卻是一方人才,可因為父子相承的關係,兒子卻要頂著父親的名頭去當衙役,那不也算是一種浪費麼?」

  其實她這已經涉及到命運論。

  父親做什麼,兒子也必須做什麼,這就是命運,作為兒子的人生下來就已經被注定了前行的軌跡。

  但余文殊還未發現她的論點,沉吟片刻道:「衙役父子相承是一直就有的慣例,不過你說的極對,我可以上書稟奏。」

  看他採納,江素梅笑道:「相公真是從善如流呀!」

  「只要是正確的,我便不反對。」他想一想道,「不過說到父子相承,也有些類似世襲罔替呢。」

  「那不一樣,世襲罔替是立了大功的,衙役還算不上,不過假如可以把世襲罔替也消除,那便更好了!」

  余文殊好笑:「沒有這等榮耀,如何激勵人心呢?」

  「倒也是。」江素梅暗想,不過就是有這些陋習,才滋生了多少好吃懶做的蛀蟲呢!但今日要說的,她已經說了,別的不再多提。

  余文殊昨日憋了一肚子的氣,此刻道:「我現在便去了。」

  「你不歇歇?此事又不急於一時。」

  「不了,睡不著。」他站起來就走,臨到門口想起什麼,問道:「廷元還在睡呢?昨兒晚上可鬧了?」

  「還在睡呢,也沒有鬧,只是他這孩子精神好,昨日到巳時才睡的。」

  「像我。」余文殊笑起來,「晚上回來看他,我走了。」

  腳步匆匆,走得像一陣風似的,江素梅看著他的背影,微微歎口氣,又打了個呵欠,翠羽忙命人把飯菜端上來。

  過了半個月的功夫,余文殊的奏疏得到回應,皇帝同意了他這項提議,取消衙役父子相承,一律採用考核制。

  余文殊當天就下令,留下他覺得尚算不錯的衙役外,其餘全部開除,重新招募,並且把招募的要求列了十點出來,除了原來身強力壯,身家清白這些條例外,還添加了好幾點,比如會識字會算賬優先錄取,個性上的平和穩重等等。

  他甚至還親自參與,足足用了一個月,才把所有衙役招滿。

  秋風起,葉子落了一地,已是深秋了,杭州的秋天比起京都,卻是溫婉的多,江素梅抱著余廷元在院子裡玩,看著他烏溜溜的眼睛,已是一心的滿足。

  翠羽這時滿臉笑容的走過來:「少夫人,您猜誰來了?」

  江素梅握著兒子肉呼呼的手,回頭道:「誰呢?莫非母親又來了?」

  「蟲娘,是我。」不遠處,有個人用不輕不重,卻又溫柔無比的聲音叫出了她的乳名。

  那個聲音像是極為陌生,陌生的她一時都想不起來,可不知為何,她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胸口悶悶的差點就要哭起來。

  她把余廷元往翠羽手裡一放,飛也似的撲了上去,嘴裡叫道:「小舅,小舅,你終於回來了!」

  「蟲娘!」俞朝清伸出手臂抱住她,抱歉道,「蟲娘,對不住,我去了那麼久,你連孩子都生了,可惜小舅不在你身邊。」

  她哽咽道:「小舅回來就好了,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外祖母總是念著你,你,你還沒去看她罷?」

  「原本是要去京都的,只路上聽說你們在杭州,正是順路,便先來這裡,我馬上就要回京城見母親的。」俞朝清低頭看看她,笑道,「蟲娘,你終於長高長大了啊!」

  「小舅你也長大了。」她仔細凝視著他,當初的少年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年輕的男子,模樣清俊,卻又透著剛毅之氣,像是雪地裡的松柏一般。

  俞朝清聽到這話,皺眉道:「什麼長大,我去馬平縣時便已經很大了,好不好!」

  江素梅噗嗤笑了,這樣子的俞朝清又有些那時候「毛頭小子」的味道了。

  「蟲娘,這是你舅母。」俞朝清介紹身邊立著的一位年輕婦人。

  江素梅剛才只顧著俞朝清,都忘了詢問他身邊的年輕婦人,連忙抱歉的道:「失禮了,舅母,還請您......」

  那年輕夫人便是秦婧英了,笑道:「無甚關係,你們隔了許久才見面,要是我,也這般呢,相公本也天天念著你們。」

  秦婧英長著一張小小的瓜子臉,大眼睛,笑起來有兩個酒窩,極為甜美,看樣子又是懂事大方的,難怪小舅那麼肯定的告訴外祖母,一定不會讓他們失望。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江素梅這會兒把余廷元抱給他們看:「快來見舅祖父,舅祖母啦!」又覺好笑,「小舅那麼年輕,便是祖父了啊。」

  俞朝清卻大笑:「不錯,不錯,我廷哥兒長得便是不俗,既像你又像崇禮呢!」又問,「崇禮還在衙門辦公?」

  「可不是,最近又忙,非得天黑了才回,我這就叫人去傳話。」江素梅喊小廝去告訴余文殊。

  秦婧英便看一眼俞朝清,對江素梅道:「你小舅也是這般的,我常常把凳子都坐穿了,他還沒有回來呢!」

  江素梅哈哈大笑,揶揄道:「小舅,小舅母有意見啦,您以後可要注意啊!」

  俞朝清臉紅了,拉一拉秦婧英的袖子:「跟蟲娘說什麼呢,你可是她舅母呀。」

  「可我同她一般年紀的。」秦婧英眨一眨眼道,「蟲娘,你說是不是?我雖是你舅母,可什麼話不能說呢?」

  「是啊,是啊。」江素梅立刻回答,「小舅要是欺負舅母,您一定告訴我,我再去告訴外祖母。」

  俞朝清沒想到會遇到這種局面,咳嗽幾聲道:「我抱著廷元出去玩玩,反正崇禮還沒回來呢,我四處看看去。」

  落荒而逃。

  江素梅與秦婧英互相看一眼,歡笑起來,進內堂閒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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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5:01
  第89章 回歸京城

  等到余文殊一回來,俞朝清好似看到失散多年的兄弟,別提有多高興了,江素梅心想,看來不管分離多久,俞朝清始終都是余文殊的粉啊!

  他哪裡像個小舅的樣子麼,聽余文殊說起在稅關發生的事情,兩隻眼睛裡滿是敬仰的光芒,時不時便要誇讚一下,余文殊都不好意思,轉而問起俞朝清在馬平縣的經歷。

  原來馬平縣並不是個平靜的縣城,在過去幾年來,時有盜匪入縣掠劫,滋擾百姓,而偏偏他們又很有紀律性,來一起來,退一起退,衙門苦不堪言,甚至還下了重金捉拿,可仍是一無所獲,直到俞朝清來這裡當知縣,此事才算有個了結。

  眾人也才知道,盜匪為何如此厲害,究其原因,是馬平縣裡有盜匪們的細作。

  這些細作常與盜匪通消息,哪家賺了大錢,官府如何佈置陷阱等事情,他們都會通知,盜匪們再制定作案計劃,故而天衣無縫,當然,那些細作們自然也是能分到錢財的。

  俞朝清便是從這個地方入手,才把盜匪一網打盡。

  余文殊便誇他目光敏銳,二人你誇我誇,旁邊兩位夫人差點被酸掉了大牙。

  俞朝清夫婦兩個在杭州待了兩日便啟程去京城。

  俞老太太終於見到兒子,抱著痛哭一場,又見兒媳婦秀美大方,嘴巴還甜,聽俞朝清說起當初嫁給他時,連彩禮都不曾要什麼,心中更是大為滿意。

  這才叫真心呀,以真心換真心,總是不會太難的。

  余廷元一天天長大了,從只知道哭,只知道吃的小嬰兒,變成了一個乖巧的孩子,江素梅仍然記得他第一次喊出娘的時候,她有多激動,就好像中了天大的大獎一般,捶著余文殊的肩膀道:「他叫我了,他叫我了,你看,他終於會喊娘親了!」

  余文殊卻很委屈,為什麼第一個喊的不是他?

  可現在,余廷元每日起來,洗漱完畢,第一件事就是過來上房,恭恭敬敬的叫著父親母親。

  今日還是一樣,江素梅笑著拉他在身邊坐下:「明兒咱們就要回京城了,你要帶什麼走,自己想想好,別到時候拉掉,可就找不回來了。」

  對於孩子,她並不寵溺,事實上,比起奶娘羅氏,她還更嚴肅一些,余廷元平日裡要玩的東西,到睡覺前,她都會讓他自己收拾,並不假下人之手。

  這樣的規矩,讓余廷元小小年紀,做起事來就已經一板一眼,尤其屋裡,格外整潔,有時候,就算江素梅不說,他也很是自覺。

  余廷元點點頭:「知道了,娘親,那奶娘也跟咱們去京城麼?」

  看著他期待的眼睛,江素梅想一想問:「你捨不得奶娘罷?」

  「嗯。」余廷元聽到這話就有些慌,「娘,難道奶娘不去麼?」

  「奶娘也想去哩,她一樣捨不得你的,不過奶娘有孩子啊,她公公婆婆有時候也需要她照顧,若是跟咱們去京城,那他們怎麼辦呢?」

  余廷元歪著腦袋道:「那讓他們也一起去不就行了。」

  「他們可是從小就生長在杭州的,京城呢,不管是天氣,還是生活習慣都與這裡很不同,他們去了,也許過得就沒有那麼舒服了,廷元,他們要是不舒服,咱們還能讓他們跟著去麼?」江素梅很有耐心的向兒子解釋。

  余廷元兩隻小手握在一起,好一會兒才搖搖頭:「奶娘最近身體已經不好,常咳嗽呢,還是不去了,不過娘親,我以後能過來看她麼?」

  「自然可以啦,等你長大了,有時間的話,你都可以過來。」

  余廷元的心情便又好轉:「這就好了,我去跟奶娘說,叫她不要傷心,以後我會再來杭州的。」

  江素梅點點頭:「去罷,跟奶娘好好告別一下,她晚上便要走了。」

  余廷元快步走了出去。

  看著他小小的背影,江素梅暗歎一聲,到底是小孩子呀,等他長大,需得十幾年,到時候,他還真的記得羅氏麼?不過,這孩子總是有良心的,這是好事。

  第二日,余文殊也上交了知府大印,一家子收拾好行李,坐上馬車前往京都。

  此刻與他們那年離開京城來到杭州,已是差不多有五年了。

  物是人非。

  走的時候,是兩個人,歸來時,三個。

  他們也漸漸走向了成熟,都是青年了,余文殊更是快要三十的年紀。

  眼見京城越來越近,江素梅雀躍萬分,果然,這裡始終是他們的家,即便杭州風景如畫,他們終究是路人,心裡繫著的,仍還是京都的親人。

  最適應的,也是京都的天氣。

  雖然這兒的冬天很冷!

  三人下了馬車,剛到垂花門,就見余大夫人,余拙,余二夫人,姜雪卉帶著余晉元,余希元兩個兒子,立在那裡等候。

  余二夫人迎上來,眼裡含著淚花:「總算到了!」

  余大夫人笑道:「幸好不是傍晚到的,不然你們母親可要站很久了,我叫她在裡面等,也不肯,快都進屋去罷,這雪才下完,太冷了,有陽光反而更冷呢。」

  余廷元早先得了江素梅叮囑,這會兒上來行晚輩禮,聲音很清晰的道:「廷元見過祖父,祖母,堂祖母,伯母,兩位哥哥!」

  「哎喲,廷元這孩子這麼大了!」余大夫人歡喜的拉住他的手,「性子可真好,一點不怕生呢!」

  「多謝堂祖母誇獎。」余廷元微微頷首。

  余拙已經衝上去把他抱起來,大笑道:「廷元,祖父給你騎馬好不好?來,來,騎好了,抱住祖父的脖子啊!千萬不要摔下來!」竟然把自己當馬給余廷元騎。

  余二夫人哭笑不得。

  江素梅偷笑,她這個公公不管多少年紀,都是長不大的啊,不過看起來,他真得很疼愛廷元呢!

  余晉元見到小堂弟居然比他還積極,連忙也上來見過余文殊與江素梅,他今年十四歲,長得極像他父親,唇紅齒白,神采飛揚。

  就這模樣,那是百里挑一的。

  余希元只比余廷元大一個多月,但明顯沒有他成熟,說起話來還不順溜,但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

  一時,長輩們紛紛拿禮物出來送與三個孩子。

  眾人進屋,屋裡四處點了炭盆,溫暖如春。

  余二夫人尚好,經常抽空去杭州看他們,但余大夫人與姜雪卉卻是五年沒有見過了,一時好多話講,姜雪卉笑道:「今日見到廷哥兒,才曉得二嬸為何常去,實在是聰明可愛,如今可學了字呢?」

  「學了一些,相公常教的。」江素梅負責教他行止,余文殊自然是負責學問了。

  余廷元這會兒其實已經識很多字,詩詞也會背上好幾首,比起同齡人來,很是超前,不過她也不覺得哪兒不對,畢竟余文殊本人便是天才型的,想必兒子是繼承了他的良好基因。

  將來,又是一個學霸!

  正說話間,余文君也來了,她現在當然已經嫁人。

  嫁的是京城何家,公公現任湖廣巡撫,常不在家中,相公何原乃是大理寺左寺丞,余家不算是書香門第,但這幾代人才輩出,都是能臣,余文君嫁與他們家,也是余老爺子首肯的。

  不過聽說她一開始也是不甘,耐不住何原此人窮追猛打,最後倒是願意了。

  江素梅對其中細節知道的並不清楚,但今日看到何原,卻是一個皮膚略黑,雙眼如鷹般銳利的年輕人,便猜這人定是有雷霆手段的,余文君嫁給他,倒也合適。

  這姑娘,就是得要壓得住她的人才行呢。

  余文殊也認識何原,只是當初卻沒想過會成為他的妹夫,二人之間不算熟稔,今日便需慢慢培養感情了,兩個男人很快就說到政治上,自去一處。

  江素梅打趣:「這相公現在可算得你意?我見他走時,還忘不了看你幾眼。」

  余文君撇撇嘴:「煩得很,除了辦公,便是纏著我,現在你回來,我可常來看你,省得與他相對。」

  江素梅哈哈笑起來,這是隱蔽性的炫耀啊!

  也就是說何原把她當個寶呢,成婚兩年多,還跟新婚一般。

  「我可不敢,省得被妹夫曉得,心裡恨上我,搶了他娘子呢。你覺得閒,其實是少個孩子,等生下來了,你就知道厲害,頭一兩年,時刻都離不了的。」

  余文君臉紅一紅,不由自主摸了摸肚子。

  「已經有了?」江素梅一喜。

  「誰知道呢,我看不是的。」她不承認,其實小日子一個月沒來,應是有了,可她還不想告知何原,不然那人肯定高興的跟瘋子似的,她才不說呢。

  江素梅卻已經叫了余二夫人。

  余二夫人得知,狠狠罵了余文君一通:「這事兒還能瞞著?你這孩子越發不成樣了,也只有姑爺受得了你,我現在就去請大夫來看!」

  余文君看著門口,咬了咬嘴唇。

  她對何原也說不出是什麼感覺,當初實在是年紀不小,才猶猶豫豫,可何原竟好似瞧得出來,竟然無甚規矩的偷偷見面,不管不問的吻她,還說她也只能嫁給他了,不然就把此事宣揚出去。

  說起來,她算是被威脅成婚的。

  當時他不像是說假話,還拿得出證據來,她個性雖然也烈,可也知道這種事情一旦被人知道,並且相信,她這輩子便完了,母親也許會氣得生病,只得答應下來。

  成親後,她對何原一直抱有怨念,誰想到,他卻細緻周到,萬分的寵愛她,即便婆婆有所微言,他也不曾收斂過半分,這兩年多,她像是掉在蜜罐子裡,不知不覺,對何原便沒有那麼生氣了。

  大夫過來看脈,果然是新脈,余二夫人欣喜萬分,余拙也很高興,連忙讓他們小心回去,告知親家太太。

  何原自然是喜的嘴巴都合不攏,要不是有人在旁,他大概會把余文君抱起來轉幾圈,才能平息掉狂湧而出的激動與幸福,這個娘子,他是一見鍾情啊,這輩子,大概也不會有誰會讓他如此動心了!

  余文君斜睨他一眼,暗想他果然高興死了,可不知為何,卻也並不討厭他這樣的表現。

  她已經嫁給他,妻子是當定了,孩子都有了,只要他仍像以往這般待她,她就勉強把妻子的角色繼續做下去罷。

  「相公,又下雪了。」她立在門口。

  何原忙不及就撐了一把傘衝過來:「我扶著你,你千萬小心,要不,我背著你走?路上很滑的!」

  「不用,我自己走,你好好扶著。」

  「好,好,你抓好我的手就行。」何原一握住她的手,又道,「怎麼這麼冷,碧螺,你怎麼服侍的,還不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夫人穿!」

  那碧螺嚇得差點哭了,夫人已經穿了大氅了啊,怎麼還能在外面穿棉襖呢?

  余文君道:「我不冷,這天氣,手涼不是正常的麼,進屋就好了,再說,我本來拿著暖爐的,這會兒沒法拿而已。」

  「是這樣啊,那好,我給你捂著,你小心點。」

  余文殊在旁邊聽到,臉皮子抽了抽。

  印象裡,何原是個極其冷漠的人,故而他一開始也沒有把他列為妹夫的人選,原來在妹妹面前,他是這幅樣子的,想著他又覺滑稽,手掩住唇,忍不住便輕笑起來。

  江素梅戳一戳他的腰:「相公,咱們也要回去了。」一直都在上房,他們得回自己的住處了。

  闊別五年,又回到了原點。

  余文殊便彎腰抱起余廷元,右手撐起一把傘,回眸笑道:「走,為夫給你撐傘。」

  江素梅嘻嘻一笑:「好。」伸手挽住他的手臂,三人慢慢融入了雪中。

  第二日,余文殊便去早朝了。

  這一趟回來,他被調任都察院,當了巡城御史,這巡城御史是管理京城治安的,也是五城兵馬司的堂官,責任頗重,江素梅對此很是不滿。

  皇帝這是不讓人消停啊!

  怎麼儘是這種職務?

  不過若真派了一個清閒的位置,只怕她又會不滿,那是浪費人才呢。

  於是,余文殊又開始忙碌了。

  歷經五年,不止他們幾家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職務都有所陞遷,便是宮裡,也是變動的,如今太子已是十四歲的年紀,聽說為人極為寬厚,深得眾人喜歡,只是皇帝卻有些嫌他懦弱,這日又招來程順,問詢太子的情況。

  程順當太子的夫子已經有六個年頭了,一路官員也是亨通,去年入閣當了閣臣,很為皇帝倚重。

  他想了一想道:「太子好學聰敏,昨日專學了論語三篇,已是熟悉。」

  「光是會唸書又有甚麼用?」皇帝皺眉道,「我聽說他宮裡有人偷了玉帶,他竟也不罰,還拿出錢財補貼此人,這不是縱容下人麼?何來威信可言?」

  程順額頭上出了一點汗。

  太子做不好事,他就要受牽累,且皇帝還年輕,太子又長大了,他與皇帝的關係也會漸漸變得微妙,現在足以安慰的是,皇后只生有一女,真正的危機還未到來。

  「太子仁慈,乃是性格所在,」程順小心回答,「太子常與微臣道,皇上的英姿,不是他能學會的,太子能做的,便是刻苦唸書,不讓皇上您失望。」

  皇帝聽了沉吟片刻:「叫他不要妄自菲薄,咱們是父子,什麼學得會學不會,天生血脈相連,他自然應該像我才對。」

  程順鬆了一口氣:「微臣會告知太子。」

  皇帝嗯一聲,緩和了臉色:「你上回訓練的蹴鞠舞隊,很不錯,今兒再叫上來演練一番罷。」

  程順笑道:「微臣遵旨。」

  這蹴鞠舞隊乃是女子組合而成,個個都是絕色美女,還貴在會玩蹴鞠,皇帝見過一次,極為喜歡,他天生就愛蹴鞠,但卻沒有見過女子精通此道的,便與她們玩了一回,這次想到,心情又未免激盪起來。

  程順順勢提議:「不如就把這隊伍留在宮裡好了,微臣府上也還有呢。」

  皇帝笑納。

  程順看目的達成,也是滿心歡喜。

  趙桂暗地裡皺眉,這程順看著越來越有得寵的趨勢啊,竟然還搞出一支女子蹴鞠隊來討皇上歡心,他那日可是伺候在旁的,到最後,那絕對不是單純的玩蹴鞠了。

  那些女子個個都美艷至極,踢起蹴鞠來衣裙飄飛,場面實在是香艷,皇上平日裡哪裡見過這種陣勢的,自然魂都要被勾去了,眼下還把隊伍留在宮裡,如何是好?

  可他並不敢提出反對意見,只對程順越是看不順眼了。

  堂堂吏部侍郎,竟然搞這些花頭!

  偏偏皇帝還看得上眼呢。

  余文殊上任沒幾日,就接到一項任務,皇后娘娘要去同泰寺敬香還願,他作為巡城御史,自然是要負責好全程安全,是以,幾日前便已經召集下屬交代,務必把街道清理乾淨,不安分的地痞流氓一概關押,巡夜的官兵增加,還要預演下突發事件,所以最近又忙得顧不上回家了。

  就是到了晚上,他不放心,也得親自去巡街一趟。

  畢竟是皇后啊,若是出點差錯,別說他這個官職了,就是腦袋也保不住。

  江素梅自然理解,故而盡力做好內助工作,帶好孩子,不給他添一絲麻煩,以期望皇后此行可以順順利利,那麼就皆大歡喜了!

  余文殊這日又去巡查,又是晚上。

  一般這種情況,官兵都容易偷懶,但是他不是放鬆的人,這會兒便來到一處屋舍。

  京都的治安人員加起來共有幾百個,因為京都的地方是很大的,所以不可能只巡查一處,那麼,為給官兵休息,都要在各處設下屋舍,作為他們的落腳點,在京都,這樣的屋舍有二十處,沒個屋舍配有二三十來個官兵,平日裡都是井然有序的。

  余文殊這日突然到來,這處位於小羊街的屋舍裡遠遠就傳來慘叫聲,他疾步走過去,只見有兩個兵士竟然在毆打一個老人。

  「什麼事?」他喝問。

  兩個兵士嚇一跳,回頭一看,發現是余文殊,差點腿都軟了,因小羊街比較偏僻,一般是不會有人來巡查的,沒想到他們的上司那麼勤勞,其中一個稍微膽子大一點的回道:「回大人,這老頭兒亂闖此處,下人正是想把他趕出去呢!」

  「大人,大人!」老人發現余文殊是頭頭兒,連忙撲過來跪下來,大叫道,「大人,您幫幫小人啊,大人,小老兒不過是做羊肉餅的,家中也沒幾個錢,全靠買羊肉餅掙點吃的,可他們三天兩頭的白吃白拿,一下子就是幾十個,小人可怎麼辦呢?小人兒子最近又得了病,正缺錢,故而來討錢的......」

  「你給我閉嘴!」那膽大的一腳踢上去,「誰白吃白拿了,哪天不是給你錢的,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來這裡騙錢了,大人,您千萬不要相信他!」

  余文殊看那老人穿著半舊的棉襖,一張臉又黑又乾,手上的皮也都皺了,一看就是辛苦勞作的,這樣的人,會來找官兵訛錢,這是嫌自己命長?

  「你起來。」余文殊命那老人,「好好說話。」

  兩個兵士急了:「大人,他是瘋的,您不能信他啊!」

  「給我閉嘴,旁邊站好!」余文殊一聲大喝。

  兩個兵士只得住口,互相看一看,都緊張的不得了。

  那老人當然說的是真得了,他開的羊肉餅生意原本不錯的,做的也好吃,所以才吸引很多人去買,他們便是其中兩個,一開始也是花錢買的,後來發現老人好欺負,便仗著自己巡城兵士的身份,常常吃霸王餅不給錢,只說記在賬上,問題是,賬本在哪兒呢,自然在他們心裡了!

  老人沒法子,總不能因為他們欠賬就不做聲音了,仍然繼續做下去,可這兩個人越來越不像話,後來不止自己吃,還拿了幾十個請別人吃,這羊肉可不便宜,老人慢慢的就要虧欠了,他們一家也等著吃飯的,好幾日晚上,老人都睡不著覺,心一橫,就跑來這裡討錢,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幸好今日遇到了余文殊,不然他投訴無門。

  不過是羊肉餅子,又沒有證據在手,一般衙門都不會受理的。

  余文殊聽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巡城兵士的俸祿也不算太差,不至於吃餅子還得賒賬,很明顯他們是故意的,就是不願意給錢呢。

  兩個兵士給他一看,臉色發白的跪下來。

  「你們叫什麼?」余文殊發問。

  「小人叫薛正。」

  「小人叫王志和。」

  此刻,又有幾個巡城兵士回來換人了,見到余文殊都上來行禮。

  「把名冊給我。」余文殊道。

  薛正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余文殊翻開名冊一看,臉色豁然大變,對左右兵士吩咐道:「把薛正拉下去,給我狠狠的打!」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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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匿名  發表於 2014-9-26 22:15:52
  第90章 頂替

  每個屋舍都備有巡兵的點名冊,好方便上司考察,可這本名冊上卻沒有薛正的名字,在他管轄之下,竟然有冒名頂替的巡兵,他豈能不震驚?

  這也太大膽了!

  眼見余文殊要對他下刑罰,薛正知道兵馬司的棍杖是有多厲害,打下去,自己不死也得殘廢,連忙說道:「大人手下留情,小人剛才報錯名字了,小人其實叫黃起高,剛才被大人威嚴所鎮,小人害怕,一害怕就有胡說的毛病,小人真的叫黃起高啊!」

  這話別說余文殊不信了,就是旁邊的巡兵都想笑。

  哪裡會有人把自己的名字說錯的?還連名帶姓一個字不差的說錯?

  余文殊看一下名冊,果然見裡面有黃起高,那麼,這薛正應是頂替黃起高的,他淡淡道:「不打你也可以,一會兒我問什麼,你需得老老實實回答。」

  「謝謝大人,小人知道什麼,一定說什麼!」薛正信誓旦旦。

  「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薛正一愣,結巴道:「叫,叫,叫薛,啊不,叫黃大!」

  周圍巡兵終於憋不住發出了笑聲。

  余文殊又問:「你家住哪兒?」

  這下薛正裝不下去了,他還能隨便說個自己住的地兒呢?可要說真的住址,一查便知他的真實身份,薛正腦門上的汗「啪嗒啪嗒」的滴落下來。

  他意識到余文殊是認真的了,他肯定逃不過去。

  薛正再三思考,決定坦白,總比自己被打一頓來得好,便伏□子道:「求大人饒命,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原本只是想來尋一個差事,正巧就遇到可以頂替黃起高的好事兒,小人豈有不肯的,可這不是小人的主意啊!」

  余文殊沉吟片刻,又抬眼四處一看,只見原本圍著的十幾個巡兵少了幾個,他點點頭:「那是誰所為?你說出來,我可以少打你幾板子。」

  薛正臉色發白,囁嚅道:「大人,您查一查不就知道了麼?」

  余文殊明白他是怕說出來遭受報復,想一想叫同他一起的那個王志和過來:「把你們身上錢都拿出來。」

  薛正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當然不敢再否認此事,急忙忙往外掏銀子,同夥都承認了,王志和也只得跟從。

  二人一共帶了十幾兩的碎銀,余文殊問那老人:「可夠了?」

  老人猶豫。

  王志和喝道:「咱們就吃了你一點羊肉餅,能有幾個錢啊!」

  老人渾身一抖,忙道:「夠了,夠了。」

  在上司面前,王志和還敢發話,余文殊這回饒不了他了,命人立刻把王志和拖下去執行杖刑。

  很快,王志和的慘叫聲便傳遍了整個屋舍。

  薛正跪下來磕頭,顫著聲音道:「小人身上實在就這些了,明兒一定會全數補上,還請大人饒命啊!」

  「你記得便好,只頂替之名無可饒恕,你領十板子回家去罷!」這是驅除出五城兵馬司的意思。

  不過十板子還算輕的,養好了應該不至於殘廢,此乃不幸中大幸了,薛正苦著臉道謝。

  剩下的巡兵見余文殊走後,不免竊竊私語。

  這些頂替的事情他們司空見慣,像這幾個屋舍都是百戶周霖統領的,剛才那薛正自然便是他安□□來的了,只他們揭發出來,對自己一點好處皆無,還可能會招來不妄之災,故而都當做沒有看見。

  今日餘文殊既然發現了,他們本以為會借題發揮,把周霖找來算賬呢,結果這位巡城御史竟然拍拍屁股走人了,算是令他們頗為失望。

  一場好戲看不到了啊!

  其實同時間,周霖也知道了此事。

  他管理一百來個巡兵,自然是有自己的耳目的,剛才聽聞薛正這個蠢貨不小心在余文殊面前暴露了身份,當時真恨不得衝過去把薛正給宰了。

  真是豬腦袋啊,早知道不該要了這個蠢蛋,那黃起高死了,名額給誰頂不好,怎麼就選了這個人?居然連名字都能給報錯!

  蠢歸蠢,運氣還不好,非得這時候惹到那老頭兒上門討債,不然豈能被余文殊撞見?

  周霖煩悶不已,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麼應付。

  「大人,御史大人走了!」又有耳目來報。

  「走了?」周霖懷疑自己聽錯了,「回家了,還是來這兒了?」

  「反正沒有再去各處屋舍,他甚至都沒有問黃起高的事情呢,以小人來看,像是不會追究的意思,大人盡可放心。」

  周霖皺起了眉頭。

  奇怪啊,這余文殊自從當了巡稅御史,又做了杭州知府,政績斐然,所向披靡,傳聞此人手段高超,還油鹽不進,怎麼會就此收手,沒有來審問他呢?

  周霖想不明白,他這人乃是武將,彎彎繞繞的事情猜不出來的,他自己也知道,當下披了外衣便出了去。

  此時,余文殊其實並沒有回去,卻是去了江家。

  江兆敏剛要準備睡覺呢,聽說他來,忙派人領入書房。

  「怎麼這個時辰過來?」

  江兆敏倒上兩盞茶,兩人喝了提提神。

  余文殊謝過,說道:「今日去巡查,發現竟有人頂替別人名號當巡兵。」

  「嗯。」江兆敏並不驚訝,事實上,這事不管哪個朝代都有,只看為官的管不管罷了,他點點頭,「你準備如何?」

  「我想問下您,您兼為巡城御史時,可有發現此事?」

  「既是兼職,自然力有不逮。」江兆敏坦言。

  原來他也是知道的。

  余文殊暗暗心驚,又有些不滿,但一想到當時的情況,江家余家正處於危機之中,江兆敏定是不敢節外生枝,隨後便有新任御史上任,他又管不了了。

  「我知你做事果決,今日來此,定是猶豫。」江兆敏目光何其敏銳,「你是怕皇后出行一事有意外罷?」

  「是。」余文殊道,「若我在此刻調查,定有不服的,萬一惹事,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能因為一時貪功,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也是投鼠忌器。

  這些人雖不過是百戶,是巡兵,可若整理不當,卻是危險萬分的,他負責的乃是皇后的安全,豈能冒險?

  江兆敏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那你是想我替你監察那幾個百戶的動向?」

  他如今升任為都察院左副都御使,乃是三品官,權限自然是極大的,不過察看幾個百戶的舉動,輕而易舉。

  「伯父英明。」余文殊站起來行一禮,「晚輩這裡謝過了。」

  「跟我客氣什麼,咱們同朝為官,自是以社稷為重。」江兆敏撫一撫頜下烏須,「也算彌補我當日疏漏!」

  二人算是達成了一致。

  這時候,周霖也敲響了程順的大門。

  事實上,周霖乃是程順的外甥。

  程順坐到了吏部侍郎的位置,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身邊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到了一些好處。

  比如周霖,他便做了兵馬司的百戶。

  程順是個勤奮的人,這會兒也還沒有要歇息呢,正當在看書,聽說他來,便有些不耐煩,見了見道:「你來幹什麼?這當兒不好好的巡城,還四處亂跑?馬上皇后娘娘就要來同泰寺的,你事情給我辦辦好才行!」

  周霖忙道:「舅父,您要幫幫我啊!」

  「你惹事了?」程順的眼睛瞪了起來。

  「也,也不是什麼大事。」周霖有些結巴,他是很怕程順的,程順不過才四十出頭便已經是閣臣了,又是吏部侍郎,這吏部尚書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當真是位高權重,要不是因他母親是程順疼愛的妹妹,他哪兒有膽子過來。

  程順聽出了一點什麼,厲聲道:「你老實說,你到底做什麼了!」

  「就是,就是頂了幾個名額。」周霖抹了一把汗,「舅父,我知道錯了,以後定然不敢再犯的。」

  這種頂名額的事情雖然到處都有,可要被揭發出來,卻是大事,程順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怒罵道:「你昏了頭了!你是錢不夠用還是怎的,竟然做出這種事?你還敢上門來,是怕我不打死你?」

  周霖撲通一聲跪下來:「舅父啊,母親可只有我一個兒子,我被您打死了,母親可怎麼活?我知道錯了,只求舅父護我過這一關。」

  聽他提起妹妹,程順緩和了一些,冷靜下來道:「你把人撤出去不就完了,動作快一些,不要拖。」

  「可是,已經晚了啊。」周霖低聲道,「被余大人發現了,我不小心用了個蠢人,他自己報錯了名字暴露出來。」

  「余文殊?」程順大吃一驚。

  他現在在朝堂已算是皇帝身邊的紅人,可也有忌憚的人,而余文殊恰巧在其中之一,早在很久前,在章醇一事上,他便已經把余文殊當做自己未來的對手,因為他發現,要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個人,有些對手是勢必不能與他並存的。

  但是,他隱而不發,他知道自己的實力還不夠強大,別說江家余家強強聯合,就是他現在頂頭還有個首輔大人呢,他得慢慢等待機會。

  可誰想到,他這個外甥不幹好事,居然把把柄直接送到了余文殊的手上,萬一他借此機會攻擊自己,倒也不是容易對付的。

  程順氣得一巴掌又呼了上去,把周霖打翻在地,斥責道:「盡給我惹事,我告訴你,這事了了,你也別給我在兵馬司待著了,給我滾的遠遠的!」

  周霖委屈道:「舅父還能怕他呢,您不是吏部侍郎麼,把他弄下台,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不過舅父既不願見到我,我這就走了,舅父你千萬別生氣啊!」他爬起來,一溜煙的走了。

  程順陷入了深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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