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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hangs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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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情絲淚上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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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八歲,偷看府裏丫環洗澡;九歲,半夜不睡覺跑去丫環房裏偷摸粉嫩的大腿;十歲,丫環和長工在草叢裏偷情,渾然不覺某個渾蛋小子躲在一旁“見習”;十一歲,色膽包天的跑到妓院想要開葷,卻被妓院保鏢像拎小貓一樣丟出來……

   十二歲,“盡責”的師父領進門,“好學”的弟子終於品嘗到色欲的滋味;十八歲之前,跟著師父天南地北跑江湖,弟子也很盡興地玩遍了大江南北柔嗲靜辣各種不同風味的女人;十八歲,為了扛起“吃喝嫖賭樣樣精”的金字招牌,大剌剌地獨點妓院頭牌花魁。

    儘管才二十歲,杭傲早已是身經百戰的“老鳥”了!

    然而,在新婚夜裏,他方始品味到男女之間情與欲交融的美妙,不再單純只是肉體上的發洩而已,於是,一次又一次,總是欲罷不能,直到曙光初現,他才倦極睡去。

    決定了,以後每天都至少要來上三次!

    “姑爺,姑爺,快起來呀,姑爺,小姐在被人欺負了,你還不快起來!”

    “唔唔……別吵嘛,我累得要命,別……咦?欺負?”猛然彈坐起來,不用點火,兩眼的火就自己飆出來,“誰誰誰?是誰敢欺負我老婆?”狂怒地咆哮。

    “照規矩,小姐要去奉茶呀,”碧香急道。“那老爺……老爺……”

    明白了,杭傲立刻掀被跳下床去……光溜溜的,氣急敗壞的往外就沖——一絲不掛……

    “姑爺,你瘋了!”碧香驚聲尖叫。“你你你……你想出去‘溜鳥’嗎?”

    呃?

    杭傲愕然低頭看,旋即掉頭跑回來,隨便套上一件長褲,發沒梳,長衣沒穿,鞋子也沒套 ,就這樣披頭散髮,光著上身,光著腳丫子又飆出去了,一出房門就提氣縱身上屋頂,朝正廳方向飛去。

    碧香看得目瞪口呆,讚歎不已。“哇,這個厲害,姑爺會飛耶!”

    難怪姑爺有資格做小霸王。

   

    “總之,就是如此,杭家丟不起那個臉,只好容你在杭家多留上些日子,但過一段時日之後,你還是得……”

    堂苑的正廳上,端坐上位的杭老爺鼻孔向天,臉色比醃了十年的鹹魚還臭,對佇立在眼前,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託盤奉茶的新媳婦視若無睹,半聲不吭,壓根兒沒打算喝她的茶,受她的禮。

    兩旁座位則是杭傲的哥哥杭升、杭儒和他們的老婆,還有幾個杭家的族叔、族伯,每個人都硬著正宗棺材臉,隨時都可以埋進土裏了。

    打從進廳裏來的那一?那,琴思淚就感受到鄙夷、唾棄的生硬氣氛,心中已有所準備,

    當杭升開始語氣不善的數落她的不是,把一切過錯都歸咎在她身上,最後再“通知”她未來的“計畫”時,她也只是靜靜地,安祥的聆聽著。

    直到……

    “得乖乖的待在我身邊!”

    挺拔的身影隨著咆哮聲一閃而至,杭傲怒氣衝衝的探臂將琴思淚摟過來護入懷裏,滿眼敵意地朝四周人掃去。

    “你們想對我老婆幹嘛?”

    “夫君……”琴思淚抬起眸來,卻只能瞧見杭傲緊繃著怒氣的下頷,因為杭傲的個子很高,就算踮高了腳尖,她的頭也都頂不上他的下巴。“妾身是來奉茶的,這是規矩。”她輕柔地解釋。

    奉茶?

    杭傲眯著眼環顧眾人一圈,冷哼,“行,要奉茶是吧?我來!”說著,將琴思淚推向原該屬於他的座位,並硬行將她按坐下去,然後一把搶過託盤來。“你在這兒休息!”

    “咦?”琴思淚滿面錯愕的驚訝。“但是……”

    “閉嘴!”杭傲怒叱。“我說什麼,你照著做就是了!”

    “可是……”琴思淚有點啼笑皆非。

    “嫁夫從夫,你敢違抗丈夫的命令?”

    “……妾身不敢。”

    杭傲滿意的點點頭。“很好,那就給我乖乖的坐在那裏,等我奉完茶,就帶你去見我娘。”

    “……”完全的無言。

    於是,杭傲捧著託盤,掛著一臉作惡的假笑,轉身朝杭老爺行去,披頭散髮又衣衫不整,還學女人家扭腰擺臀的走碎步,到了杭老爺跟前,又猛拋媚眼,兩旁眾人俱忍俊不住地別過臉去無聲失笑。

    “老三,你這這這……”杭老爺又氣又惱地上下打量杭傲一身的狼狽樣,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究竟是在幹什麼?”

    杭傲眨了眨眼,很無辜地。“奉茶呀!”

    杭老爺朝琴思淚瞟去一眼,再拉回視線來,十分疑惑。“但你不是也……”

    杭傲聳聳肩。“那是昨兒個的事。”

    昨兒個?

    怎麼著,才過一夜,天地就變色了嗎?

    “昨天?今天?可是……”

    “好了,好了,老爹,別羅索了,喝茶吧!”

    羅唆?

    羅唆?

    他羅唆?

    竟然說他羅唆,這不肖的渾小子!

    杭老爹一肚子火,滿腦子氣憤,既火自己老是拿這不肖子沒轍,更氣憤自己總是窩窩囊囊的“臣服”在不肖子的雄威之下,終於忍不住興起“反抗”的念頭,於是,用力別開臉,硬聲拒絕。

    “不喝!”

    見杭老爺竟然“反抗”他,杭傲眉梢子猛然揚起半天高。

    “不喝?”

    “不喝!”

    這老小子,不想活了嗎?

    “真不喝?”

    “打死都不喝!”

    很好,那就別怪他!

    “不喝我現在就去燒了你的書房!”

    “唉?”杭老爹駭然一驚,“我喝!我喝!”慌忙道。

    “對嘛!”杭傲得意地眉開眼笑,親手奉上一斟茶,“這才上道嘛!”再伸出手。“喏, 紅包拿來!”

    “紅包?”根本沒準備喝茶,哪里會準備什麼紅包?

    “不給我馬上去燒了你的帳房!”

    “我給!我給!”

    “果然識相!”

    無奈,杭老爹只好命老帳房去取銀兩。

    “沒一千兩不收喔!”

    “一千兩?!”

    “沒一千兩我立刻去燒了你的寢室!”

    “好好好,一千兩就一千兩!”很不情願地丟下內封一千兩銀票的紅包到託盤上,“喏, 一千兩!”杭老爹抽了抽鼻子,好不委屈!

    可真不甘心啊!

    “謝了,老爹!”杭傲竊笑著再送出第二杯茶。“喏,老娘的,麻煩老爹幫娘喝,順便幫娘給紅包。”

    “……”

    託盤上又多了第二封紅包,杭傲這才滿意的轉向哥哥、嫂嫂們,不待他開口,哥哥、嫂嫂們就很自動自發的先行投降了。

    老爹都低頭了,他們還能怎樣?

    至於那些族叔、族伯們,沒半句話,各個都摸著鼻子向杭老爹借錢,因為他們也沒準備紅包。

    “謝謝啦,各位哥哥、嫂嫂、叔叔、伯伯!”

    捧著堆滿了紅包——起碼一萬兩以上——的託盤,杭傲笑吟吟的回到琴思淚身邊,託盤扔一邊,把紅包全數塞進琴思淚手裏。

    “喏,老婆,全給你留著做私房錢,自個兒想買什麼就去買,也不用問我了,要是不夠再跟我說,我會給你的。”說著,他溫柔地扶起琴思淚。“好了,我帶你去見我娘吧。”

    丈夫竟然替妻子奉茶,從沒想過會有這種狀況,聽都沒聽過,琴思淚不由哭笑不得,完全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夫君,你實在是……是……”

    “很聰明吧?”杭傲嘿嘿笑得好不得意。“行了,我知道了,走吧!”但才走出兩步,忽又回過頭來,“對了,差點忘了,得先跟你們說清楚,我老婆可是清清白白嫁給我的,你們哪個要是敢再提起‘休妻’這兩個字,可別怪我……”兩眼警告的微微眯起,“發.火!”話落,走人。

    聞言,廳內眾人不約而同倒抽了口冰寒的冷氣——直接從天山頂峰上傾洩下來的。

    他任性恣意,狂傲不馴。

    可以。

    他我行我素,頑劣不受教。

    也沒問題。

    但發火?

    千萬千萬不要!

    記得他剛回來那年,杭老爹一個不小心惹火了他,他竟然一聲不響就開始放火燒屋,理由是……

    “老頭子讓我冒火,我也讓他‘冒火’,很公平啊!”

    自那一回之後,沒人不知道,可以讓他不高興,也可以讓他生氣,可就是不能讓他發火。不然他保證會讓你“著火”。

    所以他一提到燒屋,杭老爹馬上投降了。

    然而,他們實在無法理解,不到六個時辰之前,杭傲還在那邊跳腳大吼說要休妻,怎麼才睡個覺,天地就翻轉過來了?

    難不成,他那新婚妻子會邪術?

    既是如此,她那前任丈夫怎麼就沒給她邪到?

    “夫君。”

    “嗯?”

    “你真打算就這樣披頭散髮的去見婆婆嗎?”

    “啊,對喔,我都忘了,哈哈哈,我想還是先回房去更衣吧!”

   

    要說杭府是座宅子,倒不如說是城堡更貼切,高聳的石牆圍繞著七大苑十五樓二十二院,還有兩大兩小四座花園,寬闊宏偉,富麗堂皇,不熟的人走來走去,彎來轉去的還真的很容易迷路呢!

    “東邊是二哥的儒苑和咱們的傲苑,西邊是大哥的升苑,以及四弟和妹妹們的蝶苑……”

    “請問夫君,怎麼不見妹妹們?”

    “大妹跟老爹鬧脾氣,拖著四弟跑到他們的舅舅家去了,說是老爹不屈服,她就不回來了。”

    這一家子人還真的是……是……率性啊!

    “原來如此。”琴思淚抿唇淺笑。

    “至於其他兩個妹妹……”杭傲聳聳肩。“其實我娘只生了大哥、二哥和我三個,四弟和妹妹們都是爹的通房生的……”

    在實質上,通房丫環就是小妾,但名義上仍然是婢女,並沒有正式的名分,地位也只比普通丫環高而已,因此,通房丫環生的孩子,也沒有一般少爺、小姐們的地位,除非受親爹寵愛,不然就跟她的娘一樣,相當於丫環。

    不過,從杭傲的弟妹可以享有蝶苑來看,他們應該還算是有點分量的,也或許是要藉此補償她們娘親的委屈吧,畢竟,沒有人願意做通房到老的,圖的還不是哪天能被抬為妾室,但杭老爹的通房是完全沒有那種機會的。

    “大妹杭姵和四弟杭龍是蘭姨所生,二妹杭蕊和三妹杭蓉是翠姨所生,翠姨是個老實人, 她生的兩個妹妹也十分老實乖巧,極少離開蝶苑。”

    “那麼,有時間可以去探望她們嗎?”琴思淚問。

    “你想去我就陪你去。”杭傲毫不遲疑地道。

    “妾身想去。”

    “好,過兩天找時間我帶你去。現在,我們繼續……”不說明清楚是不行的,不然哪天得在杭府裏尋找迷路的老婆了。“中道最前頭是大堂廳,然後是客苑、堂苑和爹娘寢居的靜苑… …”

    “姑爺,那裏又是什麼?”跟在後頭的碧香也好奇的問了。

    “花園。”

    “花園?那一大片雜草亂石?”

    “是我老娘說府裏得有花園的,”杭傲隨口回道。“閑來無事她就可以去賞賞花、散散步什麼的,可她又病病歪歪的難得下床,於是,我爹就沒認真去整理府裏的花園了。”

    “真是可惜。”琴思淚低喃。

    杭傲垂眸瞟她一眼。“或者,你有興趣整治這片花園?”

    琴思淚雙瞳微微一亮。“妾身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愛怎麼整治都行。”就像有求必應的菩薩似的,杭傲再一次不假思索地應允了她的要求。“我會跟爹說一聲,讓他派人來供你使喚。”

    “謝謝夫君。”琴思淚感激地福了福。

    “甭客氣了,夜裏……”杭傲曖昧地擠了擠眼。“好好伺候我就行了!”

    琴思淚無言,雙頰赧暈;丫環碧香竊笑,也有點紅臉,畢竟她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

    “喏,我娘的寢樓到了。”

    一進入樓內就被一股濃濃的藥味包圍住,琴思淚不禁蹙起眉來,杭傲立刻注意到了。

    “怎麼?不喜歡藥味兒?那我們問一下安就離開吧!”

    “不不不,妾身只是在擔心……”琴思淚忙道。“婆婆病得很重嗎?”一聞到藥味兒,她就想起公公、婆婆病臥床榻的那段日子,心下不由黯然,更憂心。

    杭傲聳聳肩。“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呃?這……”琴思淚仔細思索一下。“原諒妾身不甚理解。”

    “娘天生體弱,這是事實,但大夫也說過了,好好調養即可復原,偏生娘是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心情很容易陷入低潮,情緒不佳,身子自然就不容易好轉。譬如說……”杭傲頓了頓。“心情不好,她就什麼也吃不下,硬逼著她吃,她就吃了,再給你吐出來,不吃不喝,身子又如何好得起來?”

    “嗯嗯,妾身明白了。”琴思淚恍然頷首。

    踏入二樓寢室,藥味兒更是濃得嗆死人,連杭傲都有點受不了,琴思淚表情半絲不變,泰然如故。

    “我吃不下,拿走吧!”床上,細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呢喃。

    “娘,又吃不下啦?這樣病好不了喔!”

    杭傲上前,親熱的在杭夫人臉上重重啵了一記,立刻博得杭夫人又氣又好笑又開心的笑容。

    “你這孩子,總算有時間來看看娘了!”

    “帶我老婆來拜見您啊!”杭傲笑嘻嘻地道。“我說啊,她可美著呢!”

    “老婆?”杭夫人訝異地轉眼看。

    “媳婦思淚拜見婆婆。”琴思淚垂首盈盈下拜。

    杭夫人眨了眨眼。“起來我仔細瞧瞧。”

    “是,婆婆。”

    琴思淚聽命起身,盈盈秋眸恬然直視杭夫人,後者當即低呼一聲。

    “好美!”

    “是吧,是吧,我就說她美著吧!”杭傲更是得意,說著,抬了兩張凳子到床前。“來吧,坐下,咱們陪娘聊聊!”

    “是,夫君。”落坐前,琴思淚以眼神示意端粥的丫環暫時別離開。

    “你叫……”杭夫人詢問地望住琴思淚。

    “琴思淚,箏琴的琴,相思的思,落淚的淚。”琴思淚很仔細地解釋。

    “琴思淚?”杭夫人困惑地端詳琴思淚。“我看你並不是個容易掉淚的女人,怎麼會取這名字?”

    琴思淚嫣然一笑。“是媳婦的娘親,她也是個不容易落淚的女人,可也不是說她很勇敢、很堅強,而是她凡事都看得很淡,不貪不欲,無企無求,也就沒什麼好傷心難過的了,可這對我爹來講,就有點怨言了……”

    “哦,親家公有啥好抱怨的?”

    “爹老是對著娘抱怨,說是娶個不掉淚的女人,害他想發揮一下男子氣概,安慰安慰娘的機會都沒有了! ”

    頓時,杭傲哈哈大笑,杭夫人噗哧失笑。

    “親家公可真是……”

    “當時娘正懷著我,於是就說,要生下個女兒,就給取名叫思淚,意思是說:大家都等著看眼淚呢,所以請多多掉淚吧!”難得用這種輕快幽默的語氣說話,琴思淚卻是講得十分自然,好像她一向就是用這種語氣說話似的。“如此一來,爹就可以發揮一下男子氣概,安慰安慰女兒了。”

    “原來……”杭夫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你的名字還有這種典故。”

    “嗯嗯。”琴思淚頷首。“只可惜……”

    “你跟你娘一樣,也是個不容易落淚的女人。”杭夫人替她說完。

    “也就是說……”杭傲反而苦起臉來了。“我也沒機會發揮男子氣概羅?”

    杭夫人與琴思淚相對一眼,不約而同失笑。

    “我看,你也生個女兒來給她取個叫多淚的名字好了。”杭夫人笑道建議。

    “淚雨?”杭傲喃喃道。“不,淚海,跟海一樣多的淚,還夠我游泳。這才過癮!”

    杭夫人爆笑不已,幾乎止不住了。

    “婆婆,”笑聲中,琴思淚突然說。“媳婦二十五歲了,是個曾被休離的女人。”

    “咦?”杭夫人訝然止笑。

    不解琴思淚為何會突然說出這件事,杭傲在詫異之餘,仍自然而然地脫口為她辯駁。

    “娘,這不能怪她,是……”

    “原來如此,那真的不能怪她呢!”

    “夫君,請告訴婆婆,適才在正廳奉茶之事。”琴思淚又說了。

    “剛剛?”杭傲怔了怔,更是疑惑,但還是按照她的要求開始?述之前在正廳上的情形。“就爹啊,他呀……”

    杭傲一開始?述,琴思淚就將丫環手上的粥接過來,當杭夫人笑出第一聲,她就悄悄伸了一湯匙粥到杭夫人嘴前,而杭夫人也不知不覺地張口吃下,杭夫人再笑出聲,她又伸出一湯匙過去,杭夫人又吃下了。

    “想是爹根本沒打算喝我老婆的茶,也就沒準備紅包……”

    “像你爹那個腦袋,想也是。”

    “所以啦,我就說要燒了爹的帳房,爹當下就嚇得說他給他給,差點沒屁滾尿流……”

    “哈哈哈,你這孩子真是,就愛嚇你爹!”

    就這樣,一聲笑一匙粥,杭夫人竟把一整碗粥都吃光了,於是琴思淚又示意丫環再盛一碗來。

    當琴思淚開始喂杭夫人吃粥時,杭傲就明白她的用意了,在暗暗感動於她的細心和體貼之下,便也極力配合她,這件有趣的事說完了,再說另一件有趣的事,總是以詼諧的口氣來講述,使杭夫人笑個不停,好讓她趁杭夫人沒注意時,一湯匙一湯匙地喂杭夫人吃粥……

    “夠了,夠了,我飽了!”又吃下半碗粥後,杭夫人終於喊停了。

    “娘,您吃的還真不少呢!”杭傲很是驚訝。

    長久以來,杭夫人最多也只能吃下半碗粥,可這一回,她竟然吃下了一整碗又半碗……

    或許,她不是吃不下,而是沒心情吃?

    “是不少!”杭夫人感歎地承認,側臉讓琴思淚用手絹兒小心翼翼地替她拭乾淨嘴後,再握住琴思淚的柔荑,喜愛地輕拍兩下。“你可真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回眼轉注杭傲。“你啊,我一直在擔心,像你這樣任性又頑劣的孩子,究竟什麼樣的媳婦兒才適合你呢?”又轉回去凝睇琴思淚,目泛欣慰之色。“現在,我知道了,就思淚這樣的媳婦兒正適合你,是個溫婉的妻子,也是個賢慧的媳婦!”

    “所以啦,我可疼她了!”杭傲又開始得意了。

    杭夫人歡然一笑,“你們會是一對恩愛的夫妻的!”說道,將戴在手腕上的那支極為罕見的紫玉鐲子取下來,拉來琴思淚的皓腕戴上去。“這原是一對兒的,名為‘心心相印’,這只就給你戴著吧!”

    “娘,”杭傲驚呼。“那不是你最愛的陪嫁首飾嗎?”

    “是啊!”杭夫人頷首。“另一隻戴在你爹手上,待會兒,你就去跟他要來戴上,就說是我的意思。”

    “寶貝被我‘搶’來,爹可不會高興喔!”杭傲幸災樂禍地笑道。

    “不會的,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把琴思淚的柔荑交到杭傲手上後,杭夫人便揮揮手趕人。“好了,你們也快去用早膳吧,別餓著了!”

    “是,娘。”杭傲扶起琴思淚。

    “婆婆,”琴思淚卻在起身後,依然望住杭夫人不走。“午時,媳婦和夫君來陪您用膳可好?”

    “好啊!”杭夫人頓時又開心的笑了。

    “謝謝婆婆。”琴思淚恭謹地福了一下,再隨著杭傲離去。

    而杭夫人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唇畔笑意更深,喃喃自語著。

    “果然,還是那小子最合適,現在又娶了個有幫夫運的妻子,不把這個家交給那小子就太蠢了!”

《 本帖最後由 changsting 於 2011-7-22 01: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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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地走在通往膳廳的路上,杭傲十分開心,笑嘻嘻的。

    “好久沒見娘的精神那麼好過了呢!”

    “婆婆只是寂寞吧!”琴思淚低語。

    “嗯?”沒聽清楚。

    “沒什麼,妾身是說,夫君不會怪妾身自作主張吧?”琴思淚問。

    “你是說來陪娘用午膳?”琴思淚點頭,杭傲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我還在想說,往後三餐,咱們都來陪娘用餐吧,你認為如何?”

    他不是不關心杭夫人,相反的,所有杭家人裏,他最關切的就是杭夫人。

    然而,他並不是大夫,又不懂醫術,也就無從幫起,可現在知道原來只要抽空陪陪杭夫人,講講趣事給她聽就可以幫到她,自然希望能幫助杭夫人早點復原。

    “那是最好的了。”琴思淚欣然同意。

    說話間,他們已來到膳廳,可一進入膳廳,就見一整桌子人都面露不悅之色的瞪著他們,尤其是杭老爺子那張臉,黑得簡直可以刮下一層炭下來了。

    “你們可了不起了,竟然讓所有人恭候你們的大駕!”他冷冷地嘲諷。

    “我們要伺候娘用早膳呀!”杭傲滿不在乎地先“伺候”老婆落坐,自己再坐在一旁。“娘很喜歡我老婆呢,我老婆親手喂娘吃粥,娘整整吃了一碗半,所以才會這麼久的嘛!”

    “咦?真的?”杭老爹的冷面不見了,翻上另一張吃驚的臉。

    “騙你一個乾巴巴的老頭子有啥好處?”杭傲沒好氣地說,忽又抓起琴思淚的手舉高。“瞧,娘還把這只‘心心相印’鐲子給了我老婆呢!”

    霎時間,驚呼聲此起彼落,桌旁張張臉都掛上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杭家並不是頭一回娶媳婦兒,但前兩回,杭夫人給媳婦的見面禮雖然都十分貴重,卻都是杭老爺從外頭買回來的,而這一回,杭夫人卻把自己最喜愛的陪嫁首飾給了琴思淚……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

    這女人真會邪術不成?

    不過,最驚詫的莫過於杭老爺了,因為只有他知道,杭夫人把那只鐲子給了琴思淚是有另一番含義的。

    眾人皆知,杭老爺十分疼愛妻子,儘管杭夫人體弱多病,長年臥床,杭老爺卻從不曾考慮過要娶妾,最多就收兩個通房丫環來解決男人的需要,可只有杭老爺自個兒心裏明白,他不是不曾想過,而是不敢。

    表面上,在杭家最強勢的是杭老爺,而杭夫人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弱勢,但事實上卻恰好相反,真正強勢的是杭夫人。

    因為,杭夫人雖然體弱,卻有一項無人可及的識人之能。

    凡是經過她點頭認可的人,保證是忠誠可靠又有能力的;若是她搖頭否決,那就一定有問題了,不是人品上不可靠,就是表面好看的草包。

    全賴杭夫人的這項特殊才能,杭府才能夠在短短的二、三十年間成為鉅賈大賈之家,換句話說,成為富豪並非靠杭老老爺的能力得來的,而是靠杭夫人挑選出來的種種人才,為杭家堆砌起偌大的財富的。

    不過,杭夫人很聰明的沒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只有夫妻倆知道真相。

    這麼一來,杭老爺就可以保有表面上的尊嚴了,而杭夫人則贏得杭老爺衷心的感激與臣服 ,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你娘……”杭老爺的神情格外凝重。“還有說什麼嗎?”

    “有啊,娘要爹把你那只鐲子給我。”

    果然!

    這對“心心相印”的紫玉鐲子,就字面上的意義,是希望他們夫妻倆能擁有永遠契合不分的感情,而另一番含義,則是代表夫妻倆同心協力打理這個家。

    也就是說,杭夫人已然看中意,由杭傲夫妻倆來做杭府的繼承人了。

    攢著眉,杭老爺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杭傲好一會兒,狀似在考慮什麼,又好像在評估什麼……

    “管家身邊那個阿燦,你覺得如何?”他突然問。

    “很可靠,”杭傲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惜缺乏做管家的能力。”

    “那麼你認為他適合到哪里工作?”杭老爺又問。

    “自然是帳房,或者錢莊。”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雖然他沒有做管家的能力,卻很

    有理帳的才能。”

    杭老爺點點頭,不再多問,默默地把鐲子取下來交給杭傲。

    沒錯了,唯有這個不肖子承繼到他娘親的識人之能,將來這個家也得由他來掌理。

    唉,老天真是沒眼啊!

    不過,儘管滿心不甘願,但為了杭氏的未來,他仍是百分之三百支持妻子的抉擇,不解的是,為何在杭傲娶了那個不堪的女人之後,妻子才做下決定呢?

    嗯,晚些時候,他得去問問!

   

    與杭府其他大苑小院比較,蝶苑很明顯的簡直樸素許多,就如同住在這裏面的人一樣。

    “翠姨,在忙啊?”一如往常,杭傲以率性的態度打招呼。

    “翠姨安好。”琴思淚卻端端正正的福身請安。

    無論對方是什麼身分,長輩就是長輩。

    而翠姨是個頗有幾分姿色的女人,但也十分的老實單純,非常的守本分,也從不貪圖妾室的地位,總是安安分分的伺候在杭老爺的身邊,對杭夫人更是恭謹,早晚都會定時去請安。

    此刻,似是沒料到琴思淚竟會對卑微的她施禮請安,因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三……三少爺,三少奶奶安好。”翠姨??道。“我……我是來看看兩個孩子的。”

    “正好,我們也是來看妹妹的,一道去吧!”

    說是一道進去,翠姨卻仍是規規矩矩的走在後面和碧香一塊兒,自認身分和少奶奶的陪嫁丫環是同等的,她們才應該走在一起。

    “娘!”一位十二歲女孩和一位剛及笄的少女歡天喜地地奔向翠姨。

    翠姨開心地抱了抱她們,但馬上又惶恐地放開她們。

    “怎能如此沒規矩,快,還不快見過三少爺、三少奶奶!”

    他們怎會到這裏來了?!

    那兩個女孩似乎也被嚇到了,白著臉,戰戰兢兢地上前要施禮,卻被琴思淚一手一個扶住了。

    “叫三哥、三嫂就好,嗯?”

    “咦?”兩個女孩無措地回頭看娘親,不知如何是好。

    “這怎麼行呢?”翠姨嚇得臉都綠了。“她們是……”

    “是夫君的妹妹。”琴思淚輕柔地道。“對吧?夫君。”

    杭傲深深凝視她一眼,而後重重點頭。“對,你們是我的妹妹,不叫我三哥要叫什麼?三少爺?怎麼?我不配做你們的三哥嗎?”

    “不不不,三少爺,不是這樣的,”翠姨驚恐地否認。“是……是……”

    “不是最好,”杭傲溫聲道。“翠姨,就讓她們叫三哥、三嫂吧,爹要是說話,我會負責的,嗯?”

    翠姨猶豫了好半晌,終於不甚確定地對兩個女兒點了點頭,杭蕊與杭蓉也遲疑了好半天才怯怯地叫了一聲三哥、三嫂,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翠姨卻一下子紅了眼,為了掩飾,她慌忙往後走。

    “我去泡茶。”

    “請等一下,翠姨。”琴思淚碎步上前阻止。“叫丫環去就好了。”

    “可是……”翠姨有點困惑。“蝶苑裏,除了大小姐和四少爺各有兩個丫環,三個僕役伺候之外,沒有其他奴僕了呀!”

    琴思淚怔了怔,旋即若無其事地抹出淺笑。“那麼,請問廚房在哪里呢?”

    翠姨更是疑惑,“那就在那後頭。”往後比了一下。

    琴思淚頷首,回頭。“碧香,請你去泡茶。”

    “是,小姐。”碧香應聲而去。

    “來,翠姨,這兒坐,我們聊聊。”琴思淚扶著翠姨坐下,再坐到一旁。“所以兩位妹妹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嗎?”

    杭蕊與杭蓉互覷一眼,點頭。

    琴思淚頷首表示瞭解,繼而轉注杭傲。“夫君,妾身可以從傲苑裏調幾個丫環僕人來服侍兩位妹妹嗎?”

    “不行,那是伺候你的人,一個也不能少!”杭傲斷然否認,“不過,我會叫管家調幾個丫環、僕人過來。”再想了一下。“嗯嗯,我看就按照我和大哥、二哥三苑的規矩,該配多少丫環、僕人,就配多少丫環、僕人吧。”

    聞言,杭蕊和杭蓉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翠姨則哽咽著捂住了嘴,雙眼紅了,濕了。

    這是頭一回,有人關心到她的女兒們!

    “謝……謝謝三少爺……”

    “翠姨,對不起,以往我疏忽了妹妹們——這原該是我這個做哥哥的責任的,但請放心,往後我一定會多關心她們的!”杭傲滿心歉意地許下承諾。

    頓時,翠姨再也忍不住掩面飲泣,感動得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晚一些時,當杭傲與琴思淚離開蝶苑要去找管家的路途上,琴思淚若有所思地朝杭傲望去,尚未出聲,杭傲便淡然一哂,先她開口了。

    “你是想問說同樣是通房所出,為何杭姵和杭龍能得到不同的待遇,對吧?”

    “夫君果然聰明。”

    “很簡單,杭姵跟蘭姨一樣,都有一副十分討喜的騙人外表,實際上卻是我見過最奸詐狡猾的一對母女。”杭傲眼神鄙夷,語氣厭惡,很清楚的表現出他有多麼的不喜歡蘭姨和杭姵。“她們最擅長在老爹面前作戲以討好老爹,而老爹呢,就愛吃她們那一套,所以,兩個通房,老爹就只寵愛蘭姨和蘭姨的孩子……”

    “可是……”琴思淚眼透疑惑。

    “既然受寵,杭姵又怎麼會跟老爹鬧意氣?”杭傲又替她問了出來。

    琴思淚點頭。

    “通房丫環沒有正式的名分,生的孩子自然也沒有名分,要嫁最多也只能嫁做側室,杭姵不甘心,打死都不肯嫁!”杭傲冷哼。“拖到今年她都十八了,太原富商來提親,要納她為五姨太,一聽老爹有意應允,她就逃之夭夭啦!”

    那也不奇怪,連她這個被休過的老女人要再嫁,爹都堅持非正室不可,何況是一個年輕的黃花大閨女。

    “難道真的沒有人來提願意娶她做正室的嗎?”

    不管怎樣,總是杭家人呀!

    “當然有,想攀上杭家的人多得是,但杭姵自認是杭家大小姐,一般人家的正室,她看不上;而大戶人家又嫌她沒名分,最多就是收她作妾,所以啦……”

    話沒說完,但琴思淚也瞭解了,她遲疑一下。

    “夫君。”

    “嗯?”

    “蘭姨、翠姨都伺候公公這麼久了,為何不能……”

    “萬萬不可!”話都還沒聽完,杭傲就斬釘截鐵地斷然否決。“翠姨是個老實人,沒問題;但蘭姨,一旦她被扶上妾室,有了正式名分,看著好了,不出一年,杭家的總帳就會在蘭姨手中了,緊接著,老爹和老娘會相繼死得不明不白,而蘭姨也就順理成章地把持住杭家大權——因為總帳在她手裏……”

    琴思淚駭然大驚。“真……真會如此?”

    雖然久居深閨之中,從不曾接觸外界,使她比一般人單純許多,有些地方還顯得相當無知,但也沒有單純無知到連世間人有好壞之分都不懂,只是沒料到會親身碰上所謂的“壞人”罷了。

    “之後,杭家不到三年就會敗個精光了。”

    杭傲沒回答她,逕自往下說。“而且敗得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敗到哪里去了。”

    “那……那……”真的是“萬萬不可”了。

    “就算蘭姨把杭家交給四弟好了,那就更快了,用不著一年,杭家就會破個精光了!”杭傲歎息著搖搖頭。“我只能說,四弟是個廢物,這輩子只配靠人家養他了!”

    “……”無言。

    “我想老爹應該會把杭家交給大哥或二哥吧!不過……”杭傲撫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最好是交給他們兩人,大哥穩重、二哥細心,兩人同心協力的話就沒問題了,只不過,他們的能力不足,僅能守成,無法開疆拓土。”

    “那夫君你呢?”

    “我?”杭傲哈哈一笑。“我是根本沒興趣!”

    “那麼,夫君想做什麼呢?”目光深思地凝住杭傲,琴思淚輕輕問。

    杭傲聳了聳肩,“老實說,我自個兒也不知道。”他坦然承認。“並不是說我想就這樣成天無所事事,吃喝玩樂的混過這輩子,我也想做點什麼事——男人該做的事,可是,我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麼。”

    琴思淚瞭解了,“那就慢慢來吧,”她柔聲安撫他。“總有一天,夫君會知道該做什麼的。”

    “總有一天?”杭傲翻了翻眼。“饒了我吧,我的性子急躁,要我慢慢去等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總有一天’,我自己都受不了,說真格的,有時候我都煩躁得快瘋了!”

    所以他才會表現得那麼任性嗎?

    “或者……”琴思淚沉吟。“夫君可以先試試,有誰需要幫忙的,夫君就幫上一幫,在幫忙的過程中,也許夫君就會知道該做什麼了。”

    “幫忙?”杭傲怔了一下,繼而攢眉思索。“嗯嗯,你說得有道理,我想做的事可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砸破我的腦袋,得我自個兒去找,我不去找,就永遠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琴思淚淺淺一笑。“很高興夫君想通了。”

    杭傲雙眉挑了一下,又眯起眼來。“你是期待我能成就什麼大事嗎?”

    琴思淚淡然莞爾。“不,妾身什麼都不期待,只要生命過得有意義即可,當人生走到盡頭時,回頭看看,過往的每一天都沒有虛度,這也就夠了,又何必一定要有什麼大成就呢?”

    有意義的生命?

    杭傲若有所悟地深思半晌,忽爾伸臂摟過她來,眉開眼笑的在她紅唇上重重啵了一下。

    “你果然是個好老婆!”

    短短幾天之內,她不但替他找到幫助娘親恢復健康的方法,又提醒他被他忽略了的責任,

    此刻,再以她獨特的方式,指引他做從未做過的思考。

    一個男人真正該做的思考。

    懵懵懂懂虛度了二十個年頭,就在這一年,成親娶老婆的這一年,杭傲終於找到了生活的目標。

    他要做個生命有意義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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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6: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打從新婚第三天開始,每日三餐,杭傲和琴思淚都會去陪伴杭夫人用膳,還不時把杭蕊和杭蓉也給叫去熱鬧熱鬧,飯後再聊聊天,下下棋,或者只是天南地北的閑打屁,總是讓杭夫人每天 都笑呵呵的心情十分暢快。

    其餘時間,杭傲除了帶領琴思淚熟悉府內各處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陪她去整理那座荒廢許久的花園。

    總之,一天十二個時辰,杭傲都很安分的待在府裏,再也沒出門鬼混過了。

    不說其他人,杭傲自己都很訝異,往常他都是一大早就出門 ,不到三更半夜不回府,十天半個月不回家也是常事,因為他在府裏待不住。

    但自新婚夜開始,他就再也沒想到要出門了,成天在府內各處跑動、忙碌,有時杭老爺要他去哪邊幫個忙,他也都很爽快的應允了,而且不是應付應付就算了,他都拿出認真的態度把事情 辦得妥妥當當的。

    就連杭老爺都不得不承認,杭夫人評斷琴思淚是有個有幫夫運的老婆,這種說法的確很有可信度。

    兩個月後,杭夫人已然能下床走動了。

    “娘,要不要到簷廊走走?”杭傲曖昧的眨著眼,一臉滑稽的誘惑神情。

    “走了,走了,大娘,去走走嘛!”杭蓉也慫恿著。

    杭傲頭一回帶兩個妹妹到杭夫人這裏用膳時,杭夫人就要她們喚她大娘,看得出她也很喜歡這兩個老實乖巧的女孩兒,雖然她們不懂得諂媚討好人,但很體貼,很窩心,也是打從內心底真 誠的關懷著杭夫人。

    “是啊,大娘,三哥和三嫂要給您一個驚喜呢!”杭蕊也細聲細氣地幫腔。

    “喔!老天!”杭傲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我說小蕊, 你還真是老實到不行耶,要給說出來了,就不是驚喜了嘛!”

    “對喔!”杭蕊歉然地??道,“對不起,三哥,我好笨! ”

    “是笨!”杭傲板著臉說,再撲哧笑出來,溺愛地揉揉杭蕊的小腦袋,“但是笨得很可愛!”

    杭夫人笑了。“好好好,去走走,去走走!”

    一走出寢室,杭夫人就自然而然地倚向欄桿,眺目往圍繞著靜苑的磚牆外探,才一眼,她就定住了,不動,也不出聲,只是怔愣地瞪直了眼。

    “娘,你好想要一座可以散心的花園不是嗎?所以了,這三個月來,我和老婆一有空就窩在那裏,監督工人以最快的速度整治起來……”杭傲很誇張的歎了口氣,“好幾回,我和老婆都差點為了小湖要開挖在哪里,或者假山畔要種什麼花而吵起來呢!”

    杭夫人依舊沒吭聲,於是,大家也就靜靜地陪伴著她,等待她平撫下激動的心情。

    許久許久之後……

    “思淚。”

    “婆婆?”

    “你怎麼知道我就想要這樣一座花園?”

    “媳婦想,大約是婆婆的喜好跟媳婦差不多吧!”

    又過了好半晌,才見杭夫人悄悄用衣袖拭了拭眼角,而後轉身綻出一臉喜悅的笑容。

    “走,陪我去逛逛吧!”

    十多近二十年來,杭夫人首度走出寢室,走下二樓,走出靜苑……

    “大娘,大娘,從那假山上的亭子,可以瞧見府外喔!”

    “湖中的軒閣,挺詩意的吧,娘?”

    “大娘,湖裏有魚,小妹還說要偷釣魚烤來吃呢!”

    杭蓉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杭夫人撲哧失笑。

    “我倒是沒嘗過那種滋味呢,好,咱們一起釣、一起烤來吃吧,蓉兒。”

    “那種事可別忘了我呀,娘!”

    “你啊,就是……咦?”腳步忽地一頓,杭夫人驚訝地朝前望,“這裏居然還有竹林子啊!”

    琴思淚淺笑,親昵地牽住杭夫人的手。“婆婆,我們到裏頭去。”

    杭夫人又眉輕揚,“怎麼?裏頭有什麼稀奇的嗎?”

    琴思淚又是一笑,沒說話,只是默默的領著眾人在竹林子間走著,直至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上還有兩張石桌 ,幾把石椅,一張石桌上置放著一壺茶和幾樣精緻的點心,另 一張石桌上則是一把古箏。

    “夫君提過,婆婆愛撫箏不是嗎?”

    這回又換杭夫人不出聲了,她徐步行向石桌,愛憐的撫摸那把古意盎然的箏,再回首環顧四周竹林,漾出如夢般的微笑。

    “在這裏撫箏,才真的詩意呢!”她喃喃道。“思淚,你會撫箏嗎?”

    “媳婦會一點。”

    “那麼,彈一曲來讓我聽聽。”

    “是,婆婆。”

    不一會兒,一陣悠遠而飄渺的琴音便徐徐揚起,嫋繞在竹林子間。

    那琴音並不華麗,更不需要什麼高深的技巧,卻淳樸得如此天然,如此淡泊,回蕩著微風的呢喃、綠樹的低訴、流水的絮語 、林中鳥的歡唱,清新的旋律與自然的氣息融合在一起,催走了歲月,也染綠了心田。

    “老天,從不知我老婆竟有這一手琴藝!”杭傲不自覺地低語讚歎。

    丁宛君的箏曲是高雅精湛的表演,令人讚賞。

    琴思淚的琴聲卻是沁心沁意的音符,足以淨化人的心靈。

    “好淡泊的女人!”杭夫人歎道。“你真是幸運啊,傲兒, 要好好珍惜呀!”

    “還用得著您說,娘,她可是我的心肝寶貝呢!”杭傲盯著琴思淚撫箏的恬然神態,目不轉睛的看,怎樣都拉不開眼。

    新婚夜的第一眼,他就為她心動了,而後,三個多月的朝夕相處,每一日、每一時、第一刻,他愈來愈無助地沉溺於她的純淨飄然,好像一腳踩進流沙裏的落難者,無法自拔地愈陷愈深。

    她的一舉手一投足,總是那麼恬淡柔婉、飄逸悠然,使他癡迷,教他眷戀,她只要抹現一彎淺笑,就能讓他整個腦袋瓜子都融化了,思緒也跟著蒸發了,於是,只能傻傻的跟著她笑,仿佛 被繩線牽引的木偶。

    還有她的每一言、每一句,也悄悄地改變了他,改變了這個家。

    她生性淡泊,但那只是對自身的欲望而言,對他人,她總是付出無限關懷,真誠的想要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不像有些人,淡泊得連周遭的人都不在乎了,那已經不叫淡泊了,而是無情。

    而她,是有情有性的,是一個充滿靈氣又善良的女人,她不貪不求,又毫不吝嗇地付出體貼、體諒的關懷,有時候,他都差點忍不住想跟她計較,她關心別人是否比關注自己的丈夫更多?

    對,他就是嫉妒,怎樣?不可以嗎?

    所以,他才會那麼熱心的幫忙她整治花園,其實是急著要趕緊把娘親大人和兩個妹妹安頓妥適,之後,他就可以要求老婆專心一意在他這個丈夫身上了。

    出嫁就該從夫,不是從婆婆,從小姑吧?

    “心肝寶貝被我這個老太婆搶去了一半了。”杭夫人漫不經心似的說,“很不甘心是嗎?”

    耶,被老娘看出來了?

    杭傲不好意思地搔搔耳後,“只有一點點而已了!”

    見他竟然真的承認了,杭夫人不禁失聲而笑,於是,一曲終了後,她便揮手招來琴思淚,然後把琴思淚的柔荑放入杭傲手中 。

    “好了,我的身子也差不多痊癒了,又有這園子可以消磨時間,你們就不必老是跑到我這裏來陪我了,傲兒有他該做的事,可他又有好些事都還懵懵懂懂,就勞煩思淚你盡心盡力去幫幫他 吧!”

    老娘終於要放人了!

    杭傲狂喜得差點跳起來,不過,在另一件事尚未安排妥當之 前,他還不能跳,默默地,他和琴思淚相對一眼。

    “沒問題,娘,不過我們也有點事想麻煩娘,還有兩位妹妹 ……”

    他使了個眼色,琴思淚便坐到杭夫人身旁,他自己把杭蕊和杭蓉帶到遠遠的另一邊去說話。

    “什麼事呀?”杭夫人狐疑地問,“這樣神神秘秘的!”

    “婆婆,六妹及笄了,七妹也十二歲,可女人家的事她們不懂,”琴思淚柔聲道。“所以,想勞煩婆婆費心教導她們,免得將來嫁出去會被婆家嫌棄的。”

    杭夫人深深注視她片刻,忽爾笑出來。

    “我懂了,給我找伴是不是?你真是孝順!”滿足的輕歎,“好,就讓她們搬到我這院子裏來陪我吧,我也會教導她們的”

    “謝謝婆婆。”琴思淚這才安心了。

    而另一邊……

    “小蕊,小蓉,我要把娘交給你們,請你們幫三哥盯著。” 杭傲來回看著兩個妹妹,“她老人家要是有什麼不開心的,或者身子不舒坦,你們馬上通知我,知道嗎?”

    “知道了!”杭蕊嚴肅地承擔下責任。

    “沒問題,三哥!”杭蓉也直點頭應允。

    雖然杭蓉跟杭蕊一樣老實乖巧,但還是多了幾分活潑機靈, 說起來,她可比杭蕊可靠多了,而杭蕊,她太憨厚了,連照顧自己都不一定行,反而不太可靠。

    “很好,三哥就靠你們了!”杭傲疼愛地摸摸兩人的頭

    其實,說是要把杭夫人交給她們照顧可又何嘗不是要替她們兩人找個靠山,只要有杭夫人護著,就不怕再有人輕視她們,疏忽她們,甚至欺負她們了。

    至於杭龍和杭姵,他們自有蘭姨護著她們,不用他替他們操心。

    再過一會後,杭傲和琴思淚就被杭夫人趕走了,轉個頭吩咐婢女去請翠姨來見她。

    “大娘,娘做錯什麼了嗎?”杭蕊擔憂地問。

    “沒有,沒有,你放心吧!”杭夫人笑著安撫她,“我占了你娘兩個乖女兒,總得補償她一些吧!”

    而翠姨,頭一回被召喚來見杭夫人,也很惴惴不安。

    “夫人,您要見我?”

    “嗯嗯……”杭夫人悠然地吃下一塊點心,“翠喜,你跟著老爺多久了?”

    “十七年了,夫人。”翠姨戰戰兢兢地回道。

    “十七年了?還真久呢!”杭夫人喝了口茶,“我想,該給你個名分了……”

    話還沒說完,翠姨就驚恐的撲通跪下去,咚咚咚的開始磕頭 。

    “不不不,夫人,翠喜從來沒那麼想過呀,夫人,翠喜…… ”

    “就是因為你從來沒那麼想過,我才想給你個名分的。”說著,杭夫人親自把翠姨扶起來,親切地對她微笑,“來,該叫姐姐了。妹妹,陪姐姐喝喝茶,聊聊天吧!”

    難以置信的瞪著杭夫人,好半晌後,翠姨才信了這件事,於是又掙扎著跪到地上去磕頭,還放聲嚎啕大哭。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姐姐!”

    “是,是,謝謝……謝謝姐姐!謝謝姐姐!”

    “好了,好了!”杭夫人笑了,再一次親手把翠姨扶了起來 ,並牽著她一起坐下。“來吧,我們姐妹倆……耶,你們這是幹什麼?”

    “謝謝大娘!謝謝大娘!”

    杭夫人不禁哭笑不得。“起來,起來,不然我生氣羅!”

    “是是是,大娘,”杭蕊和杭蓉慌忙爬起來。“我們起來, 我們起來,您千萬別生氣!”

    還真的以為她會生氣呢!

    “你們這三個母女啊……”杭夫人感歎地搖搖頭,“會不會太老實了點兒?”

    翠姨母女頓時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杭夫人不由失笑。

    “好好好,不說這了,翠喜,我是想問問你,蕊兒和蓉兒要搬到我這這裏來住,你呢,你可願意搬到我這兒來陪……”

    “願意!願意!”又一次,杭夫人話還沒講完,翠姨就沖口而出。

    杭夫人忍不住又笑了。

    其實她也知道,杭老爺兩個通房,受寵的是蘭姨,翠姨只是在蘭姨不方便的時候“墊墊檔”而已,而蘭姨借著自己受寵而把翠姨踩在腳底下欺負,在杭老爺的院子裏,翠姨就像個普通丫環一樣伺候著杭老爺,也伺候著蘭姨,可憐得像只耗子。

    所以,她才要把翠姨叫過來,給翠姨一點好日子過。

    過去,她絕不會這樣做,由於身子底不好,無法成為杭老爺實質上的唯一,那麼,她起碼要堅持住名分上的唯一。

    但在這三個多月裏,從那個恬淡寡欲的媳婦身上,她領悟了世俗的貪欲名利是最無意義的,於是,她不再堅持要固守莫虛有的唯一,也想要學習從付出中得到喜樂,不求回報,只求心安。

    果然,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從翠姨母女三個身上,雖然得不到實質的回報,卻得到了無形的快樂。

    沒能生出女兒是她唯一的遺憾,但往後,不僅翠喜會成為她的好姐妹,杭蕊和杭蓉也會是她貼心的好女兒,她知道,她們將會愛她如同愛她們自己的親娘,而她呢,也會愛她們如同自己的 親生女兒。

    現在,她也有女兒了!

   

    花園位於靜苑右方,而傲苑就在花園的正前方,穿過傲苑的後門就可以進入杭三少的傲苑了。

    離開靜苑後,杭傲就直接回傲苑,一踏入他的地盤上就開始發飆了。

    “老婆。”

    “夫君?”

    “現在,你不用再為娘操心,也不用再擔心妹妹了吧?”

    “是,妾身安心了。”

    “那麼,可以開始專心在你的責任上了吧?”

    她的責任?

    琴思淚困惑地瞟他一眼,“夫君,恕妾身,呃,不太明白… …”

    杭傲吃味地哼了哼,“你是我老婆耶,可是這三個多月來,你的心裏只有娘和妹妹,根本沒有我!”

    聽這口氣,他……不會是在吃醋吧?

    這種可笑的猜測不過出現了一?那,琴思淚就自己對自己搖搖頭,否決掉那種可能性。

    就算他小她五歲,也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大男人了,怎麼可能吃那這種醋!

    “夫君,是妾身哪里做錯了,但請直言無妨。”

    “對,全都是你的錯!”杭傲恨恨道,“是了,是了,每天清晨起床後,你是有親自伺候我梳洗更衣了,但之後,你不是伺候在娘那邊,就是窩在花園裏,整天忙碌下來,到了夜裏,你都 累得一躺下就睡著了,想找你做做愛做的事都捨不得吵醒你,害我憋得鳥頭都快吐血了,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撲哧!

    後面傳來兩聲偷笑,杭傲立刻回過頭去瞪兩眼,碧香和添福慌忙低頭,裝傻什麼也沒聽到。

    由於嫌礙事,杭傲身邊原是沒有貼身僕人那種東西的,但婚後不久,他就主動向老管家要求派給他一位貼身僕人,因為他連一時一刻都不想離開老婆身邊,偏偏又常會碰到那種非暫時離開 去處理不可的情況,所以,一個跑腿的僕人就變成迫切的需要了 。

    而添福就是老管家精挑細選出來的,夠機靈,也夠有耐性, 不然肯定伺候不了偉大的杭三少爺。

    “……”琴思淚漲紅了臉,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只好不回答。

    “總之,以後你要做什麼都得先想到我。”杭傲一本正經地交代,“不會礙到我,你才可以去做,知道嗎?”

    “是,夫君。”琴思淚認真的懺悔,男人都很喜歡做那件事 ,她一定要記住。

    以後上床後千萬不能自顧睡著,必須等到夫君熟睡後,她才能夠入睡,不然夫君會吐血……呃……

    鳥頭?

    夫君有養小鳥嗎?

    她怎麼不知?

    “很好!那現在……”杭傲略一思索,兩眼驀地一亮,“對了,好久沒出去逛逛了,走陪我出去散散心!”

    “咦?”琴思淚錯愕地瞠圓了眼。

    “咦什麼咦,又不是沒出過門,有什……”頓住,眉頭疑惑地攢起來。“呃,你……出過門吧?”

    琴思淚猶豫了一下,“有,十六歲嫁到何家,還有這回嫁到杭家來。”

    杭傲怔了怔,然後好像瞪著三頭怪物一樣瞪著琴思淚,委實不知道該看三顆頭裏的哪顆頭比較好。

    “你是說,除了嫁人時被迎娶到婆家之外,你都沒出過門? ”

    “是。”

    還真的是咧!

    “沒出門逛過廟會,看看花燈什麼的?”

    “沒有。”

    了不起,居然真的有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燒香供奉在深閨內院裏的女人,怎沒瞧見她身上哪里被煙熏黑了?

    “你不喜歡出門散心?”

    “才不是呢!”為免難得一次出門的機會被“剝奪”,碧香忙上前替主子“辯駁”。“是我們老爺說未出嫁的閨女不宜出門?頭露面,而何少爺也說,既然早晚要被休,最好不要出門被人 瞧見,不然我們小姐也想出去走走的。”

    好好好,一個是迂腐的老人家,一個是自私的龜兒子,聯手“監禁”他的寶貝老婆二十五年,哼哼哼,給他記住!

    “既是如此,老婆,現在你的責任就是……”

    “是?”

    “陪我出去玩個過癮!”

    三個多月前,杭三少爺成親娶了老婆,聽說那位杭三少奶奶原來是個被休再嫁的老女人,還是只不能下蛋的老母雞,於是,平陽老百姓開始進入戰備狀態,唯恐……不是唯恐,是深信杭三 少一定會跑出杭府來到處惹禍出氣。

    誰知一等三個多月,杭三少不但沒出來找人出氣,甚至連影子也不見,仿佛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難不成他活生生被氣死了?

    “老婆,這裏就是城裏最熱鬧的平陽大街,瞧瞧有什麼想買的跟我說,嗯?”

    活像是怕被人搶似的,杭傲把琴思淚緊摟在身旁,一邊討好老婆,可琴思淚卻毫不領情,規規矩矩的垂首斂眉,啥也“不敢 ”看。

    “是。”

    “……老婆,地上有什麼寶貝嗎?”

    有人掉東西嗎?

    那她得趕緊拾起來還給人家去。

    琴思淚仔細看看地上……“沒有啊!”

    杭傲哭笑不得,“難不成是岳父大人教你出了門啥都不許看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這倒是沒有。”

    沒有?

    也對,既然不許她出門,自然也不會告訴她出門該怎麼著,嘿嘿嘿,這好辦,沒人教她,就該他來教。

    “我說老婆。”

    “夫君?”

    “既然岳父大人沒教過你,就該由我來教,出嫁從夫,你也應該聽從我這個做丈夫的,對吧?”

    “嗯嗯,理該如此。”

    “很好,那麼我要告訴你,一出了門,你就得用兩隻眼睛給我用力的看,死命的看,看到喜歡的就告訴我,讓我買來孝敬… …不對,我是說討好……也不對,總之,就是買給你,不喜歡的就別理,懂嗎?”

    好一會兒沒動靜,而後,琴思淚才徐緩地舉起雙眸,疑惑的注視著杭傲。

    “但我爹說,有教養的閨女不應該……”

    “我還龜頭咧!”杭傲沒好氣地說。“你嫁人了,不是閨女,是婦人,別又跟我提大閨女該怎麼著!”

    有道理,她是婦人了,是跟未出嫁的閨女不一樣了。

    “妾身懂了,夫君。”

    “那麼,抬頭挺胸……呃,胸就不必挺了,總之,兩隻眼睛給我用力的看!”

    “是,夫君。”

    琴思淚果真睜圓了眸子看,愈看愈新鮮、愈看愈新奇,慢慢的,不知不覺的,忘了規矩,忘了教訓,開始驚歎地東張西望。

    原來外頭是長這個樣子的!

    “夫君,那位……”她遲疑地著問,“該是未出嫁的閨女吧 ,她怎能出門?”

    “是你沒出過門才不知道,就愛到處亂跑的未嫁姑娘家多得是,像杭姵不就是了!”杭傲正好把現實狀況說給她瞭解,“南方有,北方就更多了,滿街都是,沒啥好稀奇的!”

    “原來如此。”受教了。

    琴思淚放心了,並不是只有她一個女人家大膽踏出家門的, 也就不必擔心會招惹來什麼不堪的蜚短流長了。

    不過……

    “夫君,為何大家都瞪著妾身看呢?”

    “你是杭府三少奶奶,大家好奇呀!”

    何止好奇,根本就是被嚇到了!

    杭三少玩過的女人多多,愛慕他的女人更多,可沒見他這樣寶貝兮兮的摟著女人出現在人前過,再偷聽他們的對話,那女人竟是那個被休的再嫁女人,新任杭府三少奶奶。

    她不是應該早就被休了?

    “老婆,你在幹什麼?那匹布料花色並不適合你啊!”

    “可是很適合大嫂呀!還有那匹,很適合二嫂……至於這匹 ,適合……”

    “停停停!”杭傲頭痛的揉揉太陽穴,“我說老婆,買禮物給妻子是為人夫的責任,要是被你搶去那種責任,大哥、二哥會不開心的!”

    責任?

    琴思淚怔了下,柳眉輕蹙,“原來如此,那麼……”視線在布?老闆堆出來的布山上仔細搜尋、審視,片刻後,她又拿起另一匹布料,一看就知道是適合杭蕊和杭蓉那種年歲的花色,“這 ……”

    杭傲啼笑皆非,“老婆,”他歎氣,“在尚未出嫁之前,寵女兒是娘和翠姨的權利,要是被你強佔了,娘和翠姨都會哭的 !”

    權利?

    琴思淚又呆了呆,柳眉攢得更深,沒想到買個東西還有這麼多學問,爹爹怎沒教過她?

    啊,是了,她是不宜出門的,不能出門就不能買東西,教那種學問又有何用?

    “那這匹呢?很適合夫君……”

    杭傲簡直想哭,“老婆,我說你喜歡什麼告訴我,我要買給你,你幹嘛盡挑別人的東西呢?”

    “你不是別人,是妾身的夫君。”

    對,他是她的夫君,不是別人……

    不對,他們說的又不是這個!

    杭傲深深吸了口氣,“現在,老婆,我非常慎重的警告你, 要是我說要買東西給你,你就只許挑你自個兒中意的講,不許提到任何其他人,包括我在內,出嫁從夫,你得聽我的,懂了沒有 ?”

    “……懂了,夫君。”

    “好,挑吧,有沒有你自個兒中意的?”

    “沒有。”

    這女人……這女人……

    真想敲破她的腦袋!

    “老婆,怎不走了?”

    “敢問夫君,那對母女是……”

    “她們是乞丐,蹲在哪里乞討。”

    “……夫君,可否給妾身幾錠元寶?”

    要買東西給她她不要,現在居然跟他要起元寶來了,是怎樣?她不想買東西,倒想買人嗎?

    “你又想幹嘛了?”

    “她們好可憐,妾身想……”

    為什麼不先可憐可憐他?

    “甭想了!”杭傲沒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添福,把那對母女帶回府裏,請老管家給她們安排住處和工作。”轉注善良過頭的老婆,“可以了吧?老婆。”

    “那另一位……”目光移向另一邊,琴思淚眼底依舊是憐憫 。

    她可真是意猶未盡啊!

    “那傢伙就不必管他了!”杭傲嗤之以鼻地擺擺手,“ 他是個無藥可救的爛賭鬼,你給他多少他就賭多少,要是帶回杭府裏他可就樂了,儘管偷東西去賣吧,賣了錢再去賭,沒救了。 ”

    琴思淚沉默了一會兒後,輕歎,轉身離開了。

    過去雖然沒出過門,但也聽爹爹和哥哥提起過,這世間裏,大有成就的人比比皆是,無藥可救的人可也不少,那種人想幫他都無從幫起,也只好放棄了。

    “老婆,餓不餓?咱們上酒樓吃點東西吧!”

    “夫君餓了嗎?那就聽夫君的。”

    於是三人一道進了平陽城內最大的酒樓,正是午膳時間,酒樓裏忙得很,不但店小二忙,連掌櫃的也忙得很,聽到有人進酒樓裏來,還忙著敲算盤,頭也沒抬地招呼著,因為忙不過來,口氣也有點不耐煩。

    “客滿了,沒桌位,請排除等候!”

    “……叫我等?”

    嘖,這聲音……

    掌櫃的驚恐地猛然抬頭看,旋即砰一聲摔下椅子去,不過, 他也不敢摔太久,連滾帶爬的立刻跳起來,老臉白得就像抹了麵粉。

    “對不起,對不起,不知是三少大駕光臨,老朽立刻請人讓桌位……”

    “請等一下!”見老掌櫃驚駭得好像就快昏倒了,琴思淚忙和聲安撫他,“老先生,人家用膳用一半,怎好請人讓桌呢?我們可以等,是吧?夫君。”

    等?

    要他等?

    要杭府三少爺等?

    杭傲翻了一下白眼,“等就等吧!”

    一天,杭三少奶奶才露面一天,就傳遍了整個平陽城。

    從布?老闆嘴裏,從眼見乞丐母女被添福領入杭府的路人嘴裏,從酒樓老掌櫃的嘴裏,從偷聽杭三少和杭三少奶奶的對話的路人嘴裏,大家得知了一項令人錯愕的事實——

    杭三少奶奶不但不會被休,杭三少還疼她疼得緊!

    這就怪了,聽說杭三少奶奶都二十五歲了,又不能生,姿色也只有少少幾分而已,杭三少有什麼道理要疼她呢?

    但是,也聽說杭三少奶奶溫柔得很,也十分的善良,是因為這緣故嗎?

    然爾,杭三少玩過的女人差不多足夠塞爆平陽城了,裏頭應該也不乏溫柔善良的女人,他會特別希罕嗎?

    不解,不解!

    不過,大家倒是興起了好奇心,若是不打算休棄現任妻子,杭三少又打算如何安排花魁丁宛群和小師妹雲燕燕,甚至那位北方大美女竇豔梅呢?

    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八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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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設計讓杭傲儘快成親,是為了打消竇豔梅覬覦杭傲的念頭,誰知到頭來仍是一場空,竇豔梅竟然嫁給了別人,郭承康又氣又惱又恨,簡直想殺了自己!

    因為竇豔梅也被設計了。

    為了生意上的利益,竇老爺打算把女兒嫁給南方的大糧商之子,說是要竇豔梅陪母親回娘家探親,其實是被拐到南方,想說服她嫁給那位大糧商之子,竇豔梅自然打死不肯,人家都下聘了,她始終寧死不屈。

    磨了幾個月,好不容易終於躲過竇夫人的監視網逃回北方來,卻聽說杭傲已然成親,二話不說,竇豔梅立刻殺上門去“興師問罪”……

    “對不起,竇小姐,我們三少爺帶三少奶奶逛廟會去了。”

    在人山人海的廟會中找人,是最愚蠢不過的事,竇豔梅只好在杭府裏等候,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也等到了她的耐性已經變成了負數了,才把人給等回來。

    “三少,你太過分了,竟然瞞著我偷偷成親,那我怎麼辦?”劈頭就質問。

    “誰瞞著你?誰又偷偷成親啦?”杭傲輕蔑地斜睨這眼前這個竟然追男人追到男人家裏來的女人,“我是光明正大的娶老婆,還宴請全城呢!更何況……”他哼了哼。“我成不成親有關你屁事了?你要怎麼辦又與我何干?”

    “但你應該娶的人是我呀!”

    “你還沒睡醒是不是?”

    “三少……”

    “真是的,是不是沒人要了啊?”杭傲一整個不耐煩。“竟然追到男人家裏來了,你不覺得丟臉,我都替你丟臉!”

    “你你你……你太過分了,我這麼的愛慕你,你不回應我也就罷了,竟然說我沒人要!”竇豔梅氣得七竅生煙,三竅冒火,“好,我發誓會用最快的速度成親,然後……”怨毒的目光惡狠狠地刺向杭傲,“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今天對我的無情的!”話落,氣呼呼的飆走了。

    好好好,就快點嫁吧,最好明天就嫁,這麼一來,就少了一個花癡來煩他了!

    杭傲樂得哈哈大笑,可轉眼一瞧,卻見琴思淚凝眸靜靜地注視著他,默默的不吭半句話,那眼神……

    不知為何,那眼神令他好心虛。

    他不由眉頭一皺,想了一下,臉色微變,即刻回首吩咐,“添富,去老管家那裏取三千兩,送去給怡香院的丁姑娘,告訴她,往後我都不會再去了!”不安的咽了口唾沫,再轉回來。“呃,老婆,過去我只是玩玩而已,沒認真過的,以後不會了,還有,我保證不會娶妾收丫頭,你不要再不開心了,我……”

    誰知他這麼一說,琴思淚反倒困惑地怔了一下。“妾身不解夫君何意?”

    杭傲也呆了呆。“你不是不高興嗎?有女人來找我,又……”

    “夫君要娶妾或收丫頭,身為人妻是不得干涉的,”琴思淚認真地道,神態毫無半點虛假。“只請夫君預先告知妾身一聲,好讓妾身為她們安排住處即可。”

    真大方!

    沒來由的,杭傲心頭湧起一股不舒服的滋味,面無表情地瞪著琴思淚好半晌,察覺她確然心平氣和,毫不氣惱。

    “你是說,不管我有多少女人,你都不在意?”

    “正是如此。”

    見鬼的正是如此!

    大嘴一張,杭傲想飆火,但舌頭卷起來,卻發現不曉得該飆什麼火,心頭那股子不舒服的滋味有轉變成另一種哭笑不得的心情。

    他在氣什麼?

    不管丈夫有多少女人,都能夠很有度量的接受而不吃醋、不嫉妒的妻子,這不正是男人最期待的老婆嗎?

    有這種老婆,他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愛找多少女人就找多少女人!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不正表示,她對他並沒有如同他對她的那種感情,所以才會如此不在意嗎?

    為什麼?

    是他不夠疼愛她嗎?

    還是說,她不認為他值得她放下感情?

    或者是,她根本就不喜歡他這種個性的男人?

    甚至於,她可能嫌棄他比她小——還小了整整五歲,覺得他只不過是個還沒長大的幼稚男孩而已?

    該死的,究竟是為什麼?

    “老婆,跟我來。”

    “是,夫君。”

    從大堂廳回傲苑一路上,杭傲頭一回將琴思淚撇在後頭,一臉臭屎,自顧自悶不吭聲地大步走在前面,琴思淚困惑不解,碧香和添富也很不安,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了。

    姑爺在生氣嗎?

    “碧香、添富,你們兩個留在樓下,不要跟上樓。”

    回到傲苑,經過前園、前院、小園,踏上後院,進入寢樓後,杭傲忽地回過頭來吩咐了一句,再繼續上樓……

    寢室內——

    按照杭傲的吩咐,琴思淚端坐床沿,疑惑地看著杭傲在床前來回踱步,好半晌後,他的腳步才定下來,轉而面對她,表情很奇怪,有幾分氣惱,也有幾分尷尬,還有幾分不安。

    “老婆,我問你一些話,你得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不許有半句虛言。”

    “是,夫君。”

    “好,那麼……”杭傲咳了咳,“我要問你……”頓住,該怎麼問?“呃,我是說,你對我是……”又遲疑了,這麼問不妥吧?“呃,我想問的是……”再猶豫了,這種問法也不太好……

    算了,算了,直接問吧!“老婆,你喜歡我嗎?”

    琴思淚先是怔了一下,繼而笑了,“喜歡啊!”輕快地,純粹是安撫小弟弟的口氣。

    心花兒頓時朵朵燦爛地開放來!

    杭傲眉開眼笑。“你不討厭我的性子?”

    琴思淚有點困惑。“為何要討厭?”

    “其實……”杭傲不好意思的搔搔腦袋。“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任性了點兒,脾氣也不怎麼好……”

    “過幾年,待夫君再成熟點兒,自然就不會了。”琴思淚很自然地道。

    再成熟點兒?

    燦爛大笑臉僵住了,“你是說……”杭傲的聲音也有點僵硬。“我現在還不夠成熟?”

    終於明白他要問什麼了,琴思淚深深凝視他片刻。

    “夫君要妾身說實話?”

    杭傲心頭一沉,她會這麼問,肯定是實話不太好聽,“對,我就要真真確確的實話!”但他還是硬著頭皮這麼說。

    “即是如此,那麼……”琴思淚垂眸審慎思索措辭。“在某些地方,夫君其實是超乎年紀的成熟,總讓人覺得夫君似乎經歷過許多滄桑,但以夫君的生長環境與年紀而言,這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但在另外某些地方,夫君又不太成熟,還有若干時候,夫君顯得相當幼稚……”

    幼稚?

    幼稚?

    他幼稚?

    “成熟的地方就不必說了,”他也知道自己很成熟,“我要知道的是……”咬咬牙,“不太成熟的地方,還有……”再咬一次牙,更用力。“幼稚的地方。”

    此刻,他看上去就很幼稚,很可愛了!

    琴思淚抿唇而笑,“那也要分兩方面來說……”

    “這麼複雜?”杭傲喃喃道。

    “保有純真的童心是好事,妾身一直這麼認為,”琴思淚徐徐道。“在婆婆面前,夫君多半都像個頑皮的孩子,可見夫君仍保有某種程度的童心但要說那是幼稚,其實也是夫君成熟的地方,因為那會使婆婆開心,夫君才會有那種表現的,對嗎?”

    杭傲聳聳肩,默認了。

    琴思淚道。“這點,總讓妾身覺得夫君真的是個很體貼的男人。”

    他本來就很體貼的嘛!

    “好,我懂了。”杭傲笑得很得意。“那不成熟的地方呢?”

    “很簡單,夫君的任性和暴躁的脾氣,就是夫君不成熟的地方。”

    杭傲又僵了一下,笑臉垮了,是他自己剛剛說過的,不想承認都不行,他歎了口氣,然後搔搔腦袋,抓抓脖子,摸摸鼻子,再歎一口氣。

    “好好好,我會慢慢改進的。”

    琴思淚又掩唇笑了。“其實夫君的這種性子,妾身不但不討厭,還覺得挺有趣的。”

    “有趣?”是在說他很風趣嗎?

    琴思淚頜首。“跟夫君在一起,就算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也不會無聊。”

    杭傲不以為然地翻了翻眼。“那不跟木頭人一樣了,有什麼好玩的?”

    琴思淚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又笑了。“光看夫君不耐煩的樣子,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小貓咪,那就很有趣了!”

    小貓咪?

    竟然把他比做小貓咪!

    杭傲呆了呆,扁著臉不開心地咕噥幾句只有他自己懂的話,“算了,不說這個了。”他擺擺手。“我還想問你,剛剛在堂廳裏,你是在不高興什麼?”

    笑容悄然隱逝,琴思淚深深凝視著他。“夫君真要妾身說?”

    雖然頭皮有點發麻,但……

    “說!”杭傲硬著聲音命令。

    “那麼,我要說……”琴思淚慢條斯理地道。“夫君很不懂得尊重人,這也是夫君不成熟的地方之一。要知道,你尊重別人,別人才會尊重你,你不尊重別人,別人也不會尊重你的。”

    杭傲認真思考片刻,然後又歎了一大口氣。

    “好,我承認,這我也會努力改進的。不過……”頓了一下。“如果你說的是我剛剛對待那個女人的態度,那我要抗議,因為我沒做錯!”

    “哦?為何?”琴思淚並沒有跟他爭辯,而是很嚴肅地詢問理由。

    “那個女人一直死纏在我身邊,而我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我對她客氣,豈不是給她不死心的希望嗎?”杭傲振振有詞地自我辯解。“這麼一來,不說我對她愈來愈厭煩,對她來講,把時間蹉跎在我身上,錯失真正的姻緣,損失的是她不是我。所以我必須儘快讓她死心,難道錯了嗎?”

    “這……”琴思淚若有所悟地微微蹙起柳眉,“妾身倒是沒想到這點,嗯嗯,夫君說得沒錯,這麼做才是正確的,既然無意,就該讓她及早死心。”她歉然地福了一下。“對不起,夫君,是妾身錯了。”

    她這麼爽快的認錯,杭傲有點意外,又不是太意外,畢竟,她是不同于其他女人的。

    以往他認識的女人都是打死不認錯的,但他的妻子,是不一樣的。

    “其實……”他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如你所說的,我的確不太懂得尊重別人,不過,我一定會努力改進的!”

    是的,他一定會改的!

    他的任性、脾氣暴躁和不懂得尊重別人,是她眼裏的缺點,有缺點的男人就不可靠,不可靠的男人就不值得她付出更深刻的感情,最多只能付出喜歡而已,這是理所當然的,不能怪她,要怪就怪他自己。

    所以,他非得卯起勁兒來,拼死命改掉她眼裏的那些缺點,成為一個可靠的男人不可。

    如此一來,她就會把心放到他身上來了吧?

    竇豔梅三兩句就被打發掉了。

    但另一位一心想嫁給杭傲做妾的花魁丁宛君,可就沒那麼容易私心了,一收到杭傲遣人送來的三千兩,她才驚覺情勢不對。

    原以為杭三少奶奶很快就會被休棄了,她並不甚在意。

    然而,三、四個月過去了,杭三少奶奶不但沒被休棄,杭傲也不曾再來找過她了,現在還送來了分手金……

    她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雖然也不是沒有其他男人想為她贖身,娶她做妻做妾,但那些色欲熏心的糟老頭子又怎麼配得上她!

    不,她無法就這麼放棄,她必須再見杭傲一面……

    不對,不對,見杭傲是沒用的,應該要見那位杭三少奶奶,倘若那位杭三少奶奶果真如傳言中那樣溫柔善良,那麼,她這個身世淒涼的青樓落難女,應該很容易說服對方吧?

    她求得也不多,只不過是一個妾室的位置而已呀!

    琴軒內,石桌上擺滿了琴思淚親手做的南方點心,杭傲正大快朵頤,吃的津津有味,琴思淚在一旁伺候,時而在空杯上斟滿茶,時而用手絹為杭傲拭嘴。

    “三少奶奶,您的信。”

    添富送來一封書信,琴思淚放下茶壺,接過書信來,本以為是家書,然一展開信紙來,才一眼就滿眼困惑地攢起了柳眉,看完後更是滿腹疑惑。

    “這封信好奇怪。”

    “怎麼啦?”

    “這……”琴思淚仔細想了又想。“寄信人妾身並不認識呀!”

    “哦?是誰?”杭傲隨口問,再咬下一大口梅花糕。

    “丁宛君,應該是位姑娘吧!”

    噗一聲,杭傲嘴裏一泡梅花渣渣屑屑全噴射出來了。

    “丁……丁宛君?”他嗆咳著重複道。

    “耶?那不是姑爺以前的老相好嗎?”碧香脫口道。“幹嘛找我們家小姐?想示威嗎?”

    多嘴!

    杭傲氣急敗壞的橫過去一眼,碧香聳聳肩,沒在給他怕,裝作沒看見地專注他處,繼續咕咕噥噥的。

    “碧香又沒說錯!喔喔喔,還是說,不是以前的,是現任的?”

    等老婆背過身去,他一定要偷偷殺了這鬼丫頭!

    “鬼扯,沒那種事!”杭傲又氣又急,滿頭大汗。“成親後,給了她三千兩,我就沒再找過她了,真的,老婆,我發誓!”

    “還真狠,人家也跟了姑爺你兩年了呢!”碧香有嘟嘟囔囔的。

    “碧香!”杭傲怒吼。“姑爺我到底什麼時候欠了你什麼?”

    見杭傲那副慌裏慌張的樣子,碧香笑得嘴歪眼眯,百分之百的幸災樂禍。

    “碧香哪里說錯啦?”活該,誰教他愛玩女人,讓女人都找上門來對上她家小姐了!

    “你……”

    “請問夫君……”

    一聽琴思淚出聲了,杭傲嚇得差點跪下去,沒空再跟碧香對嘴了。

    “老婆大人、祖宗、太上皇,你可千萬別聽信碧香的胡言亂語呀,那個丁宛君並沒有跟我,我只不過是……咳咳,偶爾會去找她解解悶兒而已,再說,她十五歲就被梳攏了,當時我還不認識她呢!總之,我頭一次找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是個渾倌了,我可不必負什麼責任吧?”

    “……呃,妾身只是想請問夫君,何謂老相好呢?”

    一陣靜默,杭傲與碧香面面相窺,滿頭滿臉的黑線。

    一時忘了這女人過去二十五年來從不曾出過門,有是書香人家的大閨女,自然沒聽過那種市井之詞,結果他汗流浹背的解釋了大半天,全都是……

    白搭!

    好片刻後,杭傲才頭痛地揉著太陽穴,尷尬得苦笑。“那是我……呃,我以前睡過的女人,妓……妓院裏的女人。”她最好不是連妓院是什麼都不知道!

    琴思淚當然知道。

    只不過是沒聽過那些“專有名詞”而已——她又不上妓院,既然沒聽過,自然不懂,因此杭傲和碧香的對話雖然很簡單,卻聽得她一臉茫然,滿頭霧水!

    “喔……”她明白了。“那麼梳攏和渾倌又是何謂?”

    “梳攏是妓女第一次接客伴宿。”杭傲小聲得不能再小聲地解釋。“渾倌是已非清白之身的妓女。”

    琴思淚點點頭,而後垂眸尋思,適才夫君和碧香的對話內容到底是何意?

    半晌後,她才低喃,“原來如此,”舉眸,“那麼,既是夫君已無意再去找那位丁姑娘,她要見妾身是為何呢?”

    見她並不生氣,杭傲暗暗松了口氣,“她想做我的妾室。”端杯盡飲杯中酒,先壓壓驚再說。“又不是沒別的男人想為她贖身,收她回去做妻做妾,偏她就是咬定了我。”

    放下書信,琴思淚持壺再為他斟滿。“莫非是丁姑娘對夫君有情有義?”

    “有情有義?”杭傲輕蔑地冷哼。“才怪,她根本就看不起我!”

    琴思淚訝然微愕。“這又是為何?”

    杭傲冷然一笑。“丁宛君出身官宦之後,因種種原因而流落青樓,但她依然自持自傲,那原也是她的風情,應是令人讚賞的,可她卻傲到不將一般人看在眼裏,包括我在內,對她而言,我的出身低下,是卑賤的商賈……”

    他嘲諷地哼了哼。“是啦,她高貴、她高尚、她高雅,在南方,或許會有不少年輕文人、風流雅士因同情、因憐惜,或因男人的自傲而挺身而出,拯救她脫離苦海,但在北方,管她出身哪里,不就是一個妓女罷了……”

    琴思淚柳眉微蹙,但沒吭聲。

    話語忽頓,“說到這……”杭傲目注琴思淚,眼神忐忑。“你也會看不起杭家嗎?我是說,你是出身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而杭家是滿是銅臭味的商賈,一香一臭,我都很想看不起我自己!”

    琴思淚莞爾。“怎會?我爹說過,士農工商無論是哪行哪業,即便是廝役奴僕們,在我們生活中具是不可或缺的,只要是靠自己的努力,那麼,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瞧不起你了!”

    所以,她對待奴僕們都是那麼的和氣有禮。

    “岳父大人到時聽開明的嘛!”杭傲安心地喃喃道。

    “因此,夫君你也不應該看不起因不得已而流落風塵中的女人,”琴思淚義正辭嚴地再追加一句。“她們也是被環境所逼迫,很可憐的!”

    杭傲微微瑟縮了一下,“我也不是看不起她們,只不過……只不過……”搔搔腦袋,再聳了聳肩。“我想,就像你所說的,丁宛君看不起我,那我自然也就看不起她囉!”

    琴思淚惶然頓悟。“她不尊重夫君你,夫君也就不想尊重她了?”

    杭傲重重點頭。“就是如此。”

    琴思淚略一思索。“夫君何不替她贖身,也算功德一樁?”

    這個笨女人未免好心過頭了吧?

    杭傲啼笑皆非,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我說老婆,你就是不懂,丁宛君自己就有足夠的積蓄為自己贖身了,但之後呢,她又能如何?要替她贖身,就得有法子替她安排未來的歸宿呀!”

    也是,妓女從良最是不易。

    “夫君不也說有人願意收她為妻為妾嗎?”

    “是,還不少呢,但都是些以妻妾成群的色胚老頭子,她不願意。總之,那女人雖然瞧不起我,但畢竟我很年輕,兩相比較,還是跟我比較‘好看’。”

    好看?

    是說夫君生樣比較俊俏嗎?

    那倒是。

    “但夫君既是無意,她找妾身又有何用?”琴思淚困惑地再問。

    杭傲翻了翻眼。“想也知道,多半是認為你比較好說話,只要滴上幾滴淚水給你瞧瞧,你就會心軟求我收下她了。”

    琴思淚不以為然地皺起柳眉。“收妾收丫頭是夫君的意願,妾身焉能插嘴!”

    她不能插嘴,還有誰呢?

    心頭又揪起那股子不舒服的滋味了,杭傲咬了半天牙根,終於硬生生壓下懊惱的不甘心。

    總有一天,他會讓她想插嘴的!

    “你要去見她?”

    “夫君以為呢?”

    “不妥。”

    “為何?”

    為何?

    還用得著問,理由多得是,真要讓他說,說到幾十年後都說不完,光是聽就可以讓她聽到白頭了!

    可是……

    雖然理由多得說不完,卻沒有一個說得出口,起碼他是說不出口的,既然說不出口,也只好用耍賴的。

    “總之,無論你有多麼同情她,也不能替我收下她。”

    “請夫君安心,這點妾身是明白的。”

    她能明白是最好……

    “既然如此,你見她又有何用?”杭傲沒好氣地說。“安慰她嗎?多此一舉,說不定她還以為你是在嘲笑她呢!”

    嗯嗯,自尊心強的煙花女,是有可能這麼想。

    “那夫君以為妾身如何是好?”琴思淚認真的請教。

    “就由我去見她吧!”杭傲仰杯一飲而盡,橫臂抹去酒漬。“如同竇豔梅,我得讓她及早死心,免得誤了她的姻緣!”

    “說的也是。”螓首微俯,琴思淚福了一下。“那就有勞夫君了。”

    有勞他?

    明明是他的問題,她卻表現得像是她的麻煩,謙卑的請求他代他解決,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呀?

    杭傲不由自主地橫眼瞥向碧香,發現後者也是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唉,這個女人純淨是夠純淨了,卻又純淨得太過火了,老是在那裏搞不清楚狀況,令人啼笑皆非。

    還說他不成熟呢,到底是誰不成熟呀?

    要讓丁宛君死心,其實也不是太困難啦,只是要多一道“手續”——兩人面對面,一切挑明瞭講。

    “老實說,你找上我老婆真是大錯特錯!”

    “為什麼?”

    “因為我老婆是個嫁夫從夫的女人,我要娶妾,她只會忙著安置妾室的房間,半個字也不會多說;倘若我不想娶妾,她也不會吭上半句話,因為娶妾收丫頭是丈夫的權利,妻子沒有資格干涉,這是她的認知,所以,找她是沒用的。”

    丁宛君沉默片刻。

    “三少喜歡那種女人?”

    “說實話,我一點也不喜歡,”杭傲坦然道。“但是,我可以慢慢教她。”

    “為何她可以,宛君就不行?”丁宛君直問。

    論容貌,那女人並不美;談清白,她是渾倌,那女人也是再嫁的婦人,都不是黃花大閨女;至於年齡,她大了杭傲兩歲,那女人卻整整大上杭傲五歲。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女人了?

    兩道修長的劍眉往上一挑。“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又為何一定要跟我?”杭傲反問。

    丁宛君微微抽了口氣,“你……”及時噤聲。

    杭傲莞爾一笑。“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丁宛君訝異地睜了睜眼。“那三少為何要來找宛君?”

    杭傲聳了聳肩,“我喜歡聽你彈箏,不過呢……”忽又咧嘴笑開來,一整個得意洋洋的。“我老婆彈的箏比你好聽,往後我就不需要再去聽你彈了。”

    丁宛君又靜默好半晌。

    “宛君真是一點希望都沒有嗎?”

    “你太傲了,杭家供不起你!”

    丁宛君抿了抿嘴,“宛君懂了。”端莊地福了一下。“那麼宛君告辭了,往後也不會再來打擾三少了。”

    目注徐步離去的傲然身影,杭傲淡然一哂。

    好了,這個也解決了,就如同他想像中一樣,只要把話挑明瞭講,輕而易舉就可以讓她自動退場了。

    愈是高傲的女人,其實愈是容易打發呢!

《 本帖最後由 changsting 於 2011-7-22 01:5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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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這一年,黃河又氾濫了。

    災民們流離失所,無以為生,朝廷撥下來的賑款又有大半被貪官吃掉了,剩下來的根本不夠賑濟所有災民,這時候,他們也只期待能夠吃飽就夠了,今年的冬天該怎麼過,他們連想都不敢去想。

    這些事,如果琴思淚沒出門,她是不會知道的,但她出門了,也就知道了。

    “夫君。”

    “嗯?”

    杭傲的回應是心不在焉的,因為他正在思考重要的事。

    近一個月來,他帶老婆玩遍了整個平陽城和附近的山山水水廟會等等,已經沒什麼好玩的了,所以他正在考慮,要不要帶老婆到遠一點的地方玩。

    譬如太原或五臺山?

    “杭家很富有嗎?”

    “呃?”奇怪的問題,終於拉回杭傲的注意力了。“你說什麼?”

    “杭家很富有嗎?”琴思淚的表情很嚴肅。

    困惑地打量她片刻,杭傲終於搖搖頭。

    “不是很富有,是非常的富有。”

    “那麼……”眉眼間又添上了幾分謹慎,琴思淚小心翼翼的問。“這回黃河決堤,杭家捐出多少銀兩賑濟災民呢?”

    “一文錢也沒有。”

    “……喔”

    若有所思地又端詳她半晌。杭傲指指酒菜。

    “菜都快涼了,怎不快吃?”

    一出門,他必定帶她上酒樓用膳,多半都是點她沒吃過的佳餚讓她嘗嘗,雖然她的食量不大,但為免辜負他的好意,她總會各種菜都品嘗看看。

    可是今天,她吃兩口後就沒再夾菜了。

    “妾身吃不下。”琴思淚歉然道。

    “為什麼?”明知故問。

    琴思淚輕輕歎息。“想到那些災民連飯都吃不飽,妾身卻吃得這等奢侈浪費。妾身就於心有愧。”

    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走吧,我們回家!”

    回到杭府後,杭傲就叫老婆自己回傲苑,他還有事要去找老爹,沒想到琴思淚才剛回到傲苑,埔換下外出服,添福就慌慌張張地跑來,還大喊大叫的。

    “不好了,不好了,三少奶奶,三少爺和老爺在吵架,吵得快打起來了呀!”

    “吵架?”琴思淚驚踹。“在哪里?快帶我去!”

    “是!”

    隔著杭老爺的書房尚有一大段距離,遠遠的就可以聽見杭傲和杭老爺的怒吼聲了,聽上去真的好像快打起來了。

    “吝嗇,小氣,一毛不拔的死老頭子!”

    “忤逆不孝的不肖子!”

    “拿點錢出來賑災是會怎樣嘛?”

    “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為什麼要用到別人身上去?”

    “杭家又不是沒錢!”

    “那錢也不是你賺來的!”

    “可惡,那算我跟你借好了!”

    “你還的起嗎?”

    “放心,拼了老命,我也會賺來還你的!”

    小碎步剛跑到書房門口,恰好迎上從書房裏憤憤沖出來的杭傲,兩人差點撞成一堆。

    “老婆!”杭傲驚呼著扶住琴思淚。“你怎會到這裏來了?”

    “夫君請……請不要跟公……”生平沒跑過半步路,頭一遭就跑的她氣喘吁吁的,一時緩不過氣來,琴思淚話也說的斷斷續續的。“公公吵……吵架……”

    “沒事,沒事,總之,我借到兩百萬兩了,你可以拿去賑災了!”

    “夫君……”

    “告訴你,我終於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了……”圈摟住琴思淚的肩,杭傲往傲苑方向行去。

    “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往後你想賑什麼災,救濟什麼人,愛花多少就花多少隨你高興,怎樣?開心吧?”

    “夫君……”

    “嗯,嗯,這應該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人家賺錢是要享受,我賺錢是為了幫助人,還會讓你開心,我賺錢也會賺的很開心的……”

    琴思淚沒吭聲了,但她的眼眶卻悄悄濕潤了,可惜杭傲沒瞧見。

    活到二十五歲,總是生活在閨閣之中,她見過的男人並不多,除了奴僕之外,多半都是親人,而且都是斯斯文文的讀書人,溫文儒雅,含蓄和氣,像杭傲這種爽朗率性的男人是第一個。

    她總是那麼直率的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算說不出口,以他那種掩不住心事的個性,任何人都可以從他的表情動作上猜到他究竟在想什麼,也因此,她一眼就看出他為她心動了。

    這使得她十分困惑。

    表哥眷戀她,是因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他瞭解她的個性,脾氣,愛的也是她的個性,脾氣。

    但杭傲呢?

    他並不瞭解她,對她而言,她完全的只是一個初見面的陌生女人罷了,而他也沒有足以令人一見傾心的美貌,甚至還是個年長他五歲的“老女人”,他究竟為何會對她動心呢?

    她不解。

    可是,原以為很快就會被休妻了,而她也只剩下出家一條路可走,誰知眨眼之間,她就得到一個陌生男人的傾心對待。因為意外,更因為感動,她也決心要盡全力回報他的心意。

    這個年紀比她小的男人,毫無理由的對她付出心意,那麼,他也應該值得她為他付出心意吧?

    然而,一個女人要對一個男人付出感情,說容易很容易,說難也是很難的。

    尤其是要對一個比她年幼,思想行為尚有幾分不成熟的“小”男人,那真的是有點難度。

    之後數月間,她逐漸瞭解到這個年輕她五歲的男人,之所以會任性,是因為找不到正確的生活意義,脾氣暴躁是因為幼稚不成熟,他也不是不孝順,不是不關心家人,而是不知道該怎麼做而已。

    但是,一旦知道該怎麼做,他就會盡全力去做他所能做的,那是一種成熟的理智的男人的作為。

    這樣一個既幼稚又成熟的男人,說他可惡,也真的就像個幼稚頑皮的小鬼一樣很可惡,令人傷透腦筋,而當他表現的很成熟的時候,他反而是可愛的,讓人在暗暗點頭稱許之際,又有點好笑。

    是的,她喜歡他,真心的喜歡他,但只是像喜歡一個頑皮的小弟弟一樣,如此而已。

    除了善近為人妻的職責,細心體貼的服侍他之外,她也只能做到全心去包容他的幼稚,開導他的任性,希望他能夠早日擺脫半生不熟的階段,成為一個在各方面都足以令人信任,讓人依賴的成熟男人。

    然而,以他那種樂觀率然的個性,她也實在無法想像,他得過幾年之後才會真正的成熟?

    可能的熬個十年,八年的吧!

    就在她這麼認為,也做好了得熬上個十年,八年的心裏準備的時候,為了她,他毅然定下了往後一生奮鬥的目標。

    對男人而言,一生的奮鬥目標應該是極為重要的決定,理當要經過十分謹慎的思考,一再的考量之後才能夠決定的,但為了幫助人,更為了讓她開心,他沒有任何思考,也不做任何考量,毅然下定了決心。

    這個男人,他是真的很幼稚,但也是真的很成熟。

    他就像個幼稚的小男孩一樣,卯足了勁兒要討她歡心,也像個成熟的大男人,決定將一生奉獻在一件付出再多也得不到任何回饋,唯有眾生能得到助益的大事。

    就在這一瞬間,她終於心動了。

    “老婆,你說這樣好不好?”

    悄然拭去眼角的淚珠兒,她仰起了嬌靨,溫婉的眸子深深凝注垂眸睇視她的丈夫,唇畔掛著柔柔的淺笑。

    “當然好,只是要辛苦夫君了。”

    “不辛苦,不辛苦,真的,一點兒都不辛苦!”

    “但夫君並不喜歡那種俗事的不是嗎?”

    不在乎他比她年幼五歲,也不在乎他的任性暴躁,更不在乎他的不懂得尊重別人,就算他永遠都無法讓人安心依靠,就算他一輩子都改變不了,她都不在乎了。

    只因為他的幼稚,也因為他的成熟,她為他,悄悄的動了心。

    “這個嘛……呃,其實我也不是真的對賺錢完全的沒興趣啦,只是賺錢總也要有個目的的吧?杭家已經夠有錢的了,我還那麼辛苦賺更多錢幹嘛呢?要堆砌金山銀海嗎?那就不必了!”

    “那也毫無意義。”

    “何止毫無意義,根本是無聊好不好!”

    一個女人要對一個男人付出感情,說容易很容易,說難也是很難的。

    然而,一旦女人真的對男人動了心,一整個就不一樣了,心,不一樣了,看他的感覺,也就不一樣了。

    瞧他又皺眉又翻眼的,坦率的表現出他的不耐煩,過去不時可以見到,只覺得他又在耍孩子脾氣了,但不知為何,現在看來竟有種特別的男人味,使他不自覺地微微赧了雙頰,心頭小鹿亂撞,渾身燥熱無比。

    此刻,在她眼裏,他已經不只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而是一個令她傾慕的大男人了!

    “確實。”

    “不過現在,賺錢可以變的很有意義了,所以我要很努力的去賺,賺得愈多愈好……”

    目注那對小夫妻兩漸行漸遠去,書房門口,杭老爹唇畔噙著詭異的笑。

    原以為要說服那個定不下心來的小子接下杭府這個棒子,多半是件比登天還難的事,但照這情形看來,根本是輕而易舉嘛!

    嗯嗯,夫人說的對,這個媳婦兒果真是有幫夫運呢!

    杭傲簽下了借據,杭老爺才讓他到帳房領走兩百萬兩銀票去賑災,為了防範款項被中間人吃掉,杭傲決定親自去放賑,順便把琴思淚也給帶去了。

    一方面是琴思淚希望能夠親自去慰問災民,而她的願望,他向來不願違逆。

    另一方面,既然下定決心要賺很多很多錢好讓老婆“揮霍”,又不想跟老爹搶生意,那麼,他就得到外頭看看,另外尋找有“錢途”的路子了。

    “看來,鹽業最好賺了,不過……”

    “不過?”

    “得要有本……”杭傲沉吟了一會。“好吧,既然已經跟老爹借兩百萬了,再多借一點也無妨,順便,嘿嘿嘿,要偷借老爹的名字用一用!”

    “公公的名字?妾身不懂。”琴思淚出身書香世家,哪里會懂得商場那一套。

    “你不必懂,等著花錢就好了!”

    當著碧香的面,杭傲疼愛的啄了一下琴思淚的唇,惹得她一陣嬌羞。

    “對了,夫君,一直想問你一件事……”她忙引開他的注意力,免著他當著碧香的面,還想更近一步。

    “什麼事?”

    “聽說夫君拜師學過武?”

    簡簡單單一句問話,不知為何,杭傲竟狂笑起來,笑得琴思淚滿頭霧水。

    “夫君?”

    “告訴你,可不是我去求我師父收我的,是師父求我拜他為師的喔!”

    他師父求他?

    好奇怪!

    琴思淚詫異的直眨眼。“為何?”

    “師父的武功很高,不,是非常非常的高,所以,問題就來了……”杭傲一邊說,一邊拉著琴思淚坐下。

    “什麼問題?”原只是想引開他的注意力。但現在,她也真的好奇起來了。

    “武功越是高深越不容易找到合適的傳人啊!”杭傲理所當然的說。“之前師父就收了三個徒弟,但大師兄,二師兄和三師姐的資質都不夠高,三人都領悟不了他壓箱底的好幾手的絕活兒,因而學不全他的武功,因此,師父一直游走各方,想要尋找一個資質稟賦夠高的徒弟來繼承他的衣缽,他找了好幾年,直到那年……”

    杭傲十一歲,正在耀武揚威地指揮同伴們到處惡作劇時,被路過的師父一眼看中了。

    但杭傲根本沒耐心去乖乖學什麼東西,師父好說歹說,甚至威脅他,恐嚇他,偏他就是打死不肯拜師,最後師父只好懇求他,哀求他,就差沒跪下去求他,好不容易他總算點了頭,但是有條件的……

    “首先,我可不要老是待在同一個地方,太無聊了。”

    “沒問題,我們不待在同一個地方,你想上哪里去,我們就上哪里去。”

    “再來,一直練同樣的東西,很無趣的,不管我想玩什麼輕鬆一下,你都得帶我去。”

    “也行。”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你得記住,是你求我的,不是我求你的,一旦我學成後,立刻就要走人,你可不能把什麼責任、義務之類的強加在我身上,硬要我去幫你達成什麼希望、願望之類的。”

    “好吧,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說看。”

    “你一定要有傳人,把我教你的武功全數傳授給他。”

    “要我收徒弟?我才十一歲耶!”

    “又不是現在。”

    “說的也是,我都還沒學到半點武功呢!”

    “我也不是說一定要收徒弟,倘若你的兒女資質夠,那也行,總之。一定要有傳人!”

    “那沒問題。”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於是,杭傲正式磕頭拜了師,然後師傅就一邊教小徒弟武功,一邊帶著小徒弟闖蕩江湖到處跑。

    在那七年裏,杭傲很聰明,該他認真學武功的時候,他就專心一意在練武上,因此每當他要求上哪兒去“輕鬆一下”,師父也從不拒絕,要進妓院就進妓院,要上賭場就上賭場,要學喝酒就學喝酒,要學人家打抱不平來上一場架,師傅就給他來上兩、三場,讓他實地演練一下所學的武功,總之,吃喝嫖賭打架樣樣來。

    而杭傲也果然沒讓師傅失望,短短七年,就把師父所有的武功都學全了。

    “之後,我就回家來啦!”結束。

    “姑爺都沒想過要去闖蕩江湖什麼的嗎?”一旁,碧香問過來了。

    “都跟著師父跑了七年的江湖了,可以看的都看遍了,能玩的也都玩過了。老實說,都膩了,你還要我闖什麼?”杭傲興致缺缺地反問。

    才十八歲就玩膩了,想像的出他玩的有多瘋!

    “真好!”碧香羨慕地喃喃道。

    “難怪妾身總覺得夫君有一種超乎年齡的成熟,原來……”琴思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夫君早就經歷過超乎年齡以上的歷練了!”

    “是啊,黑的、白的、黃的都經歷過啦!”杭傲自嘲地咕噥。

    琴思淚莞爾。“夫君真的很聰明。”

    杭傲哈哈一笑。“何止聰明,告訴你,其實師父的武功,我只要五年上下就可以學全了,可是我還沒玩夠嘛,就拖呀拖的拖到我玩膩了,才給他學全了!”

    琴思淚也撲哧笑了。“夫君也很狡猾。”

    杭傲一整個得意的。“要在商場上混,就的夠狡猾,就算不去害人,起碼也能防範不被人害!”

    琴思淚頷首。“說的也是。”

    說到這裏,客棧房門突然被人衝開,添福莽莽撞撞地跑進來。

    “行了,三少爺,都準備妥了!”

    “好,那咱們去放賑吧!”

    重陽前,杭傲帶著琴思淚回到平陽府,正打算向杭老爺提說要再借一筆本錢去做生意,卻收到了一封急函……

    “師父病危,希望能見我最後一面。”

    “那夫君得趕緊去,免得來不及了!”

    杭傲想了一下。“你跟我去吧!”

    琴思淚吃驚地咦了一聲。“妾身?”

    “你是師傅的徒媳,不該去見一面嗎?”話說得好聽,其實是捨不得離開她太久。

    “也是,徒媳也算是媳婦,妾身是該去。”琴思淚贊同了。

    翌日,他們又出門了。

    由於擔心琴思淚纖細的身子受不了旅途的勞累,杭傲不敢走得太快,而琴思淚卻擔心趕不及見師父老人家最後一面,老是催促他快一點,於是,馬車就這樣一會兒快,一會兒慢的朝南陽府的桐柏山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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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杭傲的大師兄姜世麟是個沉默寡言的男人,除了資質不夠學全師傅一身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是一等一的好男人。

    但他卻喜歡上性子與他全然相反槌榱榑榎,蓓蓆蒼蓄跟他一點也不搭的小師妹雲燕燕。

    然而,他也知道榬樆榪榼,蜦蜿蜑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綠綜綺緊,僯僓僪僤雲燕燕喜歡的是三師弟杭傲,因此他也盡全力撮合杭傲和雲燕燕墊墓墈墆,端竭箖管只要她能夠得到幸福,他也就滿足了。

    沒想到連這一點的小心願也達成不了。

    “你……”薑世麟吃驚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成親了?”好不容易才擠出後面三個字。

    他到山下小鎮買東西,恰好碰上剛趕到的杭傲,見他不施展輕功卻駕馬車,正感疑惑間,竟見杭傲小心翼翼地從馬車上扶下一位端莊溫婉的少婦,並介紹說是新婚妻子,他當場愣住了。

    “半年前,我有差人送帖子來,師傅沒收到嗎?”杭傲納悶的反問。

    “半年前?”薑世麟蹙眉。“半年前師傅撐著病體要去幫老朋友的忙,我們不放心,全都跟著去了。”

    所以沒人收信。

    杭傲聳聳肩,那種事不重要。“師傅的情況如何?”

    薑世麟歎氣。“自從你回家之後,既然心願已了,師傅也退出江湖回山了,他老人家打算過幾年安穩日子,不想再插手江湖事了,沒想到閒適的日子過不到兩年,師傅就患了咯血症,大夫原是說好好休養,說不準可以痊癒,再不然也可以多拖上好幾年,十年以上也是有可能的。偏巧那時候師傅的知交好友出了事,想通知你去幫忙又怕來不及,師傅只好親自趕去,結果……”

    他又自責地歎了口氣。“都怪我和你二師兄沒用,幫不上大忙,師傅只好拖著病體和對手拼內力,贏是贏了,師傅的咯血症卻更嚴重了,回山后,大夫就說拖不了多少日子了,最多也不會超過一年,直到一個月前,師傅說想見見你……”

    “那我們還在這裏幹嘛?還不快走!”話落,杭傲立刻再把老婆扶回馬車上,自己坐回駕駛座位上,趕車上山。

    而姜世麟卻依然呆在原地,愁眉苦臉。

    師傅原是想趁病危之際,央求三師弟迎娶小師妹為妻,瞭解最後一樁心事的,豈料小師弟竟已成親!

    這下子該如何是好?

    原以為雲燕燕在得知杭傲已成親時,定然會當場爆出驚天怒火,起碼要延燒三萬三千里,三百三十三天,誰知她只是爆出一臉震驚的表情怔住,好半晌後,突然轉身就跑,跑跑跑,跑進她爹房裏去了。

    薑世麟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就連杭傲也悄悄籲出一口氣。

    “呃,先進去看看師傅吧!”薑世麟說。

    杭傲的師父雲騰天,原是高頭大馬的一個人,在病痛的折磨下,竟萎縮成一副皮包骨的瘦骷髏,不懂醫術的人也看得出來他來日無多了,杭傲見了不禁心酸不已。

    才兩年多不見,那個帶著他四處吃喝嫖賭打架的人呢?

    “師父。”

    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無神的瞳眸,一見杭傲就在眼跟前,霎時綻放出驚喜欣慰的光芒,可見他有多麼盼望見到杭傲。

    “傲兒……”

    “師父,別說話了,快點把病養好,徒兒還等著再跟您去賭兩把呢!”杭傲故作輕快。“哼哼哼,看看這回是誰贏得多!”

    雲騰天笑了,“你這小子,想贏師父還早得很呢!”語聲微弱,卻很愉悅。

    “那可難講喔!”杭傲頑皮地擠擠眼,再把琴思淚拉到身邊。“來,師父,見見您的徒媳,她叫琴絲淚,我愛死她了!”

    “思淚見過師父。”琴思淚端莊地福了一下。

    雲騰天眼中閃過一絲困惑,這女人並不美,看樣子年紀還比杭傲大,又是個端莊嫺靜的大家閨秀,與杭傲的個性全然相反,怎能抓住杭傲的心呢?

    但向來坦率的杭傲說他愛死她了,那必然是實話,他確是深愛他的妻子的。

    依杭傲的個性,他應該是不可能太早成親的,沒想到他卻成親了,又如此深愛他的妻子,這麼一來,他那個堅持非杭傲不嫁的獨生女兒雲燕燕又該如何是好?

    “呃,你們遠道而來,先去休息一下吧!”他得再好好想想。

    “是,師父。”杭傲順從地應道。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來,他不需要休息,最多打坐調息片刻就行了,但老婆需要,現在她的身子可不跟一般人一樣了。

    “早知道你懷孕了,就不讓你跟來了!”

    仿佛捧著舉世無雙的珍寶似的,杭傲小心翼翼地扶著琴思淚坐下,一邊後悔莫及地喃喃嘀咕,琴思淚的柔荑安撫地搭在他手上。

    “妾身也沒想到,不過……”她呢喃。“妾身很好,真的,夫君不用擔心。”

    趕路趕到一半,身子看似纖細,其實很健康的琴思淚,突然出現晨起噁心欲嘔的症狀,杭傲慌慌張張請大夫來看,這才發現琴思淚懷了身孕,晨起噁心欲嘔就是害喜,幸好除此之外無大礙,不然杭傲肯定會堅持先把她送回家再說。

    在他心裏,老婆可比什麼都重要!

    “這可是咱們頭一個孩子耶!”單膝跪下,杭傲將臉頰貼上琴思淚的小腹,漾現一臉作夢般的笑。“不曉得是男是女?”

    “夫君想要男孩吧?”

    “不,我想要女兒,跟老婆你一樣美的女兒!”

    聞言,琴思淚不由勾起一抹困惑又無奈的笑。

    她並不美,任誰都看得出來,但杭傲總說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連婆婆也這麼說,她實在無法理解。

    是他們母子倆的審美觀與眾不同嗎?

    “姑爺,那個師妹小姐是不是喜歡您啊?”碧香問,警戒意味濃烈。

    “對,可是我討厭她!”杭傲漫不經心地道。“任性野蠻又霸道不講理的野丫頭,倘若她不是師父的女兒,我早就把她剁成肉醬喂給狗吃了!”

    碧香吐了吐舌頭。“這麼狠?”安心了,就有心情說俏皮話了。

    “幸好還有大師兄喜歡她,也只有大師兄才忍受得了她,”杭傲嘟囔。“不然我看她這輩子是嫁不出去了!”

    “難怪。”琴思淚喃喃道。

    莫怪那位雲姑娘一聽聞杭傲已成親,神情是那麼的震驚與憤怒,注視她的目光更是嫉妒又憎恨。

    不過,夫君不喜歡雲姑娘,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夫君。”

    “恩?”

    “看在師父面上,對師妹不要太過火吧!”

    “我知道。”

    他們不知道,這回杭傲要面對的不是雲燕燕的任性不講理,而是雲騰天低聲下氣的央求……

    “沒想到你那麼快就成親了。”

    雲騰天房裏,師徒倆一靠一坐,兩兩相對,沒有其他人了。

    “我自己也沒想到,”杭傲笑得很滿足。“但我老婆是那麼的美,我一見就傾心了,再也難以自拔!”

    “你不覺得燕燕更美嗎?”

    雲騰天忍不住了,那女人明明就不美呀!

    “皮相的美,騙人的!”一提到那個刁蠻丫頭,杭傲的笑容就消失了。

    雲騰天頓時了然。

    在師徒倆行走江湖那幾年裏,杭傲可說是看遍了各種各樣的女人,看到厭了,也看透了,所謂的大美人並不一定“美”,蛇蠍心腸的天仙美女多得是,看表相是不準確的,因為……

    真正的美,光靠兩眼是看不見的!

    他實在太聰明了,一般的男人要十幾二十年才能夠瞭解的事實,他看個幾年就透徹了。

    “那麼,你老婆美在哪里呢?”

    “她是我見過最純淨無垢的女人!”杭傲兩眼立刻興奮地閃閃發亮起來,“就像水晶一樣晶瑩剔透、清明澄澈,沒有一絲塵垢,也沒有半毫虛假,無比靈秀又善良仁慈,心性淡泊,無貪無欲,她……”歎息。“真的好美好美!”

    “真有那麼美?”雲騰天驚歎。

    “師父,您只要用心跟她相處過一段時間後,您就會瞭解了。”杭傲誠心道。

    雲騰天不由默然了,那麼“美”的女人,他那個任性刁蠻的女兒又怎麼跟人家比呢?

    “傲兒。”

    “師父?”

    “你應該知道,為師生平惟有兩樁心願,一是畢生所學不能斷在我手上,務必要找到能夠承接為師一身所學的傳人,這點我辦到了;另一個就是燕燕……”

    “……”

    不用聽完,杭傲就知道師父要說什麼了,所以他沒吭聲,而雲騰天也知道他不吭聲的原因,不禁苦笑。

    “傲兒,燕燕一直喜歡你……”

    “師父,徒兒已經成親了!”杭傲不能不出聲了。

    “三妻四妾古來有之,你……”

    “錯”的女人,再多也不夠。

    “對”的女人,一個就夠了。

    “我不要三妻,更不要四妾,只要思淚一人就夠了!”

    “但……”

    “師父,”杭傲咬牙切齒,“我討厭師妹!”被逼得不得不明講了。

    雲騰天窒了一下,歎氣。“我知道,可是……”

    杭傲忍耐地掐掐鼻樑,“師父,您有沒有想過,您硬要我娶師妹,結果會是如何呢?”

    雲騰天眉頭一皺。“我不懂……”

    不是不懂,是根本不願去思考吧?

    “您不懂,那麼我來告訴您……”杭傲冷靜地目注雲騰天。“我討厭師妹,就算我被逼娶了她,徒兒也永遠不會去理會她,更不可能碰她,結果師妹就得獨守空閨一輩子,用不著多久,她就會恨我、恨你、恨所有人……”

    “但你可以……”

    “我可以怎樣?不但勉強自己娶了她,還得勉強自己去碰她,勉強自己去疼她、愛她?”杭傲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師父,你也太強人所難了吧?難道只因為師妹是您的女兒,她就有權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而徒兒我是別人的兒子,就活該痛苦受罪嗎?”

    雲騰天啞口無言。

    “要真如此,那麼,她不會恨我,但我會恨死她!”杭傲冷冷地道。“這是一樁絕不會有好結果的姻緣,不是她恨我,就是我恨她,師父,你真的希望如此嗎?”

    雲騰天呆了好半晌,終於深深歎口氣。

    “那我又該如何是好呢?”

    “師父,眼前的事實您怎麼看不見呢?”杭傲歎道。“大師兄明明那麼喜歡師妹,在這世間上,大概也只有他能容忍師妹的任性了!”

    “這我也知道,但燕燕並不喜歡麟兒啊!”

    “那又如何?師父只要一句話,說要把師妹的終生託付給大師兄,大師兄就會死心塌地的伴隨在師妹身邊,耐心地等待著;而師妹任性是任性,可也不笨,總有那麼一天,她會瞭解到,只有大師兄才是真正適合她的男人的!”

    雲騰天恍然大悟。“如此一來,她就能夠得到幸福了!”

    “師父總算明白了!”杭傲大大松了口氣。“雖然多少得熬點時日,但只要有大師兄在,師妹總是會得到幸福的!”

    雲騰天欣慰地頜首。“確實如此,麟兒是很可靠的。”

    杭傲起身。“那麼我去叫大師兄來。”

    “好好好,快去叫他來!”

    “是。”

    杭傲帶著滿臉笑容,腳步輕快地步出房間,很快就找到薑世麟,轉告他師父找他,然後逕自去找親親老婆。

    搞定!

    心事已了,雲騰天安心了,半個月後,在睡夢中去世了。

    七七一過,杭傲立刻動身帶著琴思淚回到平陽城,好讓老婆可以安心待產,他自己則忙著跟杭老爺借錢、借名字,開啟他的事業,這可真的讓平陽老百姓們傻眼了,小霸王成親後,還真的轉性了不成?

    不過,就算真的是,大家也都能肯定,必然是好的轉變。

    八、九個月來,從親眼所見,從口耳相傳,杭三少奶奶真是個好女人,雖然曾被休棄,雖然年紀大了點兒,但上對公婆,下對乞丐,她都是一樣的溫柔和婉。仁慈善良,簡直挑不出半點瑕疵來。

    所謂近朱者赤,小霸王終於做對了一件事:娶對了老婆。

    就因為他娶對了老婆,也就不再到處惹是生非,開始像個成熟男人一樣做他該做的事了,於是,平陽老百姓們再也不必戰戰兢兢的過日子,惟恐小霸王什麼時候又要無聊跑出來找“樂子”了。

    就在杭府裏所有狀況似乎都很順利的往正面方向行進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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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7: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你這個混蛋不肖子,又給我出紕漏了!”

    “我又怎麼啦?老爹。“

    剛從邊關趕回來,杭傲累得想倒頭就睡,可是連衣服都還來得及換下來,杭老爺就一頭闖到傲苑裏來,劈頭就罵,罵得他滿頭霧水,莫名其妙。

    “竇家小姐嫁到南方去了。”

    “那很好啊!”

    “但翌日就被休回來了!”

    “唉?”

    “因為她早已非清白之身了……”

    杭傲眉梢子一揚,聞到不太妙的味道了。

    “所以?”

    “她說是你!”

    “放你媽的狗臭屁!”就像被火燒尾巴的老虎似的,杭傲怒吼著跳起來。“那個賤女人,誰碰過她啦!”

    “但她說是你!”杭老爺恨恨道。

    “我沒有!”杭傲咆哮著否認。

    “她一口咬定是你!”杭老爺也很堅持。

    “我沒有!沒有!沒有!”杭傲氣急敗壞的跳腳。“聽到了沒有?”

    “那她為何要硬賴上你?”

    天底下男人那麼多,為何別人不去賴,偏偏賴上他?

    杭傲張著嘴,百口莫辯,忽地轉向琴思淚,目光祈求地凝住她。“老婆,我真的沒有,你相信我的,對吧?對吧?”

    “妾身相信夫君!”琴思淚毫不猶豫地回應他的祈求,“依夫君你的個性,敢做就敢當,既然夫君你否認,那必定不是夫君所為。”回眸面對杭老爺。“公公,您應該比媳婦更瞭解夫君的個性,不是嗎?”

    杭老爺皺眉,想了想,頷首,“媳婦你說得對,從小到大,再是天大的禍事,只要是他闖出來的,他沒一件不敢承認,要是他否認,定然不是他……”遲疑了一下。“那竇家小姐又為何要賴定他呢?”

    “謝謝你,老婆。”得到琴思淚全心的信任,杭傲感激地當著杭老爺的面,重重親她一下,然後,他冷靜下來了。“還用問嗎?她要報復我!”

    “因為我不肯娶她,又嘲笑說她沒人要。”回想起當時竇豔梅的怨毒目光,杭傲幾乎百分之百的肯定。“當時她就說保證會讓我後悔!”

    杭老爺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那現在該怎麼辦?”

    杭傲深吸一口氣。“我去找她談談。”

    可是,杭傲還沒找到機會和竇豔梅談談,更混亂的情況出現了。

    竇豔梅的表哥坦承是他玷污了表妹的清白,願意娶她;但翌日,郭承康也跑來自承[兇手]是他,堅持應該是由他來娶她才對;再過兩天,曾到竇家做客的世交公子,信誓旦旦說自己才是應該娶竇豔梅的人。

    三個[疑凶],每個都爭相搶著自首說自個兒才是[兇手],誰也判定不了誰才是[真凶]。

    而竇豔梅,從頭到尾堅定不變,始終一口咬定[兇手]是杭傲。

    於是杭傲決定暫時不予理會,先看看情況的演變如何再說,搞不好,根本用不著他出面,事情就會自行解決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大的麻煩……

    年前,杭佩帶著杭龍回來了。

    她們是被蘭姨緊急徵召回來的,因為蘭姨搞不定目前的狀況,又不甘心屈服,只好把女兒叫回來幫她想想辦法。

    “自從老三成親之後,一切都不對了!”

    “怎麼個不對法?”杭佩漫不經心地應道,心下光顧著擔心要是杭老爺又要把她嫁給人家做妾,該怎麼回絕?

    總不能威脅說要出家吧,要是弄巧成拙了怎麼辦?

    “首先,夫人痊癒了。”蘭姨惱怒地道。

    “咦?怎會?”那個女人不是早該病死了嗎?

    “就老三和他媳婦天天去伺候夫人,夫人一開心,病就好啦!”

    “這麼簡單?”

    “最最可惡的是,”蘭姨咬牙切齒,快恨死了。“夫人不但讓杭蕊、杭蓉搬去跟她住,還給了翠喜正式名分,把翠喜扶為妾室了,又讓府裏人稱呼她二夫人,老大、老二和老三也要叫她二姨,連我見了翠喜也得問安呢,真是氣死人了!”

    終於,注意力轉移過來了,杭佩兩眼一眯。“那娘你呢?”

    “什麼也沒有!”蘭姨怒吼。“我求了你爹好久,他就是不肯!”

    “我看是夫人不肯吧!”杭佩目中閃現怨恨之色。

    “不是那個女人還會有誰?”所以她才恨不得杭夫人早早病死,別老是卡在中間作梗,這也怪不得她!

    “真是老天沒眼,沒讓她快快病死!”杭佩惡毒地詛咒。

    “還有啊,你爹不小心露了口風……”頓住,左右看看,沒閒雜人等,蘭姨壓低了聲音。“將來這個家,好像不是要交給老大或老二喔!”

    “那是誰?”

    “老三!”

    “耶,為什麼是他?”杭佩吃驚地猛眨眼。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在老三成親翌日就決定了。”

    “怎會?”杭佩不可思議的喃喃道。“要把這個家交給一個成天無所事事,只會惹是生非闖禍的小霸王?爹的腦筋是哪里不對了?”

    蘭姨搖頭,“老三不是小霸王嘍,他現在可乖著呢!”

    杭佩怔了怔。“乖?”

    “他呀,”蘭姨嘲諷地嗤笑。“在他老婆面前,乖得像只小貓一樣!”

    三哥會像只小貓一樣乖?

    難以想像!

    “這麼說來,癥結是在三嫂身上,那麼……”杭佩兩眼又徐徐眯了起來,腦筋飛快的運轉著。“我猜三嫂一定是個很美又很會蠱惑男人的絕世美女吧?才會迷得三哥暈頭轉向的!”

    “這……”蘭姨想了又想,還是搖頭否決。“不,她一點也不美,而且她也不像是會蠱惑男人的女人。”

    “是嗎?”杭佩又怔住了。“娘你沒找她談過嗎?”

    “要我低頭叫她三少奶奶?我才不要!”蘭姨斷然拒絕。

    這是規矩,不管老爺再怎麼寵她,沒有正式名分,通房丫頭的身分就只是個丫頭,比普通丫頭高一級,但還是丫頭,連管家的地位都比她高,所以,除非萬不得已,不然她都會躲著晚輩,就因為不甘心叫晚輩少爺、少奶奶的。

    杭佩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現在幹嘛在意那點小事嘛,以後就輪到他們向娘你低頭了呀!”

    “不管是以前、現在或以後,我都不要!”蘭姨堅決地道。

    杭佩搖搖頭。“好好好,那就我親自去瞧瞧吧!”

    “那我呢?我該怎麼辦?”

    “繼續跟爹下功夫呀,三嫂那邊就由我來吧!”

    本來她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盤說,只要拖到爹把杭家交給大哥或二哥當家,她就有把握說服他們,讓她自個兒找人嫁,總之,除非對象是名門大戶的少爺,並用八抬大轎迎娶她進門做正室大夫人,不然她誰也不嫁!

    但如果是三哥的話,麻煩就大了。

    她和三哥打小就不對盤,怎麼見怎麼兩相不對眼,他討厭她,她也不喜歡他,就差沒明目張膽地打起架來。

    倘若是三哥當家的話,搞不好會直接把她送人做通房也說不定。

    不,打死她也不要跟娘一樣,做一輩子沒名沒分的通房,一生都要看人的臉色行事,太悲慘了!

    無論如何,她非得搞定三嫂不可!

    “媳婦見過婆婆、二娘。”

    “思淚,你來啦!正好,正好,快會下,咱們婆媳好久沒聊聊了呢!”

    堂屋裏,四角火盆旺旺燒,杭夫人、翠姨、杭蕊和杭蓉圍坐一桌,有說有笑的喝茶吃點心閒聊天,和樂融融,連伺候的丫頭們也都分坐在兩旁,嘻嘻哈哈的吃糖嗑瓜子。

    琴思淚一出現,才剛施完禮,就被杭蕊和杭蓉拖去落坐。

    “三嫂懷著身孕呢,快坐下休息!”杭蕊體貼地道。

    “三嫂,這糕不甜不膩,吃了絕不會想吐!”杭蓉也忙著倒茶遞點心。

    “謝謝二妹、三妹。”

    琴思淚吃了點頭,也喝了茶,很高興看到她們都如此愜意又開心,這正是她所期望的。

    “傲兒呢?”杭夫人笑問。

    “夫君拿到了鹽引,上鹽場支監了。得過幾天才能回來。”琴思淚婉聲回答。

    “那好,這幾天你就到陪陪我們吧!”杭夫人喜愛地拍拍她的手。“那小子佔有欲可真強,他不在,才輪得到我們佔有你兩天。”

    “三哥好喜歡三嫂嘛!”杭蓉曖昧地擠眉弄眼,一臉滑稽的表情。

    “又有誰不喜歡你三嫂呢?”翠姨輕笑。

    於是,幾個女人繼續說說知笑,聊得都忘了時間,直至夕陽西下,大夥兒才轉移陣地,到側廳去等待進晚膳。

    “我說思淚啊……”

    “婆婆?”

    “傲兒可曾提過,他……”話聲忽頓,杭夫人目注匆匆而至的丫環,“什麼事啊?春香。”

    “夫人,大小姐和四少爺要來問安。”

    “大小姐?四少爺?”柳眉揚起半天高,杭夫人冷哼。“告訴他們,大小姐和二小姐在我這兒呢,至於四少爺,杭府沒那種人!”

    琴思淚訝異地眨了眨上,但沒吱聲。

    “是,夫人。”

    “再告訴他們,若是杭佩和杭龍要見,就進來吧!”

    春香一回身離去,杭夫人立刻轉注琴思淚,表情難得嚴厲,“待會兒你可別多話!”再轉對面泛驚懼之色的杭蕊、杭蓉,安撫的微笑顏逐開。“別怕,有大娘在呢,他們啃不了你們的!”

    同住蝶苑時,杭蕊姐妹倆被杭佩姐弟欺負了多少,她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一會兒,杭佩與杭龍在春香的引導下進側廳裏來,照規矩見禮問安,杭佩還有模有樣的,杭龍卻很明顯的十分不耐煩,連做表面功夫都沒那耐性。

    “大娘、三娘、二嫂、二妹、三妹。”

    狡猾!

    杭夫人暗暗冷笑。“重新再來過,是夫人、二夫人、三少奶奶和大小姐、二小姐!”

    “為什麼?”杭龍不甘心地抗議。“她們可以,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

    “因為蕊兒和蓉兒的娘是老爺的妾室,而你們的娘只是個通房丫環!”

    “可惡,那明明是你……”

    杭佩一把捂住杭龍正待破口大?的嘴,並橫過去警告的一眼。

    “對不起,夫人,杭龍不懂規矩,杭佩會管教他的!”

    “嗯哼!”

    “夫人、二夫人、三少奶奶、大小姐、二小姐,杭佩和杭龍給幾位請安。”

    “好,你們問過安了,可以退下了!”

    “是,夫人。”

    杭夫人當下就注意到,在臨去之前,杭佩多看了琴思淚兩眼,那眼神透著幾分詭異,她心中自是有數,於是轉首側向翠姨。

    “耳朵靠過來,妹妹,我有話同你說。”

    細聲與翠姨耳語片刻,翠姨連連點頭。

    “是……是……懂了……嗯哼……好,我馬上就去,謝謝姐姐!”回身,招呼女兒。“蕊兒,蓉兒,跟娘來!”

    待她們離去後,杭夫人喝了口茶,思索片刻。

    “思淚,傲兒可曾提過,為何我不能將蘭秀扶為妾室?”

    “提過,婆婆。”

    “那你就應該瞭解,不是我無情,而是為了杭家,我不得不防著她。”杭夫人苦笑。“那女人很貪婪,卻不怎麼聰明,她也只懂得那種最簡單,也是最狠毒的手段,只要給她一點機會,她就會狠心下毒手,唯恐機會錯過就不再有了!”

    “媳婦瞭解,”琴思淚同情地目注杭夫人。“婆婆好生辛苦!”

    “更令人頭痛的是……”杭夫人歎道。“杭佩跟她娘一個樣,雖然是比她親娘要聰明了那麼一點兒,心卻更狠,所以絕不能讓她嫁出去做正室,不然等於是害了對方一家人;就算是要讓她做妾,都還得仔細挑選,對方得是夫妻倆都夠強悍,足以壓制並防範杭佩使奸使詐的聰明人……”

    “大妹竟……”琴思淚有點吃驚。“看不同來呢!”

    “那是因為你嫁入杭家還不夠久,慢慢的你就能看出來了,她們母女倆除了在老爺和我面前會做戲之外,一旦背對老爺和我,她們就原形畢露了!”杭夫人無奈地搖搖頭,“幸好,你公公他肯聽我的勸告,再是寵愛蘭秀,也有個限度,起碼,沒有得到我的同意,他不會擅自扶蘭秀為妾室的。”

    “公公是聰明人。”琴思淚低語。

    “就他肯聽我的勸告來說,”杭夫人滿意地頷首。“的確是。”

    “那麼,婆婆是要媳婦小心什麼嗎?”琴思淚輕問。

    杭夫人笑了。“你也很聰明嘛,思淚,我的確是要你小心,杭佩一定會去找你幫忙,能避就避開,要真避不開了,千萬得小心應對,別讓她抓住了你的語病,逼你非得幫她不可,她呀,最擅長用那張嘴來套人入陷阱了!‘

    “是,媳婦會小心的。“琴思淚應道,暗暗牢記在心底。

    “或者,她會設法破壞你跟傲兒的感情,這點你更得加倍防範。”杭夫人更凝重的交代。

    心頭暗驚,“媳婦記住了,婆婆,媳婦一定會加倍小心的!”琴思淚更加敬慎的承諾。“只是,媳婦不明白,媳婦嫁入杭家並不久,不過是個人微言輕的新婦,大妹來找媳婦又有何用?”

    看得出琴思淚是真的不明白,杭夫人不禁覺得好笑。

    “別太妄自菲薄了,思淚,咱們杭家有很多地方不一樣了,而這都是因為你,你是個好媳婦、好妻子、好主子,大家不但看在眼底,也身受到了,將來杭家要交給傲兒和你,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交給他們?

    琴思淚大吃一驚。“不不不,婆婆,這怎麼行?還有大哥和二哥呢,他們才應該……”

    杭夫人輕吧歎息。“雖非庸才,但他們的能力委實不夠,倘若只是一般的小局面,他們還行,可是杭家的家業實在太大了,他們確然扛不起來,非得交給傲兒不可。這事除了你知我知,還有老爺知道之外,也沒別個人知道了,你可千萬別給說出去了,尤其是傲兒,不然他肯定會逃之夭夭的!”

    她又氣又好笑地再歎了口氣。“那孩子啊,能力強悍,偏就是定不下來,這點就得靠你了,思淚,他死心塌地愛慘了你,也只有你的話,他才聽得進去,可也別直搗黃龍地要求他接手,得拐彎抹角地引導他,這件事就全權拜託你了!”

    琴思淚啞然無語,既不敢接下重責大任,也不能拒絕。

    嫁夫從夫,為人妻者只能從旁協助,而不能替丈夫做任何決定,無論夫君打算如何,妻子都不得多問,乖乖跟隨就好。

    夫唱婦隨,就是如此了。

    然而,身為杭家的子孫,對杭家,杭傲也是有責任的,雖然他的個性不合,也不容他推卻。

    她該如何是好呢?

    謹記杭夫人的交代,琴思淚卯起來跟杭佩玩捉迷藏,盡全力要避開杭佩,但杭府畢竟是杭佩打小長大的地盤,要比琴思淚熟悉多了,既是有心要堵人,怎麼可能躲得掉,又不是小耗子,隨便找個洞就可以鑽進去了。

    這日,琴思淚終於被堵住了。

    “三嫂,終於見著你啦!”

    見杭佩擺出神氣活現的姿態堵在前方,好像衙門捕快終於捉到了江洋大盜似的好不得意,奉命在三少爺離家期間緊隨在三少奶奶身邊的添福,立刻提高警覺進入戒備狀態。

    雖然以往見了杭佩,他也會有幾分忌憚,因為杭佩的靠山是蘭姨,而蘭姨是老爺最寵愛的女人,但現在,他是三少爺的人,有三少爺做靠山,還有夫人的加意叮囑,他誰都不怕了,要當面跟杭佩扛上他都敢。

    誰都知道——連府外的人都知道,老爺就怕一個不小心惹“火”了三少爺,那大家都得一起“著火”了!

    “誰允許你那麼稱呼的?夫人不是說過,該叫三少奶奶的嗎”

    杭佩先是一怔,沒料到一個小奴才竟敢對她如此“不敬”,繼而轟的一聲,怒火熊熊地燃燒起來。

    “刁奴才,竟敢管主子們的事,信不信我叫人活活打死你!”

    “愛說笑,你有主子的身分嗎?”

    “好大的膽子,竟敢藐視大小姐我!”

    “還大小姐,你根本就不配!”

    “添福,你真以為我動不了你嗎?”

    眼看杭佩原先的親切笑臉,瞬間轉變成惡形惡狀的陰狠女人,琴思淚不禁有些心驚。

    當日聽罷杭夫人的交代,雖然謹記在心不敢忘,但仍有幾分懷疑。

    夫君說得沒錯,杭佩的容貌確然十分討喜,不僅五官好看,還有一股膩人的味兒,一展開笑臉來,就像個討糖吃的小女孩,可愛極了。

    如此可愛討喜的姑娘家,真有杭夫人所說的那麼狠毒嗎?

    會不會是誤解?

    為免錯待“好人”,她特意差遣碧香在府內各處探聽,若真有所誤解,她有必要為她們解開這樁誤會.

    總是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不是更好嗎?

    然而,碧香探聽後的結果就是如同杭夫人和杭傲所說的,杭佩和蘭姨一樣,只有在杭老爺和杭夫人面前會做戲,其他時候都蠻橫霸道得如她們是杭家句正言順的主子之一,甚至還背著杭老爺、杭夫人,要下人們稱呼她們二夫人、大小姐。

    其實這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依血緣來論,她們也的確是杭家的主子,是杭府的二夫人、大小姐。

    可是,杭家列位主子們對待下人都很和氣,下人犯錯後的處罰也很平和,最多就是調去清洗幾天糞桶尿盆而已,錯小,洗個一兩天;錯大,就多洗上幾天,要是連續好幾日渾身上下都是糞尿味,臭得連飯都吞不下去,保證你以後再也不敢隨便犯錯了。

    唯有蘭姨母女對待下人格外跋扈,格外殘暴,頤指氣使不說,一個不順心就拿下人來出氣,又打又罵。

    聽說杭佩曾經活生生扭斷婢女手臂,又叫人打斷長工的兩腿,只因為他倆兩情相悅,要成親了,看得她眼紅;還有一次硬要把在杭府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僕人趕出府去,只因為老僕人不肯叫她大小姐。

    蘭姨也不遑多讓,府內的守夜狼犬對著她吠叫,她就認為狼犬不認她是主人,是看不起她,於是就把府裏十幾隻狼犬一口氣全毒死了。

    諸如此類種種,顯示蘭姨母女倆確實心狠手辣。

    至於杭龍,他最蠢笨,不管在誰面前都沒耐性做戲,隨時隨地都是那麼的任性野蠻,總是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神氣德行。

    然而,一旦步出杭府,誰都知道他只不過是通房丫環生的孩子,沒有吃他那一套,於是,在外面受了氣,他就回府把氣出在府內的下人身上,特別是伺候他的奴僕,沒有一天不被整得變豬頭的。

    難怪杭夫人要防備蘭姨母女倆,也難怪杭傲說杭龍是廢物。

    唉,為何不能珍惜眼前擁有的就足夠了?為何一定要奢求更多更多?為何不能明白,貪婪的心帶來的多半是不好的結果呢?

    “添福。”

    “三少奶奶?”

    “別再說了。”

    “是,三少奶奶。”

    雖然不甘心,添福仍順從地退到一旁,但目光依舊警戒性盯住杭佩,而琴思淚才剛對杭佩綻開親切的笑,還沒機會開口,杭佩就好象跟她不知有多相熟似的,親親熱熱的挽過手臂來。

    “我說三嫂啊,跟在身邊的下人不懂事是很辛苦的,要不要我幫你教訓教訓這個刁奴才?”

    教訓?

    是要打斷添福的手腳?

    還是乾脆一點,毒死他算了?

    琴思淚駭然一驚,“不用,不用,添福很能幹懂事的,”忙道,“不用教訓,不用教訓!”說完,已經嚇出一身冷汗了。

    “真的不用?”杭佩歪著腦袋,模樣天真得很,語氣卻令人毛骨悚然。

    “真的!真的!”琴思淚拼命搖頭,還擺手。

    “好吧,既然三嫂心軟,就饒過他這一回吧!”杭佩一臉“真可惜”的表情。

    琴思淚暗暗揮去滿頭冷汗,“呃,大妹,我要上婆婆那兒去,可要一同去?“

    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憎厭,杭佩故作幽怨的一笑。“不了,大娘不喜歡我,我就不去惹她老人家心煩了。”

    幸好!幸好!

    琴思淚悄悄籲出一口氣,“那我也不好勉強,我就自個兒上婆婆那裏去了,改天有空,我們再聊聊。”轉身,想逃之夭夭了。

    “等等!”杭佩硬扯住她。“三嫂,好不容易有機會,就現在聊嘛!”

    最好不要,再多聊兩句,恐怕伺候她的所有下人們都要被“教訓”了!

    “大妹,婆婆在等我呢,怎能讓她老人家等候?”

    “又不是沒人陪她,讓她等等又怎樣!”

    啊啊,這種話就大錯特錯了,不糾正不行!

    “你這麼說就錯了,大妹,為人子女者,理應……”

    “你又不是我親娘!”

    這話更是大大不肖!

    “大妹……”

    “喂喂喂,三嫂,你這就太過分了喔!”才幾句話就不耐煩了,杭佩板起臉,雙手叉腰,開始發飆了。“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跟你聊聊,你就這麼三推四拒的,怎麼?連你也瞧不起我嗎?”完全的一副斥責“下人”的兇狠姿態。

    沒想到她說變臉就變臉,琴思淚的柳眉不由皺起了一溜小結。

    “大妹,我並沒有那種意思,只是……”

    “沒有就坐下來跟我聊聊,不然……”杭佩冷哼三聲,不管是表情、眼神,還是口氣,百分之百的威嚇,看准了琴思淚是個“軟弱”的女人,不信她不怕。

    總之,今兒個非讓她……

    “不然怎樣?想耍什麼陰謀害我老婆?要不毒死她更省事?”

    冷不防出現第三個聲音,陰森森、冷冽冽的,在場四人都嚇了一大跳,各自轉頭張望,卻沒瞧見出聲的人,不約而同機伶伶地打了個哆嗦。

    光天化日之下活見鬼?

    膽小的人正打算轉身逃命之際,咻一下,眼前落下一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拎著行囊,滿身風塵的杭傲,眾人不禁又動作一致的猛拍胸脯。

    “可惡,也不先通知一聲,很嚇人耶!”杭佩咒?。

    “姑爺,你嘛好啊,又不是鳥,幹嘛老是飛來飛去的嘛!”碧香抗議。

    “就是說咩!”添福不敢堂而皇之的抱怨,只好附和。

    “嚇死人了,原來是夫君!”連琴思淚也想說兩句,但又“不敢”。

    嫁夫從夫,夫君要嚇死她,她也得乖乖的被嚇死!

    “對不起!對不起!”杭傲立刻丟下行囊,上前一步圈住老婆,憐惜地拍撫她的背,“好幾天沒見著你,好想你啊,所以直接就飛了進來,沒想到會嚇著你,怎樣?”另一隻手擔憂地撫向她隆起的小腹。“孩子沒事吧?”

    “只是稍微嚇了一跳而已,沒事的,夫君。”見他滿眼自責,一臉愧疚,琴思淚忙柔聲安撫他。

    “真沒事?”

    “沒事。”

    “那就好。”杭傲松了口氣,寶貝兮兮地摟緊了她,再轉注杭佩。“你又想幹嘛了?”

    依舊雙手叉腰,杭佩以對峙的神態面對杭傲。“要跟三嫂聊聊,不行嗎?”

    “你配嗎?”杭傲輕蔑地斜睨著杭佩。“還有,誰准你叫我老婆三嫂的?”

    “你是我三哥,我不叫她三嫂要叫什麼?”

    “你只不過是個通房丫環的女兒,配叫我們三哥、三嫂?”杭傲的語氣更是不屑。“要叫三少爺、三少奶奶,記住了!”

    聞言,琴思淚眉兒一皺,想說什麼,但心念一轉,又吞了回去,輕輕歎息。

    她知道,杭傲是故意的,杭佩委實太跋扈了,有人壓制她還如此囂張,要是沒人壓制她,恐怕她要做杭府裏的武則天了!

    “我偏不,怎樣?”杭佩滿不在乎地道。

    杭傲兩眼一眯,“那我就得提醒老爹一下,趕過完年,你就十九了,再不嫁就嫁不出去啦!”不懷好意的勾起嘴角。“啊,對了,這趟出門,我碰上了胥城的宋老爺,還有陽泉的秦員外,聽說他們都想找個通房丫環呢!嗯哼,該挑誰呢?”

    就知道他想把她給人做通房丫環!

    杭佩臉色大變,開始恐慌了。要是在以往,她敢肯定杭老爺絕不會聽進這個不肖子一字半句,但現在,在杭老爺有意要把家業交到杭傲手上之後,搞不好杭老爺就會聽他的了!

    不,她不要!

    “我不嫁,打死都不嫁!”拉著尖嗓門叫著跑走了,她驚恐地逃去向娘親求救了。

    就知道她最怕這件事!

    杭傲樂不可支的哈哈大笑,摟著老婆轉身回傲苑。“走吧,回房去,我得先慰勞一下自己多日不見你的相思苦。”

    琴思淚遲疑著。“但妾身得到婆婆那兒……”

    腳下一頓也沒頓,“添福!”杭傲頭也不回地大吼。“去跟夫人說一聲,我回來了,老婆被她佔據了好幾天,該還我了!”

    後頭,添福竊笑。“是,三少爺!”

    “還有碧香,去廚房吩咐一下,速速備上酒菜來,姑爺我一路緊趕,連停下來啃兩口餑餑都沒有,快餓死了!”

    “是,姑爺,碧香這就去。”

    “出去後記得關門啊!”

    “咦?”

    “姑爺我上頭這張人嘴餓,下麵那張嘴更“餓”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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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8:2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杭傲回來了,杭姵也就沒辦法從琴思淚那裏想辦法,只好放棄這條路,另想法子,幸好年底的時候,杭老爺都在忙打算盤計總帳,沒空理會她那種“小事”。

    畢竟,她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通房丫環的女兒。

    很快的,到了除夕,往年的團圓年夜飯,杭傲總是好像有螞蟻在咬他屁股似的坐不安寧,吃不到片刻就一溜煙不見人影,去找他那票狐群狗黨胡鬧去了,起碼要過完元宵之後才會回來。

    但今年,沒有螞蟻咬他屁股,也沒有釘子紮了他哪里,一頓年夜飯,他從頭到尾乖乖的坐在椅子上,除了忙著為琴思淚夾肉夾菜之外,就是殷勤地為她剝蝦剔魚骨頭,還有舀湯舀魚翅,就差沒喂進她口裏,再替她動嘴動牙齒。

    “傲兒真是孝順啊!”杭夫人笑吟吟地。

    “那當然!”杭傲當仁不讓地挺挺胸脯。

    杭夫人笑意漾深。“對你老婆。”

    杭傲呆了呆,繼而聳聳肩,面不改色,“我說的也是我老婆啊!”還洋洋得意的對琴思淚擠眉弄眼。“保證是最道地的二十五孝!”

    琴思淚不禁嬌靨通紅。“夫君!”

    眾人失聲大笑,就連杭老爺也特別開心,因為……

    “傲兒,你的生意做得怎樣?”

    “很順利啊!”杭傲漫不經心地回道,埋頭繼續剝大蝦子“孝敬”老婆。“過完元宵,鹽斤就要上路了,路子也拉好了,沒問題!”

    “這麼快?”杭老爺十分驚訝。“不過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啊!”

    “不然要多久?”杭傲反問。“只要找對了人負責,之後就把一切丟給他們去幹,自然快,還輕鬆得很呢!”還有,老爹的名字也很好用,這點他沒說出來,免得老頭子太得意了。

    杭傲說得理所當然,杭老爺與杭夫人聽得相互對覷一眼,滿意的笑意在眼底衍生。

    果然有能力,夠魄力!

    “那麼,你打算做個單純的鹽商嗎?”

    “那多無聊!”杭傲嗤之以鼻地道。“等賺了錢,我打算再到南方去買兩座茶山。”

    “茶葉?”杭老爺摸著下巴頷首。“嗯嗯,茶葉應該有賺頭。”

    “還有,咱們西北方藥材皮毛最多,而南方綢緞布匹多。”杭傲一邊說,一邊喜滋滋的吃下老婆喂給他的蟹肉。“如果南北兩方都有鋪子,那麼從北方運藥材皮毛到南方去賣,回程時再從南方批綢緞布匹到北方來賣,就等於賺雙倍了。”

    “沒錯!沒錯!”杭老爺同意的猛點頭。

    “此外,我覺得我們應該到京城裏去發展,要知道,能夠跟朝廷官員拉攏上關係,對我們有利無弊。”

    “說的也是。”

    “總之,真要做就做大的,小家子氣那一套我沒興趣!”

    “那麼……”杭老爺又在摸下巴了,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意氣風發的兒子。“不用等賺錢了,你要多少資本,我都可以先借給你,如何?”

    “這麼大方?”杭傲懷疑地回瞪杭老爺。“什麼陰謀?”

    杭老爺展開一派無辜的笑臉。“讓你去做生意,總好過你閑閑無事到處去惹是生非吧?”

    眉梢子一揚,杭傲本待嗆回去,但腦筋一轉,定住了,眯著眼思索片刻。

    “好,可以,不過我也不想占老爹你的便宜,就算是我跟老爹你的錢莊借錢,利息照算,同意嗎?”

    “成交!”

    杭傲頓時眉開眼笑,因為他可以賺更多的錢給老婆“揮霍”了。

    杭老爺卻比他更得意,向來聰明過人的兒子,為了寵愛老婆,輕而易舉的落入他的陷井中了,一步一步的,他會讓兒子愈陷愈深入,直至滅頂。

    屆時,他就可以把杭家交給杭傲了。

    他也知道,要是開門見山的直說要把家業交給杭傲,杭傲肯定思考一下都不會,直接的就給他打回票。

    因為杭傲不想被套住。

    他可以做自己的生意,開創自己的前途,但也隨時隨地都可以中斷,既然是屬於他自己的生意,愛做不做都隨他;而若是接掌家業的話,他只能一直往前,不能後退,也不能停滯不動,更不能放手讓他中斷,連休息一下都不行。

    以他的個性,他肯定會受不了的。

    因此,杭老爺只好耍奸詐的手段,迫使杭傲不得不接手,誰讓杭傲是最有能力接掌家業的人呢!

    算他倒楣!

    團圓的除夕年夜飯就這樣快快樂樂的度過了,杭家每個人都吃得開心,他們開心,發下的紅包就比往常任何一年都要來得大包,所以,連下人們都很開心。

    除了蘭姨和杭姵、杭龍。

    他們連年夜飯都沒資格上大桌去吃,只能母子女三個人窩在蝶苑裏自個兒吃自個兒的,冷冷清清、淒淒涼涼的,還得用手去硬拉臉頰肉才扯得出笑來。

    “可惡,連翠喜母女三人都可以去吃,為什麼我們就不行?”蘭姨愈想愈恨。

    明明是她先跟了老爺的,後到的翠喜卻先她一步被扶上妾室,成為名正言順的二夫人,太沒天理了吧?

    “那個不重要啦!”杭姵壓根兒就不在意那種事,反正女孩子家早晚都要離開娘家的,嫁到婆家去之後可不可以橫行霸道,那才是她關心的。“重要的是,明兒我就十九了,怎麼辦啦?”

    這是杭傲在無意中“提醒”了她的,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及笄後就會陸續嫁出去了——除非沒人上門提親,要是拖到上二十,就變成沒人要的老小姐了。

    而今她都十九歲了,已經在老小姐的邊緣地帶了,再不嫁就真的沒人要了。

    但若現在要嫁,杭老爺有九成九是把她嫁給人家做妾,那她寧可不嫁,於是她就陷入眼下這種進退兩難的狀況了。

    既不能嫁,又不能不嫁。

    唯有杭龍,安靜得十分反常,如果不是蘭姨母女倆光顧著生悶氣、焦急,她們必定會注意到,杭龍顯得格外不安,一副大禍即將臨頭的絕望神態,欲言又止了好半天後,終於,他暗暗歎了口氣,又把烏龜頭縮回龜殼裏去了。

    還是先讓她們開開心心過完這個年,元宵過後,再來傷腦筋吧!

   

    年節時分的大街是最熱鬧的了,不管是大人或小孩,都想趁這個機會出去好好玩個痛快,吃喝嫖賭樣樣都行,保證玩到昏頭。

    但杭傲卻連一步也沒帶琴思淚出去。

    因為琴思淚挺著大肚子,既怕累了老婆,又怕擠傷了孩子,所以,杭傲寧願待在府裏和爹娘、哥哥、嫂嫂、妹妹們一塊兒擲骰子賭錢。

    趁這個機會狠削老爹、哥哥們一票,說不定就不用跟老爹借錢了。

    這是寵老婆的男人的心思,沒成過親的男人是不能理解的,特別是杭傲那票狐群狗黨,譬如秦浩,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打從成親那天開始,杭傲就“失蹤”了。

    明明早就約好成親翌日,他們就要上邊關去看人家打仗的說,結果,杭傲竟然放他鴿子不說,也不提八、九個月都沒音沒訊的,現在他都親自上門來了,居然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杭傲不在嗎?

    不,他在。

    那是為何不見他?

    因為他是“狐群狗黨”之一,都不幹正事的,杭三少爺現在忙得很,沒空陪他“胡鬧”!

    胡鬧?

    胡鬧?

    竟敢說他是胡鬧?

    “你們三少爺不見我?”他憤怒地問。

    “不見!”傳話的僕人也很爽快的回答。

    很好!

    “那我自己去見!”話落,在僕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就氣衝衝地往裏闖。

    既然是從小一起鬼混到大的,又多半是他來找杭傲居多,還常常住在這裏三、五個月,對他來講,杭府就跟他家一樣熟悉,三轉兩轉到傲苑裏去了。

    可是……

    “咦?你們三少爺呢?”

    “……”

    “不說?哼,本少爺自個兒去找!”

    秦浩整整找了半個多時辰,才在後花園裏新建的暖軒裏找到人,這時,杭傲還真的忙得很……

    “豹子,通殺!”杭傲興奮地狂吼。“來來來,給錢,給錢,快給錢!”

    “你出千!”向來細心的杭儒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在他輸了將近二十萬兩之後。“不然怎麼老是豹子?”

    “對,我就是出千,怎樣?”杭傲很大方的承認。“二哥你也拿我沒轍,因為骰子沒問題,是少爺我擲骰技術高明!”師父大人教他的。“告訴你,我整整苦練了七年了呢!”

    “那誰要跟你賭?”杭昇啼笑皆非。“不玩了!”

    “不玩?”杭傲冷笑。“不玩我就放火燒了你的昇苑,讓你今年旺個夠!”

    “耶?”杭昇又氣又好笑。“哪有這樣的,爹,還不快管管你兒子!”

    可是杭老爺就跟其他人一樣,笑到快掛了,哪有空管這種“閒事”。

    打從杭傲懂事開始,這是頭一回,他乖乖的待在府裏和家人一塊過年,人家守歲,他也守歲;人家放鞭炮,他也放鞭炮;人家磕頭拜年討紅包,他也磕頭拜年討紅包,像一般人一樣過正常的年,而不是年夜飯都還沒吃完就溜出門不見人影,到處去惡作劇搗蛋。

    就算要輸個幾百萬兩給他,杭老爺也心甘情願。

    “老爺,我沒說錯吧?”杭夫人悄聲道。

    “沒錯,沒錯,果然是個有幫夫運的媳婦兒!”杭老爺笑呵呵的合不攏嘴。

    幸好!幸好!

    幸好他聽從杭夫人的勸告,沒反對讓剛進門的媳婦兒留下來,誰也沒料到,原先打算要把她休回娘家去的媳婦兒,竟會帶給杭家這麼大的轉變。

    浪子回頭金不換。

    雖然兒子的個性沒變,心性卻轉變了,一個他早已決定要放棄的不肖子,在不到一年,不對,是不到半年之內,就變成一個有前途,有魄力的年輕人,怎能不教他開心得想掉淚呢?

    “夫君,你……”琴思淚也笑得直掩嘴。“放過他們吧!”

    “那怎麼成!”杭傲卯起來搖頭。“我做生意的資本,就靠他們啦!”

    琴思淚失笑,也不再多說了。

    其實她也看得出來,杭傲雖說是在削他們的錢,可也是在逗大家開心,帶動起年節時的歡樂氣氛。

    這一點,也讓她覺得他確實是個很有能力的男人,難怪公公要把杭家交給他。

    “好了,快下,快下,下好離手,少爺我要……”

    “他媽的,還說什麼你在忙,原來在忙賭博!”

    “呃?”

    杭傲愕然轉首,循聲望去,只見秦浩一臉憤慨地步入暖軒裏來。

    “唉?你怎麼進來了?”

    秦浩沒有回答他,逕自先笑吟吟地向杭老爺等人拜年問安,該有的禮節都做足了之後,才又換上原先那張憤怒的臉面對杭傲。

    “還說你在忙,明明……”

    “我是在忙啊,忙著‘賺’生意資本啊!”

    眾人轟然大笑,秦浩一陣愕然,琴思淚笑著推推杭傲。

    “夫君,好友來拜年,怎能不招呼呢?”

    杭傲瞟她一眼,歎氣。“好吧,你先幫我看著‘場子’,別讓它冷了,我去招呼朋友。”

    “妾身?”琴思淚呆了呆,看看骰子,再看回他。“但妾身不懂,會輸的!”

    “沒關係,我會出老千,再贏回來不就行了!”

    “……”

   

    傲苑的書房裏。

    “坐吧!”

    杭傲招呼秦浩落坐,後者卻只忙著解疑惑。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

    秦浩不耐煩地翻了翻眼。“打從你成親後就不見人影了,究竟是怎樣?”

    慢條斯理地在書案後落坐,杭傲懶洋洋地目視秦浩。“我娶老婆了嘛,得顧著老婆呀!”

    顧著老婆?

    這話真令人發毛!

    “我不懂,你不是說……”

    “那是成親前。”

    成親前?

    也就是說成親後就不一樣了?

    為什麼?

    “可是我聽說那女人……”

    “別說!”杭傲驀然大吼一聲,連人都跳起來了,怒容滿面,眼神兇惡。“你敢說那種我不想聽的話,朋友就沒得做,我還會親手掐死你!”

    親手掐死他?!

    秦浩駭得腳步連連一直倒退,直至背脊貼上牆壁。“你你你……你究竟是怎麼了?”他們是最要好的至交啊,這二十年來的交情都是假的嗎?

    心酸啊!

    見秦浩果然不敢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杭傲滿意的再把屁股放回椅子上,“我老婆是我的心肝寶貝,懂嗎?”一提到琴思淚,他的表情就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透著明顯可見的深情。“雖然大了我五歲,但她是清清白白嫁給我的。”

    清清白白?

    但傳聞不是說那女人……

    啊啊,有隱情是嗎?

    秦浩有點瞭解了。“所以,你是對她一見鍾情?”

    杭傲頷首。“可以這麼說。”

    不可思議,就剛剛在暖軒所見,那個女人——杭傲的老婆是挺秀氣、挺嫻雅的,但並不美呀!

    杭傲是迷上了她哪里了?

    “所以,你才會轉變成一個賢夫良父?”

    “也沒錯。”

    “所以……”秦浩深思地審視杭傲那副“有妻萬事足”的模樣。“你找到你要走的路了?”

    杭傲雙眼一亮,“對,我找到了!”眉開眼笑。“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

    秦浩呆了呆。“呃?”

    賺很多很多的錢?

    他怎地不知道杭傲這麼貪財?

    杭傲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沒辦法,我老婆很愛‘揮霍’的,恐怕我賺一輩子都不夠她花的!”

    他老婆?!

    “咦?”秦浩目瞪口呆。

    “去年我還跟我老爹借了兩百萬兩給她花,但還是不夠……”

    兩百萬兩?!

    “耶?”

    “不到半個月就花光光了呢!唉,真沒想到……”

    花錢如流水?!

    “……”

    “賑災竟是那麼的花錢,兩百萬兩連一半的災民都幫不了,所以我得賺更多更多的錢,要儘量幫到所有的災民,不然我老婆會吃不下飯的,她吃不下飯,我就好心疼好心疼,結果,我也吃不下飯了!”

    賑災?

    秦浩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所以,你打算做個大善人?”

    “不對,不對!”杭傲搖頭否認。“我只是要賺錢給我老婆花,大善人是我老婆,你都不知道,她的心有多軟,一看到乞丐,她就想帶回家養,你沒注意到嗎?平陽城裏少了好多乞丐,都被她帶回府裏來啦!”

    原來是個善良過頭的女人。

    那也無妨,可惡的是……

    “為什麼不叫上我?”秦浩恨恨道。“從小到大,除了你去練武之外,有哪件事我們不是一塊兒做的?”

    “因為……”杭傲慢吞吞的說。“你跟我一樣,得靠你自個兒想通。”

    想通什麼?

    秦浩怔了怔,張口要問,但聲音還沒出來,兩片嘴皮子又合上了,若有所思地攢起了眉宇,認真思索。

    他跟杭傲一樣?

    也對啦,他跟杭傲的個性確實差不多一樣,但要說是不一樣,也的確是不一樣的——環境不太一樣。

    秦家並不如杭家這麼豪富,但秦老爺妻妾成群,兒女一大票,秦家的生意根本輪不到他這個排行十四的庶子來插手,所以,他也跟過去的杭傲一樣,糊裏糊塗的混一天算一天。

    其實他也想做什麼事的,可是……

    要做什麼呢?

    不知道!

    直到現在……

    徐徐勾起嘴角,秦浩笑得好不曖昧。“我說杭傲。”

    杭傲雙眸警戒的眯起來。“幹嘛?”

    “我來幫你吧!”

    “什麼陰謀?”

    “是你自個兒說的呀,恐怕你賺一輩子都不夠你老婆花的,所以呢……”

    “怎樣?”

    “咱倆合作,跟她拼了!”

    “拼?”

    “看是嫂子花錢厲害,還是咱倆賺錢更厲害啊!”

    杭傲呆了一下,驀而放聲狂笑。“說得好,跟她拼了,就不信咱們兩個大男人拼不過一個小小的女人!”

    秦浩笑吟吟的。“對,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過……”雙目一凝。“要知道輸贏結果,可得花上一輩子時間喲!”

    “那就一輩子呀!”秦浩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怕你不成!”

    “好!”豪情萬丈地大喝一聲彩,杭傲起身大步走向秦浩,一掌重重拍落在唯一真正稱得上是至交的好友肩頭上。“那就讓咱們兄弟倆合作一輩子,準備堆砌金山銀海吧!”

    秦浩眥牙咧嘴地揉著被杭傲拍痛的肩。“沒問題,兄弟!”

    “絕不讓我老婆說出‘錢不夠用’那種話!”杭傲狂放地道。

    “絕對不行!”秦浩大聲附和。

    “那走!”

    杭傲忽地轉身就走,還拖著一時轉不過腦筋來的秦浩。

    “咦?上哪兒?茅房?那也不必拖著我呀!”

    “去挖老頭子的金庫,‘賺’本錢啊!”

    “呃?”

    兩人大笑著走出書房、走出傲苑,沒注意到琴思淚和碧香主婢倆,各自捧著上置酒菜的託盤,悄悄立在書房外的隱蔽處,琴思淚原是送酒菜來給他們用的,卻躲到這兒來了,因為聽到他們的對話。

    眸中閃著感動的淚光,她輕輕歎息。

    這就是男人嗎?

    是的,這就是男人!

    她的夫君,杭傲,他永遠都會小她五歲,這是改變不了的,但是,不管他是幼稚或成熟,他不時會表現出一些特別的言行,讓她恍悟——

    啊,原來男人就是這樣的!

    不關他是幼稚或成熟,也不關他的個性如何,而是,男人就是如此了,不管他是幾歲,他,早已經是個男人了!

    “小姐。”

    “嗯?”

    “姑爺還真豪邁呢!”

    “他是個男人啊!”

    這一年,琴思淚嫁入杭家的頭一回年節,是杭府有史以來最歡樂的一個年,然而,元宵一過,一椿椿災難也陸續降臨了……

把生活的點滴記錄在網誌裡,在未來慢慢回味今天的經歷和感覺
       



待續
    曾經,他問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是,不在意,當時,雖然名為丈夫,但他對她而言,只不過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而已。

    而今,在她的心中,他已經不是一個頑皮的小弟弟了,而是她的男人。

    一個憐惜她、疼愛她、寵溺她、在她心中鏤刻下無怨無悔的款款深情、濃濃熱愛的男人。

    現在,倘若他再問她在不在意他有其他女人?

    她的回答依舊會是不在意,而她也是真的不在意,因為她不貪心,她的欲望只有一點點。

    只要能夠陪伴在他身邊,於願足以。

    就算他有一百個妾室,一百個通房丫環,就算他不愛她,甚至不喜歡她,她也不在乎。

    只要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或許老天爺認為她得到的已經太多了,因此,連這麼一點點小小心願也無法成全她。

    所以,她和他註定要分離。

    一連串的禍事陸續降臨杭家,然後,就在他遠赴藏邊為公公尋找解藥的時候,她被逼發下了毒誓——

    離開杭府,這一生,她都不能夠再回來了!

    於是,拋下嗷嗷待哺的女兒,沒有和任何人道別,帶著碧香和添福,還有滿面淚痕,她悄悄地離開了杭家。

    思淚,思淚,相思情淚。

    絲淚,絲淚,情絲系淚。

    天涯海角,何處才是她的歸宿呢?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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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9:25 |只看該作者
情絲淚(下)
第一章

  北方的冬天是很冷的,尤其是對生長在南方的人而言,沒下雪都冷得像在下大雪,一下起雪來大概會直接凍成冰柱,晶瑩剔透是不太可能啦,不過保證夠堅硬。

  然而,琴思淚絲毫沒有那種顧慮,暖炕熱呼呼的,還得鋪上好幾層墊被才不會燙人,屋裡四周到處是旺盛的火盆,炕幾上還有熱茶、熱湯、補湯,她不但不覺得冷,還有點熱,會沁汗珠兒呢!

  此刻,傲苑的暖軒裡,長長的炕榻上,琴思淚正安詳地縫製幼兒衣,一旁,杭傲也趴在那裡算帳。

  「老婆。」

  「嗯?」

  「妳說,一年大概要花多少呢?」

  「這……」停下縫針,琴思淚攢起秀氣的柳眉,細細思索。「說不得準的,得視天災情況而定。」

  「嘖,還真麻煩!」杭傲咕噥。

  琴思淚若有所思地瞅向杭傲。「夫君,妾身在想,也許……」

  話說一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迅速傳來,琴思淚下意識噤聲,與杭傲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納悶是誰在這大冷天裡,不去找個軟綿綿的娘兒們暖被窩,還有興致在外頭亂跑的?

  「少爺!少爺!」大吼大叫著闖進來的,原來是添福。「老爺要您……」

  「閉嘴!」杭傲吼得比他更大聲。「先把門關上,別讓冷風吹進來凍著三少奶奶了!」

  添福定住,飛快地轉身關上門,再回過身來,依然氣喘吁吁的。

  「少爺,老爺要您立刻上前頭堂廳去!」

  「幹嘛?」

  「竇家小姐懷了身孕,竇老爺帶著她闖上咱們杭府裡來鬧了!」

  可怕的靜默。

  冷不防地,杭傲一個虎躍跳下床來,怒吼,「那個臭娘兒們!」再回頭,表情立刻柔了下來。「老婆,外頭冷得很,妳別出去,這件事我會搞定的!」

  「夫君,你……」琴思淚戰戰兢兢地瞅著他。「在發火嗎?」

  一直以為杭傲只是性子暴躁而已,直到有一回,她去向大嫂、二嫂問安,閒聊之中,大嫂、二嫂不經意提起杭傲曾被杭老爺子惹火,因而放火燒屋的往事,連公公都因此而忌憚他好幾分,這已經夠她驚嚇的了。

  回傲苑之後,碧香又好奇地向添福詢問,於是,添福更詳詳細細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述說杭傲是如何如何的飆火,然後放火,又是如何的不許人救火,有幾個奉老爺之命不顧一切想上前去救火的僕人,還被杭傲折斷了手腳。

  當時要不是杭夫人親自趕來阻止,杭府八成會被燒得只剩下幾片破瓦供人緬懷瞻仰。

  萬萬沒料到向來溫柔體貼的夫君竟也有那樣凶狠的一面,琴思淚當場就駭出一身冷汗來,但也幸好只有在被惹火的時候,杭傲才會耍狠,不然大家都別想過安靜日子了。

  所以,別怪她會擔心,因為不得不擔心。

  杭傲怔了怔,失笑。「沒有,沒有,我沒有發火,只是很生氣。」

  「那就好。」琴思淚這才安下心來。

  「總之,妳乖乖待在這裡就好。」

  「是,夫君。」

  套上靴子,連大氅也沒披上,杭傲就直接開門要出去……

  「夫君。」

  杭傲回頭。「嗯?」

  琴思淚面現憐憫之情。「為了報復,竇家小姐就這樣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實在很傻,也很可憐,夫君就別太為難人家了吧!」

  唉,這女人真是!

  要是同情心也可以賑災,光是她一個人的同情心就夠賑上一百年的災都足足有餘了!

  「我知道了。」語畢,大步走出門外。

  放心,他絕不會「太」為難人家的,只會「用力的、狠狠的、絕不留情的」為難那個臭娘兒們!

  * * *

  就在杭傲暗暗詛咒竇艷梅祖宗十八代之際,其實,竇艷梅是很惶恐的,因為,她壓根兒不曉得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記得那日,她怒氣衝衝地從杭府裡出來,立刻上路趕回祈縣竇府,跟竇老爺表明願意嫁給那個南方糧商之子了,條件是要愈快愈好,最好明天就嫁,不然後天也行,隔個兩三天就太久了。

  但她說她的,也沒人聽她的,竇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怎能就那樣隨隨便便的把女兒嫁出去,於是等她真能嫁出去了,也是兩個月後的事了。

  而問題,就出在送親途中。

  再是遙遠的路途,在送親的途中,新娘應該是不能下轎的,就算真不得已要下轎打尖,也要躲躲藏藏地貓在客棧房裡頭,不能讓任何人瞧見的。

  但竇艷梅畢竟是個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算要出嫁了,她還是愈想愈不甘心,也愈想愈郁卒,郁卒得忍不住在轎子停歇於某個小城鎮時,竟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喝酒,還喝到醉得一塌糊塗,待她清醒過來,一切都完了,她已失去完璧之身了。

  是誰?

  完全不知,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是一個人或好幾個人都不清楚。

  起先,她是驚恐的、慌張的、不知所措的,但後來,她決定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杭傲身上去,對,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害」她的。

  所以,她賴定了杭傲,非他「負責」不可!

  然而,當她面對杭傲那雙嘲諷的、輕蔑的、鄙夷的目光時,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虛了,可是,心虛歸心虛,她依舊打定主意要他「負責」。

  只不過,她的打定主意並不如預期中那麼定,很輕易就被打歪了……

  杭傲背著手,歪著腦袋,「真是我嗎?竇大小姐。」懶洋洋地問。

  深吸一口氣,「就是你!」竇艷梅矢口咬緊了他。「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

  「是嗎?大概是我最近太忙,有點健忘了!」杭傲慢吞吞地踱出兩步。「我想請問,究竟是在何時何地呢?」

  「八月中秋剛過,在承天府的一處小城鎮!」竇艷梅說得煞有其事。

  杭傲微微一笑。「妳確定?」

  「十分確定!」竇艷梅用力點頭。「就在送親途中,絕不可能記錯!」

  「八月中秋剛過,確定?」

  「確定!」

  「承天府,確定?」

  「確定!」

  「無可置疑?」

  「無可置疑!」

  「那就怪了!」杭傲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沉吟。「去年八月中秋前後,我正在河南府賑災,又如何分身去承天府呢?」

  竇艷梅呆了呆,臉色大變。「你騙人!」

  「不信?」杭傲笑吟吟的。「沒問題,我起碼可以找到千百上萬個人作證,全都是災民,跟我毫無關係,絕不可能為我作假證的。」

  「那……那……」竇艷梅無措地回眸偷覷一下滿臉狐疑的竇老爺。

  「如何?」杭傲一派和善的微笑。

  「是……是我記錯了……」

  「哦?」

  「應……應該是中秋前一個月,」倉促間,竇艷梅只好臨時再掰個時間出來,也沒時間去細思那個時間點有沒有問題了。「對,就是那時候!」

  「中秋前一個月?」杭傲很客氣的請教。「在哪裡?」

  「在……在……」竇艷梅兩顆眼珠子骨碌碌亂轉。「太原的廟會上!」

  「原來如此。」杭傲不氣不惱,依然一副和氣生財的模樣。「那麼,這次不會有錯了?」

  「絕不會!」

  「肯定?」

  「百分之百肯定!」

  「這也很奇怪呢!」杭傲又開始摸下巴了,「去年中秋前一個月,我天天帶著老婆在平陽城裡外到處玩,又哪有空跑到太原的廟會去逛呢?」疑惑的眼神很有禮貌的註定竇艷梅,「平陽城所有的老百姓都可以為我作證!」再追加一句。「妳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沒有人願意為我作假證的!」

  嘻嘻嘻,沒想到做個令人討厭的人還有這種「好處」呢!

  竇艷梅又傻住了,愈來愈慌張,因為她感覺得到,身後的父親也開始冒出懷疑的怒火了。

  「那……那是去年的端午……」

  「竇大小姐,」杭傲很誇張的嘆了口氣,真的有點同情她了。「請問妳的孩子幾個月了?」算了,就依老婆的意思,饒過她吧!

  竇艷梅愣著嘴,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了。

  聽到這裡,原還理直氣壯的竇老爺,已經知道女兒根本是在誣賴人家了,不由怒火高漲的一把捉住女兒的手。

  「對不起!」他向杭傲致歉,旋即轉身就走。「走,回去了!」

  「爹,可是……」

  「妳表哥,或是郭公子、楊公子,妳自己挑一個!」

  「不要,明明是杭……」

  「閉嘴,妳還想在這裡丟人現眼嗎?我可沒這種臉陪妳繼續胡鬧!」

  「爹……」

  竇家父女倆爭爭吵吵的聲音很快就聽不見了,杭傲聳聳肩,瀟灑的朝純看熱鬧的爹娘和兄嫂們揮揮手。

  「好了,事情解決了,我回傲苑去抱老婆取暖囉!嘖,這兩天真的很冷呢!」

  杭老爺與杭夫人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雞飛狗跳,沒有驚濤駭浪,也沒有天崩地裂,沒有人間毀滅,這樣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啦?

  呿,真沒趣!

  還有蘭姨和杭姵,她們也特地跑來看看能不能抓到杭傲一兩條小辮子,這麼一來,她們就有藉口要挾杭老爺給她們好處了。

  誰知雷聲大雨點小,別說小辮子,連根發絲也抓不到!

  哼哼哼,就饒了他這次,這回不行,總還會有下一回,非抓到那小子的把柄不可!

  她們沒料到,先出問題的倒是她們自個兒……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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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22 01:39:48 |只看該作者
實在太丟臉了,十天後,竇老爺就把竇艷梅嫁出去了,偷偷摸摸的,沒放半張帖子,也沒請半桌喜宴,甚至沒半個外人知道。

  至於嫁給誰呢?

  由於竇艷梅始終堅持非要杭傲「負責」不可,竇老爺便徑自替她做下決定,把她嫁給她表哥了,最起碼,她表哥是親戚,要再出什麼問題,也可以自家人關起門來討論就行了,免得更丟人。

  而郭承康,他可比竇艷梅更是一肚子惱恨,因為,醉奸竇艷梅的正是他。

  原是想先讓她嫁不成南方糧商之子,再去向她求親,這麼一來,已非完璧的竇艷梅定然會迫不及待的應允他。

  豈料,一場場陰謀到最後依舊是一場空,竇艷梅還是嫁給了別人,當他知道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再也來不及輓回了,恨得他當下就跳上馬進戰場,把怨氣出到敵人身上去了。

  不過,這也是他家的事,與其他人不相干了。

  現在,杭傲只擔心一件事,纖纖細細的琴思淚,挺著一顆愈來愈大的西瓜,看上去好不辛苦,他真是心疼死了。

  「老婆,妳不要老是起來到處走動嘛,要什麼,吩咐碧香就行了呀!」

  「是夫人說的啦,」小心翼翼地扶著琴思淚,碧香一邊替主子解釋。「現在多走動,生產的時候反而比較好生嘛!」

  「會嗎?」杭傲歪著腦袋打量琴思淚,在他看來,只會愈來愈辛苦而已。

  「夫人是過來人,說的經驗談自然可靠。」

  杭傲沉默片刻,忽地跳起來跑出去。

  「那我得去問個仔細!」

  眼看杭傲話一說完就火燒屁股似的一溜煙跑掉,碧香不由失笑,因為杭傲就像個小孩子一樣,總是說風就是風,說雨就是雨的,另一方面,她也替主子高興。

  「姑爺真的很疼愛您呢,小姐!」

  「我知道。」琴思淚滿足的漾笑。

  除去為了生意而不得不出門之外,杭傲幾乎時時刻刻都陪伴在她身邊,跟前又跟後,就像只老母雞一樣盯緊了她,不管她有缺什麼或想要什麼,就算是不缺也沒必要的東西,他都會立刻去弄來,只為討她歡心。

  和現在比較起來,在何家的那八年裡,如今想來,其實她是很寂寞的,雖然何家的公公婆婆疼愛她,但只能窩在自己的院子裡過日子,彷彿被關禁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那種日子雖然平靜,卻好孤單。

  當時不覺得,只以為平靜也是一種幸福,然而,現在要她再回到那種日子,光是想象,她的心就會顫抖。

  不曾飛翔過的金絲雀,會以為關禁在籠子裡就是正常的。

  但曾經飛翔過的金絲雀,一旦被關進籠子裡,只能看著自由的天空,渴望飛翔的幸福,這種殘酷的折磨,很快就會奪走牠的生存意志。

  因此,野生的金絲雀是關不得的,否則牠很快就會失去生命了。

  而她,在杭傲的引導之下,品嘗到了飛翔的快樂,體會到自由的幸福,這時再剝奪她的自由自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只知道,她絕不可能再找回過去的平靜了。

  是她變貪心了嗎?

  「三少奶奶,您的信。」添福送來一封信函。

  是娘家來的家書。

  如同以往,琴思淚看完後總是一臉哭笑不得的無奈,張嘴想說什麼,出口的卻是一聲啼笑皆非的嘆氣。

  「怎麼?老爺和大少爺還是不相信嗎?」碧香了解地問。

  「他們始終以為我只是在安慰他們。」琴思淚頷首,苦笑。

  自送親回去的人口中,琴老先生得知琴杭雙方都上了金媒婆的大當,頓時後悔莫及,即刻送來家書向女兒道歉,早知如此,就不要逼著她再嫁。

  琴思淚立刻回信告訴爹親,她過得很幸福,請不必擔心。

  然而,無論經過多少封書信往來,琴老先生始終以為女兒說得再是好聽,都只不過是在安慰他而已,其實她過得不知有多辛酸,說不定天天被杭家公婆欺凌,又被夫君虐待,苦不堪言。

  這種令人哭笑不得的認定,總讓琴思淚不知如何是好。

  「老爺是關心小姐您嘛!」碧香指出事實。

  「但他們甚至不相信我懷了身孕,還說我是為了安慰他們而說謊,雖然他老人家對我的孝心很是欣慰,可是說謊畢竟是不對的,不應該再繼續下去了。這……這……」琴思淚喃喃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這種事也能說謊的嗎?」

  這就太可笑了!

  碧香失笑,忙又硬吞回去。「等小姐生下孩子之後,再請姑爺陪您回門一趟,這不就行了!」

  「但我恐怕夫君沒空,他還有生意要照顧呢!」

  「放心好了,對小姐您,姑爺根本就是萬靈菩薩:有求必應,沒問題的!」

  琴思淚遲疑一下,「可是,爹還說……!」才說幾個字,又想到什麼似的一驚噤聲,下意識往門外探兩眼!杭傲還沒回來,松了口氣。「爹說,倘若我又被休回家,他也不會再勉強我嫁了,大哥會照顧我一輩子的。甚至……」

  又停住了,再次往門外探,這回非常謹慎的確認杭傲確實還沒有回來,她才敢往下繼續說,聲音也壓低到只有碧香聽得見。

  要是讓杭傲聽到了,她真不敢想像他會有何反應?

  燒屋?

  還是燒人?

  「爹也說,表哥還在等我,他不在意我被休過幾次,」她細聲道。「如果我願意的話,嫁給表哥做妾也是可以的,只要表哥是真心疼愛我的就行了!」

  「哇!」碧香驚嘆。「這要是讓姑爺知道了,姑爺非鬧得驚天動地不可!」

  「所以,」琴思淚認真點頭。「絕不能讓夫君知道!」

  說來可笑,杭傲連自己親娘的醋都吃,向公婆晨昏定省是媳婦的責任,但每一回她要上靜苑時,杭傲就會不滿地嘟嘟嚷嚷的。

  「我就知道妳疼老娘比疼我多!」

  「……」

  她能說什麼呢?

  如此幼稚的言行,卻讓她深深感受到杭傲對她的那份癡迷的心,他的人是年輕的,思想是老練的,感情卻像個孩子似的極為純真又任性,霸道的想要占據她一整個人,還有她的每一時、每一刻,就算只是她的一絲頭髮,他都不願與人分享。

  說她不高興是假的,但他的任性霸道也的確使她增添了許多困擾。

  然而,這種困擾也是甜蜜的,使她心動的男人是如此的眷戀她,怎不令人喜悅在心呢?

  如今,她又「老」了一歲,已然是二十六歲「高齡」了,他卻不僅使她變貪心了,更讓她不時忘了自己的年歲,彷彿情竇初開的少女,竟興起向他撒嬌的衝動,這種幼稚的心態,總是在尚未付諸行動之前,就先嚇壞了她自己。

  爹要是知道了,定然會斥責她不知羞恥的!

  不對,這與羞恥無關吧?

  那是……

  沒規矩?

  呃……這跟規矩又有何關係呢?

  不知禮?

  又是哪一項禮條扯上這了呢?

  莫非是……

  「老婆,快,快!」

  忽爾,杭傲的人影宛如箭矢般地,咻一下射進屋裡來,隨手取了一件大氅為琴思淚披上,就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往外走。

  「娘請了個說書的來府裡,說是要講《桃花扇》,就等我們了,快走吧!」

  瞧,只要是有趣的事兒,他總不會忘了她,不,是第一個就想到她,然後非要她跟著去開心一下不可。

  琴思淚不覺輕輕嘆息,她是滿足的嘆息,卻聽得杭傲一陣驚慌。

  「怎麼了,老婆,哪裡不開心了?不想聽說書嗎?」

  「不,妾身只是……」她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好開心、好滿足!」

  杭傲鬆了口氣,「唉,說清楚嘛!」喃喃抱怨,「差點沒嚇死我!」低頭看看她的大肚子,再見她秀秀氣氣地踩著細碎的蓮花步,斯斯文文的像蝸牛一樣爬,也跟著嘆了口氣。

  「太慢了,還是這樣吧!」說著,乾脆打橫將琴思淚抱起來,提氣縱身飛上屋頂。「這樣很快就到了!」

  呼一下就被帶到空中去,頓時嚇得琴思淚兩條粉臂緊緊圈摟住他的頸子。

  這……這……嫁雞隨雞「飛」,嫁夫從夫「走」,夫君的意願一定要服從,可是這種事,她能不能小小抗議一下呢?

  她不是嫁雞,而是嫁夫,可不可以不要飛?

  就在杭傲與琴思淚兩人緊「貼」在一起,「你儂我儂」地從傲苑飛往靜苑而去之際,驀聞自蝶苑方向隱隱傳來一道尖銳的怪叫聲,他們不由疑惑地相對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一個繼續飛入靜苑裡去,一個更卯起來死緊地摟住某人的頸子。

  蝶苑裡的事,他們插不上手。

  * * *

  「你說什麼?」

  這就是蝶苑裡傳出的那道尖銳得足以劃破大理石的驚聲怪叫,發出那道怪叫的是蘭姨,而承接那道怪叫的是杭龍。

  「我……我喝醉酒,把……把姊姊給賭輸掉了!」

  把杭姵給賭輸掉了?

  蘭姨與杭姵難以置信地瞪住他好半晌,猝然不約而同揚臂甩出巴掌,一個甩右邊,一個甩左邊,恰恰好可以把杭龍的臉打成一張扁扁的餡餅,沒餡兒的。

  那顆腦袋裡頭根本沒有腦子可以做餡兒。

  「你這孽子!」

  「竟敢把我輸掉!」

  杭龍狼狽的被打趴在地上,也不敢爬起來。「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你你……」蘭姨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還說什麼是不是故意的,你幹嘛要賭人,就不能賭錢就好嗎?」

  杭龍腦袋垂在胸前,好像斷掉了似的。「人家不肯跟我賭錢嘛!」

  「為什麼?」

  「因……因為在那之前,我還欠下了十多萬兩……」

  蘭姨驚嚇得猛抽氣。「十多萬兩?!」

  杭姵更是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

  「天哪,你還真是個爛賭鬼耶!」

  不但欠下賭債十多萬兩,還把親姊姊都給賭輸掉了,這樓子桶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天哪,這下子麻煩大了,」蘭姨頹然坐到椅子上,惶然地手扶額頭。「上回妳爹就警告過了,再要有妳弟弟的賭債、酒債,就拿我自個兒的珠寶首飾去賣了還債,別再找他了,他不管,可現在問題這麼嚴重,我又能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杭颯恨恨地踹杭龍一腳。「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蘭姨無力地問。

  「我先躲到舅舅家!」杭姵第一個就想到先自保再說。「等字據的時限到了,對方找上門來,爹不想管也不行了,最多就是拿錢抵人,這不就行了!」

  好辦法!

  可是……?

  「要是對方不肯拿錢抵人呢?」這也是很有可能的,說不定對方就是想做杭家的女婿,做杭家女婿的好處可是比實際拿錢更長遠。「果真如此,要知道,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信用兩字,字據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妳爹恐怕真會把妳給人家了!」

  「所以我才要躲啊!」杭姵以「妳真是蠢」的口氣說。「就算爹真要講信用,真要把我交出去,既然我人不在,他們也沒轍呀!」

  不可能這麼簡單吧?

  「但是……」

  「反正姊姊不在,還有妹妹在嘛!」杭姵不耐煩地提醒親娘。

  「妳是說……」蘭姨兩眼驀睜。「杭蕊?」

  「廢話!」

  「但杭蕊已訂親了,妳爹不會肯的!」

  年前,杭老爺就替杭蕊定下了親事,清明過後就要嫁出去了,就像她剛剛說過的,生意人講究的是信用,既已訂親,杭老爺絕不會毀婚的。

  「那就杭蓉囉!」杭姵滿不在乎地提出另一個「替代品」。

  「杭蓉?嗯嗯,說得也是……」蘭姨喃喃道,愈想愈有理。「橫豎他們不是要錢就是要人,要錢,杭家多的是,要人,就拿杭蓉去抵吧!」

  基本上,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她的寶貝女兒就行了。

  她的寶貝女兒可是要嫁到名門大戶裡去做正室大老婆的,怎麼可以糟蹋在賭徒痞子手上!

  「就是這樣!」杭姵點頭。「順便還可以把弟弟的前債清一清呢!」

  一語敲醒夢中人,「對厚,一舉兩得!」蘭姨猛拍大腿。

  杭姵好不得意。「沒錯,所有的麻煩一次就解決了!」

  「姵兒,妳真是太聰明了!」

  「那當然!」

  很不幸的,蘭姨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不知道她將會因杭姵的「聰明」而被打入冷宮,不然她一定不敢這麼開心的聽從杭姵的建議。

  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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