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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田中芳樹] 銀河英雄傳說(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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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7:42 |只看該作者
  「我方此時不得不認為同盟政府沒有維持治安的能力。因此,必須要用自己的力量來維
護事務官府的安全,以及帝國正當的權益。若有妨礙我方為維護自身安全所採取之行動者,
無論其所,一律以帝國公敵對待之,請知悉。」「如果事態超出了我等所能夠處理的範圍,
我等將主動向貴國提出要求,請貴國暫時等待到那時候。」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方希望能夠與同盟政府之最高責任者,評議會議長直接交涉。議
長在什麼地方呢?」
  當對方夾雜著嘲弄的口吻問到這個問題時,同盟政府就沒有辦法回答了。
  「巴拉特和約」當中強制規定,同盟得對任何破壞與帝國之間友好關係的人予以鎮壓。
這也就是「反和平活動防止法」訂定的原因。不過和約當中,並沒有任何條文規定凡觸犯反
和平活動防止法的犯人必須要交由帝國來處理。所以只要帝國軍以及高等事務官府的相關者
沒有遭到殺傷,那麼對方絕對找不到讓他們能夠加以干涉的正當理由。過去身為戰敗者的同
盟,如今反過來利用過去他們被強制接受的和約,以同盟的立場來說,無論如何一定要盡最
大的努力,在不失禮儀的情況下,阻止帝國軍的干涉。但是以雷內肯普的看法則是這樣的一
個難得、稍縱即逝的機會,就算被指控漠視和約的存在,也必須要加以掌握。
  無論如何,事實上的情形是雙方的視野會愈來愈狹隘,眼光所及的射程也變得愈來愈短
,不管是哪一個陣營,只要能夠將楊威利這個人掌握在自己手裡,那麼就將會是勝利者,這
個奇妙的共識竟獨立了起來,開始往下發展了。
  ***
  如果以楊本身的看法來評論這件事情的話,他或許會想說:「我也是風雲人物呀!」如
果混亂和錯亂的情況擴大的話,對同盟政府的治安維護能力,以及帝國高等事務官對於危機
的對應能力,將會是一個考驗吧。在事態沒有超過海尼森地表以前,選擇一個適當的時機讓
這場戲落幕,以平分秋色的形式,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在暗地裡悄悄採取對策,應該也是
一個解決方法。但是,同盟的政府首長列貝羅也好,帝國的高等事務官雷內肯普也好,都是
不可能採取這種厚顏戰術的人,所以只得認真地,拼命地朝目的地游去,落得最後摔落到瀑
布底下的悲慘結局。
  想著想著,楊竟然忘記了自身的處境,忍不住內心的同情,想要對雙方說一聲,真是辛
苦你們了。在這一場混亂的同時,楊也洞察到有一個促使這一場混亂持續擴大的要素,就是
他的部下們了。
  「不要再煽火了哪,先寇布你們這些傢伙。煽動專家,可不要做得太過火了。」
  就在楊於中央檢察廳的一個拘禁室內搔著頭的時候,那一道鋼鐵作成的門打開了,然後
走進來一個彷彿全身的皮膚都被印刷是「軍人」這兩個字的軍官。一絲不茍的髮型,與抿得
緊緊的嘴角。年紀看起來比楊還要稍微輕一點,是一名上尉階級的軍官。
  「時間到了,楊提督。」
  軍官的聲音和表情,與其說是沉痛,倒不如說是陰慘還要來得恰當一些。楊感覺到他的
心臟已經開始跳起了笨拙的舞步。最為悲慘的預感此時開始盛裝呈現具體化,正在企圖將楊
帶往一個太過於寒冷的國度。
  「我肚子還不餓啊!」
  「不是來送飯的。從今以後,您再也不需要擔心吃飯或者是營養的問題了。」
  當看到軍官的手掏出手槍的時候,楊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己的預測竟能如此正確地與事
實吻合,但是卻沒有絲毫的喜悅。
  「在這最後的一刻,您有什麼願望沒有呢?閣下。」
  「是啊,我希望無論如何能夠喝過宇宙曆八七零年份的白酒以後才死去。」
  聽到這句話以後,上尉足足推敲了五秒鐘之久。好不容易才理解過來的時候,臉上出現
了憤怒的表情。因為今年才不過是七九九年。
  「這種無理的要求礙難照辦。」
  楊本來想說,我早就知道了,不過還是忍住,轉而對他提出最根本的問題。
  「到底,我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上尉修正了一下的姿勢,然後非常嚴肅地以一種勸戒的口吻,開始教誨一名不甘心就這
樣死去的死刑犯。
  「只要你活著的一天,就會成為同盟致命的後腳筋。所以要請您為祖國捐軀。唯有這樣
的死法,才能符合您英雄的名聲。」
  「後腳筋對於人的身體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喔,這個比喻不好。」
  「楊提督,不要再廢話了。請您勇敢地迎向光榮的末日吧,如此才不辱您英勇的名譽。
雖然不肖,但卑職願助您一臂之力。」
  說話的人沉浸在極度的自我陶醉當中,甚至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但是聽講的人被強制要
接受自己所不願意的死亡,則是連一點喜悅或感激都沒有。當自己以雪白而非恐怖的情緒注
視著槍口地時候,或許只得自行將之解釋作覺悟了吧。上尉認真地作了一個深呼吸,伸直右
手臂將狙擊點對準楊的兩眉之間,然後扣下扳機。
  不過從槍所射擊出來的光線,卻穿過了虛無的空間,將對面的牆壁炸裂開來。光線所產
生的微粒子向四處迸散。由於這個意外的失敗,使得上尉驚愕的視線,好像在搜尋著已經被
他逼進絕路的獵物似地,將室內的空間縱橫地切裂開來,但立刻就固定在臺階上的一點。原
來楊在上尉開槍射殺前的一刻,連著椅子滾落在臺階上,避過了手槍所射出的光線。
  楊的行動,對於他的程度而言,可真是作得漂亮--事後知道他的人都這麼說道。不過
他也只是逃進了死衚同裡罷了,一旦連椅子跌落到臺階上,動作就不可能比剛剛還要敏捷了
。看著暗殺者臉上所顯露出來的殘忍表情,楊所能想到的是,到了最後只不過是將死亡的場
所垂直往下移動到比剛才大約低一公尺的地方而已。
  「真是難看哪,閣下,這難道就是被稱作是『奇蹟的楊』的那個人嗎?」
  楊一面往下看著死亡的深淵,一面感覺到自己真的生氣了。正當他想要回敬對方幾句話
的時候,一個光明的景象掠過他的視野的一個角落,軍官的背後用鋼鐵所作成的門開了,接
下來的一瞬間,一道光線從軍官厚實的胸膛呈水平映照在空中,上半身向後仰的軍官,對著
天花板發出了慘絕的叫聲,他那魁梧、僅僅是單純魁梧的身體轉了半圈之後,便把臉部撞向
了臺階,然後一動也不動了。被人從生還的那一岸牽起手來的楊,眼前所看到的金褐色的頭
髮,淚水濛濛的淡褐色眼眸,以及那不斷呼喚著他名字的嘴唇。楊張開了他的手臂,抱住救
命恩人那窈窕的身體。
  「謝謝你來探監,給我送來了生命。」
  楊好不容易才擠出這一句話,菲列特利加只是拼命地點頭,也不曉得是不是真正理解了
丈夫話裡的含意。爆發出來的感情,此刻全部都被液體化,化作了源源不絕的淚水,沖走微
薄的控制意識。此時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十一年前的小孩模樣,只知道不停地哭。
  「哎呀,哎呀,好端端的一個美人泡湯了。喏,不要再哭了--」
  楊這個時候簡直比一萬艘的敵人艦艇從背後襲擊還要不知所措,就在他試著要安慰妻子
的時候,二個不解風情的闖入者以一副要收拾殘局的姿態出現了。
  「薔薇騎士」連隊的前任隊長,以近乎優雅的大膽姿態向長官行了一個禮。一隻手還攬
著菲列特利加的楊,也毫不害臊地回了他一個軍禮。
  「加班勤務,讓你們辛苦了。」
  「不客氣,就算自己活到長命百歲,如果人生無趣的話,那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這就
是救出閣下的原因。」
  先寇布的作戰行動可說是辛辣到了極點。他首先將議長已經被押作人質的消息告知軍部
,為了要爭取時間,假裝等待對方的回答,但暗地裡已經將楊救出來。也就是說,洛克維爾
被耍了。原先他想要藉拖延回答來爭取時間,不過卻反而讓先寇布的行動佔了便宜。但先寇
布卻也沒有料想到洛克維爾會將這個事態當作是一個良機,反而作出將楊「處理」掉的舉動
。原先他還認為時間非常充裕,打算從容不迫把楊給救出來,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還是及時
趕到了。
  「嗯,暫時還是請你拿著手槍吧,說不定還會派上用場的。」
  先寇布於是打了一個手勢「薔薇騎士」連隊的代理隊長萊納.布魯姆哈爾特中校將槍遞
給了楊。
  就法制上而言「薔薇騎士」連隊現在的指揮官,就是這一位布魯姆哈爾特中校。第十三
代的連隊長先寇布因為已經晉陞到將官級,當然不可能再擔任一個連隊的指揮官。而第十四
代的連隊長凱斯帕.林茲上校,則率領半數的隊員,投靠了梅爾卡茲的艦隊,在官方正式的
記錄上,是依戰鬥中下落不明來處理的。布魯姆哈爾特回到首都之後,即接獲出任代理連隊
長的命令,不過一旦同盟屈服在帝國之下,這支由帝國亡命者的子弟所編列而成的「薔薇騎
士」連隊,是否能夠被容許繼續存在,可能性並不高。連隊如果是被解散那也還好,這些隊
員或許還將成報復性處罰的對象也說不定。這股不安的情緒,於是決定了他們戰鬥旗幟的顏
色。依照楊對梅爾卡茲等人負責的模式,他們將由先寇布來負責,在這一天內,他們已經以
最大限度的行動,為他們以及布魯姆哈爾特中校本人的未來作了選擇,回頭的路已經不存在
了。
  門外有一些警備兵正在蠢蠢欲動。
  「我們是薔薇騎士連隊。」布魯姆哈爾特用麥克風誇耀地報出自己的名號。「如果明知
此事仍堅持要戰鬥的話,就先寫下遺書以後再過來。我們會立刻為您效勞。或者也可以由我
們用各位的鮮血來代筆。」
  這其實只是虛張聲勢。不過先寇布以及薔薇騎士過去所立下的戰功,要用來嚇唬中央檢
察廳的警衛兵已經是足夠的了。他們的戰鬥心急速地熄滅,畢竟要談勇敢或者是大膽的話,
得先要有性命才行。過去同盟政府為了要嚇住敵國,曾經將先寇布等人的勇猛加以略為誇大
的宣傳,如今被這陣乘夜風而來的聲音所嚇住的,竟然是過去曾經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人。
  一部大型地上車駛過了沉靜無聲的夜晚,楊在這部車的後座換上了軍服的時候,短暫的
支領退休金的生活已經結束了,楊又回復到過去在伊謝爾倫要塞上出任指揮官的姿態。菲列
特利加很高興地看著丈夫的「英姿」。
  「是什麼樣的動機促使你們今天晚上這樣自告奮勇呢?先寇布中將。」
  楊一面讓妻子為他調整頭上黑色扁帽的角度,一面問著今晚事件的主犯。
  「像你這樣一直遵從命令,受法律束縛的人,一旦從這樣的一個桎梏裡逃了出來,會是
怎樣的一個想法,採取怎樣的行動,我非常地有興趣,這樣您還滿意嗎?」
  對於先寇布這樣的問題,楊並沒有回答,只是把一個模倣袖扣形狀作成的超小型短波發
射裝置拿在手上玩弄著。當他被中央檢察廳的人員從家裡押走的時候,這就一直別在妻子所
為他穿上的獵裝襯衫上。就靠著這個東西,讓妻子知道他的所在地,然後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楊把這個小救命恩人放在口袋裡收好之後,好像在沉思著什麼似地,又再度提出了問題。
  「你從以前就一直在挑唆我,現在還是一樣,說什麼權力應該要掌握在我手裡。如果我
真的掌握了權力,但是在那之後整個人格改變了怎麼辦?」
  「要是你這樣就改變了的話,那麼你也不過如此爾爾。歷史是不斷在重演的,如果整個
歷史年鑒上就只有一個人比較特殊的話,那麼也只是讓後世的中學生更加頭痛而已。啊,與
其要在這啊那地談論味道如何,何不嘗試著吃吃看呢?」
  楊把兩手交叉在胸前低聲地哼著。
  甚至連楊在軍官學校裡的學弟達斯提.亞典波羅也對楊皺著眉頭,點頭地說道。
  「先寇布中將說的沒錯。楊提督,至少對這些為了救出你,不惜去戰鬥犧牲的戰友們,
你有一份責任。你已經不虧欠同盟政府了是不是?現在是你自掏腰包下賭注的時候了。」
  「聽起來好像都是在威脅我嘛。」
  楊對他們發著牢騷,不過或許有一半是認真的也說不定。從被人拯救性命的那一剎那起
,他已經不再是屬於自己的所有物了。
  「你們太過於樂觀了。以帝國和同盟為對手,然後還要能夠存活下來,這根本說不過去
。或許明天就要坐在殯儀車上了也說不定哪。」
  「就算這樣也是好的吧。人總不可能是不老不死的,況且如果真的會死的話,我也寧可
這樣死去。與其作為帝國的奴隸而死,倒不如作為反叛者楊提督的幕僚而死,至少我的子孫
還會高興一些。」
  這時候,提出抗議聲音的不是楊的嘴巴,而是他的胃。楊這時才發覺到自己已經大半天
都沒有吃東西了。菲列特利加這時心有靈犀地拿出了一個提藍。
  「我作了三明治,請用吧。」
  「啊,謝謝。」
  「還有紅茶。」
  「有加白蘭地嗎?」
  「當然有啊!」
  亞典波羅一面摸著下巴咕噥地說道。
  「天哪,這傢伙是來野餐的嗎?」
  先寇布也一面苦笑地回答說。
  「你錯了,野餐這件事是很嚴肅的喔!」
  ***
  當楊威利的身影出現在視野的中心時,姜.列貝羅反射性地立刻將他的視線移開,不過
還是又轉了回來,然後固定在楊的臉上。因為身為同盟元首,他必須要維護自己的威嚴並且
伸張正義。看到他如此挺胸昂然的姿態,楊不禁要嘆氣。若以公務人員來說,這樣的人確實
是值得尊敬的,不過如此私人朋友來看的話,這樣的人也的確是很難交往的。
  楊他們現在的所在地是「薔薇騎士」為防範日後之需所秘密成立的一個地下指揮處,是
距離帝國高等事務官府所在地「香格里拉飯店」大約只有一公里處的一棟大樓裡面的一個房
間,真可說是大膽之至。這棟大樓因為屋主人在大樓即將落成之前破產了,所以被棄置而空
無一人。裸露的水泥內壁上裝設有隔音板。以這樣的一個房間來招待一國的元首,在格調和
設備方面,還有很多不夠完善的地方吧。
  最初的第一句話,是從人質的口中發出來的。
  「楊元帥,你應該知道自己所作的事都是犯罪行為吧?持武力觸犯法律、損害國家尊嚴
、破壞社會秩序。」
  「我犯了什麼法?」
  「像這樣非法地把我監禁在這裡,難道還要強辯自己是無罪的嗎?」
  「啊,說得也是。」
  一抹苦笑的表情掠過了楊的臉上,這時的他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個被教授指出論文缺陷的
副教授。亞典波羅故意將聲音提高發出笑聲,不過這當然是諷刺列貝羅而發的。列貝羅立刻
就明白了這一點,整個臉因為屈辱而進青時白地提高聲音說道。
  「如果不想要再罪加一等的話,那麼現在就立刻將我釋放。」
  楊脫下了頭上的黑色扁帽,搔了搔自己的頭髮,然後以一種像是話劇老師在觀看學生表
演的眼神注視著他。列貝羅在這種眼神的注視下,感到心虛怯懦,剛剛高傲地聳起的肩膀不
由得垂了下來。
  「你們有什麼要求是嗎?有的話就說說看好了。」
  「真相。」
  「--」
  「開玩笑的,我不會作那種無益的要求。我們的要求就是我們自身的安全而已,當然也
不會是永久的,有附帶期限。」
  「你們已經是政府的公敵了,這種違反正義的交易我沒有辦法答應。」
  「那麼也就是說,只要有自由行星同盟政府存在的一天,我和我朋友們便永無安寧之日
,是嗎?」
  列貝羅並沒有立刻回答,或許是感受到楊的語氣中帶有些危險存在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我們就只好變成利已主義的信奉者了,如果有必要的話,或
許會把我們自己所屬的國家,很廉價出賣給帝國也說不定喔!」
  「這種事情難道是可以被允許的嗎?你自己也曾經是一個元帥,過去也擔任國家的重要
職務,你的良心難道不會感到可恥嗎?」
  「這種理論真是太了不起了,你的意思是說,國家出賣個人是可以的,反過來的話就是
不被允許的嗎?」
  先寇布在一旁冷笑著,但列貝羅並不予理會。楊輕輕地咳了一聲之後說道。
  「那麼是不是請您考慮一下我的提案呢?」
  「提案?」
  「我們要雷內肯普事務官來作為人質,然後離開行星海尼森。同盟政府到那時候就依照
是被脅迫的樣子,希望不要追我們。對帝國那邊,由我負起爭亂全部的責任。同盟只需低著
頭說希望帝國能夠討伐、逮捕楊威利,這樣你們對帝國也就可以有個交代了。」
  列貝羅處於一片沉默之中,好像是在考慮著楊的提案。對自己有利的盤算在心裡面那一
片迷宮當中,為了要找尋一個安全的出口,正急急忙忙地四處奔走。
  「另外還有一個條件。就是請您絕對不要對那些還留在同盟政府的人施以任何罪行懲罰
。曾經在我麾下的人--卡介倫、費雪、姆萊、派特里契夫等等還有許多的人,他們對於這
一次的事件完全不知情,如果您能夠以同盟政府以及民主主義的矜持來承諾絕對不牽累到他
們的話,我就此退出海尼森。至於議長您,當然也會加以釋放,而且絕對不帶給市民任何的
困擾,您覺得如何呢?」
  不說政府說是市民,從這一句話當中,或許也為楊的心情作了一個辯解吧。列貝羅重重
地吐了一口氣,看起來好像是找到了出口的樣子。
  「--楊提督,我並不想要向你謝罪。我在最艱辛的時期,被託付了最大的責任,只要
能夠讓自由行星同盟繼續存立下去,然後把它交給下一輩的人,不管是什麼樣卑劣的手段我
都去用,至於這樣做會遭受到什麼樣的批評,我早已經有所覺悟了。」
  「也就是說,您贊成把雷內肯普當作是人質的這個提案了,是嗎?」楊的反應可說是毫
無感動。「--應該是這樣吧。先寇布中將,實戰指揮的任務就完全委託給你了。」
  「就交給我辦吧。」
  先寇布看來很高興地點點頭。列貝羅用視線瞥了他一眼,好像在暗罵好戰分子似地。不
過他接下來是詢問,自己什麼時候可以恢復自由,於是楊回答道:「不幸的雷內肯普失去自
由的時候。」
  ***
  剛剛一直靠在牆邊,注視著這些大人物在交談的一名組員,也就是巴格達胥上校,這時
走近先寇布的身邊,低聲用耳語說道。
  「我們所提的方法固然是很妙,不過還是不要太輕易相信的好。並不是指列貝羅議長個
人,而是在他周圍的權力分子集團,因為那些傢伙的存在就是為翻臉不認人的。」
  「照你這麼說的話,那些傢伙難道會拒絕楊提督的提案嗎?」
  「他們當然會說YES的,不過一旦這個事件本身沒有辦法隱瞞到底的話,那他們就會
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楊提督身上。不過,究竟會不會這麼做,還得要視情況怎麼改變。如果
他們認為有利的話,那麼就算將雷內肯普和我們全部一起抹殺,也並不是什麼難做到的事罷
?」
  巴格達胥是一名諜報和破壞工作的專家,因為過去他曾經在和楊敵對的陣營裡工作,所
以即使他現在已經投身為楊的幕僚群,還是經常會遭人白眼。不過,在這一次的事件裡,他
在情報的蒐集分析和襲擊列貝羅的計劃方面,做了相當大的貢獻,屬於他自己的地位和別人
對他的信賴終於有慢慢累積起來。不過或許也因此而失去了些許翻身的時機也說不定--
  「我所掛念的是楊提督對於同盟的民主政治還有所留戀。如果他只要同盟能夠安泰,就
算自己被處罰也沒有關係的話,那麼這可就麻煩了。」
  「還不至於吧。到了這種地步,就算他後悔然後又回去自首的話,總不可能說還有退休
金可以領吧,到頭來還是得死心不得不自立啊!」
  「那麼閣下也死心了嗎?」
  「死心可是我唯一的專長哪。從兩年前,被先寇布閣下看穿我的計劃時起,就應該已經
是那樣了。」
  先寇布高興地笑笑,沒有回答。巴格達胥看了看手錶然後說道。
  「說著說著天就亮了哪!」
  巴拉特的太陽已經從夏日那厚厚的雲層間將第一道光線投射到地面上了。漫長的夜晚正
急速地撤退,不過昨晚所發生的混亂,好像已經被人類社會遺棄了似地,那漆黑的陰影一點
都沒有要移動的意思。海尼森各個街頭的交通都被截斷,同盟軍和警察在混亂的指揮系統之
下來來往往。
  「那麼,我們這就去做黎明前的突擊吧!」
  先寇布拿起了裝甲戰鬥服的頭盔。
  「香格里拉飯店是嗎?」[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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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魯姆哈爾特中校從他記憶的街頭上拾起了幾塊鋪在路中的石子。上面記載著重要的情
報。他滿懷勝算的表情笑了笑,然後集合了所有中隊長級軍官,授予戰術上的指示。***
  在帝國軍士兵全副武裝的環繞之下,此時的香格里拉飯店就好像是一個四周被海水所圍
繞的巨大岩石。帝國軍所擺出的陣勢,只要雷內肯普的一道命令,帝國軍的士兵便可以壓制
同盟首都海尼森所有的重要的街頭,並且宣告戒嚴令開始。一旦同盟元首成了「叛軍集團」
的俘虜,任何有關於尊重主權獨立的鬼話,就只有被扔到桶裡面的價值了。
  對雷內肯普來說,現在他只要將整個事態變成一個既成事實就可以了。同盟就不去管它
了,只要自己能夠在帝國本國還不知道事態的演變之前,將同盟首都完全予以壓制的話,那
麼「同盟」這一個名詞,就只有在修正版的字典裡面才能夠找得到了。
  面對於同盟政府來說,他們拼死也不讓帝國軍知道的事態,是一直到昨天半夜裡所發生
的事情。
  同樣在半夜以後,屯駐在海尼森的帝國軍,為了不讓己方得到這邊的情報,同樣也是煞
費了一番苦心。
  因為在飯店裡面的第十五層布陣的雷內肯普,正打算以海尼森行星的地面部隊,也就是
在他指揮之下,總共是十六個連隊的兵力,把這裡所發生的事態給處理掉。要是以這樣的兵
力還不能夠把目前所燃燒起來的火災給撲滅的話,那麼高漲的火焰勢必會經由宇宙的深淵,
映到帝國軍屯駐在干達爾星系的舒坦梅茲提督的眼裡。
  萬一事態真的演變到那種地步的話,那麼鎮壓海尼森的功勞將歸舒坦梅茲所有,而雷內
肯普將會因為在事態處理方面的無能而遭到彈劾吧。如果雷內肯普不能夠親自將楊等一夥人
加以鎮壓,使同盟政府隸屬於帝國之下,並且因他的功績獲得相對的地位和權力的話,那麼
從昨晚以來所發生的混亂就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叛亂集團的人員,就算是以勇猛的「薔薇騎士」為核心,充其量也只不過是一千人左右
。愚蠢的同盟政府沒有先掌握住他們的動向,就貿然要把楊秘密地處決掉,結果反而先被這
些反叛者將了一軍,這種醜態真可說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令人啼笑皆非。不過事實上,雷內
肯普本人也並沒有能夠完全掌握住他們的動態,當然也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列貝羅出賣給楊這
一夥人了。
  早上五點四十分,雷內肯普忽然感覺到他腳底下的地毯連著地面好像震動了一下,在震
動之後,傳來了遲鈍的爆炸聲。如果此時展現在窗外的不是都會景色的話,那麼他恐怕要產
生自己的座艦被敵砲擊中的錯覺了。就在他心裡面想說「這或許是地震吧」的時候,一名臉
上血色稀疏的軍官闖進了辦公室,向他報告說底下第十四層樓已經被來路不明的武裝士兵給
佔領了的消息。在這瞬間,雷內肯普週遭的景色似乎都失去了色彩,而他也只能驚愕地站著
一動也不動。
  原來飯店的地底下有一條供通信線路專用的地下通道,先寇布等人先穿過了這一條通道
,再經由縱向聯絡飯店整棟建築物的電梯專用修補洞,以魔術師的姿態活生生地出現在第十
四層樓上。他們破壞了兩處電梯和三處樓梯,而在帝國軍全力防堵之下才倖免於難的東邊樓
梯上,和帝國軍對峙。
  一名身上配戴著上校徽章的帝國軍官喊道:「放棄無謂的抵抗,否則就準備到血海裡面
去練習游泳吧!」
  「這可就為難了,我們又沒有帶泳裝。」
  受到對方嘲弄之後,那名軍官的血壓急遽上升。
  「你們儘管去耐嘴皮子,投降吧!如果拒絕的話,我們就要開始攻擊了!」
  「那麼就把你們最強的一面展示出來看看如何呢?」
  「給我住口,簡直是大言不慚,你們這些下水道的鼠輩們!」
  「你們才是呢,要開戰之前自己先好好反省一下吧!聽對方說話的時候,要全部聽完以
後才出聲哪。」
  這名帝國的上校原來張開的嘴巴好像被人用一隻無形的手給掩住了似地,發不出聲音來
了。在他要發出驚呼聲之前,部下給他的報告,使他心中的疑惑進一步成為事實。
  「不行,不能夠使用槍砲火器。傑服粒子的濃度已經到達紅色警戒區了。」
  上校因為敵人的狡詐,氣得咬牙切齒。當場立即作了一個決斷,他將五個中隊的裝甲擲
彈兵全部叫到飯店的內部,無論如何都必須使用肉搏戰打倒這些入侵者,然後救出孤立無援
的高等事務官。
  ***
  當樓梯底下有一大批穿著銀灰色戰鬥服的帝國軍士兵集結過來的時候,先寇布仍然毫無
懼色的透過他的鋼盔注視著底下的情況。他所表現出來的無懼無畏已經超過了一般所謂豪膽
的範圍了,當初他出生的時候,大概是將人類天生的恐懼心放在娘胎裡面忘記帶出來了也說
不定。連一向尊敬他的布魯姆哈爾特都禁不住要這麼想,而看在那些不斷向這邊靠近過來的
帝國軍士兵眼裡,只能將先寇布的勇猛解釋作無神經的傲慢,但是全身卻也忍不住要感到一
股灼熱。
  當突擊命令被下達的時候,帝國軍將樓梯踩得如雷鳴一般地作響,迅速衝了上來,打先
鋒的士兵手裡拿著的戰斧鑲有閃閃發亮的碳素水晶刀刃,向四周發出反射的光芒,對著先寇
布跳了上來。
  這種悽慘的互相殘殺,在一些中了浪漫主義毒素的人形容下,有了一個叫做「紅色階梯
瀑布」的名稱。這一場殘殺當中,最初的血柱,從這名不幸的士兵的肉體上向外飛濺開來。
先寇布首先低下了自己的身體,讓對方的戰斧揮空,然後在接下來的那一瞬間,讓自己的戰
斧斜斜地滑走,一刀就切斷了頭盔與戰鬥服之間的接縫處,在那一道接縫處的裡面有頸動脈
,那名士兵的血一面飛濺開來,然後身體就倒地了。從樓梯下傳來的怒吼聲和憎惡聲隨著那
名士兵的倒地而激烈起來。
  「中將,您在陣頭指揮太危險了,請退回去吧。」
  「不用作多餘的操心,我還打算要活到一百五十歲呢,還有一百一十五年哪,怎麼能夠
死在這裡呢?」
  「而且也還沒有女人呢,是不是。」
  知道先寇布在戰場以外的戰績也是極為顯赫的布魯姆哈爾特說著自己也不能肯定是不是
開玩笑的話。先寇布無法加以反駁,因為他根本無暇反駁。另外一隊士兵已經踩著駭人的腳
步聲衝上樓梯來了。
  先寇布以及布魯姆哈爾特兩個人,將他們的身體放置在怒吼與慘叫、金屬聲音與衝擊聲
、還有鮮血與火花交錯而構成的旋風當中。只要他們的戰斧劃出一道弧形,那些受到致命傷
的帝國軍士兵,便以在空中游泳的姿態,身上裹著鮮血的上衣,一個接一個地滾到階梯底下
去了。
  先寇布當然不會作出同時間和好幾個敵人交戰的愚蠢行為。他的四肢、五官和手上的戰
斧,在中樞神經完美的控制下,每一次只在單方向設定一個敵人,然後在一番苛烈而短暫的
斬擊比劃之後,就將對方推進無法再繼續戰鬥的深淵裡。
  他敏捷地扭轉身體,巧妙地躲過帝國軍士兵躍向自己時所作的攻擊,然後戰斧一閃便擊
中了對方的頸部。當身負致命傷的敵人滾落到地面上的時候,加害者就已經移動了好幾步,
和其他新的敵人交戰去了。
  當有一把戰斧揮起一陣旋風的時候,就有另外一把戰斧將旋風加以揮散。火花和炭素水
晶的碎片在空中飛舞著,像噴泉一樣的鮮血飛濺到地面上和牆壁上,一片又一片地好像要快
速完成一幅拼圖似地,因為死亡而中止的痛苦,不停大量地製造出來。先寇布一開始的時候
,還一面巧妙地避開四散噴灑的血濺到自已身上來,不過為了要能夠有完美的防禦,也不得
不放棄講究美學了。銀灰色的裝甲服令人聯想到中古世紀騎士所穿的甲胄,不過此時已經佈
滿了各種血型的鮮血。在這一場悽慘的激戰之後,已經無法再繼續蒙受損傷的帝國軍,雖然
是咬牙切齒,但也不得不像是雪崩似地退下階梯來,這時先寇布拍了拍布魯姆哈爾特的肩膀
說道。
  「擄獲雷內肯普的功勞就偏勞你了。趕緊帶十個人去吧!」
  「不過,閣下。」
  「立刻趕過去,砂漏裡面的砂粒,這時候比鑽石還要貴重。」
  「知道了。」
  當布魯姆哈爾特率領十名左右的士兵消失了身影之後,帶領著剩下來二十名士兵的先寇
布,讓他那高大的身材出現在樓梯口要下去的地方,挑撥似地將他那用人血琢磨出來的戰斧
在帝國軍士兵的面前揮了揮。
  「怎麼啦,已經沒有人敢站在我華爾特.馮.先寇布的面前了嗎?」
  先寇布大言不慚地放出這幾句話,因為他必須要將帝國軍放置到怒氣與復仇心的池水當
中,拖延他們往理性的那一岸游去,好為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一名年輕的士兵,雖然有豐富的覺悟,但是卻缺乏經驗,禁不住先寇布的挑釁,奮不顧
身地衝上樓梯來。揮動戰斧的動作當中充滿了精力,但是看在先寇布眼裡不過是白費力氣罷
了。
  戰斧猛力地互相撞擊,拼裂出激烈的火花。勝敗在一瞬之間就已經決定了,戰斧從這名
年輕的士兵手中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像車輪似地不停打轉。當對方的戰斧抵在自己脖子上的
時候,這名士兵感覺到先寇布臉上所出現的是魔鬼一般的笑容。
  「年輕人,有沒有愛人啊?」
  「--」
  「有沒有呢?」
  「有、有--」
  「是嘛?那就別急著死嘛!」
  被戰斧的斧柄擊中胸部的這名士兵,發出了短暫的叫聲,漂浮在半空中,然後身體就滾
落到樓梯下面去了。樓梯下面此時又再度傳來了怒吼的呻吟聲,不過要能夠使這股憤怒與戰
鬥意志結合的話,得先跨過由人血所填出來的壕溝,而這一道壕溝太深太寬了。就在先寇布
挖掘這一道壕溝的同時,布魯姆哈爾特等人闖進了雷內肯普的辦公室內。當門一打開的時候
,一道比較淺的人血壕溝又開始被鑿開了。
  帝國軍雖然勇敢但是無益的抵抗,幾秒鐘之後就奏完了最後一個樂章。八具屍體接二連
三地滾到地面上之後,就只剩下高等事務官一人了。
  ***
  手槍的殺人光線從雷內肯普的右手迸裂開來,而且這種殺人光線並不是一閃而過,而是
不停地連續快速發射,命中準確性非常地高,因為他過去也曾經是一名戰士。
  「薔薇騎士」連隊的隊員當中有一名,因為太逼近發射處來不及閃避,被這連續發射的
殺人光線擊中了頭盔的正中央,整個身體橫倒在地面上。不過他的犧牲也並不是完全沒有代
價的,布魯姆哈爾特趁著雷內肯普連續發射的時候,繞到他的右邊側面,戰斧一揮便將手槍
打落到地面上,然後用戰斧的斧柄往事務官的下巴猛力揮去。
  「你殺吧!」
  因為下巴受到重擊而幾乎要站不住的雷內肯普,用雙手頂在桌面上,支持著自己身體免
於倒下,從他流著鮮血的嘴裡,虛張聲勢地喊道。
  「我們不殺你,你現在是俘虜了。」
  「如果是一名下級士兵的話或許還情有可原,但我是堂堂一級上將之軀,你想我會甘心
地成為一名不名譽的俘虜嗎?」
  「請你無論如何要心甘情願。對於你的美學或矜持我沒有興趣,有興趣的是你的生命,
你活著的身體對我們來說是必須的。」
  布魯姆哈爾特放出的這幾句話,除了無禮之外,好像還有其他什麼東西刺激了雷內肯普
的思考力,事務官於是低聲地哼道。
  「原來如此,你們是打算用我作人質去交換楊提督嗎?」
  雷內肯普的這一番洞察雖然並不完全正確,不過布魯姆哈爾特並沒有予以糾正。
  「我想你要感激我們一下吧,竟然還能把你看成和楊威利具有相等價值的人。」
  這一句話讓雷內肯普所受到的傷害究竟有多大,說話的人絕對沒有辦法想像到。雷內肯
普整個臉連他嘴上的鬍子似乎都變白了,變白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所受到的屈辱。
  「不要以為我會因為吝惜自己的生命就和你們妥協。」
  「我們是沒這麼想啦,不過要妥協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屬下同僚們才對。」
  「--你們應該就是所謂的『薔薇騎士』吧?那麼原本應該就是帝國的人民,你們這麼
做難道不會覺得有愧於祖國對你們的恩情嗎?」
  布魯姆哈爾特兩眼凝視著對方,不過並不是因為對他這番話有所感動。
  「我的祖父因為是一個共和主義思想家,所以被帝國內務省抓了起來拷問,到最後我的
祖父被殺了。如果我的祖父真的是一名共和主義者的話,那麼這應該可以稱得上是名譽之死
吧!不過事實上,我的祖父也不過是一個單純愛發牢騷的人罷了。」
  布魯姆哈爾特咧著一邊的嘴角笑道。
  「這就是帝國所賜給我們應該要感激的恩情哪。這種大恩我無以為報,只好用復仇來加
以回報了。唉,不要再說廢話了,現在的時間比綠寶石來得更珍貴哪,請閣下跟我們一起走
吧!」
  布魯姆哈爾特中校用夾雜著盜用的口吻催促道。
  而他用這種比喻事實上也是正確的。因為原本在他們腳底下的那一層樓所演奏的肉搏戰
狂想曲,此時已經可以在同一個水準位置上聽到了。先寇布等人已經放棄了第十四層樓,不
過還是一直不斷地斬殺敵兵。
  三分鐘以後,全身沾滿血汗和復仇心的帝國軍衝進了雷內肯普的辦公室,不過裡面已經
空無一人。他們想拯救的人,以及他們所想要斬殺的人,此時都已經消失了身影。如果先寇
布等人和來時走相同的路線的話,就應該沒有辦法那麼從容,但他們還是成功地脫離現場了
。在那之後,大樓電梯的修補孔發生了爆炸,而唯一的追蹤的路線就在帝國軍的眼前消失了。
  Ⅳ
  雷內肯普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凝視著四周的環境。先是天花板下面,然後地面上、眼
前的牆壁。此時此地,絕望的情緒就像是一個全身裹著黑衣的巫婆,正陰慘地唱著破滅的歌
。他現在正坐在叛亂部隊地下指揮部裡面的一個房間內。裸露的水泥牆壁和水泥地面,還有
被釘上去的隔音板。和在香格里拉飯店裡面那間豪華的辦公室比較起來,兩者之間的差距簡
直是無法想像的。
  「已經完了。」成為俘虜之身的帝國高等事務官在心裡想著。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為什
麼會被帶到這裡來的原因了,他不僅是敗給了楊威利一夥人,而且還被同盟政府的代表列貝
羅給出賣了。
  如今還有什麼臉可以晉見皇帝?皇帝不但赦免了他敗給楊威利的過錯,還賜給了自己高
等事務官這樣一個顯赫的職務。皇帝的寬大和信任,自己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予以回報。為了
新王朝的千秋大計,自己必須要除去所有的障礙物,為帝國將來能夠順利完全征服同盟領地
,自己得先要開拓出一條道路來。不過事實又是如何呢?自己在被帶到此地來的途中,一直
在尋找空隙,計算著扭轉劣勢的可能性。不過當他看到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頓時覺悟
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丑。而當他又看到站在楊的背後、或許是因為愧疚而一面轉過臉去的
列貝羅議長時,雷內肯普卻連責備他的力氣也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如今能夠逃避敵方和已
方來嘲笑自己的,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方法了--
  雷內肯普原來狹小的視野,如今變得愈來愈狹隘了。他那已經失去了正氣,而且不斷地
以那雙曾經利欲熏心而自大的眼神,往上看著天花板。
  一名送來中飯的士兵,發現雷內肯普懸在半空中的身影,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了。
他屏住了呼吸,注視著穿著軍服在空中左搖右晃的身軀,將陶製的盤子小心地放在房間裡面
的一個角落之後,即徐徐地放大聲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緊急事故。於是那具上吊的屍體經
由急急忙忙趕來的布魯姆哈爾特等人的手中被平放到地面上。
  具有急救兵資格的士兵,跨在這個比自己階級還要高十級以上的軀體上,根據教科書上
所學以及自己經驗,用遍了所有的人工呼吸法。
  「不行,沒有辦法甦醒過來。」
  「讓開,我來。」
  布魯姆哈爾特於是將急救兵的作業又完美地重複一次。而同樣的結果也再一次重現。雷
內肯普無視於他的努力,仍然關緊了通往復活的門扉。當中校以和死者相同的臉色站起來的
時候,牢門打開了,已經接到通報的先寇布出現在門口。此時他剛剛依照約定,將列貝羅帶
出監禁的地方,然後將他手腳都捆住棄置在公園裡。不料才剛剛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
他一貫的傲慢無畏,此刻彷彿刀口上出現了缺口,表情極為深刻。如果慢一點履行約定就好
了,不過就算後悔,此時此刻也追不回來了。
  ***
  「不可讓雷內肯普已經死亡的消息洩露出去。否則同盟政府那幫傢伙,一定會把他的死
當作是一個良機,然後對我們發動全面攻擊的,用所有的方法也要讓他繼續『活下去』。」
  如果沒有了人質,那麼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讓同盟軍猶豫是不是要對「叛徒集團」發動
攻擊了。況且雷內肯普一死,那麼所有的真相都將隨著他一起被埋葬到地底下。對同盟政府
來說,他們只要將所有的事實和風聲全部丟到火裡面就不會有再有後顧之憂。
  聽到雷內肯普的訃聞之後,楊陷入一片沉思當中,不久之後,好像終於咽下了苦藥,滿
臉又苦又澀的表情決斷地說道。
  「正式發表的場合,我們就得請雷內肯普提督暫時為我們活著,這雖然是對於死者極度
的冒瀆,不過也沒有其他的方法了。」
  楊心裡面想著,就算只有這麼一次,閻羅王也肯定會為自己保留一個特別席吧。菲列特
利加則向楊提出一個提案。那就是如果替死者化一點?的話,或許可以讓人以為他只是暫失
神了。這個提案聽起來好像還不錯。
  「不過,這種不愉快的工作讓誰來做呢?」
  「由我替他化?,因為這是我自己說的,而且女性也比較適合。」
  房間裡面的那一群男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臉,膽量方面姑且不論,至少在化?技術上
很明顯地是技不如人了。所以口齒含糊地不知說些什麼之後,便將這一個不愉快的工作交給
了成員中唯一的女性,而走出室外。
  「給死人化?是第一次,同時也應該是最後一次經驗吧。如果稍微像個美男子的話,化
起?來應該會好看一些吧。」
  菲列特利加嘟囔地說道。如果不對死者開一些玩笑的話,自己恐怕也沒有辦法忍受這樣
一件陰慘的工作吧。不過這終究是自己提議的,也只得由自己來完成。菲列特利加提起了化
?箱開始工作,這時楊打開了門,用很過意不去的表情看著她。
  「菲列特利加--這個--讓你來做這樣的事--」
  「如果是抱歉之類的話,那我可不想聽喔!」
  菲列特利加並未讓自己替死者化?的手停下來,不過還是先制止了丈夫所想要說的話。
  「我既不後悔,而且也沒有對你生氣。雖然結婚才不過兩個月,不過卻過得很快樂,從
今以後只要有你在的話,那麼我這一生應該都不會無趣了。無論如何請讓我期待吧,老公。」
  「像夫妻生活上的消遣是嗎?」
  楊脫下了頭上的黑色扁帽,搔了搔了自己的頭髮。眼前一位已經成為他妻子、年輕貌美
的女子,經常都會讓他感到驚訝,對作丈夫的人來說,夫妻生活應該也不會無聊才是。
  「不過,這裡好像不是一個有情調的好地方哪。」
  楊嘴裡咕噥地說著輕率的話。這是一種和前一刻的菲列特利加同樣的心情吧?存在新婚
夫妻兩人之間的第三者,在他們相互交流的感覺中,落下了一片濃濁的陰影。
  菲爾姆特.雷內肯普、銀河帝國的高等事務官、一級上將,這個身體和楊威利處在同一
個行星的地表上,不過兩人的心卻相距數百萬光年的男子,以這樣悲慘的方式結束了他的一
生,應該是他原有的價值觀當中所難以忍受的方式吧。雷內肯普本人姑且不論,當一想到雷
內肯普的遺族時,楊就忍不住替他們感到難過。或許以他為復仇對象的人,又要增加幾個了。
  楊輕輕地搖搖頭,為了不妨礙妻子完成這一件不愉快的義務,特意地把門帶上。被強制
走向無奈的死亡,和被強制過著無奈的生活方式,到底是何者比較靠近幸福的支配領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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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Ⅰ
  在這一年--也就是新帝國曆元年、宇宙曆七九九年七月卅日,帝國首都奧丁接獲了兩
個報告,一個是吉訊,而另外一個則是凶訊。
  其一是地球討伐軍司令官奧古斯特.沙姆艾爾.瓦列一級上將所傳來的消息。
  「本職前往地球,為完成皇帝陛下所交付之壓制地球教恐怖集團本部、逮捕教祖及其幹
部之敕令。日前,戰鬥已近尾聲,已經得以殲滅地球本部。但教祖及其幹部因引爆地下本部
,將其自身之軀體埋葬在土堆之中,以致最後未能逮捕。皇帝陛下所交付之敕令未能無瑕達
成,謹在此深表謝罪之意。」
  瓦列艦隊在派遣肯拉特.林查中校以下的兩個大隊先行前往地球教本部,然後接獲中校
的聯絡,得知幾處地面上的入口之後,便一舉突入大氣圈,開始發動總攻擊。而中校所得到
的情報,事實上大多是一個以「亞麻色頭髮的少年」為代表的費沙獨立商人集團所提供的。
  在帝國軍發動攻擊的時候,面對全副武裝的士兵,身穿黑衣的地球教徒們所持的對抗武
器,竟然是小刀或者是一些輕型槍砲武器。面對這樣一群無謀的人,帝國軍不禁啞然。但是
他們也並非絕對的和平主義者,所以當場也就揭開了戰火。帝國軍士兵以他們強大的火力,
要對付這些僅持有原始武器的狂信者,簡直比割草還要容易,他們就這樣一步又一步地踩著
死者的屍體,往地球教本部的深處侵入。
  如此單方面的殺戮,在一開始時,或許使得這些已經習慣了鮮血與火焰人生的士兵一時
沉浸在陶醉的氣氛當中,但是他們屬於精神性方面的腸胃最後終於達到飽和的界限。當那些
身心受到狂信和塞奧奇辛麻藥腐蝕的教徒們,一個又一個地掉入死神口袋裡的時候,這些士
兵也開始嘔吐,發出歇斯底里的笑聲,最後開始泣不成不聲。
  當戰鬥往下蔓延達到地下第八層的時候,帝國軍知道自己已經深入到這座地下迷宮的最
底層。
  到了這裡,信徒們的抵抗已經到了極度激烈的地步,以視死如歸的槍火來回應帝國軍棄
械投降的勸告。三次的勸告所換來的是三次槍火的射擊,這時候帝國軍不得不放棄逮捕教祖
這個老人--以總大主教為首的教團首魁--的念頭,而決意要趕盡殺絕。
  無論在火力上、人數上或者是戰技方面,都佔有絕對優勢的帝國軍,之所以會陷入苦戰
(或者應該說是惡戰)當中,主要是因為地球教在地理上所佔有的優勢,以及信徒對於死亡
完全沒有恐懼的心理。他們不但經由通路引進地下水,淹死了自己同伴以及敵兵,而且還將
神經毒氣彈扔進同伴當中,讓他們為所信仰的宗教殉教,同時也讓敵兵一齊犧牲。
  「那些傢伙,混帳!」
  帝國軍當中之所以有軍官會這麼樣地叫起來,是因為他們禁不住要對那些對同伴的死亡
欠缺感性的地球教徒感到恐怖和厭惡。那種行為甚至不叫做相互殘殺,而是在帝國軍的砲火
之下,地球教徒一種「自殺的行為」。他們自己甚至在最後把根據地的最深處炸掉了,連同
自己也葬身在其中。
  「這些狂信者全部都被消滅了嗎?」
  「這個嘛--」
  帝國軍士兵們的臉上完全沒有因為獲勝而感到欣喜的神情,只是低聲地彼此交換著這幾
句話。每一個人都是臉色鐵青,所留在他們臉上的只是疲倦。
  別說是那個叫做總大主教的老人了,連大部分的信徒的屍體也都沒有找到,看來好像是
全部都埋在那幾兆噸的泥土底下了,但是他們的慾望和怨慨都不見得也和他們一起埋葬在裡
面。這個方形的、每邊長達十公里的地球教根據地四周的地形陷沒了,而所謂的聖山也因此
歪斜了一邊,將它無比悽慘的形狀顯露在稀薄的大氣當中。
  ***
  尤里安第一次見到這位名叫瓦列的提督時,他的臉色看起來非常衰弱。雖然尤里安已經
聽說他是因為受到重傷的緣故,不過當看到他剛毅的表情以及他所表現出來的臨危不亂的言
行,內心忍不住要激賞不已。原本尤里安所崇拜的是楊威利的那種「一點都不像是英雄」的
氣質,不過他這時也感受到了這種與楊本身的氣質完全不同旨趣,像是用鋼鐵打造出來的剛
毅同樣地有其魅力。
  「據林查中校說,在攻略地球教本部的時候,得到你不少的協助。」
  「是的,其實一方面也是為了要報復這些將我們強抓走的地球教徒,所以我們是很樂意
地提供所能夠做的協助。」
  這位名叫瓦列的提督很明顯地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物,所以對他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
讓尤里安感到非常為難與不安。
  「我想要用個什麼禮來答謝你的功勞,你們有沒有什麼希望呢?」
  「只要我們一行人能夠平安無事地回到費沙,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如果你們的生意有遭受到任何損失的話,就由我們來補償吧,不要客氣,儘管說出來
。」
  如果加以推辭的話,那麼就顯得太不像是費沙人了,如此一來或許會招致對方的懷疑也
說不定,所以尤里安就老實不客氣地--或者應該說是有些厚顏地接受了司令官的好意,向
他回答說等日後結算出來的時候再提出來,就當作是給波利斯.高尼夫的謝禮吧。而他本身
的報酬只要一片光碟片就夠了。
  在那裡面有著這樣的記載。失去統治人類社會之霸權的地球,以其本身的慾望和怨恨為
動力之來源,在最近這九百年裡,紡織出這一段不為人所知、和葛布藍式地毯一樣充滿怨恨
的歷史。只有將這一段歷史完整地交到楊提督手上之後,尤里安千里迢迢所作的這一次地球
之旅才算是稍有收穫。尤里安表現出一副要為帝國軍作嚮導的姿態--事實上也真的是替他
們作了嚮導。為了摒退那些揮舞著小刀的信徒,並且在資料室檢索和改寫資料,意外地花了
五分鐘的時間,才將不想要讓帝國軍得手的殘餘記錄全部消滅掉,不過後來那間資料室也被
一起埋葬,自己費勁地去除掉的那些資料反而變成是多餘的了。
  尤里安從瓦列面前退出之後,便佇立在斷崖的邊緣上,低頭望著那一片已經陷落了的地
形。這個時候波利斯.高尼夫來到了他的身邊。
  「信徒的遺體也都被埋在那下面了。」
  「對教團來說,再沒有什麼東西比信徒的生命更廉價的了。就像國民之於權力者、士兵
之於用兵家一樣。這或許值得生氣,但卻不值得感到驚訝哪。」
  尤里安感覺到波利斯.高尼夫這一番惡毒的話當中,有著自己所難以同意的地方。或許
是因為自己一個極重要的船員在這一場戰亂當中不幸喪命的原故吧,波利斯的神情顯得非常
的不高興。
  「看來你好像想說楊提督是不一樣的,是不是?」
  尤里安一副好像被看穿了的樣子,對著船長聳聳肩膀。
  「如果把楊看成是一個普通人而去喜歡他的話,我同意。就像我也喜歡他。不過,如果
把他當作是一名用兵家來尊敬的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用兵家這種職業本身就是
該遭天譴的工作。楊本身應該早已領會到這一點了,所以你也不必不高興,反倒要了解這一
點,去容許別人對軍人批判啊。」
  奧利比.波布蘭在距離不遠的地方一直看著他們。
  「尤里安這個傢伙也真是有些不可思議。」
  擊墜王稍微地歪著腦袋自言自語地說道。雖然他自己也不例外,不過大概是因為自己比
尤里安年長,所以也就將看護他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這應該就是仁德吧。」馬遜以一種陳腐但卻具有說服力的說法應聲地說道。他的身上
有好幾個地方用含水膜(一種用極薄的塑膠膜將水包在裡面的醫療用品)和繃帶包著,使得
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巨大的斑馬。以他的臂力和戰鬥能力來說,地球教團裡面無人能比,不
過因為他身體的表面積過大,所以當爆炸發生的時候,皮膚也無可避免地被各式各樣的破片
擊中了。
  「仁德?哼,這傢伙還在修業當中哪。」
  波布蘭聳了聳自己的肩膀。在地面上戰鬥的時候,他的動作極為敏捷,所以全身上下都
沒有受到戰鬥的傷害,可說是全身而退。雖然地面作戰並不是他所喜歡的,不過他的表現就
連馬遜也不得不感到佩服。
  「沒有談過一、二十次的戀愛,這樣也能算是一個完整的人嗎?」
  他們的聲音並沒有傳到尤里安那邊,所以這個時候這名少年只是站在斷崖邊緣,讓他那
亞麻色的頭髮在地球的風中飄動著。
  尤里安是有一定的目的,所以才到地球上來,不過他連一次都未曾想到要再回地球,以
後大概也不會吧。他所該要回去的地方、該生活的地方、該要死的地方,這種種的地方沒有
一個是在叫做「地球」的這個行星上。
  有這種想法的,應該不只尤里安一個人。對大部分的人類來說,地球是屬於過去的領域
。只要把它當作是博物館來加以尊重就行了,而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允許它再度成
為權力政治或者是軍事中樞的話,是不會為人類帶來任何好處的?正如楊威利所說的:「當
人類的手腳都過度長大的時候,就不可能再回到搖籃裡面了」。雖然地球上有人類的過去,
不過卻沒有人類的未來。不管是美還是醜,是聰明還是愚昧,人類的未來應該是要在其他的
地方繼續擴展的。
  八月一日,瓦列艦隊的第一批士兵離開了地球,踏上了班師帝國奧丁的歸途。而「親不
孝」號也跟在後面,展現出小小的英姿。
  反正都是會踏上歸途的,所以可否藉此機會到帝國的本部--帝都奧丁--看一看呢?
尤里安提出了這樣的想法,也獲得了大家一致的贊同。
  Ⅱ
  在瓦列這一份的報告的前後這段期間,從自由行星同盟的首都海尼森所傳來的情報是非
常不祥的。
  雷內肯普事務官遭到綁架,以及同時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件,震驚了帝國所有的重臣。
甚至連那些出生在亂世當中,鑽過了無數的死亡界限,征服過許多?星世界的勇將們,也無
法平心靜氣地接受這一個驚愕。
  隨著這份正式的報告,雷內肯普提督麾下的拉傑爾上校,也以超光速通信將一份急報傳
給了好友奈特哈爾.繆拉。
  奈特哈爾.繆拉用他那砂色的眼睛極有興趣地注視著不鮮明的畫面。
  「那麼你所主張的是雷內肯普提督身為一個事務官但卻有欠公正。」
  「對一個國家的重臣,而且對我有大恩的上司,這樣說是太無禮了些,不過以雷內肯普
提督那樣的做法,根本就是在平地上興風作浪。」
  根據拉傑爾所說的話,雷內肯普在沒有任何物證的情況下,相信了幾封密告信函,就強
迫同盟政府將楊逮捕。如果這真是一項事實的話,那麼無論是在公務上,或是因為個人理由
,這樣的一種做法很明顯已經超過限度了。
  「你能夠在正式場合作證言嗎?」
  「可以,不管是軍法會議或是在審判會上。」
  繆拉看著如此斷言的拉傑爾,然後點了點頭,帶著這個情報,參加了軍事最高幹部的會
議。
  在通往會議室的走廊,他遇見了渥佛根.米達麥亞。繆拉和他肩並肩地一面走著,一面
將拉傑爾所作的證言告訴了米達麥亞。
  「原來如此,原來這裡面還有這樣的內幕。」
  米達麥亞啐了一口,對於雷內肯普心胸的狹小感到不屑。
  雷內肯普本身的期許是對皇帝萊因哈特的忠誠心,所以才打算要那麼做,不過以米達麥
亞等人的看法卻是他操之過急,而且心胸過於狹小了。就像拉傑爾上校所說的,這樣做只會
平白地引起另外一場混亂。
  「疾風之狼」也就是渥佛根.米達麥亞是一名軍人,站在互相較勁的立場和一名強敵作
戰是他所希望的。至於以一種像是檢察官、或者是一個進行拷問者的身分來凌虐一個弱小的
人,米達麥亞打從這種行為存在的根本部分就予以反對。
  出席該會議的人,一律都是一級上將以上的高級官員,只有一個例外。皇帝萊因哈特因
為些微的發燒,所以並沒有出席該會議,所以變成自由討論之後,再將討論的結果稟奏給皇
帝知道。
  繆拉第一個請求發言--他平常並不常這麼做的--向出席者揭露了拉傑爾上校的控訴。
  「事情攸關帝國的名譽,特別是在事態公正性方面。請不要侷限在帝國或是同盟的立場
,希望能夠提出一個能夠讓萬人信服的結論。依照下官個人的意見,首先應該要查明哪些人
企圖利用這種不負責任的密告來促使事態的惡化,以及這些人的所在。」
  宇宙艦隊司令官米達麥亞對繆拉的意見表示贊同。
  「拉傑爾上校所說的話應該是正確的。首先得要將那些寡廉鮮恥的密告者加以裁決,以
維護皇帝陛下的威信。如果楊威利的行動,是其本身對密告者的違法所採取的一種正當防衛
的話,那麼我們應該要對當時的情況感到極度的憎惡吧!」
  「這樣的一種說法對雷內肯普提督來說,似乎顯得有些殘酷。」其自身的策謀和盤算絲
毫不露痕跡,奧貝斯坦如是地應聲說道:「他也是為了國家安全的目的,才企圖想要將楊威
利除去,以免成為日後的禍根。難道不能把它解釋成是一種不得已的謀略嗎?」
  「要靠謀略來立國嗎?」
  受到刺激的米達麥亞使盡全身的憤怒加以反駁。
  「只有靠信義才能夠立國。至少,如果沒有這種意識的話,要用什麼向人民和士兵解釋
新王朝存立的意義在哪。雖然是我方的敵人,但事實上楊威利也稱得上是一位名將。對這樣
的一個人不但沒有以禮相待,反而還想要憑密告和謀略來將他除去,這樣的做法,要如何向
後世辯解呢?」
  「您這話真是了不起,米達麥亞元帥。真令人想不到這會是兩年前參與過肅清立典拉德
公爵陰謀的人。難道是現在良心感到不安了嗎?」
  米達麥亞的兩隻眼睛,噴出了難以抑制的怒氣。當時提出肅清立典拉德公爵陰謀的罪魁
禍首,竟然若無其事地在糾彈同謀共犯!正當他打算要這麼回答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那一
個人物,輕輕地舉起了一隻手,阻止了僚友再繼續說下去。
  這個人就是統帥本部總長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他的金銀妖瞳放出了犀利的光芒,而
軍務尚書的義眼也身出了另一道光芒,兩道光芒好像在空中展開了正面的衝突。
  「當初對於立典拉德公爵的肅清,是一種兩相較勁的爭鬥。如果遲了一步,那麼我們就
變成屠宰場裡任人宰割的羔羊了。當時我們只不過事先採取對策而已,沒有必要覺得羞恥。
不過這一次的事件是怎麼樣的呢?難道不是企圖要對一個已經退役、正過著平凡的市民生活
的後備役軍官,以無實的罪名來加以陷害嗎?我們為什麼要去袒護那些寡廉鮮恥的同盟政客
為了自保所做出來的犯罪行為呢?軍務尚書是基於什麼哲學,來肯定這些醜行的呢?」
  羅嚴塔爾不僅僅是舌鋒銳利,而且他所說的也符合了在場各個將領身為一個軍人的心情
,所以贊同的耳語聲此起彼落。
  這時候「藝術家提督」也就是梅克林格發言了。
  「如果楊威利與同盟政府之間的關係難以修復的話,或許他會反過來和我們帝國軍之間
締結關係也說不定。我個人的意見是,應該要先呼籲他不要有任何軍事行動,另一方面,應
該要儘早派遣調查官前往查明真相才是,如果要我接受這樣的一個任務,前往海尼森進行調
查的話也是可以的--」
  「各位好像有些誤解。」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面對站在同一立場的一大夥政敵,絲毫沒有動搖的神色。
  「我認為問題不在於是不是真的有人去密告,問題在於楊威利所犯下的罪行,他偕同他
的部下,挾持了帝國的代理人雷內肯普,來幫助自己逃亡的這一件事情。如果不去過問這一
個事實,而且也不予以處罰的話,那麼帝國和陛下的威信豈不是蕩然無存,請仔細想一想這
一點。」
  這時米達麥亞又再充開口了。
  「我非常不願意對自己的同僚落井下石,但這難道不是因為輕信密告,將一個無辜的人
,至少是在沒有任何物證的情況下,就想要加以處決的雷內肯普所自找的嗎?如果真的有錯
的話,能夠坦誠地加以糾正,這才是真正維護威信的方法。」
  這時候有人反駁了。那人就是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的局長朗古。
  「任用雷內肯普一級上將出任事務官的是皇帝陛下。司令長官閣下您如果批評雷內肯普
的話,就等於傷及皇帝的聲望了。這一點不請您多多加以思量。」
  「住嘴,你這個下流的東西!」
  這一個像是用皮鞭在鞭打對方的叱吒聲,不是米達麥亞,而是從羅嚴塔爾的口中迸出來
的。
  「你不用自己的見識而假借皇帝陛下的御名想來封住司令官的正當言論嗎?你這隻狐假
虎威的臭狐狸。而且你不過是內務省區區的一個局長,你有什麼資格來到這個只有一級上將
以上的人物才能夠出席的會議當中大放厥辭呢?甚至還插進元帥之間的討論,未免太狂妄猖
獗了。現在立刻滾出去,或者你不喜歡用自己的腳走出去呢?」
  這時候的朗古,整個人化成了一座螢光色的雕像。梅克林格見這幅景象,在心裡面評論
著說,如果要為這一座雕像想一個主題的話,應該要稱這為「屈辱」了,雖然有些不夠優雅
,這一座「屈辱的雕像」有些微微發抖,一面求救似地看著奧貝斯坦,但是對方並沒有提供
他所要求的東西。
  「會議結束之前,你先出去吧。」
  當軍務尚書這麼說的時候,朗古於是對著在座的列席者機械式地點了點頭,從頭到腳跟
全身蒼白地走出了會議室。在他的背後,好像有人用冷笑拍了拍他的身子,他用蒼白的心認
定那一定是羅嚴塔爾。雖然事實上,對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是克斯拉和畢典菲爾特,不過在他
的精神視野裡面,已經將這兩個人排除在外了。
  ***
  在會議結束之前,一直在另外一個房間內待命的朗古,大約等了一個小時之久,才見到
奧貝斯坦的身影。在這刻裡面,他把自己平常所擁有的冷靜全部都丟向一邊,對著奧貝斯坦
控訴自己所遭受的對待。他的臉整個都為冷汗所濕透,捏著手帕的手不停地上下揮動。
  「我、我從來沒有這樣被羞辱過。不,如果只有我自己的話還不打緊,連軍務尚書您也
同樣被羞辱了,不是嗎?」
  「你那種論調,不只是羅嚴塔爾元帥,我也同樣不喜歡。」
  奧貝斯坦的反應極為冷淡,他沒有打算要落入朗古陰險的煽動陷阱當中。
  「而且你出席這個會議沒有先得到他人的了解,這的確是我的疏忽。內務尚書和憲兵好
像也都不喜歡你太靠近我的樣子。」
  「如果在意的話,這就不像是閣下您了。」
  「惹人嫌的話也就算了,如果還被人扯後腿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朗古將手裡的手帕翻過另一面,再一次擦著汗水,兩眼瞇成一條細細的縫。
  「--屬下也會加以小心的。不過對於羅嚴塔爾元帥那種非常具有挑戰性的言行舉止,
為了日後著想,是不是應該要事先有所打算呢?」
  這時奧貝斯坦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沒有聽到明確的話之前,朗古從偷窺當中,根本
沒有辦法知道奧貝斯坦的內心究竟在想些什麼。
  「羅嚴塔爾是建國功臣,而且皇帝對他的信賴,是雷內肯普沒法比的。在沒有任何證據
的情況下就去誣陷他人的這種愚蠢行為,你應該已經從雷內肯普這一個反面的鏡子當中學到
了吧?」
  朗古的兩眼充滿了油質的亮光,從他歪斜的嘴裡裸露出一部分的牙齒來。
  「我明白了。我會盡力去找出證據,找出不可動搖的證據--」
  自前王朝以來,他對於兩種工作一直都發揮著優秀的手腕。一種是處罰有罪的人,另一
種就是讓無辜的人背負罪名。只是過去他一直將這些當作自己職務在做,其動機並不複雜,
或許說應該不是私人的慾望或是復仇的心理。
  不過,現在的朗古為了他個人受到重創的名譽,為了要挖出這名金銀妖瞳提督的弱點,
然後用這樣的弱點讓他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一個不但不正確而且不具意義的執念深深地
抓住了朗古。
  Ⅲ
  稍微有些發燒的皇帝萊因哈特,正讓身體睡臥在寢室的床上。貼身侍者艾爾密在一旁跟
隨照料,而醫師也隨侍在側。
  自己的體質難道這樣的虛弱嗎?萊因哈特心想著,不過艾爾密的想法是,這麼樣地致力
於戰爭和政務,如果連一點發燒都沒有的話,才是奇怪的事情。這位未來的皇帝主治醫生甚
至還說,如果是自己的話,早就因病倒下去了。
  「不過,朕最近經常感覺到疲倦啊。」
  「因為太認真工作了。」
  萊因哈特輕輕地笑著。
  「喔,那麼你是說要朕偷懶一下囉?」
  像這種程度的玩笑就會讓這名少年面紅耳赤了,所以皇帝也就經常像在逗弄小鳥似地逗
著他玩。不過這隻小鳥會說人話,還經常會說出一些聰明的話來。
  「陛下,請您原諒我的無禮。以前先父曾經對我說過,猛烈的火焰燃燒得比較快。請您
務必要放輕鬆一點。」
  萊因哈特並沒有立刻回答。自己所害怕的不是燒得快,而根本沒有起火,只是在那裡乾
冒煙。這名少年大概還沒有辦法理解吧。
  「不妨早點迎娶皇妃建立一個家庭吧。」
  少年所說的話,一定是因為曾聽過人說,然後現學現賣的罷。
  「光朕一個人就已經夠吃力的了,如果在加上皇妃和皇太子的話,那麼負責警衛的人員
負擔豈不是更重了?」
  一般說來,萊因哈特的幽默感大概也只到這種程度而已,稱不上是豐富。這個時候他所
說的話,如果說是玩笑話的話,那麼實在也不怎麼高明,即使是艾爾密也沒有辦法接受。
  這時,侍從長出現在萊因哈特眼前,向皇帝稟報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前來參奏謁見。說是
軍部最高幹部會議當中,好不容易做成了結論,特前來請皇帝裁示。因為皇帝輕微發燒後身
體有些虛弱,所以萊因哈特便在鄰近寢室的一間談話室中接見他。
  奧貝斯坦將會議召開的大致情況向皇帝做了簡短的說明。令人意外的是,他在對皇帝的
報告中,強烈地批評雷內肯普的輕舉妄動,並且主張對整個事件的真相予以追究調查,不過
也做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就是同盟本身很明顯地缺乏維持秩序的能力,所以帝國必須有隨時
都可以出兵的準備。至於羅嚴塔爾將朗古逐出會議室一事則一字未提。
  「任用雷內肯普是我的錯誤,竟然連一百天的地位都無法保住,這也就是說有些人是需
要朕拿著鏈子牽著,才會發揮出能力的吧。」
  萊因哈特咕噥地說道,幾名還活著的人或是已經死去者的面孔,呈現在他的腦海裡,而
奧貝斯坦則完全無視於他的感傷。
  「不過,卻也因此得到了一個完全征服同盟的名分,不是嗎?」
  「別多嘴!」
  一股烈氣化成怒吼,從俊美皇帝的嘴裡吐了出來,他不經意地喝止了對方的言論。奧貝
斯坦行了一個禮,不過看起來並不是因為內心產生畏縮,反而像是考慮到不想要去刺激病人
的樣子。萊因哈特將自己的呼吸調整過來之後,即命令暫時由舒坦梅茲提督代理高等事務官
職務,與楊威利交涉釋放雷內肯普的相關事宜。
  「聽聽雷內肯普自己的證言也是有必要的。至於處斷楊威利一事就等聽過雷內肯普的證
言之後再做決定吧!另外得充分注意同盟政府的動向,如果有企圖妨礙帝國之行動者,就由
舒坦梅茲採取必要的對抗處置。」
  說完之後,即命軍務尚書退下。
  事實上,萊因哈特的心理也並不單純。雖然對於雷內肯普的醜態禁不住感到很不痛快的
憤怒,但是把這個單純軍人所不能勝任的要職交付給他的卻是萊因哈特自己。雖然最初的構
想是由羅嚴塔爾擔任此一職務,但遭到奧貝斯坦的反對而作罷。不過最終的責任仍得由萊因
哈特來負起。
  「難道我內心也在期待著這件事情的發生嗎?期待雷內肯普的失敗--」
  或許是這樣也說不定,萊因哈特心裡這麼想著。當知道雷內肯普悽慘的失敗而導致爭亂
產生的時候,萊因哈特感覺到自己全身的細胞彷彿都跳躍了起來。自己登上皇位雖然沒有多
久的時間,但是他卻已經感覺到這種莊重的安定讓自己幾乎感覺到呼吸困難。所謂的皇位,
不過是一個裝滿黃金的籠子,而他那壯碩的羽翼則顯得太過於巨大,無法收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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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7:55 |只看該作者
  身為一位建設者的萊因哈特也有著豐富的才能。自從兩年前,擊滅了貴族聯合軍、肅清
立典拉德公爵而將獨裁權力掌握在自己手中以來,他已經在政治、經濟、社會各方面,使無
數的改革得以實現。過去一直獨佔特權與財富的貴族階級,已經失去了過去五個世紀以來不
當的榮華富貴,而平民則因為稅賦制度以及審判的公正化而感到高興。醫院、學校、福利設
施已經取代了貴族的宅邸和城館而成為都市景觀的一部分。這些改革內容都是在他還是一個
少年的時候就已經在胸中醞釀完成了。不過這些改革的實現,雖然讓萊因哈特感到喜悅,卻
無法讓他有任何躍動的感覺。經營善政是他的義務以及責任,但不是權利。他從未曾畏懼伴
隨著地位所產生的義務和萬事俱備,而他也一直努力著讓自己在獲得權力之後成為一個好的
權力者。不過,調和與安定卻好像與萊因哈特精神上的本質有著些微的出入。
  萊因哈特甚至也曾經認為,自己已經不再需要任何權力,他所需要的是另外其他的東西
,不過當他了解到這並不是絕對可以得手,而且是絕對沒有辦法再重新回來的東西時,萊因
哈特的情緒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再高揚起來。只有在他凝視著前方戰火的時候,才能夠感受
到活著的充實。或許,更貼切的說,只有在作戰的時候,他才能夠深信自己的確是充實地活
著。
  或許自己將會成為一個好戰的皇帝為後世所知也說不定。這樣的想法好像是來得太早的
初雪,飄落在萊因哈特的心中,不過這種與生俱來的本質卻也不是可以輕易改變的。自己並
不是喜歡流血,而是喜歡在戰鬥時,那種與對方的意志和智謀這間的衝突--
  萊因哈特召來了重新回到宮廷裡的首席秘書官希爾德,也就是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
伯爵小姐,令她記下他口述的佈告文。
  希爾德一面寫著口述筆記,一面想著他的人生需要敵手嗎?想著想著,希爾德不禁感到
有些心痛,同時也不得不感到些微的擔心。她希望陛下這麼樣膨大而成銳角生長的生命能源
,能夠一直朝著正確的方向延伸。除了為帝國,更是為了他自己。
  「或者說,眼前的他是太早達到頂點了。不,如果他生在五世紀前,能夠以像魯道夫大
帝那樣巨大且完全受到否定的人來作為敵手的話,或許是最好的也說不定哪。」
  希爾德甚至還這麼想。對於楊威利這樣的對手所具有的力量,她自己本身除了讚嘆之外
,卻也無法產生任何憎惡的念頭。
  萊因哈特拿起由希爾德所撰寫的口述文章之後,重新看了一次,不經意地露出充滿惡作
劇的微笑說道:「伯爵小姐,經過閉門思過那一段時間之後,你的字體好像變硬了一些哪?」
  這好像是他刻意的玩笑話。
  ***
  八月八日,皇帝萊因哈特發佈了一項佈告。
  「大本營遷往費沙。奧丁與同盟領之間的距離過於遙遠。朕之代理以及統轄奧丁的任務
,將委由國務尚書瑪林道夫伯爵負責。」
  除此之外,萊因哈特還命令了十名閣僚當中的軍務、工部兩名尚書隨同皇帝將辦公室遷
往費沙。一級上將以上之最高級武官當中,憲兵總監兼任首都防衛司令官的克斯拉,以及擔
任「後方指揮官」、掌握舊帝國領土將近全域之查閱、指揮權的梅克林格,以及完成地球討
伐任務、現正在歸途中的瓦列,三名在帝都留守。如果一來,等於是將帝國的中樞及大半的
軍事力量全部轉移到費沙上,而且佈告文上還加上「此項措施並非暫時」的註釋。這個時候
,以米達麥亞、羅嚴塔爾元帥為首的提督們才知道皇帝未來有意將首都遷往費沙。
  這項遷移行動預定在年底前完成,皇帝本身於九月十七日離開帝都。除米達麥亞元帥於
八月卅日率先前往之外,其餘以羅嚴塔爾元帥為首的提督們則與皇帝同行。
  從皇帝御前退出之後,米達麥亞對著和他並肩同行的友人說道:「費沙是嗎?原來如此
,他的想法和我們的層次果然是不一樣的。那個地方是比較利於將所有的新領土統合起來管
轄的。」
  羅嚴塔爾無言地點點頭,但他所想的是個人的事情。因為他是單身,所以隨時能夠配合
軍隊的陣容,由奧丁動身出發。不過那不知不覺已經在他的宅邸當中住下來的、個性剛烈的
女孩怎麼辦呢?她應該是憎惡羅嚴塔爾的,不管她是要隨著一起前往費沙也好,是要將寶石
偷竊一空然後隱藏行蹤也好,她喜歡怎樣都好,隨她的意思就是了。
  「不過,陛下的錯誤應該在於任用一個奧貝斯坦,而不是雷內肯普。那個傢伙或許打算
讓自己成為一名忠臣也說不定,不過如果這樣一直下去的話,與他不相為謀的人就會一個接
一個被他排除。總有一天王朝的基石會出現裂縫的。」
  米達麥亞不屑地說,而羅嚴塔爾則轉動著他那兩隻不一樣顏色的眼珠子看著友人。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不過我特別在意的是皇帝陛下和奧貝斯坦之間,最近好像有裂
痕出現。如果有一天他們與我也不相為謀的時候,不知道會怎樣--」
  連自己也有這樣的擔心真是太奇妙了,羅嚴塔爾不禁要苦笑了。他本身不是一直希望自
己能夠有不屈居於任何人之下的地位嗎?儘管如此,這個希望應該也是有其可行之道的。如
果他一直給予高度評價的萊因哈特成了奧貝斯坦的傀儡的話,將是件多麼有趣味的事情呢。
  Ⅳ
  正式的資料中並沒有寫到當尤里安在想著楊的時候,楊曾因為有所感應而連續打噴嚏的
記載。
  楊在釋放了姜.列貝羅之後,便以死去的菲爾姆特.雷內肯普為人質,和菲列特利加、
先寇布、亞典波羅、以及被解除了軟禁並且趕到的舊部屬們一同搭乘瑞達Ⅱ巡航艦,離開了
海尼森。那是在七月廿五日的晚上。艦長由亞典波羅擔任,他利用已經死去的雷內肯普為擋
箭牌,成功地向同盟政府掠奪了大批的糧食和武器。不過這以後的事情,就交由楊的頭腦來
構想了。他此時一副宇宙海盜的姿態,很高興地吹著口哨。
  菲列特利加.G.楊夫人,脫去了花圍裙,換上了黑色扁帽的軍服,在丈夫的旁邊擔任
著輔佐的工作。
  在即將由海尼森動身出發之前,楊曾經想要和比克古提督打一聲招呼,最後卻不得不打
消這個念頭。
  因為這位前任的宇宙艦隊總司令官,雖然已經退休在家裡頤養天年,不過同樣也招致同
盟政府的猜疑。雖然是個人性質的打招呼,但只要雙方曾經通過訊息,那麼這個通訊本身,
將足以構成使老提督的立場惡化的條件。所以楊只能將心中的念頭按捺下來,祈求自己和老
提督能夠有再見的一天。
  另一方面,楊和亞列克斯.卡介倫中將取得了聯絡。因為他是從一開始最早表明自己立
場的人,如果沒有聯絡的話,反而容易被猜疑他和楊兩人之間事先就已經有密約存在了。在
此之前,一直在後方勤務部,等於是被放到情報所不及之孤島上的卡介倫,在知道整個事情
經過之後,立即和妻子聯絡,扯下了階級章放到桌子上,然後便趕忙投身到楊的麾下。他說
「如果沒有我的話,楊那個傢伙一定沒有辦法做下去的」。當洛克維爾得知後方勤務部長代
理離去的時候,立即發出了慰留的聲音,但是卡介倫頭也不回地只從他的肩膀上對上將「哼
」的一聲便離去了。
  而參謀長姆萊、副司令官費雪和副參謀長派特里契夫等人,則因為分別在邊境上從事軍
務工作並不在海尼森,所以無法和他們取得聯絡。
  ***
  這一年的夏天裡,被收納到維利伯爾.由希姆.馮.梅爾卡茲手中的有戰艦四六四艘以
及宇宙母艦八零艘,都是艦隊構成當中所缺乏的部分,所以整個戰力的強化有了飛躍性的進
展。
  同時在人力資源方面,也有了一批人數雖少但實戰經驗豐富的士兵加入了他們的戰鬥行
列。他們當然都是不屑於成為銀河帝國之從屬的一群,其中更有一名極出名且優秀的艦隊戰
術指揮官,也就是哈姆弟.亞修少校。當他被引見到梅爾卡茲所乘座的戰艦西瓦旗艦上時,
他對於全面認可梅爾卡茲之指揮權方面,做了某些程度的保留,而且毫不膽怯地陳述出自己
對於這些人的看法。
  「在對帝國舉起反抗旗幟的方面我們沒有異議。不過我們本身的艦隊要以什麼來表明自
我的立場?是以民主共和政治呢?還是不同於羅嚴克拉姆王朝的王朝帝政?甚或是軍國主義
?」
  當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舒奈德回過頭來看著梅爾卡茲,而這位亡命的客將則示意要
亞修繼續說下去。
  「這說來是極失禮的言論,不過閣下過去曾經是帝國軍的泰斗,而且在亡命到我國之後
,又曾經擔任銀河帝國正統政府的軍務尚書。正統政府的目的,應該是在於恢復高登巴姆家
族所失去的世襲權力。對於這樣的一個目的,卑職實難協助。」
  在他背後的那些新進士兵不安地發出了嘈雜聲表示相同的意見,從這一點便足以證明了
亞修並不僅僅是他們的上司,而且還是一個具有威望的人物。梅爾卡茲緩緩地點點頭。
  「這一點我要加以聲明,我軍的目的並不在於使高登巴姆王朝復活。」
  「提督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我們就相信這一點。不過,接下來的也是相當失禮,也就
是說,如果要糾合信奉民主共和主義的將兵,那麼以梅爾卡茲提督的名號稍微有些缺乏吸引
力。」
  「那麼,要什麼人來擔任反帝國軍義勇軍的指揮官,您才能接受呢?」
  當舒奈德這麼反問的時候,亞修那精悍微黑的臉輕輕地斜到一邊。
  「以一名民主共和政治下的軍人而言,比克古提督在實績和威望方面都不缺,只是因為
他的高齡而很難由他擔任領導未來的旗手。而席特列、羅波斯兩位歷代的統合作戰本部長也
已經是過時的人了,所以希望由較年輕、具有人望和威信的人來擔任。」
  「你是指楊威利提督嗎?」
  「--不要特意將姓名講出來,或許會給他本人招來一些麻煩也說不定。總而言之,這
並不今天或明天之內就可以實現的。卑職暫時還是遵循梅爾卡茲提督的指揮權。這一點請您
相信。」
  因為和總艦艇數比起來,乘員總數顯得過少,所以亞修便被委託協助艦隊運行的工作,
當他點頭表示接受之後,便在士兵的引導之下離去了。舒奈德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面咕噥
地說道。
  「這傢伙的理由還真多哪,不過看起來是可以信任的樣子。」
  梅爾卡茲此時則難得地苦笑著說。
  「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是沒有資格作為民主共和政治的旗手。不管怎麼說,二、三年前
我還是專制國家的一名軍人,而與共和國的軍隊作戰。如果現在就以民主共和政治來作為自
己的旗幟的話,大概也會被後世的人批評是一個沒有貞操的人吧!」
  「閣下,這可能是您太過於疑慮了。閣下一直都是處在被環境所迫的狀況下,竭盡所能
地做著最妥善的應對,這是誰都知道的。」
  「後世的評論姑且不論,就事實上而言,除了楊提督之外,沒有適合的人能夠糾合民主
共和派的將兵。或許也正因為如此,同盟政府和帝國方面才會對他有所顧忌吧--」
  這個時候,他們自己本身的行動早已經成了一些謠傳的泉源了,甚且楊威利及其一夥的
人也已經脫離海尼森,這種種都是他們根本也沒想像到的。
  這時梅爾卡茲忽然轉變了話題。
  「陛下的行跡還不明,是嗎?」
  梅爾卡茲所說的「陛下」,並不是指年輕的金髮霸主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而是
指高登巴姆家族第三十七代的皇帝,亦即五歲即位、七歲被迫流亡的艾爾威.由謝夫。
  舒奈德將臉埋下低著頭說:「是的,抱歉之至。不過聽來雖然有些為難,但請聽屬下的
辯解。在目前的狀況下,調查是非常不順利的。」
  這一點是梅爾卡茲也明白的。因為他們現在還是不斷地潛伏、逃避,以期能躲開帝國軍
耳目之身,當然不能夠公然地著手調查或尋找。已經無力化的同盟軍姑且不論,舒坦梅茲所
率領的帝國軍的搜索能力仍是不容輕視的。
  無論如何,梅爾卡茲之所以執意要搜索前代王朝的幼帝,是因為他知道幼帝在失蹤之前
,精神狀態已經產生分裂了。幼帝的精神狀態時時會爆發,使得靠近他的任何生物面臨流血
,隨著這一滴滴的血,人心也就一點一點地遠離高登巴姆王家。就算他超越常軌的粗暴是來
自天生的資質,不過罪過在於週遭的環境未能予以糾正,這是在他周圍的大人所應負起的責
任。
  高登巴姆王家的再興已經是不能寄予希望的了,最主要是因為人心沒有這樣的期望。梅
爾卡茲所希望的艾爾威.由謝夫能夠身心健全地長大成人,然後作為一個無名的平凡市民,
過著平穩的生活。不過,這樣的一個希望,或許比復興王家這種癡人的夢想還要難以達成吧
。另外梅爾卡茲還有一個希望,就是給予楊威利一個活動的舞臺以及舞臺所需的基本兵力。
這兩件是自己人生當中最後的工作,梅爾卡茲如是想著。
  ***
  在瑞達Ⅱ號巡航艦的艦橋上,楊艦隊的三位中將卡介倫、先寇布以及亞典波羅正以楊結
婚典禮當天同樣的惡毒的舌鋒,修理著他們的司令官。
  「真希望楊威利這位名演員能夠將自己實力發揮到最高的境界。不過他好像老是沒有自
覺到自己是一個名演員似地,害得那些把他趕到舞臺上的人們真是辛苦哪!」
  「這就好像是老師在為成績很差的學生苦惱的心情吧,先寇布中將。」
  「其實啊,我曾經想過要當老師,因為我不喜歡被人家出習題--」
  「你是喜歡出習題給人家吧?」
  卡介倫笑著說道。本來後方勤務本部長這樣一個榮譽的職務是他唾手可得的,不過他卻
「哼」的一聲就把這個職務給踢得遠遠的。失去了這名具有卓越行政處理能力的男子,或許
讓同盟軍比失去楊威利更覺得後悔也說不定。
  「不過,先寇布中將,在那樣缺乏情報而且變化激烈的情況當中,你還能夠看穿政府毒
辣的詭計,也真是不容易哪!」
  在卡介倫這樣的稱讚下,先寇布卻顯得有些難為情似地說道。
  「這個嘛,或許政府並沒有想得那麼遠,可能只是我的妄想罷了。」
  「喂、事到如今你怎麼--」
  「沒錯,亞典波羅中將,到了這種時候來追究事實的真實性是無濟於事的。而且不管是
在那個時候,或者是現在,我一直都相信同盟政府確實是懷有那樣的惡意和陰謀。我並沒有
特別要欺騙您的意思哦。」
  「只不過是煽動罷了。」
  亞典波羅諷刺地回了這句話,不過又好像在想著什麼似地,一臉好像在將回憶的底片重
新倒回去的表情。
  「你後悔了嗎?對這些已經成了事實的事情。」
  「沒有的事,卡介倫中將。」
  在三個人當中年紀最輕的這名男子搖著頭說道。
  「我不過是一個還不滿三十歲的黃毛小子,卻得以被稱呼為閣下。這是拜在楊提督麾下
賜,或者說是因為這個緣故,自己必須要負起責任啊。」
  「不過,啊--」卡介倫脫下了黑色扁帽,仰起臉說道:「雖然我們被稱為叛亂部隊什
麼的,但就我看來,不過是一群離家出走的孩子組成的集團罷了啊。」
  另外的兩個人似乎並不打算要反駁的樣子。
  ***
  成為一名元帥也好、被稱作是叛亂部隊的指揮官也好、或者單純只是離家出走的孩子也
好,楊威利終究還是楊威利,此時的他正兩腳跨在司令官席的桌子上,黑色扁帽蓋在他的臉
上,已經整整個兩個小時以上,身體一動也不動。
  而菲列特利加.G.楊則在距離丈夫僅有五公尺之遠的座位上,發揮著她與楊成對比的
勤勉性,正在作巡航艦瑞達Ⅱ號、梅爾卡茲艦隊、以及楊「叛亂部隊」各個相關資料的分類
整理工作。以便讓楊能夠根據正確的兵力來作出作戰方案。
  自從把丈夫救出來以後,對於未來的事情,菲列特利加想都沒有想過。不過楊打算走上
哪一條路,她只會以身為楊的半身似地跟隨著丈夫走過來。就楊來說,從脫離海尼森以後的
事情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構想。最主要是因為他本身一直都被激烈的狀況所圍繞著,在這種狀
況下,根本不可能會產生什麼構想。
  「那對夫妻雖然有正當的防衛意識,不過好像並沒有在考慮未來的樣子。如果不讓他們
變得更有野心的話。」這句話是達斯提..亞典波羅對於楊夫婦的評論,確實也掌握了一些
事實的真實性。不過以楊來說,亞典波羅是將他拖到這場激變狀況的罪魁禍首之一,應該沒
有道理要這樣地被他評論吧。
  還在海尼森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想過採取將同盟政府以及駐守的帝國軍為人質的一種抵
抗形式,不過這樣做的話,無疑會將海尼森上幾億人口的住民捲進這場爭亂。所以最後的結
果是,楊受到了同盟政府的恩將仇報,不得已只有「離家出走」。
  現在這個時候,將放在遺體冰存用的密封容器內的雷內肯普,正保障著他們的安全。如
果將雷內肯普的死訊加以公開,並且將屍體送回給帝國軍的話,或許會招來其他新的危險也
是未可知的。
  事實上,自古以來有多少的名將,雖然從戰場上平安無事地歸來,不過卻被迫鑽進自己
的祖國所高高築起的肅清或放逐的門牆中。一個武勳反而招來了一百萬的嫉妒與反感,在往
階梯上爬的時候,每爬一層,腳下的空間就愈來愈狹小,而從階梯下摔下去的時候,所受的
傷會更大更深。
  在古代的一個帝國當中,一名以叛逆罪名被逮捕的將軍,對著皇帝問到自己到底犯了什
麼樣的罪。皇帝將他的視線岔開回答說。
  「朝廷的臣子們都說你企圖造反。」
  「那不是事實,而且也沒有證據。」
  「就算沒有事實,但你是在想著要造反吧。」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原來如此,不過你卻持有造反的能力。這就是你所犯下的罪。」
  --握有一把好劍的人,所害怕的是那把劍的刀刃有一天會朝著相反的方向。最後的結
果是,這把劍本身不得不被當作是一個懷有某種企圖的第三勢力。
  就算要建立起一股第三勢力,光憑軍事力量是絕對無法維持的。如楊基本構想中的一部
分,除了軍事力量之外,還得要有政治力量以及經濟力量,但是叛逆的卡介倫立刻就反彈了
,根據地要擺在哪?此時此刻,不僅僅帝國軍,甚至還有同盟的攻擊要如何應付?雷內肯普
的死什麼時候要公佈,還有補給呢?組織呢?對外的交涉呢--?
  這一切需要有時間,不是老去腐朽所需要的時間,而是成熟和發酵所需要的時間。但是
楊並沒有時間。對於楊來說,絕對不可或缺的不是權力、不是許可權,而是時間。
  在這非常短的期間內,楊的心中有幾個目的地。其一就是與梅爾卡茲,將指揮系統統一
化,將以後的共和軍組織編列起來。其二是迎接尤里安從地球歸來,得到有關於地球教的情
報--這些目的達成之後,未來該何去何從?為了迴避不當的死亡,挾持了姜.列貝羅作人
質,之後又使得菲爾姆特.雷內肯普踏上自殺一途所得來的自由,要如何地行使呢?
  漠然的構思,此時已經以半透明的姿態出現在楊的意識範圍裡面。全宇宙的霸權就交付
給皇帝萊因哈特。相對地,即使是在邊境也好,要使共和主義者在某一行星上的自治權受到
認可。有朝一日羅嚴克拉姆王朝中,出現必然的腐蝕和崩壞之時,全人類民主共和思想的幼
苗就得以開始萌芽了。因為民主共和思想的發育和質量方面的提升,所需要的時間遠比它本
身的需要的時間還要長得多。
  只要人類被主權國家這種麻藥所污染的現象持續存在,或許國家堅持不犧牲個人的社會
體制就無法存在也說不定。不過,國家難以犧牲個人的社會體制,似乎是值得去嚮往的。在
楊的這一代,並不是什麼事情都能夠順理成章。不過,播種的事情應該可以吧。就算所做的
尚不及經歷一萬光年長征的亞雷.海尼森的一步。
  儘管如此,楊不得不重新再一次自覺到自己絕對不是萬能的。如果他有預知未來的這種
超能力的話,那麼在今年的春天就不會放棄伊謝爾倫要塞了。因為這個在戰術上,具有難攻
不落、固若金湯之地理位置的要塞,可以把它當作是一個民主共和政治的根據地。不過在那
個時候,為了拯救自由行星同盟,他除了離開伊謝爾倫,以求取行動自由之外,別無其他的
選擇。
  如今要後悔也是無濟於事的。最主要的,在那之後的巴米利恩會戰中,能夠無法無視於
政府的命令,給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最後一擊的人不就是自己嗎?最後的結果是,楊
的行動只是在楊本身器量範圍裡面的事情。過去在帝國之內,仍能確保自治權的費沙人所具
有聰明睿知與機巧,楊也希望自己能夠擁有。
  「費沙是嗎?」
  此時的楊,並不知道皇帝萊因哈特,已經正在考慮著要遷都到費沙之上,然後把費沙當
作是宇宙的中心。而費沙與地球教密切結合,一直以地球教之傀儡的姿態從事各種活動的事
實,這時候也還不是萊因哈特所能夠知道的。不過,在皇帝本身的長期構想當中,這卻是一
個不能欠缺的要素。
  「如果能夠經由波利斯.高尼夫取得獨立商人們的支持是最好的--」
  不過這也是尤里安回來以後的事了。楊於是中止了繼續在思索的迷宮當中散步,從他臉
上拿下了黑色扁帽出聲道。
  「菲列特利加,紅茶一杯。」
  然後又再次把扁帽放回他的臉上。而他在扁帽底下咕噥所說的話,任何人都沒有聽到。
  「兩個月,就只有兩個月!原來按照預定,應該能過個五年不工作的生活才對的--」
  ***
  姜.列貝羅被「叛亂部隊」釋放了以後,當然不得不面臨與帝國軍相關者之間的交涉。
在交涉之前,他給了國防委員會一個指示。
  「立刻辦理比克古提督恢復現役的手續。視狀況需要,或許會需要用到那個老提督的手
腕來討伐楊那一黨人也說不定。」
  列貝羅也擔心著自己是不是一直走在一個「反派角色」的路上,但是他認為在帝國的壓
迫下,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同盟的獨立與主權,即使只有在形式上。這種義務感的強度遠超過
他對自己角色扮演的擔心。不過後世歷史家一直強烈地認為他這號人物與那些基於卑劣的意
圖,企圖要謀陷楊威利的特權集團,其實只有一線之隔。不過,最後的結局是列貝羅相信自
己所屬的國家,而楊不相信。不過這道牆壁的厚度,卻使得兩者之間一般認為「如果能夠妥
協的話將會很理想」的關係,卻以最為惡劣的一種形式迸裂開來了。而列貝羅所絕對料想不
到的是,就因為他與楊威利之間的關係,他的存在才能夠為後世的人們所知悉。
  ***
  一般暱稱為卡琳的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此時正佇立在尤里西斯戰艦的瞭望室內,
藍紫色的眼眸發出像是星星一樣的閃光。她剛剛結束訓練,臉頰上還是紅通通地,而心臟的
鼓動也稍微強了一些。她一腳伸得直直的、另一隻腳則稍微彎曲、整個背部靠在牆壁上,或
許應該說是輕輕碰在牆壁上來得較恰當些。她的母親說這種姿勢「像極了你爸爸」。而卡琳
則認為這種姿勢任誰都可能會有,如果自己是個男孩也就算了,何況自己還是個女孩。被人
說像是父親,而所謂的父親其實只不過是曾經作過母親短暫愛人的那個男人,卡琳一點都不
覺得高興。
  卡琳捏扁了手中那個用來裝添加蛋白質鹼性飲料的杯子,並且作了一個嫌惡的表情。當
她想要揮去父親的印象時,另外一張臉孔卻出現在她的意識範圍裡面。那個有著亞麻色頭髮
、比她年長兩歲的少年不過才見過一次,這時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是她所料想不到的。
  「什麼嘛,那麼軟弱的傢伙。」
  卡琳以一種自己都無法確信的語調咕噥地說著,然後再度將注意力轉移到眼前的星海。
她並不知道一艘載著她父親的巡航艦此時正朝著自己接近當中。
  ***
  宇宙曆七九九年,這使得人類社會產生了巨幅震盪的一年,現在大約剩下三分之一的日
子。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一年,像這一年這麼樣地叫人感覺到歷史在給予人類時間的時候是這
麼樣的吝嗇了。這一年,確實是有一些事情發生,但對於千千萬萬的人類來說,這其中是不
是有著什麼所盼望的東西,人們並沒有辦法可以得知。人類應該是已經疲於戰爭--不過,
或許人類更不習慣於和平。
  在這一年的八月,靠近伊謝爾倫的一個?星系自治體,發表了脫離屈服在帝國之下的同
盟而獨立的宣言。
  那就是艾爾.法西爾。[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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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一章】
  Ⅰ
  當銀河帝國統帥部總長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元帥為了參加御前會議而跨著大步走進指
定的會議室時,已經有兩名同伴先到了。這兩個人是軍務尚書巴爾.馮.奧貝斯坦和宇宙艦
隊司令長官渥佛根.米達麥亞兩位元帥。人稱「帝國三長官」很難得地共聚一堂。
  這三個人從外表看來就顯得極為不相同。一個是頭髮半白、裝著義眼、身材纖瘦而血色
不怎麼好的軍務尚書;第二個是有著深棕色頭髮、右眼珠黑色、左眼珠藍色,素有「金銀妖
瞳」之稱的美男子統帥本部總長;第三人則是有蜂蜜色頭髮、灰眼珠、個子較為矮小的宇宙
艦隊司令長官。後兩者不只是單純的同僚而已,他們還是長久以來即生死與共的好朋友。這
三人都正值少壯之年。
  宇宙曆七九九年,新帝國曆元年十月九日。
  費沙行星才開始其為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大本營所在地的歷史。這
一年九月,廿三歲的年輕皇帝放棄了長達五世紀的帝國首都行星奧丁,把他的寶座移到至去
年為止尚歌頌著治外法權之春的費沙去。距離他戴上皇冠還不到一百天。
  在首都遠至費沙之後,皇帝萊因哈特把大本營設置在他沒沒有戴上帝冠之前,於「諸神
的黃昏」戰役中充當臨時元帥府的旅館中。不管是當時或現在,這家旅館在設備或格調上都
沒有太高的評價,但是,和宇宙港及都心之間的聯絡卻很方便,這大概是它唯一的商業價值
。這一點或許是萊因哈特選定此地的理由,不過,這位年輕貌美的征服者具有和他本身的容
貌及才能並行的尊重實用性的精神,卻也是原因之一,甚至連旅館內的房間都只是適合一個
普通的單身漢居住的擺設。
  羅嚴塔爾走進的房間也只是一間談不上豪華的平凡會議室,傢具的價格或許昂貴,但卻
沒有值得稱道之處。只有一面牆上裝飾著不久前才制定的羅嚴克拉姆王朝的軍旗,這面旗幟
對著這個沒什麼個性可言的旅館中的一室放射出壓迫性的光芒。以前,高登巴姆王朝的軍旗
是黑底配上金黃色的雙頭鷹。現在這面旗已經被廢棄了,取而代之的是羅嚴克拉姆王朝有金
黃色滾邊和鮮紅底色的軍旗,中央則配上了金黃色的獅子像。這面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軍旗被
稱為「黃金獅子旗」。在創意方面來說並沒有什麼獨創性,它之所以讓當時和後代的人有如
此深刻的印象,是因為它象徵著擁有這面軍旗的金黃頭髮的年輕人及跟隨他的眾將官。
  而在這間房間裡面的三名元帥就是所有將官的代表人物。他們的地位、功績、知名度都
緊緊跟在皇帝之後,奧貝斯坦身在總司令部及後方,其他兩人則在前線,參與無數的戰役,
同時贏得同樣多的勝利。尤其是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被稱為「帝國雙璧」,和年紀輕輕就去
世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是帝國軍的常勝軍。「疾風之狼」以卅一歲「金銀妖瞳」以卅二歲
的輕輕年紀就爬上了軍人生涯的最高峰。跟在他們後面的後進或許有之,但是,卻沒有人能
追過他們。
  羅嚴塔爾朝著先到的兩個人行注目禮後坐了下來。由於這是正式的場合,他斷不能無視
於一向不和的軍務尚書的存在,而只顧著和密友米達麥亞談笑風生,這種事應該在其他的機
會及場所做的。
  「陛下什麼時候接見?」羅嚴塔爾問道,不過,那只是形式上的發問。他的密友回答他
:「大概快了吧?」
  羅嚴塔爾這次把箭頭對著軍務尚書說:「陛下叫我們來是為了什麼理由?」
  「或許是為了雷內肯普的事吧?」
  這正是最重要的事。
  「是啊!舒坦梅茲提督有報告進來了。」
  「怎麼樣?」
  奧貝斯坦用義眼看著發問的羅嚴塔爾和把身子微微探向前的米達麥亞,然後回答道。
  「雷內肯普已經命喪黃泉了。這幾天遺體就會送回來了。」
  軍務尚書提到了駐軍在自由行星同盟領土的正中央干達爾星系的行星烏魯瓦希上的一級
上將的名宇。今年七月,駐同盟的高級事務官菲爾姆特.雷內肯普一級上將被同盟軍的不法
分子強行拉走,使得舒坦梅茲不斷地和犯罪集團及同盟政府進行交涉。
  「啊,果然--」
  這不是意料之外的事。自從接獲雷內肯普被綁架的消息之後,大家都認為他生還的機會
幾近於零。這是在動亂的時代選擇了動亂人生的人們特有的嗅覺,也是一種常識。
  「那麼,雷內肯普的死因是?」
  「自縊。」
  軍務尚書的回答極為簡潔,聲音也極其低沉、乾澀,但是對聽話的人來說,卻有一股難
以言喻的滲透力。兩位沙場上的名將不禁無言對視。有著充滿活力的灰眼珠的米達麥亞歪著
頭說道:「那麼,雷內肯普的死不能歸罪於楊威利嗎?」
  米達麥亞這樣問,與其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提出了問題。對於今後軍事上的決定及行動
,他必須要了解皇帝萊因哈特及軍務尚書的意思。
  「如果是處於順境,雷內肯普斷無自殺的理由。很明顯的,事情會演變成這樣,楊威利
要負一部分的責任。更何況他也不做辯解,現在也還在逃亡當中,問罪於他也是不得已的。」
  「楊威利」這個名宇對同盟軍或對帝國軍而言,都具有不可輕忽的意義。在同盟軍的提
督中享有不敗盛名的他,在同盟屈膝於萊因哈特之後便退役過著退休生活了。雷內肯普以前
在戰場曾兩次敗在楊的手下,這種屈辱是令雷內肯普難忘而且也難以釋懷的。或許他就是在
監視楊的一舉一動,卻仍然找不出任何疑點的情況下想逮捕楊,卻反而遭到難以反抗的襲擊
吧?事情在沒有辦法表面化的情況下,所有枝微末節都只能用推測的。但是,敗北的沉重心
靈重擔模糊了雷內肯普的判斷力,卻也是不爭的事實。他被賦予了超過他本身能力的職責,
這件事似乎成了皇帝萊因哈特在人事上一個極罕見的失敗例子。
  米達麥亞交抱著兩手。
  「雷內肯普是一個對部屬極其公正的男子漢哪!」
  「很遺憾的,楊威利不是他的部屬。」
  雷內肯普的缺點在於缺乏對敵人的寬容及思想上的彈性,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不管是
羅嚴塔爾也好,米達麥亞也好,他們不無哀悼同伴的心情,但事實上,他們對敵手楊威利的
評價原就高於那個不幸的同伴,所以,如果發生了和現實相反的情況,或許他們反而會覺得
很失望。關於這一點他們兩人都有共識,不過,軍務尚書奧貝斯坦的心情卻還沒有透明化。
  以前萊因哈特曾感佩於楊的力量,而有意要他加入帝國軍的陣營,或許到目前為止,他
也還沒有完全死了這條心。在知道了主君的這種心意時,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心中都表贊同
;但是,奧貝斯坦卻極為有禮地、但又態度強硬地持反對的意見。當時奧貝斯坦主張,如果
非要楊加入帝國軍的陣容,就一定要楊遵守以下的條件。
  「當時你主張什麼樣的條件,我實在很有興趣知道。」
  「你想聽嗎?羅嚴塔爾元帥。」
  「不,不聽我也知道是什麼。」
  「哦--?」
  「你的意思是要讓楊任職舊有的同盟領地,支配他的祖國,並讓他去討伐以前的同志罷
?」
  奧貝斯坦只是一味地撥弄著他的手指頭,臉上的肌肉及聲帶似乎連動都不想動。羅嚴塔
爾用他那金銀妖瞳的銳利眼光,凝視著奧貝斯坦的側臉,微微地彎起了嘴角。
  「這就是你的想法吧?試煉人才比讓人才集中在陛下的身旁還重要?」
  「集中人才固然重要,但是認清這個人值不值得信賴,不就是我們的責任嗎?」
  「難道每一個在陛下身邊的人都得接受你的審問嗎?很好!那麼,請問又該由誰來確認
審問者本身是公正而且忠於陛下的呢?」
  面對這麼苛刻而猛烈的諷刺,義眼軍務尚書至少在表面上是回之以漠然的反應。
  「這讓你們來執行就行了吧?」
  什麼意思?羅嚴塔爾不出聲,用他那兩隻顏色不同的眼睛質問道。
  「姑且不論制度,帝國的兵權實際上是在你們兩位手上。如果你們發現我有任何不軌的
行為時,一定會有辦法將我排除的吧?」
  「軍務尚書似乎有所誤解。」
  羅嚴塔爾的聲音充分顯現出他露骨的反感,米達麥亞勉強嚥下自己即將爆發的怒氣,擔
心地看著自己那親密的朋友。憑著十年來的相交,米達麥亞知道羅嚴塔爾不是一個容易犯上
的男人,但是卻常常在言語表現上有過度激烈的反應。
  「誤解?」
  「我是指關於兵權的所在一事。在我們羅嚴克拉姆王朝中,兵權是由皇帝萊因哈特陛下
全權掌握的。我自己,或者是米達麥亞司令長官都只不過是陛下的代理人而已。照軍務尚書
的說法,似乎有意唆使我們將兵權納為己有--」
  這種說法原像是奧貝斯坦貫有的辛辣言論。軍務尚書經常在他的義眼中閃著冷漠的光芒
,一抓住辯論對方的弱點就會說出讓對方臉色漲得鮮紅、無言以對的狠話。儘管現在立於防
禦的立場,奧貝斯坦仍然冷靜異常。
  「這真令我感到意外。如果以你的論調來看,那麼我對陛下是不是公正,似乎打一開始
就無需你勞心了。我的公正只要陛下來判斷就可以了。」
  「真是詭辯!」
  「你們還不停止嗎?」
  米達麥亞用左手手掌重重地擊在桌子上大喝一聲,軍務尚書和統帥本部總長於是結束了
規模雖小但極其苛刻、猛烈的唇槍舌戰。低沉的呼吸聲很難以去判斷是發自何人,但是瞬間
之後,羅嚴塔爾重新把身體深深埋進沙發中,而奧貝斯坦則站了起來,消失在洗手間。
  米達麥亞用一隻手攏了攏不太整齊的蜂蜜色頭髮,故意發出了揶揄的聲音。
  「原本我以為和軍務尚書鬥嘴是我的工作哪!這一次竟然由你來出頭了。」
  被密友這麼一說,羅嚴塔爾只能苦笑著。
  「別諷刺我了,米達麥亞,我自己也知道剛才的舉動太過小孩子氣了。」
  事實上,他認為自己很不可取地為戰鬥的情緒所控制,那都是被奧貝斯坦所具有的冷漠
氣質所刺激而一時失去了理性的控制所致。
  米達麥亞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有些猶豫,這一點並不像他的作為。
  奧貝斯坦灰著臉回到室內,空氣中微微飄著一觸即發的火藥味,但是,這種不愉快的沉
默並沒有持續大長的時間。他們的皇帝飄著一頭金黃的頭髮,修長的身材裹著黑色和銀色交
織而成的軍服姍姍而來了。
  Ⅱ
  「皇帝用他自己的生命和生涯來表現自己。他是一個詩人,一個不需要語言的詩人。」
  這是有「藝術家提督」之稱的梅克林格一級上將對他主君的評語。這大概是所有跟隨在
這個年輕的霸者身旁的勇將們一致的想法。即使是那些不會去深思時間的大河將流向何處的
人,也不會對因跟隨著這個年輕人而使自己也名留千史一事感到絲毫的懷疑。
  「高登巴姆王朝盜取了宇宙,而羅嚴克拉姆王朝征服了宇宙。」
  一部分的歷史學家的評語雖然不一定公正,但是,和即位前的政略及即位後的彈壓大相
逕庭,和反歷史軌跡而行的魯道夫.馮.高登巴姆相較之下,萊因哈特的霸業倒是充滿了刺
激人們羅曼蒂克心態的光彩。
  自從十五歲上戰場以來,萊因哈特大概有七成的時間都奉獻在軍神的祭壇上。他在戰場
上的以及周邊的無數成功都是靠其本身的智略及勇氣締造出來的。以前批評他為「驕傲的金
髮小子」的人們,不禁要對勝利女神明顯地偏愛他一事咒罵連連。然而,萊因哈特總只是命
令女神給他與其力量相符的戰果,他從來不曾依賴過女神的垂憐。
  萊因哈特已經證明了他自己是屹立於歷史上的名將,但是,他是否是一個明君則尚待時
間的考驗。
  他在任職舊銀河帝國宰相時所做的各種政治、社會方面的改革是很值得讚賞的。歷經五
個世紀之久,沉澱於歷史底部的腐敗及頹廢幾乎被他一掃而空,特權階級也因此被放逐到時
間的墳墓當中。大概沒有其他的統治者像他一樣,在短短的兩年之內完成那麼大的業績。
  然而,對明君而言,最大的課題便是維繫明君的聲名於不墜。以明君的姿態出現而能不
以昏君或暴君的結局收場者實在是少之又少。一個君主在接受歷史的審判之前,必得先承受
得住自己精神上的衰弱。立憲君主可以把一部分的責任委交給憲法或議會,但是一個專制的
君主所能依靠的,只有他自己本身的才能、度量及良心。如果是一個打一開始就欠缺責任感
的人或許還比較好收場,倒是那種想當個明君卻屢遭挫折的人往往會成為最壞的暴君。
  羅嚴克拉姆不是高登巴姆王朝的第三十九代皇帝,而是羅嚴克拉姆王朝第一代的皇帝。
而在繼任者還沒有誕生之際,他應該也算是唯一的皇帝。現在「新帝國」不是依賴傳統及制
度,而是靠著至高者個人的力量及人格聳立在歷史的激流中的。這個基盤顯得太脆弱了,而
企圖利用制度及血統使這個王朝強化及永續化,便是軍務尚書奧貝斯坦著眼之處。這是一般
人的看法。
  皇帝已經知道雷內肯普的死訊,但是,當他接到軍務尚書重新整理過的口頭報告時,仍
然持續了短暫的沉默。當氣氛沉潛下來時,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看來不像是病人或死人,
倒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的雕像一樣顯得有些無機質感。不久之後,雕像發出了聲音,這使得
他看來恢復了不少生氣。
  「雷內肯普原本就不是一個人格完整的人。但是,他也不是罪大惡極至需要被強制致死
的男人。我深表遺憾。」
  「陛下是不是想到要將罪過歸到某人身上?」
  羅嚴塔爾冷靜但尖銳地問道。他並無意批評萊因哈特。身為統帥本部總長的羅嚴塔爾必
須了解皇帝想把罪過委至何人身上,他好準備動員帝國軍。是要追擊逃亡中的楊威利呢?或
是要求束手無策、甚至任憑事態惡化的同盟政府,屢行「巴拉特和約」的義務?或者反過來
要同盟政府去追擊楊呢?不管是做哪一種判斷,都已經超過純軍事的範圍了。
  同時,羅嚴塔爾心中有一種希望年輕的主君能給他一個不平凡答覆的私人感情。對於聰
明、敏銳如他者而言,這也是一種難以整理的心理要素。當高登巴姆王朝的權力結構看來還
是屹立不搖,堅固不可侵犯的時候,羅嚴塔爾就和密友一起投效到萊因哈特的麾下了。他們
把自己的未來全權委交給沒有門閥背景,只有二十歲前後的年輕人。而這個選擇似乎有所回
報了,羅嚴塔爾以卅二歲的年紀就躍上了帝國元帥、帝國軍統帥本部總長的寶座。當然,他
本身也具有足以與其地位相符的才能及功績。他在戰場上立下了無數的武勳,對羅嚴克拉姆
獨裁體制及王朝霸權的樹立有著極大的功勞。
  在這期間,他在戰場以外的場所也建立了很大的功勳。兩年前,時值「利普休達特戰役
」的末期,相當於半個萊因哈特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為了保護摯友不被暗殺者所殺而犧
牲自己的生命時,大家都擔心萊因哈特會因為這場巨大的衝擊及悲哀而陷入人格崩潰的絕境
中。在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之後,羅嚴克拉姆一黨卻面臨了最大的危機。當時,採用了奧貝
斯坦辛辣的策謀,主導打倒背後的敵人立典拉德公爵的行動者便是羅嚴塔爾和米達麥亞。如
果光是奧貝斯坦如此主張,恐怕是無法慫動其他的提督們的。由於這次行動的決斷力及指導
力,他們兩人--「帝國雙璧」--確立了自己光輝耀眼的寶石地位。
  這些行動、功勳都在在增加了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巨星般的光芒。關於這一點,
羅嚴塔爾並不感到有任何的不平。他心靈深處不穩的部分只有在巨星的光芒出現陰霾的時候
才會激烈地動搖。或許是因為羅嚴塔爾希望他忠誠的對象是一個完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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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8:49 |只看該作者
  不管是羅嚴塔爾的自負或者是客觀的評論,羅嚴塔爾的才能和氣度都遠遠超過高登巴姆
王朝歷代的皇帝們甚多。而要統御這樣的他,當然必須要具備有凌駕他之上的才能及寬大的
氣量及深沉的人格。
  他的密友渥佛根.米達麥亞一向以單純、明晰而且一以貫之的生存方式自我要求。羅嚴
塔爾對其正確的選擇敬愛有加,但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追隨其後的。
  ***
  萊因哈特應該也洞察了統帥本部總長簡短的質問中隱藏了被壓縮了的膨脹心情。年輕的
皇帝輕輕地攏起覆在他白皙額上的頭髮,頓時,室內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
  這當然是他無意識的動作。在他的生涯中,他從來不曾以自己的美貌作為武器。不管他
的美貌是如何地出眾,然而,他自己本身在這方面卻沒有任何的貢獻,功勞應該歸於和他所
憎惡的父親,及和親愛的姊姊相較之下,印象顯得極為淡薄的母親的血統。因此,美貌不是
他想誇耀的重點所在。然而,儘管他本人是抱持著這樣的態度,但他那令雕像也不禁為之黯
然失色的美貌及華麗的動作在在都讓旁人不得不發出讚嘆的聲音。
  「與其惋惜去年的葡萄酒不好喝,不如好好地研究今年所種的葡萄品種,這樣或許會比
較有效率。」
  這個回答似乎有避開主題的嫌疑,但是,羅嚴塔爾並沒有不快的感覺。萊因哈特的才華
及智略從來不會讓他感到不快。
  「我倒是想趁這個機會,利用楊威利和同盟政府之間的嫌隙,把那個異才納到我的麾下
來。軍務尚書你認為如何?」
  「應該是可以的。」
  年輕的皇帝長長的睫毛間閃著意外的表情,奧貝斯坦用他那兩隻義眼凝視著皇帝,慢慢
地說道。
  「但是,應該利用楊威利切斷自由行星同盟的命脈,這是條件。」
  萊因哈特微微地動了動他那像是用古典派畫家的筆細緻地描繪出來的眉毛。米達麥亞和
羅嚴塔爾帶著咋舌的表情無言相視。沒想到軍務尚書竟然堂堂地提出了剛剛還被統帥本部總
長批判的方案。
  「楊威利如果臣屬於陛下,就等於拋棄了他以前所屬的國家,否定了他以前戰鬥的理由
了。如果是這樣,抹掉任何一個會成為他日後三心二意的要素也是為他自己好啊!」
  「--」
  「但是,下官不認為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萊因哈特坐在沙發上翹起他那雙長長的腿。他把手肘枕在扶手上,把像要透視人心般的
銳利眼神投向軍務尚書。
  「楊威利不可能服從於我,這就是你想說的話罷?」
  「是的--」
  軍務尚書冷然地避開了可能會被解釋為主君的才能不足的答覆。他的大膽,或者該說是
感覺遲鈍,連極端討厭他的其他兩位元帥也不得不為之側目。
  「再說,就算楊威利願意臣服於陛下跟前,什麼樣的地位、職責才適合他呢?如果安插
的地位過小,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滿;如果過大,也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安。」
  他雖然沒有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的,但是,一旦楊成了皇帝的臣下,就一定會成為米達麥
亞和羅嚴塔爾的競爭對手。楊有可能凌駕他們之上,統合舊同盟的勢力而穩坐第二把交椅。
  第二把交椅是必須加以排除的。因為羅嚴克拉姆王朝的開山始祖萊因哈特,可以說是在
半世之內急速蓬勃發展起來的,主君和臣下的關係尚未制度化,傳統也還沒有成立。足以取
第一位而代之的第二把交椅是不能存在的。不管是羅嚴塔爾也好,米達麥亞也罷,對於自己
身為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個人的臣下、羅嚴克拉姆王朝的朝臣一事,大概意識也都還
很薄弱。更何況如果尚抱著彼此並不是君臣而是盟友關係的想法的話,君臣的秩序就難以維
持下去了。組織化、傳統化了的忠誠心正是使羅嚴克拉姆王朝永續存活的要素,所以,目前
的關係不是「皇帝和朋友」,而是「皇帝和臣下」,這應該是唯一的關係。
  「--我知道了。楊威利的事情就先擱著吧!」
  萊因哈特不說他已經完全死心了。或許是控制自己不要再緊緊追問吧?奧貝斯坦也沉默
了。
  「儘管如此,連一個楊威利都容納不下的民主政治不是顯得太偏狹了嗎?」
  萊因哈特心裡想著,不覺說出了口。渥佛根.米達麥亞對此有了反應。
  「話是沒錯,但是,陛下,問題不在制度本身,而是在運用制度的人。陛下的英才也不
見容於高登巴姆王朝呀!請陛下想想不久前的例子。」
  「沒錯,的確是這樣啊!」
  萊因哈特苦笑道。然而,臉上已經沒了那股熱勁,羅嚴塔爾看在眼裡遂問道:「那麼,
陛下,應該怎麼做呢?要趁著雷內肯普死亡之際,一口氣併吞同盟所有的領土嗎?或者要暫
緩腳步?」
  「帝國軍傾巢而出,快刀斬亂麻也是可以,但是,那些共和主義者們正熱情地狂舞著,
我們不妨就先站在高處看他們張牙舞爪,直到他們疲累了為止。」
  萊因哈特如此說道,似乎有意要控制自己的霸氣似的。三個元帥都有些感到意外。難道
光是把大本營移到費沙就能滿足皇帝的英氣嗎?皇帝那隻白皙的手把玩著垂掛在他胸前的墜
飾。
  年輕貌美的皇帝那閃著金黃色光輝的頭髮上方,和他的頭髮呈現同樣色澤的獅子無言地
咆哮著。三位元帥同時朝著軍旗和皇帝行了一個禮。每個人的眼中各懷著不同的感懷及思緒
。這個時候,對著正要退出的三個元帥答禮的萊因哈特,其表情微微閃著對自己本身些許的
焦躁和不安。
  羅嚴塔爾元帥的副官艾密爾.列肯道夫少校,為了幾件統帥本部的事務有待上司的裁決
而在室外等著。結束了御前會議退出室外的金銀妖瞳青年元帥和有著蜂蜜色頭髮的密友,輕
輕地打了聲招呼便往走廊上走去,一邊接過部下呈上來的文件。他快速地看過之後便立即下
了指令。他那明確但略帶機械性的語氣讓副官覺得有些異樣感,副官看著上司,但是,羅嚴
塔爾心靈的悸動哪是一個外人所能透視的?
  --皇帝,請不要給我反抗的空隙!我是為了選你做為歷史的舵手、擁立你、炫示你的
軍旗而來的。請不要讓我後悔我的選擇。你應該隨時隨地走在我的前頭,而且必須永遠散放
著傲人的光芒才對。消極或安定豈是你的光源?無人能匹敵的霸氣及行動力,才是你的真正
價值所在啊--
  Ⅲ
  皇帝的首席秘書官希爾德,也就是希爾格爾.馮.瑪林道夫理所當然地跟著萊因哈特來
到費沙。她的父親國務尚書佛蘭茲.馮.瑪林道夫伯爵則留在原來的帝都行星奧丁處理國事
。和皇帝、首席閣員距離數千光年之遙,再怎麼活用超光速通訊,國事實在難以做到如預期
般的順利、圓滑。但是,這只是暫時的權宜體制,不久之後,國務尚書應該也會跟在皇帝後
面來到費沙的,不可能是皇帝去遷就屬下的。奧丁已經不可能再成為帝國的中樞了。
  希爾德輔佐萊因哈特處理政務,另一方面也為萊因哈特分析急速而且大幅度的情況轉變
。雷內肯普的妄為及同盟政府的昏庸促使楊威利自立,因此,構成現狀的政治、軍事上的要
素當然也就更加複雜了。任何一小撮集團的勢力都讓人無法安心。因為不管是羅嚴克拉姆王
朝或是自由行星同盟,都是由一滴水漸漸匯聚成大河的。
  A新銀河帝國羅嚴克拉姆王朝
  B自由行星同盟的現有政權
  C楊威利的獨立勢力
  D費沙的舊勢力
  E舊帝國高登巴姆王朝的餘黨
  F宣誓獨立的艾爾.法西爾
  稍為想了一想,希爾德又添加了第七項。
  G地球教的餘黨
  或許是自己的猜疑心過重罷?希爾德把視線投向桌上的小鏡子,試著在自己裝模作樣思
索著的臉上瞇起一隻眼睛。結果,一扮起這個表情,蓄著短髮、像個美貌的少年的伯爵千金
的臉看來就更像個少年了。
  希爾德聳了聳一邊的肩膀,將兩隻手高高地舉起做深呼吸。她充滿活力的腦細胞偶爾也
需要休息。
  說來,古往今來的政治狀況都很單純、明快。半世紀之前,帝國和同盟的刑事警察曾經
合作破獲麻藥販賣組織。只要雙方的首腦部門同意;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的。當時沒有嘗試
過第二次,而現在,每一個分裂人類世界的細胞似乎都揮著對自己有利的字典,嘗試告訴他
人什麼是真正的正義。
  希爾德所屬的陣營中握有的字典應該比別人的要來得厚。但是,萊因哈特卻從來不認為
屈服在大貴族們手中的金邊字典是一件清高的事。和萊因哈特敵對的陣營中,又有誰能說以
前的萊因哈特是不存在的呢?
  希爾德重新看了看從A到F各個勢力。她發現每一個勢力或大或小都有一些弱點。D和
G失去了根據地,沒有了公然的武力。B和E則欠缺人才。F軟弱無力一如嬰兒。而A和C
則完金取決於統率者個人的力量。如果沒有了統率者,組織本身可能就會面臨解體的命運。
希爾德只要一想到今年五月的巴米利恩會戰中,沒有後繼者的萊因哈特如果真的被楊打倒所
將造成的後果,她就不寒而慄。最值得警戒的是B、C、D和F的結合,也就是以楊威利的
人際關係為核心,同盟軍和費沙的不滿分子集結在一起。軍事力和經濟力合體產生化學反應
時,或許就會引發諸如一點點毒煙就可以擊倒一隻巨龍之類的事態。即使是楊也不可能認為
自己只憑著單薄的軍事力量就能打倒萊因哈特。如果真的這樣想,楊就不會是那麼可怕的人
物了,只不過是一個英雄式的自我陶醉者罷了。
  「如果能打倒皇帝,楊威利日後會有什麼展望嗎?」
  這個疑問盤據在希爾德的胸中。她雖然無以透視宇宙的一切事象,但是,以她正確的分
析能力,她知道楊的行為不是根據計劃而行的,而是以緊急避難為主。只要看他在巴米利恩
會戰中的表現就知道了。由民選政府所發出來的命令,對他而言就如同神明的託付。
  希爾德對楊威利有很大的興趣。在希爾德眼中,楊的才能和性向的不一致性太大了。他
雖然具有極高的處理現實問題能力,但是,他本人卻似乎很厭煩於這種事情。希爾德可以想
像得出楊失望地望著年紀輕輕就成為整個國家中最重要人物的自己時的景象。
  巴米利恩會戰結束之後,楊為了和萊因哈特會面而被請到萊因哈特的愛艦伯倫希爾上來
。希爾德從親衛隊長奇斯里准將等人那兒聽說了,楊本人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一個建立了無數
功勳的男人。與其說他像一個元帥或司令官,倒不如說更像一個心思纖細的年輕學者。但是
,他雖然隻身來到敵艦上,卻絲毫沒有畏懼的樣子。或許這就是楊的真正價值所在。如果沒
有楊威利這個有著些許特異人格的人存在,同盟軍的武力或費沙的經濟力也就失去了化合的
觸媒。然而,若果真如此,帝國軍就勢必要各個擊破每一個蠢蠢欲動的大小勢力了。而這種
情形在無形中就增加了不少麻煩。
  即使聰明如皇帝萊因哈特,在這幾個禮拜中,處理狀況時也無法有明快的決斷。
  「不知道陛下到底怎麼想?」
  希爾德對年輕皇帝的才能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安。可是,她也發現到萊因哈特的精神線是
由強韌的超高度鋼和纖細的銀線搓捻而成的。在戰場上,經常是由前者發揮機能,維持萊因
哈特不敗的神話,在處理行政上也是如此。但是,意欲完成歷史上無人可比之霸業的年輕人
精神基調卻是由銀線所編織而成的。萊因哈特內藏的火焰是熊熊地燃燒著,但是,激烈的火
焰不是容易燒盡的嗎?這個恐懼在聰明的伯爵小姐腦中落下了一大片陰影。
  Ⅳ
  皇帝萊因哈特轉移大本營到費沙,對新帝國的技術官員而言是一種頗具魅力的刺激劑。
身兼工部尚書和帝國首都建設長官的少壯派席爾瓦貝爾西住在大本營附近的老舊大樓裡面,
晝夜不分地執行著他的任務。只有一個禮拜的病假是例外的情形。
  工部省的次官是一個叫古爾克的中年官僚政治家,他應該是一個有足以擔起職務的男人
,但是在席爾瓦貝爾西請病假期間,古爾克雖然勤奮不懈,卻還是延誤了工作。當他看見銷
假回來上班的工部尚書立即投入工作,開始處理案件時,頓時喪失了自信,遂向皇帝提出了
辭呈。
  年輕貌美的皇帝很意外地對著等待挨怒罵聲的次官露出了笑容。
  「次官的職責就是接任尚書的工作。如果你的才幹凌駕席爾瓦貝爾西的話,當尚書的就
是你而不是他了。你很了解自己,這一點就很夠了。」
  由於皇帝的意向如此,古爾克仍然繼續擔任工部省次官的官職。萊因哈特雖然沒有說出
口,不過,他確實沒有意思讓工部省這個巨大的機構和許可權永續下去。不管是哪個國家機
構和社會體制,只要安定化了之後,都會把實地業務部門委交給民間以縮小組織。在創業及
擴充時期是需要像席爾瓦貝爾西那樣的異才,但是,在縮小組織及安定的時期反而需要像古
爾克這樣堅忍踏實的人。在皇帝的眼中,古爾克就像一種計量器,把他手上過多的部分削減
掉就剩下適當的規模和許可權組織。
  萊因哈特在人事的佈署上就像任用駐同盟高級事務官雷內肯普一級上將一樣,有失策的
時候,但是,因這樣的寬大和見識而成功的例子遠較失敗的例子多得多。連皇帝也認同其異
於常人才幹的席爾瓦貝爾西計劃騰出巨大的能量的一部分,把行星費沙變成全宇宙的中心。
  他是人類宇宙史上第一個工部尚書,已經名留後世了,只要行星費沙存在宇宙當中,他
的名字就不會被遺忘。
  另一方面,費沙人的心境總是難以平靜。以前原為他們的祖父的行星被帝國佔領,而現
在更是被生吞活剝、消化了。有人惡意地開玩笑說:「下一步就是被排泄的份了」,這正是
費沙人深刻之敗北感的證明。原本他們竭盡全力去利用費沙處於帝國及同盟兩大勢力中間的
地理條件,努力地使用財富和權謀術數實質地去支配宇宙,但是,現在一切都已成泡影了。
  「文明人的智慧輸給野蠻人的臂力。」
  也有人這樣說道,結果,那也只不過是不得不承認自己敗北之後的自我憐憫罷了。因為
事前他們無能洞察對方訴諸臂力的跡象。
  「左看右看都是帝國人不愉快的面孔。」
  「儘管如此,一年不到,好像情況已經有所變化了呢!」
  在費沙人交換著感慨的視線當中,帝國軍黑、銀搭配的制服卻每一天都在增加中,整個
大氣的一半似乎就是為了提供他們呼吸似的。
  有一大半的費沙人並沒有任何理由對皇帝萊因哈特抱持好感,可是,他們對其構想力的
壯大、決斷及行動力的迅速卻不得不大加讚賞。這種感覺的確或多或少都摻有某種不純的因
素。如果萊因哈特是個無能的人,那麼,被一個無能者所打敗的自己豈不掉進了無名的深淵
中了?原應具有壓倒性優勢的經濟力在武力面前根本沒什麼看頭,原本應為獨佔性的情報也
沒有帶來任何益處,而他們就在這種情況下被帝國軍所佔領了。才略豐富的費沙人一向住在
保守的世界觀的溫室中,在被金髮的年輕人敲破之前,他們都不曉得玻璃的脆弱。
  不管怎麼說,皇帝萊因哈特正在創造歷史是一件無庸置疑的事。同時,身為一個費沙人
,他們不能不關心在這個正在被創造的歷史豪華舞台中,他們到底是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也有人自我要求從事積極的展望和行動。原本費沙人的長處就是在被賦與的政治狀況中
完成最大的利益。原來的費沙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天國,有因獲得既得權利的橫暴豪商而哭泣
的中小商人,也有因商場失敗而衰敗的一家人。對這些人來說,萊因哈特的征服所帶來的時
代激變可以說是敗者復活戰的唯一機會。他們努力尋求征服者的歡心,為軍需品的調度、士
兵宿舍的建設、提供經濟及交通、地理、市民感情等的相關情報而四處奔走。尤其是年輕的
一代對長老們的反彈及對年輕的征服者情緒上的支持更是一日快過一日,而帝國政府也有意
圖地對年輕的費沙人以禮相待,開始搭乘雲霄飛車朝著共存的道路飛奔。
  Ⅴ
  更巨大的變動而足以搖撼眾人腳步的是十一月一日的事。
  這一天,已故菲爾姆特.雷內肯普一級上將的秘密葬禮正式舉行。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
帥擔任治喪委員,皇帝萊因哈特及政府軍部的高級官員都列席了,但是,和故人的地位相較
之下,葬禮卻顯得有些過簡。帝國政府方面對於高級官員的死是否要公開化一事尚未接到皇
帝的裁決,而且故人的死和前年去世的坎普提督一樣,由於其死因是極不名譽的自縊,所以
列席的提督們也很難以因為他的死而激發昂揚的戰意。
  有著灰色頭髮和灰色眼睛的奈特哈爾.繆拉對鄰座的米達麥亞低聲說道:「這麼說來,
雷內肯普提督沒有辦法晉陞為元帥了?」
  「因為他不是戰死的。」
  「即使是殉職也不行嗎?」[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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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8:54 |只看該作者
  米達麥亞無言地點點頭。正加繆拉所說的,雷內肯普確實是殉職的沒錯,但是其中的罪
過卻多過於功績。或許由於他擅離崗位,而使得帝國政府為根據「巴拉特和約」所建立起來
的新秩序所投下的建設及整備的心血、時間都白費了。雷內肯普再怎麼樣都無法避開儘管只
是暫時的假象,卻有可能浮上水面的平和時代,卻因他的莽撞而再度使和平的曙光沈沒於罪
過的深淵中。
  在葬禮之前,一個隸屬於雷內肯普艦隊的少將懇求米達麥亞。
  「下官在雷內肯普一級上將的底下做了五年了。或許他多少做了沒有辦法讓人通融的事
,但是他畢竟是我的上司。請您要求皇帝下令進行復仇戰!」
  米達麥亞很能了解少將這樣的要求。但是,根據米達麥亞的見解,雷內肯普的地位僅止
於少將或中將的話,對他自己或別人而言都是比較幸連的。人各有才,而且在大小、形式上
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譬加,一個優秀的艦隊指揮官不一定是個優秀的事務官。錯看這一點或
許是皇帝的失敗,但是旁人也不能否認這是雷內肯普貶低自己價值的結果。當然,他違背了
皇帝的期待,破壞新王朝的權威,罪過也不小。
  因此,雷內肯普不值得晉陞為元帥。皇帝萊因哈特不給他元帥的封號,於情似乎過於嚴
峻,但於理則是正確的。加果皇帝礙於情面而給予雷內肯普「元帥」的封號,就等於造成雙
重的錯誤。第一次的錯誤是不能用第二次的錯誤來彌補的。
  這種事並不是授予臣下高位就可以解決的。如果說賢帝馬克西米利安.由謝夫二世的繼
任者寇爾涅尼亞斯一世,有些許缺點而不足以被稱為明君的話,那罪不在其才能或業績方面
,他濫頒元帥封號給臣下,甚至連小艦隊的指揮官也授予元帥權杖。雖然在征服自由行星同
盟失敗之後,或許是有所覺悟罷,但到他死前再也沒有給過元帥的封號了--
  米達麥亞想轉移話題,他用灰色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同事。
  「對了,怎麼樣了?搭你那艘新旗艦的感覺如何?」
  「棒極了!」
  繆拉避開因周可能投射過來的奇異眼光,臉上微微泛著喜悅的光芒回答道。
  自從羅嚴克拉姆王朝建立以來,兵工廠最先完成的戰艦便是「帕西法爾」,而蒙皇帝下
賜此艦榮譽的便是他奈特哈爾.繆拉一級上將。他在「巴米利恩會戰」中解救主君萊因哈特
於危急之時,在激戰的漩渦中曾四度換乘戰艦奮戰不已,充分表現了他勇敢善戰的特性,也
因此「鐵壁繆拉」之名廣為敵我雙方所熟悉。就連因他而無法獲得完全勝利的敵手楊威利都
讚揚他是一代良將,繆拉的功名遂繼「帝國雙璧」之後而名揚於世。然而,他也不因此而驕
矜,仍然保有同事間最年輕者所具有的誠實態度。
  還想回答米達麥亞問題的繆拉,灰色的瞳孔中映出了一個新的人影。皇帝萊因哈特的次
席副官挨近兩人身邊來。
  迪奧多爾.馮.流肯晉陞為少校了。那是前些日子在邱梅爾男爵府邸中發生暗殺皇帝未
遂事件時,他成功地射殺了犯人集團中的一員而受賞的。和皇帝同年齡的他,在表現方式上
雖然和主君有些不同,但仍有未脫的稚氣,看來就像軍官學校中不知天高地厚的低年級學生。
  「請元帥和各位一級上將到十六樓的花崗岩室集合。皇帝陛下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關於談話的內容流肯不可能會知道,所以米達麥亞也沒有問。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前些日
子在御前會議中猶疑於決斷和選擇之皇帝的身影。
  花崗岩室不像個會議室,倒像個寬廣的沙龍,已經為提督們準備好了咖啡了。
  「難道皇帝要親征?」
  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自言自語地說道。然而,同僚們都知道,他不是
在發問,而是心中如此期待著。畢典菲爾特是最強烈表現出新王朝的武斷性格的男人,他自
己也承認這一點。他用他那淡茶色的眼睛興味索然地環視著室內的裝飾。
  「陛下希望有敵人的存在。他是一個為作戰而生的人,但是,戰爭卻又結束得太早了-
-」
  奈特哈爾.繆拉這樣認為。他自己本身也是個軍人,年齡也還不到厭戰的時候。如果說
他對充滿榮光的年輕皇帝除了尊敬之外,還有一些憐憫的話,似乎就顯得不敬。然而,他也
親眼看到了當吉爾菲艾斯提督死亡時,萊因哈特悲痛的模樣。
  「陛下遷到費沙來固然好,可是對於軍制改革,我總有些許的不安。軍事力量採中央集
權的好。如果給予每一個軍管區兵權,一旦中央的統制力衰退時,不就容易形成割據的局面
嗎?」
  留守在奧丁、身居後方總司令官要職的梅克林格一級上將曾這樣對繆拉說過。皇帝萊因
哈特雖然年輕,充滿了生命力及可能性,但是就算是天才或英雄都難免一死。一個人活在世
上時的價值越大,死後所留下的空隙也就越大。這是梅克林格所擔心的事,但是繆拉還不致
於如此悲觀。從年齡上來看,梅克林格及繆拉都一定會比皇帝先走一步,以後的課題就交給
後世的人去煩惱吧!
  當他把咖啡杯拿在手上時,耳還傳來了「帝國雙璧」的小聲交談。
  「那麼,同盟政府或軍部對這次的事件採取什麼樣的應對措施?」
  「左往右來,然後結束。」
  同盟軍部目前的混亂及迷惘尤其明顯。關於雷內肯普事務官的橫死及楊退役元帥的失蹤
,同盟政府都還沒有發表正式的聲明。他們把前者的責任歸於帝國政府的秘密主義,至於後
者,他們則強辯不可能知道一個平民的動靜,結果,整個事情的演變越發顯得曖昧、混亂。
  「事情至此只能說已經失去了統治能力了。一旦蓋子鬆了,煮沸的湯噴出來,接著就一
定是一場混亂了。」
  把咖啡杯放回桌上後,畢典菲爾特加入了他們的談話。
  「那麼,不是應該由我們去鬆掉蓋子的嗎?同盟政府的混亂就是大神奧丁要我們併吞同
盟領土的契機呀!」
  「就算我們要出兵,也還沒有補給的準備。」
  米達麥亞冷靜地指出缺失。
  「三年前的亞姆立札會戰就是一面鏡子。這一次挨餓的可是我們哪!」
  「只要掌握住同盟的補給基地就行了。」
  「根據哪一條法律?」
  「哪一條法律?」
  畢典菲爾特哼哼笑道。橘紅色的長髮在空中搖晃。即使做出這樣的不禮貌行為,這個猛
將身上也看不出一點邪氣,米達麥亞也無從憎惡起。畢典菲爾特輕輕地推開了咖啡杯。
  「法律的根據有那麼重要嗎?」
  「同盟政府只要有鎮壓反抗政府武裝勢力的意思及能力,我們就不能對楊威利下手。因
為在巴拉特和約中清楚地記載著不干涉他們內政的條文。」
  「他們雖然是有這個意思,但是很明顯的,他們欠缺這方面的能力。楊威利現在在哪?
雷內肯普到過哪?我個人覺得這個疑問也就是他們的界限了。」
  畢典菲爾特的說詞極其痛切,米達麥亞只能苦笑著沉默不語了。事實上,他也想過類似
的問題。如果是在平時,要制止畢典菲爾特急進論的應該是梅克林格的任務--
  「總之,我們帝國或同盟政府都是不合理地對待楊威利,或許這就是問題的所在。」
  米達麥亞朝交抱著手臂沉默不語的奧貝斯坦投來一道幾近嘲諷的視線說道。他一直懷疑
雷內肯普的妄為雖不致於是全面性的,但有可能是受了奧貝斯坦的唆使。
  即使撇開這件事不談,帝國軍的選擇也不簡單。如果確認楊威利是新銀河帝國的公敵,
那麼,帝國軍就可以採取直接的行動除掉他。然而這樣一來,同時也讓其他許多無秩序的反
帝國運動以楊為象徵而統一起來。
  「即使只是一群烏合之眾,只要有楊威利那樣的聰明頭腦,就可以發揮出超乎其實力甚
多的力量。另一方面,如果與我們敵對的勢力就保持這樣的分裂狀態,我們也只有一個一個
地予以擊破了。這可是一件很麻煩的事呀!」
  「那麼,乾脆就讓楊威利去統合反皇帝的勢力。然後,只要處置了楊,就可以一舉斷絕
火山脈了。熔岩再怎麼流,冷卻之後也沒什麼力量了。」
  畢典菲爾特的意見聽來似嫌過於粗雜,但是,從戰略論上來說卻也沒錯。直接攻擊統一
的組織中樞,比各個擊破分立的小組織要來得有效率。然而,如此一來也有可能產生以楊為
中心的統一勢力超越帝國方面的制禦能力而有巨大化的危險。新生的羅嚴克拉姆王朝在軍事
方面具有壓倒性的力量,而且親自率領大軍的年輕皇帝又是一個戰爭的天才。但是,軍事力
量並不是支撐歷史和空間的一切要素,併吞費沙和屈服同盟而膨脹出來的部分,當然就使得
構造密度變薄了。當這個部分發生破裂的情況時,是不是有可能再修復?
  「楊威利是這樣,但是--」
  奈特哈爾.繆拉歪著頭說道:
  「他是傳聞中一連串騷動的原因,而真正的情形又是如何呢?梅爾卡茲提督還活著--」
  提督們都投以奇異的眼光。正如繆拉所言,讓雷內肯普強向同盟政府要求逮捕楊,造成
同盟政府恐慌並使自己做出脫序行為的關鍵,就是在軍方的聲明中己經戰死於巴米利恩會戰
的梅爾卡茲提督的生死傳聞。
  「這麼看來,他應該還活著吧--」
  法倫海特一級上將淡藍色的瞳孔中閃著光芒。梅爾卡茲提督和他是舊識。以前他和梅爾
卡茲在萊因哈特的指揮下和同盟軍在亞斯提星域作戰。而在利普休達特戰役中,法倫海特正
是不得不擔任貴族聯合軍總指揮官梅爾卡茲的僚將。當利普休達特戰役結束時,梅爾卡茲在
副官的勸說下亡命到同盟去,而成為俘虜的法倫海特並沒有被定罪,反而成了萊因哈特的部
屬。
  「現在,我跟他是屬於兩個不同陣營的人了。這兩三年來的變化可真是大呀!」
  法倫海特並不是那種容易感傷的人,然而前瞻未來,回顧過去,他又難以平息心中洶湧
的波濤。這個轉變會以什麼樣的形式結束呢?在沒有看見結局以前是不能死的--法倫海特
在心中喃喃說著。
  這個時候,在花崗岩室中萊因哈特的幕僚只有三名元帥、四名一級上將。和利普休達特
戰役勝利之後比較起來,吉爾菲艾斯、坎普、雷內肯普三人已經升天了,梅克林格、克斯拉
、舒坦梅茲、魯茲四人則留在任職地,瓦列則因負傷正在療養中。生者總是還有再見的一天
,但是,當這些身經百戰的勇將們注意到萊因哈特身邊的幕僚人數減少了大半時,瞬間,每
個人心頭都罩上了一層寂寥的陰影。
  「越來越寂寞了。」
  畢典菲爾特輕輕地搖了搖頭。
  坐在他旁邊的是亞倫斯特.馮.艾傑納一級上將。年齡卅三歲,稍為顯得纖瘦了些,紅
褐色的頭髮整齊地梳理著,但是,後腦部卻有一小撮朝天直立著。
  艾傑納無言地點了點頭。他是一個極端寡言的男人,有人說,他在皇帝萊因哈特面前甚
至也只有「是」和「不是」這兩句話而已。當然,傳聞多多少少總是有誇大之嫌,但是,他
的副官及士兵總是習慣於從他的表情及動作而不是從聲音去反應,這個傳聞卻又近於事實。
譬如,當他搓響三次手指頭,士兵便得以幾近於音速的速度送上放了半顆砂糖的半杯咖啡。
繆拉就曾看過兩次這種場面。
  據說,他在軍官學校唸書時除了吃飯的時間之外,就從來沒有人看過他開口,即使被搔
癢時也只是無聲地嗤笑著。更有傳聞說他在高級軍官俱樂部「海鷲」喝咖啡時不慎把杯子掉
落地上,他喃喃地說了一聲「糟糕」,當時,同席的米達麥亞和魯茲兩提督聞言不禁盯著他
看,事後還彼此詢問道:「那個人說話了嗎?」
  然而,儘管這一類的傳言再多,對於艾傑納身為指揮官的能力卻沒有人表示過懷疑。或
許是守護天使沒有善盡職責吧?在巨大的會戰中,他很少有機會在華麗的場合中出現,但是
,在攪亂敵人的後方、阻止敵人的增援部隊前進、防衛己方的補給線及佯攻作戰、陸上支援
方面的重要任務上,他總是默默、確實地達成工作。對於這個從來沒有讓年輕的主君失望,
忠心地追隨在一旁的艾傑納,萊因哈特給他和那些建立了許多功勳的勇將們同樣的待遇,授
予他一級上將的地位。連對萊因哈特的武官人事經常有不同意見的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也
積極地勸皇帝這樣做。或許是不管接受什麼樣的命令都不會有厭惡或不平的表情,一心一意
只為己方奉獻的他,也獲得了一向嚴格考核的奧貝斯坦之極高評價。
  艾傑納還有太太及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至於這個太過於沉默的男人是如何追到現在
的太太,米達麥亞等人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
  萊因哈特麾下的最高幹部中,已婚者佔少數。元帥方面只有米達麥亞結了婚,一級上將
中則只有瓦列及艾傑納納已婚,而瓦列又已和妻子死別,所以目前有家室的人就只有兩名。
連繆拉和畢典菲爾特都因為來往於戰場之間而錯過了結婚的機會,就只有這個「沉默提督」
有了太太。米達麥亞雖然有愛妻,但是遺憾尚未有孩子。至於他那個親密的好友,雖然年紀
輕輕已經爬升上元帥的高位,但是,他那讓道德家不禁要皺起眉頭的好色習性,不管在奧丁
或是在費沙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離開奧丁時,米達麥亞曾試著勸好友趕快結婚。
  「結婚?」
  羅嚴塔爾不禁低聲笑道。他除了以無奈的笑容感謝摯友的關心之外,再也找不出可以平
衡自己感情的方法了。笑過了之後,他那令無數女性迷惑的金銀妖瞳閃著難以名狀的光芒。
  「我沒有組織家庭的意思,我也沒有那種資格。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一點的,不是嗎?」
  「唔,我不曉得。」
  米達麥亞放冷箭般地回應道。金銀妖瞳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不像他該有的不安表情。
  「喂,不要讓人心裡發毛啊!」
  「你會有擔心的理由嗎?」
  兩人相視苦笑著和解了。
  「對了,以前那個女的跟著你到費沙來了?她真的那麼喜歡你嗎?」
  「這個嘛--我想她是想親眼看著我毀滅才待在我身邊的。這不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嗎
?」
  定居在他宿舍裡的艾爾芙莉德.馮.克勞拉,是被羅嚴塔爾處了刑的立典拉德公爵外甥
的女兒。
  米達麥亞的心上了好幾道擔憂的鎖。奧貝斯坦會怎麼想呢?或者,他正怎麼想呢?
  「你打算怎麼做,我不知道,不過,羅嚴塔爾,那個女人不好。」
  「那你說該怎麼做呢?」
  「給她一些錢,把她趕走,只有這樣了。」
  「這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嘛!」
  羅嚴塔爾有些意外似地看著眼前的摯友。
  「不管用什麼方式,總之,就是要找出一條解決之道。你正一步一步走向迷路深處。在
我眼裡看來是這樣。」
  「你看來真的像是這樣啊?」
  「不對嗎?」
  「不,事實上,我自己也不得不這樣想--」
  藍色、銳利的左眼和黑色、深邃的右眼在這個時候罩上了一層同樣顏色的陰霾。然後,
羅嚴塔爾裝出了笑容拍拍朋友的肩膀。
  「不要擔心,米達麥亞。說來我也還算是個軍人。要毀就會毀在劍上,不會毀在女人手
裡的--」
  當米達麥亞從回憶中驚醒過來時,金銀妖瞳元帥伸直了脊背站了起來。
  「疾風之狼」也慌忙跟著站了起來。皇帝萊因哈特走了進來。
  Ⅵ
  萊因哈特感到不愉快。自從雷內肯普被楊威利的餘黨綁架之後,他就一直顯得非常迷惑
。而這個有著金黃色頭髮的年輕人並不習慣於「迷惑」這種事。
  雷內肯普的橫死已呈現表面化的現在,他應該向同盟追究責任,討回公道嗎?或者暫時
不動聲色,等侍敵人的自滅,把一切委交給時間去裁奪呢?
  帝國軍的三個長官難以理解前些日子皇帝的想法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連皇帝本身也無
法了解自己為何會如此消極。之所以使他這樣猶疑的理由是,他一再自我告誡不可以採用高
壓的形式來行使幾近於無限制的權力。在締結巴拉特和約之後的四、五個月,又對手下敗將
使用武力這件事,讓他的意識有些猶豫。
  而畢典菲爾特的一番辯論又使他揮開了猶豫的陰霾。當畢典菲爾特被皇帝問及意見時,
他便把先前對米達麥亞的辯詞說給年輕的主君聽,然而,一開始時,他的說法似乎並不怎麼
能夠打動人心。皇帝認為畢典菲爾特太理所當然會提出主戰論。然而,下面的這段話卻決定
了整個事態。
  「陛下之所以被誇為常勝軍,是因為您一直在帶動歷史。難道這一次您要袖手旁觀讓歷
史來左右您嗎?」
  這段話對金髮的年輕人造成的效果極為驚人。看來就像一股生氣吹進了雕像的軀體當中
一樣。
  「畢典菲爾特所言甚是。」
  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的皇帝,水藍色的瞳孔中散放著猛烈的光彩。無數的燦星在他的眼中
亂舞著。他並不是被畢典菲爾特說動了,而是因為他又發現了他本身所要追求的束西。
  「朕考慮得太多了。至高的大義名分就是宇宙的統一,在這個名分之前,區區的正當性
是不值得考慮的。」
  在空氣像是結晶化了的一片靜寂中,皇帝的聲音形成了律動的音波。
  「畢典菲爾特提督!」
  「在!」
  「朕命令你帶著黑色槍騎兵艦隊迅速地趕往同盟領地去。和在行星烏魯瓦希的舒坦梅茲
提督會合,維持我本隊所到之處的當地治安。」
  「遵命!」
  在橘色的頭髮下,年輕猛將的臉色潮紅。他的期待獲得了最大的回應。接著,萊因哈特
把他那雙水藍色的眼睛投向跟隨在一旁的首席秘書官身上。
  「瑪林道夫小姐,在近日將雷內肯普的死公諸於世,發出向同盟政府追究責任的出兵宣
言。在這個禮拜內完成演說的草稿。」
  「是,陛下!」
  希爾德也被萊因哈特的霸氣所制壓,連忠告或反駁的餘地都沒有。在她的眼中,皇帝看
來耀眼得令人懼怕。
  「不過,陛下,在居城完工以前沒有固定的座位。」
  畢典菲爾特說完,萊因哈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華麗的金黃色頭髮揚起了一陣風。年輕
的霸主從他端麗的嘴唇說出後世的歷史學家在寫他的傳記時一定會寫下的臺詞。
  「我不需要居城,我所有的就是銀河帝國的王城。目前,戰艦伯倫希爾就是寶座的所在
。」
  幾近於戰慄的昂揚感鞭策著提督們的中樞神經。這種霸氣就是他們稱頌的皇帝的本質。
皇帝不是宮殿裡的居民,他是屬於戰場的。
  然而,撇開萊因哈特的霸氣不說,巨大的星際帝國是需要政治、軍事、情報的中樞地的
,而萊因哈特把費沙視為最佳考慮地點的構想並沒有改變。以工部尚書席爾瓦貝爾西為指揮
官的帝國首都建設本部的活動也更形活潑化,皇帝的新居城暫定名稱為「獅子之泉」的設計
如火如荼地展開。但是,眾所周知這座宮殿的建築並不是從萊因哈特一世期間開始進行的。
  萊因哈特優美的身影消失在門的那一側,目送著皇帝離開的提督們都感覺到自己體內的
溫度不斷地上升,隨即各自散會了。
  ***
  十一月十日。
  在「黑色槍騎兵」艦隊的旗艦「王虎」的艦橋上,弗利茲.由謝夫.畢典菲爾特一級上
將交抱著兩手看著螢幕。在他的視線中,行星費沙已經只化為眾星群中最大的一顆星了。雖
然是匆忙出發,但是他被要求的倒也只是慢速前進而已。
  艦隊副司令官哈爾巴休泰德上將、參謀長格雷布納上將、高級副官迪爾克先准將等幕僚
都帶著精悍的表情並列在司令官的四周。看著他們的臉,率領「黑色槍騎兵」的橘髮猛將大
膽地說道。
  「哪,我們就為舉杯慶祝勝利前往同盟首都吧!」
  艦橋的壁面上「黃金獅子旗」放射出豪奢的色彩,新王朝的軍隊就在新軍旗的率領下開
始了他們最初貪慾的遠征。這是距離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金黃色的頭髮上戴上皇冠後
一四一天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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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Ⅰ
  當羅嚴克拉姆王朝的支配者和其軍隊在耀眼的「黃金獅子旗」帶領下,開始粉碎歷史和
宇宙的行動時,有一團沒有任何旗幟,在永遠的黑夜裡流浪著的宇宙船隊。
  後世多半稱他們為「楊威利獨立艦隊」,但是,主事者卻簡單地自稱為「非正規隊」,
他的部隊則稱為「楊非正規隊」。總之,由於必須有一個稱呼做為他們的專屬記號,這個不
甘心地從溫室中被迫逃往寒風襲襲逼人的現實世界中、追求退休金生活者,只好讓隊員們為
自己取個名字。雖然表面上的理由是為了促進隊員們的連帶意識及自覺,但是事實上,最大
的動機卻是因為命名實在太煩人了。
  這一招的確有效果。也有人覺得這個名稱是再好不過的了,不過這絕對是「我們的軍隊
」這一種自覺所產生出來的偏見。楊從數量之多足以編成一個旅團的應徵名稱中選出了一個
奇特的作品。
  一個曾有一段時期離開了本隊的有名幹部,在決定名稱的當時因為有自己的存在而決定
命名為「俊男奧利比.波布蘭和襯托的男人們」,很遺憾的,沒有一個人贊成他的意見。總
而言之,楊威利並不想為自己的集團取一個大過矯飾的名稱。
  「流亡的集團。」
  楊知道和他敵對的一方為他們取了這個辛辣的名稱。如果無視於他們之所以落到如此地
步的經過而只看現在的話,這個評價也有其正確的一面。即使楊威利任司令官,維利伯爾.
由希姆.馮.梅爾卡茲輔佐他,華爾特.馮.先寇布、亞列克斯.卡介倫、達斯提.亞典波
羅充當幕僚隨侍在側,他們和國家的正統性依舊無緣。這五名將官可以組幟、指揮的軍隊甚
至可高達五百萬人的規模,但是事實上,他們只有艦艇六百多艘,兵員一萬六千名。
  既沒有政治上的保護,也沒有補給基地。當和梅爾卡茲一行人在被廢置了的塔揚汗基地
再會的歡呼告一段落之後,非正規部隊的幹部們就得為今後的出路大傷腦筋了。
  只有達斯提.亞典波羅一邊梳著他那糾結在一起的鐵灰色頭髮,一邊開始了實際的行動
。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個堂堂的提督,倒像是一個行動派的革命家。楊原本對這個軍官學校
晚輩的戰術指揮能力就有很高的評價,然而,一旦卸下了軍隊的枷鎖,亞典波羅卻又表現出
令人大感意外的行動力及組織力,他從事軍隊的再編制作業及擬定戰術、兵員訓練等,其勤
奮及活潑的做事方法讓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楊因為無所事事,所以特別注意到他充沛的精
力。
  「怎麼樣?元帥,我們去把伊謝爾倫奪回來,把到艾爾.法西爾星域的迴廊周邊當成解
放區,以應付帝國的攻勢吧!」
  達斯提.亞典波羅的提案就像是不折不扣的「學生革命家」的主張。或許是因為他用了
「解放區」這個說法之故。楊雖然很想諷刺地告訴他「說得可真輕鬆」,但是,仔細一想,
這個晚輩的提案也不無戰略上的價值。
  「即使佔領了伊謝爾倫要塞,也只是讓迴廊孤立而已。不過,如果能確保艾爾.法西爾
為橋頭堡,和迪亞馬特、亞斯提等其他的周邊星域連接起來,使解放迴廊成立的話,或許不
管今後的狀況如何變化,我們都比較好應對。可是,目前時機似乎還沒到。」
  楊是這麼想的。如果再就戰略方面來考量,似乎應該多儲存一些將來政治上的交易材料。
  與其承認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及新銀河帝國的霸權,要回伊謝爾倫要塞,或許使
艾爾.法西爾在「帝國自由都市」的名目下半獨立,守護著民主共和政治微弱的燈火要來得
可行些。要使皇帝萊因哈特認同這個約定就需要付出相對的代價。
  這個時候,楊完全沒有考慮到萊因哈特破壞約定的可能性。那個像是用灌注了藝術之神
氣息的畫具畫出來的美貌年輕人,或許會征服、侵略、肅清、復仇,但是,應該不會破壞自
己曾約定過的誓約。在見過他一面之後,楊就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這一點。
  「這麼說來,皇帝萊因哈特好好活著對整個局勢來說比較有利了。」
  僅僅半年前,在巴米利恩星域中將萊因哈特追逼至面臨敗北命運的楊現在竟然這麼想。
原本他對萊因哈特個人就沒抱什麼敵意。
  楊威利這個人是由無數的矛盾所構成的有機體。他輕蔑軍隊卻又爬升至元帥的階級;他
忌避戰爭卻又不斷獲得勝利;他對國家的存在意義感到懷疑,卻又對國家貢獻良多;他忽視
勤勉的美德卻又締造了無人可比的實績。因此,也有人指責他欠缺哲學,然而,在楊的心中
一貫秉持的想法是自己只不過是歷史這個舞臺劇中的替身演員,只要有一個更具偉大個性的
人物登場,他就會讓出主角的寶座,自己返到觀眾席去,或許這就是他最大的願望了。
  「宇宙是一個劇場,而歷史是一部沒有作者的戲曲。」
  楊在他還沒有完成的歷史論中這樣記載著,這只是重溫極為古老的箴言而已,並不是什
麼具有獨創性的產物。但是,從這一小部分就可以了解他的觀點了。
  如果和自由行星同盟的國父亞雷.海尼森生在同一個時代的話,或許楊的生涯會比較單
純、明快些。他對海尼森的思想和人格有著無可置疑的忠誠,如果他在軍事上只擔任輔佐的
角色,保持著走在指導者的後面一步的地位,或許更能使他振奮。
  也有歷史學家指出,楊有不想做第一人而寧願屈居第二的心理傾向。譬如,楊對老前輩
亞歷山大.比克古提督的倍加敬愛,並不單單是由於敬愛而產生的感情,也有一部分是他自
己想居於第二位的深層心理所致。悲嘆對同盟軍而言最有利的布陣為以比克古為司令長官、
楊為參謀總長而始終不能如願的人們,大概也都是出於相同的見解。
  當然,楊本身對這些評價並沒有明確的回答。然而,在他不長的生涯中,始終沒有找到
足以做為他在政治上忠誠的對象卻也是事實。而這個事實究竟是幸或不幸,或許連當事人楊
都沒辦法弄清楚吧?
  Ⅱ
  和部下一起從政府的蓄意謀殺行動中逃脫並和梅爾卡茲一行人再會面之後,楊知道了艾
爾.法西爾星系政府發表了從同盟政府中獨立出來的宣言。亞典波羅的「解放戰略」當然是
根據這情報而立案的。
  「請馬上趕往艾爾.法西爾去。那邊的人們即使有無限的熱情,卻在政、戰兩方面都沒
有任何策略。他們一定很歡迎您去當最高指導者。」
  華爾特.馮.先寇布也這樣勸說楊。與其說是勸說,楊倒覺得聽起來更像唆使。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楊還是拒絕居於反帝國運動的最高指導者的地位。
  「最高指導者必須是一般的平民。沒有由軍人支配的民主共和制度。我不能做什麼指導
者。」
  「太頑固了!」
  向來不懂什麼叫客氣的先寇布使用了毫不饒人的表現方式。
  「你已經不是軍人了。你只是一個政府既沒有給薪水又沒有支付退休金的無位無官的平
民而已。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不是客氣。」
  楊的說法聽起來幾乎只是單純的抗辯,然而,他不想立刻趕往艾爾.法西爾的理由不只
有一個。他想說的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皇帝萊因哈特之間的差別在哪?元帥。」
  「是才能上的差別。」
  「不,不是才能上的差別,是霸氣上的差別。」
  被先寇市一針見血地指出痛處,楊把一隻手放在頭頂的扁帽上,悵然地說不出話來。他
沒辦法反駁先寇布的主張。
  「皇帝萊因哈特是那種如果命運想從他身旁溜過,他就會用力抓住命運的衣領,好讓命
運聽從他指揮的人。不管這樣是對是錯,那就是他的價值所在。然而,換做是你的話--」
  出乎楊的預料之外,先寇布並無意再繼續指責他,只是他那像紳士般端整的臉上浮現出
難以言喻的表情。
  「你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元帥?你在想什麼?在目前這個階段--」
  微徵地猶豫了之後,楊小聲地說道。
  「我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列貝羅議長能夠巧妙地掩飾我的不在。」
  從同盟首都海尼森逃出之後,楊一直在思考及策略的迷路中摸索著,而且是邊走邊想。
  如果給他五年的時間,或許楊就可以像使用刀叉一樣,使用其建設性的構想力及破壞的
策謀力料理整個宇宙,施行接近於他理想中的民主共和國了。然而,實際上在他手掌上的砂
漏裡的砂粒只有六十天的份量。雷內肯普的擅行及列貝羅的過度反應,等於是用頑冥的水泥
把砂漏的流出口給堵住了,使得楊從微微的冬眠巢穴中被逼了出來。
  他嚮往中的退休金生活只有短短的兩個月,甜美的演奏隨即結束。過去的十二年間,楊
都從薪水中付出了退休金的預備金,然而,現在他只拿到兩個月的退休金。這筆生意很明顯
地是吃了大虧。結果,楊不管於公於私,不管是理想或現實都有著極大的不滿足感。
  儘管如此,他又不能放著參加構築歷史的責任不管。
  艾爾.法西爾雖有些無謀卻又毅然揚起自立的旗幟的時候,一時之間,楊把急速趕往該
處之事納入考慮範圍。他還不至於被亞典波羅或先寇布所慫恿。但是,如果前往艾爾.法西
爾,他就有了大義名分及根據地,而艾爾.法西爾則可以獲得有力的軍事專家。
  然而,楊也預測到了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這場壯麗的暴風將會登場,而在這場暴
風襲捲的方向尚未分曉之前,他不想在自己和同盟政府之間製造決定性的間隙。
  如果現在他就投靠到艾爾.法西爾去,引發一場大恐慌的同盟政府有可能因此和帝國完
全串聯起來。或許也會有呼應艾爾.法西爾而崛起的星系政府,但是以楊目前的戰力而言,
他根本救不了他們。也許他只能在遠處看著他們被帝國軍巨大的軀體擠扁、壓碎。
  皇帝萊因哈特一定會有所行動,對於這一點楊是絕對不懷疑的。在今年之內,他一定會
親率大軍,把自由行星同盟領地內的每一個星星倒進他金黃的酒杯中,像古代神話中的巨神
一樣一飲而盡。從某個意義上來說,楊把萊因哈特的為人掌握得清清楚楚的。那個像是將水
晶固體化而作成的美貌年輕人是絕對不允許宇宙的命運在自己的掌握範圍之外穩定存在著的
。在覆著寶蓋的睡床上等待著成果來報的樣子並不適合那個年輕人。對於先寇布如此評斷萊
因哈特,楊完全表示贊同。
  一思及此,再反過來看自己,楊不禁要莫可奈何地苦笑了。先寇布的觀點是這樣,而他
想的是自己正走在原本不屬於自己的道路上。
  後世的人對於這個時期的楊也有很嚴苛的批判。
  「楊威利叛離自由行星同盟的時候並沒有做戰略上的任何盤算。他只不過是在生命面臨
危機時,採取極為衝動的、單純的自我防衛的行動罷了。如果這是被稱為智將的他所採取的
行動,那真是大讓人失望了--」
  「如果楊威利是一個想制霸宇宙的野心家的話,在巴米利恩星域會戰時,他應該就會無
規於政府停戰的命令而將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打倒在砲火當中。另一方面,如果他想
當一個忠於自由行星同盟的軍人以終其一生的話,他不就應該遵循政府的意恩,即使是不近
情理的受死也甘之如飴嗎?總而言之,楊威利並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
  楊也知道自己並非完美,所以面對這些指責,他也沒有辦法反駁。當然,他也不會像個
乖孩子一樣毫無條件地接受這種指責。
  若要說起不完美,那麼「奇蹟楊」的新婚妻子菲列特利加.G.楊也徹徹底底地知道自
己實在是一個很不完美的主婦。當她試了幾次料理都失敗,把燉羊肉變成黑色的黑炭時,同
乘在旗艦上的卡介倫家的女兒莎洛特.菲莉絲就會安慰她。
  「沒關係,菲列特利加姊姊,只要不斷地練習就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謝謝你,莎洛特。」
  但是,莎洛特.菲莉絲的父親擔任楊獨立艦隊的補給及會計管理職務,以他的立場來說
,他是沒辦法無限制地予以寬大的供給的。菲列特利加每失敗一次,就等於浪費了一份士兵
的食糧。儘管亞列克斯再怎麼擅於文書工作,他也不能無中生有。他用委蜿曲折的表現方式
說服菲列特利加,她應該還有比學習料理更重要的事情。
  菲列特利加於是選擇了能活用自己長處的副官之職,而不固執於主婦的立場;暫時專心
於她辦公桌上的工作。她的丈夫及前輩們是不是因為她這個決定而鬆了一口氣,甚至用紙杯
盛了威士忌酒乾杯慶祝,這件事倒沒有留下任何記錄。
  總而言之,楊並不怎麼指望這個小他七歲的年輕妻子能成為家事名人。
  另一方面,菲列特利加任職副官的能力卻又遠在水準之上。她對上司意思的理解力、記
憶力、判斷力、事務處理的能力都值得眾人一再的讚賞。從她個人的歷史來說,擔任楊的副
官時代比做楊的妻子時間還來得長。而楊似乎也很喜歡以菲列特利加為對象說他個人在戰略
上的想法。
  「如果皇帝萊因哈特大舉親征,同盟政府可能有一半會匆匆忙忙派遣使者來我這裡。沒
錯,他們甚至會委我以兼任統合作戰本部長及宇宙艦隊司令長官的軍事全權。」
  「你會接受嗎?」
  「這個嘛,如果他們在雙手奉上禮物時突然插一刀,那實在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以楊的觀點來看,人之所以壞也是不得已的。如果在接受各種榮典,歡歡喜喜地出面時
被暗殺的話,或許就會讓祖先蒙羞,讓後世人嘲笑。同盟政府也有可能將楊當成犧牲的供品
以求取國家的安泰。上次他就險些被謀殺了。
  楊憂鬱地想起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嚴謹的表情。列貝羅曾企圖謀殺楊,不過
,他並不是因為了個人的野心也不是出於任何惡意--雖然這很讓人傷腦筋。他只不過是為
了使自從國父亞雷.海尼森之後,有二個世紀半歷史的自由行星同盟繼續存活下去罷了。為
了讓國家得以存活下去,他寧願承受在歷史上留下謀殺「奇蹟楊」的主犯惡名。即使那只是
一種類似自我陶醉之精神的作用,至少如果他有主觀而徹底的信念及覺悟的話,要對付還真
是不簡單。
  現在最讓人傷腦筋的一件事是列貝羅所代表的政府及軍部的意思未必是一樣的,決定他
們行動的最大因素恐怕是「衝動」。儘管楊再怎麼精於洞悉人事,也幾乎不可能去猜測出造
成他們衝動的內容。但是,他仍然做了一個最壞的預測,他甚至沒有將這個預測的內容告訴
妻子。如果他的預測沒錯的話,他也已經知道自己該採取什麼行動,但是為了使自己的行動
正當化,目前,他就不能到艾爾.法西爾去。
  ***
  達斯提.亞典波羅帶著令人大感興趣的情報來到司令室,是在他們從海尼森逃脫出來之
後的第三個禮拜。雖說是情報,卻與軍事及政治無關,反倒是類似市井的雜談聞話。他制止
了想離席的菲列特利加,刻意地降低了聲音。
  「您知道先寇布中將的私生女兒也在這條艦上嗎?」
  亞典波羅直視著楊夫婦的臉浮起滿足的表情。要讓「奇蹟楊」發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雖然他的話既不壯大,也不具任何建設性,更不是什麼高次元的話題,但是,他確實讓楊
嚇了一大跳。
  亞典波羅在本質上是一個喜歡爭亂的活潑氣息遠勝於和平之無聊的青年,但是,他還能
夠分辨出什麼秘密是可以洩露,什麼秘密是攸關生命的範圍。他甚至沒有把事實告訴當事人
先寇布。
  他在確認「非正規部隊」所有人員的名單時,發現了卡特蘿捷.馮.克羅歇爾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讓他停下了思緒去探索自己記憶中的片斷。讓他去想起先寇布以前曾跟他說過關
於行蹤不明的女兒之事,著實花了他不少的時間。
  「於是,我為了一睹先寇市中將的千金尊容,剛剛便到飛行員的休息室去看了看。」
  「怎麼樣?」
  楊的聲音中充滿了好奇心。
  「年齡大概在十五、六歲左右,可是個大美人呢!而且看起來很有爬升的可能。不過,
可能個性有些倔強。」
  「你打算放棄獨身主義了嗎?亞典波羅提督。」
  被菲列特利加這麼一問,亞典波羅一瞬間陷入了沉思。在楊夫婦看來,他有一半以上是
認真在思考,但是,結果他還是搖了搖鐵灰色的頭。
  「啊,別開玩笑了。要稱呼先寇布中將岳父似乎不是一件很愉快的未來夢想哩!」
  楊似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亞典波羅遂微微地笑了笑。
  「從年齡上看來,我倒覺得她和尤里安可能比較相配。」
  「不行喲!尤里安有莎洛特.菲莉絲了。」。
  楊和亞典波羅都不知道楊的被監護者尤里安和卡特蘿捷,已經在今年六月見過面了,兩
個人還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可是,如果卡介倫的女兒和先寇布的女兒同時愛上尤里安的話,那可就有好戲看
了。那些愚笨的父親們該怎麼競爭呢?」
  看著亞典波羅那毫不負責任的興風作浪態勢,菲列特利加感到有些厭煩,她便毫不留情
地在平靜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顆石子。
  「是呀!不過,不論是哪一方獲勝,楊家都會有一門很好的親戚的。」
  聽到這句話,楊深深地陷入沉思的狀態中,菲列特利加及亞典波羅見狀不得不強忍住笑。
  「不管怎樣,尤里安那孩子到地球去也已經好幾個月了--應該會沒事吧?」
  「那是當然的,他一定平安的。」
  楊的語氣稍微加強了些。
  這一年,楊卅三歲,而作為楊的被監護者已經有五年之久的尤里安.敏茲也以十七歲的
年紀晉陞到中尉了。雖然他比保護者當年爬升的速度快了四年,而且有實績,然而,以他的
年紀來說,還是一個異數。
  「或許他二十歲就可以做到校官,廿五歲就會晉陞為提督了。比你還快哪!」
  卡介倫如此預測道。
  聽卡介倫這麼一說,楊也裝模作樣地回答著,然而,他的表情卻又和他的聲音背道而馳。
  原本楊並無意讓尤里安當軍人的,但是,他接受了尤里安本人的意願,不論在公或私方
面都給與少年軍人式的教育。楊親自教他戰略及戰術,白刃戰由先寇布擔任教官,空戰技術
則由奧利比.波布蘭負責指導。至於辦公桌方面的重要性就由菲列特利加及卡介倫一手調教
。以楊的立場來說,他是打算先確認少年的資質到底適合朝哪個方向發展。另一方面,他也
想藉著一流教師的陣容讓尤里安感受到壓力而放棄當軍人的志願,但是,這樣說又未免太露
骨了。
  然而,尤里安天賦異稟,不管在哪一方面他都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能力,教師們都感到
很滿意,但是,同時又有一種恐懼感。
  奧利比.波布蘭曾這樣對亞麻色頭髮的少年說道。
  「尤里安,你什麼事都可以做得很好,要注意一件事!戰略戰術方面不要輸給楊威利;
白刃戰要贏過華爾特.馮.先寇布;空戰技術要勝過奧利比.波布蘭。否則,你會成為『一
無是處』這句話活生生的例子。」
  他所說的這些話大概是在為楊的心情做辯解,但是在這段訓示之後,他又附加了一句話
,而這段話大概就是波布蘭式的心情了。
  「所以啊,尤里安,你至少得努力在性愛上超越過我呀!」
  但是據亞列克斯.卡介倫的說法,波布蘭的說教及楊的擔心都沒什麼說服力。如果尤里
安的戰略戰術凌駕波布蘭、白刃戰勝過楊、空戰技術超越先寇布的話,這三個人根本就沒有
資格向少年自誇什麼了。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們每一個人對尤里安都是善意的關懷,都希望他平安並成大器。
  楊之所以不採取行動的理由之一,是因為他在等待尤里安帶著貴重的情報從地球回來的
日子。他雖然不必為事情的發展負主要的責任,但是,他不能守住尤里安應該可以歸去的家
而流落到這個地步,讓楊有負債的感覺。
  Ⅲ
  楊威利和他的部下們逃脫之後,自由行星同盟的首都海尼森就像一隻困在乾枯的沼地中
的食草性恐龍一樣,悽慘而痛苦地翻滾著。當楊逃離之際,他的部下和同盟政府、已故菲爾
姆特.雷內肯普事務官麾下的帝國軍三者之間有過一陣槍火來往,而這是市民所不知道的事
。從那一天之後,海尼森的大氣及大地就在無聲和無形中漸漸龜裂了。
  即使到了這個時候,自由行星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為了守住急速解體的國家
輪廓及向心力,仍然不斷地四處活動。儘管如此,事實上也幾乎沒有什麼實效。
  列貝羅沒有把雷內肯普事務官的橫死及楊元帥的不得已脫逃讓市民知道。因為他相信,
為了同盟政府的名譽及安全,這麼做是必要的。在首都內部展開的市街戰被以「不值得評論
的事故」為由處理掉了,但是,這種做法只是增加了市民的不安及不信任感而已。
  後世的歷史學家這樣說道:
  「姜.列貝羅對國家的忠誠心及責任感是不容置疑的。但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無謂
的努力及無益的奉獻。同盟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羅所做的事就是這樣--」
  「姜.列貝羅的不幸從他在優布.特留尼西特不名譽的逃亡之後坐上元首的實座時就開
始了。如果他是一個在野人士,或許就不會和企圖謀殺楊威利的可恥事件扯上關係,也或許
他就可以坐上楊一意推行的平民革命政權的寶座。但是,一切的可能性都背他而去--」
  原本列貝羅就不是肥胖的人,而連日來的苦惱及過度的疲累更使得他形銷骨毀,他看來
顯得瘦骨嶙峋而了無生氣。皮膚失去了光澤,只有兩眼中佈滿了微血管的紅絲。
  看不過去的文房官長及秘書官都勸他好好休息一下,但是,列貝羅一句話都不說,仍然
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辦公室,連私務上的朋友關係都斬斷了,只有他和他自己的影子形單影
隻地埋首於公務上。
  「看來是撐不了多久了。」
  底下的人不禁大膽而一針見血地預測著。話中雖然省去了主語,不過,所指的不是一個
人名就是一個國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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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9:05 |只看該作者
  上一屆的最高評議會議長優布.特留尼西特被其反對派稱為「巧言令色之徒」,但是,
在操縱支持者及浮動階層的情緒上,他卻是一等一的高手。他的容貌及辯才是他顛倒眾生的
原因之一,最厲害的是從國防委員長晉陞為議長時,他在就職典禮上招待了四個十幾歲的少
年及少女。其中一個是和家人從帝國亡命而來的少年,當他們逃離時,他的雙親被殺了,之
後,他靠著自己的苦讀,以第一名進了軍官學校,他的名字叫克里斯道夫.迪凱爾。另一個
是雖然考上了大學卻志願從軍當護士,在戰場上救了三個士兵生命的少女。第三個則是成為
救濟傷病兵募款活動領導的年輕少女。第四個則是從沉迷麻藥的世界中及時抽身,在父親的
農場中工作,在乳牛的競賽及辯論大會中勇奪冠軍的少年。特留尼西特介紹這四個人為「年
輕的共和國民」,在講臺上和他們一一握手,並送給他們他所想出來的「青少年榮譽獎」。
而他在頒獎之後的演說更是極盡缺乏羞恥心及客觀性之能事。那一段話簡直就是美辭麗句的
洪水、永無間斷的自賣自誇的瀑布。沉浸在他飛沫中的人在那一瞬間都被他那擴大了的陶醉
波濤捲入萬丈深淵中。所有在場的人彷彿都成了守護民主主義及自由和帝國進行聖戰的戰士
,幻想的能源在他們的血管裡沸騰著。
  當特留尼西特和四個少年少女肩並著肩,高聲合唱同盟國歌「啊!我們是自由之民」的
時候,場內的興奮及感動之情宛如活火山一樣爆發了。與會者成了一波波肉體形成的人海站
了起來,把同盟和特留尼西特議長籠罩在歡呼的豪雨中。
  參加典禮的人當中當然也有特留尼西特的批評派、反對派,他們對演出的結果感到極端
厭惡,然而,他們又不能不跟著拍手。因為他們必須避開被視為國家的敵人之危險,而和特
留尼西特敵對就等於和整個國家作對。
  「果然這四個人看來都很不同凡響。可是,這四個人所做的事跟特留尼西特的政策及見
識又有什麼關係呢?」
  看著超光速連訊上的影像,當時伊謝爾倫要塞的司令官楊威利不禁要這樣問道,然而由
於他人在距首都四千光年以外的地方,所以他的疑問並沒有傳到有力者的耳中。楊一直認為
同盟的最大敵人不是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而是自己的元首。
  「每次一聽到那傢伙莎士比亞戲劇般的演說,我的心頭就要長出麻疹了。」
  「真是遺憾,如果是身體長出麻疹就可以請假了。」
  經常是楊威利談話好對象的尤里安.敏茲一邊小心地在紅茶中加進蜂蜜,一邊這樣回答
道。
  ***
  據說那個優布.特留尼西特讓自己的安全及私有財產獲得了保障,在銀河帝國的首都奧
丁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人們一方面指責他的變節,一方面又不得不承認撇開善惡不談,特
留尼西特是支撐政府亦不滅的支柱。即使他的所作所為都是虛偽的,但是,特留尼西特會掌
握、鼓舞人心,相較之下,列貝羅那種近似孵著無精卵的行為只讓人們感到失望而已。
  知道楊威利逃脫事實的少數人及不知道實情的大多數人,都不得不意識到自由行星同盟
這棟木造房子的地基已經開始腐蝕、放出臭氣了。只有列貝羅還捂著鼻子,繼續在傾斜了的
家中拚命地工作著。
  他的責任感及使命感並沒有用在正確的方向上。在外人的眼中,他似乎想靠他自己一個
人的肩膀支撐起六個肩膀也扛不起來的責任,想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所有的事情。他的朋友
荷旺.路易也在被他以忙碌為由而拒絕會面之後,聳聳肩就不再來拜訪了。友人不得不判斷
他想把原本就沒有什麼餘裕的精神消耗殆盡並且封閉起防衛的門。
  在這期間,帝國還一直保持沉默,但是,這只不過是等待爆發時機的休火山罷了,一旦
它開始活動,沸騰的熔岩就會將整個宇宙都吞食殆盡。至於會以什麼形式?什麼時候開始噴
火則這超乎人們的想像之外,然而,每一個人的心中已經覆蓋起一片濃重的噴煙了。
  楊威利一行人消失在星海的深處不見蹤影,像深海中的魚一般潛航著。當然,有關單位
把搜索的觸手伸向四面八方,但是,因為雷內肯普事務官的橫死及楊元帥的出奔,以及造成
楊消失於無重力世界之成因的帝國事務官府的命令,和同盟政府的謀議都在極機密的情況下
作業,所以搜索指令沒辦法徹底執行。
  巡視中的同盟軍艦艇曾經發現過楊的「非正規軍」,但是,同盟軍中人人知曉的楊元帥
在通訊螢幕上現身說明「身負政府的特別命令正從事極機密的任務中」之後,同盟軍艦甚至
感動得敬禮目送著他們離去。這是軍部的權威主義及政府的秘密主義被倒用,不過有不少的
高級官員都有一個共識。
  「如果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豈止不會逮捕楊,搞不好還會要求加入他們的行列呢!」
  不管是前線的將兵或是後方的市民,他們的心都在楊威利身上,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無法給與朋友忠告的荷旺.路易每天坐在書房的窗口凝視著歷史湍流的一部分。
  自由行星同盟的破滅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事了。既然是要破滅了,應該拒絕雷內肯普事務
官逮捕楊威利的要求,使民主主義國家存在的意義明晰化才對。沒有法律的依據是不能逮捕
任何人的。個人的正當權利及尊嚴應該優於暫時性的國家權益。只有這樣,同盟的存在意義
才得以被記載於歷史上的吧?
  --然而,一切都已太遲了。
  友人列貝羅獻身於「沒有人格」的權道而招來失敗是荷旺.路易最痛恨的事。本來列貝
羅是一個近乎嚴謹、真摯而一意追求理想的男人。貫徹自己原有的主張,甚至以身相殉也已
經不太可能做得到的朋友,幾乎要從荷旺.路易的視線當中消失了。荷旺.路易無法透視在
洶湧的波濤底下的世界。
  Ⅳ
  自由行星同盟宇宙艦隊在司令官亞歷山大.比克古元帥退役之後,就沒有了最高指揮官
。總參謀長邱吾權上將以現職之身暫代司令官之職,但是,人們卻又給了一個「麵包店第二
代老闆轉任廢鐵店老闆」的評語。事實上,這個人就任之後所做的事,就是根據巴拉特和約
廢棄同盟的戰艦及宇宙母艦。而且正確地說,他也只是在文件上執行這件事,至於統計的數
字是不是值得信任,連他本人都儘量不去評論。
  「用『代理』這兩個字等著楊威利回到我們的陣營來的時候吧!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
以做司令官。」
  邱吾權對想正式任命他為司令官的列貝羅這樣說道,謝絕了他的好意。
  「強行拉走雷內肯普事務官,使帝國和同盟正式決裂的人是他。現在他更不可能回來了
。」
  「話是這樣沒錯,但是,如果楊威利為復仇心所蒙蔽,而投靠到皇帝萊因哈特的陣營去
的話,我們該怎麼辦?我們沒有必要封閉重修舊好的大門,倒是應該整備好他隨時來歸的環
境才對。」
  邱吾權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但是他的意思就是同盟政府應該進行各種策略,好讓楊來歸
的時候,多多少少擁有能夠指揮、統率的有效戰力。
  「如果您要我和楊威利作戰,我會照辦。但是,我可沒有任何勝算。第一,您認為士兵
們想和那個常勝提督作戰嗎?或許結局是士兵們都拿著武器投靠到他那邊去了。」
  這段話的內容幾近於脅迫,但是因為邱吾權的表情及語氣都極為悠閒,所以列貝羅也沒
有注意到。他的精神回路呈現過度負荷的狀態,將他人的言行舉止投影到意識範圍的機能開
始產生破綻了。
  這個人就要燃燒殆盡了--邱吾權這樣觀察了出來,或許這樣對這個不幸的元首來說還
比較幸福些。事實上,目前還會直言不諱地給列貝羅忠告的就只有這個男人了,但是,他也
沒有將他的觀察說出來。
  ***
  「政府應該把事實的真相告訴國民!」
  新聞媒體的叫喊聲越來越高亢,越來越激烈,不斷地鞭策著帝國。如果批評政府,可能
要有心理準備會遭到報復,但是要說批評同盟政府,大家的筆鋒還是挺銳利的。
  儘管帝國高等事務官想公布事件藉以暴露同盟政府的欠缺統治能力,但是,如果雷內肯
普事務官被強行帶走的事實被知道了,帝國政府的權威也一定會受到嚴重的傷害。除此之外
,這件事也會給與同盟市民反帝國情感的渲染口實,結果造成使楊威利成為抵抗帝國的象徵
。各種的條件使得他們保持了沉默,不過,這也是帝國政府的指示。雷內肯普的副官弗恩梅
魯就像某種夜行動物一樣蹲踞於事務官府的暗處,忙著磨他的利爪和尖齒。
  「我要問的問題只有兩個:第一,雷內肯普高級事務官在哪?第二,退役的楊威利元帥
在哪?我只想知道這兩件事。政府為什麼不給我答覆?」
  某個新聞媒體緊逼著政府要答案,但是,就是這兩件事是政府答不出來的。
  「當事者的沉默就是流言之母」這句俗話如此一來就被證實了。
  「--楊元帥被雷內肯普事務官強行帶走,幽禁在帝國直轄領地的行星烏魯瓦希的收容
所中。」
  「--不,楊提督被同盟政府藏在某座高原的山莊裡面。附近的牧場主人曾親眼看到楊
提督夫婦。元帥環著夫人的肩膀,低著頭在庭院裡散步。」
  「--根據正確的情報,元帥和雷內肯普事務官互擊而受了重傷,現在軍醫院裡。」
  「--都是胡說八道!楊元帥已經不在人世了。被皇帝的部下暗殺了。」
  這些流言幾乎都沒有接觸到事實的表面,但是,最能獲得大家迴響的就是將楊的名聲及
才能做最大限度誇張的傳聞。也就是說,楊元帥為了民主共和制的永續而制定了千年的大計
,選擇了艾爾.法西爾為根據地。一連串的事態都在楊元帥的手掌中。不久之後,元帥就會
在艾爾.法西爾現出他那不敗的勇者之姿,坐上革命政權首腦的寶座,發表向全宇宙進軍的
宣言--
  「我們並不孤立。他一定會和我們相呼應,把真正的民主共和政治散佈到全宇宙。我們
由衷地歡迎最大的民主政治的擁護者楊元帥的來訪。」
  沒有後繼者,深感孤立的艾爾.法西爾獨立政府的發言人這樣說道,當然引起了反對派
的反駁。
  「艾爾.法西爾自治政府的言行破壞了同盟整體的利益,嚴重地威脅到共和政體的存在
。拋棄獨善的做法,回歸國父亞雷.海尼森的理想才是最正確的。」
  列貝羅雖然這樣說,但是楊威利的生死及所在至今仍無消息,所以他的說詞也就欠缺了
一股魄力--
  邱吾權所提示的可能性,也就是楊和皇帝萊因哈特的結合模式,也在列貝羅已極度狹窄
化的視野中亮起了紅燈。
  「如果我們逼楊逼得太緊,使得無路可逃的他和皇帝萊因哈特聯手起來,成為皇帝的麾
下,這樣好嗎?」
  邱吾權是這樣說的沒錯。此外再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即使不是他自己所願,但是,在沒有其他的生存方式之下,他也有可能被迫做唯一的
選擇。不能逼他逼得太過火。」
  「可是,就算我們再怎麼逼他,喝民主共和政冶的水長大的楊可能去投靠於專制君主的
政體下嗎?」
  「請不要忘了,閣下,魯道夫.馮.高登巴姆也是以民主共和國家的指導者姿態出現的
,到了中年才以專制國家的支配者身分結束王朝的。」
  「那麼,我們是不是得在那之前把楊威利處置掉?」
  「您是說在尚未孵出的蛋中將蛇殺死?可以,但要和楊元帥作戰也需要將兵啊!而這可
是一個大難題哩!」
  楊是帝國的最大敵手。亞斯提、亞姆立札、伊謝爾倫迴廊、巴米利恩的各個會戰就是證
明。對同盟軍的士兵們來說,討伐楊,只會讓他們覺得便宜了帝國。
  「我不認為和楊作戰就代表同盟淪為帝國的走狗。」
  「議長,我說的問題是士兵們的心情,不是您的見解。」
  義正言詞地說出這句話之後,邱吾權上將就從懊惱不已的元首面前告退了。他還有其他
的事情要做,不能浪費時間在這種實際但無用的對話上。
  ***
  讓列貝羅從懊惱的旋轉木馬上跌下來的,便是有著豪奢金黃色頭髮的年輕人。這一年的
十一月十日,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以新軍旗為背景,出現在全宇宙的超
光速通訊畫面上。
  「告同盟市民!重新考慮你們的政府是不是值得支持的時機到來了。」
  以這段開場白開始演說的皇帝萊因哈特,著實讓同盟政府及市民們為之一驚。
  帝國高等事務官菲爾姆特.雷內肯普一級上將的自殺、同盟軍退役元帥楊威利逃離首都
、產生這些結果之主因的事務官強行要人,及同盟政府的謀略等人們想知道而又得不到的情
報,都在這個時候如排山倒海般地湧出來了。
  「--我承認自己的不夠英明及帝國政府的沒有見識。這些事情都必須受到指責,對於
人才的失落、世界的平穩局勢遭破壞,本人深感遺憾。但是,同時--」
  因為此一衝擊而呆在當場的人們的視線中,金髮的霸主看來就像一尊復仇之神的黃金雕
像。水藍色的眼睛綻放著熾烈的火光,炙燒著人們的網膜。
  「但是,同時,我也不能輕易放過同盟政府的無能及不實際。故雷內肯普高級事務官要
求逮捕楊元帥殊屬不當。同盟政府理應將此事告知於我,以保護對同盟具有最大功勞的楊元
帥的正當權利,然而,同盟政府竟然為了奉承強者而自行決定行動。而且在事情失敗之後,
為了避免帝國軍的報復還對高級事務官下手!」
  被數千光年之外的皇帝彈劾的列貝羅在秘書官的包圍之下,在最高評議會大樓的地下室
裡蜷縮著蒼白的身子。
  「為了一時的利益,連國家的有功人員都可以賣掉。然後又回過頭來出賣我的代理人。
共和政體的矜持及存在的意義在哪?這種非正義的行為正說明了這種政體的存續有待商榷。
巴拉特和約的精神已經被褻瀆了。要修正這條已出軌的軌道就只有靠實力。」
  這是背棄和約及再度宣戰的警示。所有有人居住的行星都像籠罩在一片悚然的沉默中。
皇帝那穿透沉默、稍稍變了語氣的聲音又傳進了人們的耳膜。
  「楊元帥對整個事態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但是,他是受害者,他只是為了保護自
己的權利。如果楊元帥到我這裡來報到,我將對他及其一黨予以厚待。」
  由於萊因哈特投下的言論彈頭,同盟政府的威信受到了嚴重的致命傷。大概連幼兒也都
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如此一來就知道會產生什麼結果了,而且似乎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即使是最壞的結果
也不過懸在半空中。」
  同盟政府的高級官員中也有人帶著如釋重負的解放表情喃喃自語著。或許說這些話的人
希望能夠在巨大而且呈壓倒性勝利的一方所規畫的設計圖中堅實地生存下去。能夠拿到純白
的畫布,高高興興地拿著畫筆揮毫的人本來就不多。
  聽從命令、隸屬於某人的生活是比較快樂的。這就是人們之所人接受專制政冶、整體主
義的精神土壤。五百年前,銀河聯邦的市民以其多數的自由意志選擇了魯道夫.馮.高登巴
姆的支配。
  總而言之,有些人就是逃不過重責的追究。現在已經被孤立的最高評議會議長姜.列貝
羅以及率領著在精神上及裝備上都已呈空洞化的軍隊而要迎接帝國的再侵略的軍部首腦就是
這樣的人。
  Ⅴ
  以年老生病為由要求退役,再三拒絕復役要求的亞歷山大.比克古元帥是在皇帝萊因哈
特再度宣戰使整個宇宙為之動亂不安的第三天來到宇宙艦隊司令部的。
  在老元帥退役當時任副官的施恩.史路少校以飛快的、幾乎讓頭上的黑色扁帽飛落地上
的速度跑向司令部的玄關去攙扶敬愛的老將。他把比克古帶到司令官室去,就好像是理所當
然的事情一樣,由於長官代理人邱吾權不在,於是,施恩.史路想讓老長官坐在椅子上。如
果代理長官在的語,或許他還會把邱吾權趕走好確保老長官的座位。比克古笑著揮了揮手,
把老邁的身體沉進客席的沙發。
  「您穿著軍服到這裡來是不是要復職以和帝國軍作戰?閣下,您是不是還要回來指揮我
們?」
  少校的問題幾近於表達了他的願望,但是,比克古只是淡淡搖了搖頭。
  「我和楊提督不一樣,我領了同盟政府五十年的薪水。現在我更不能裝作事不關己一樣
視若無睹。」
  熱血的青年軍官自覺到自己眼球四周的溫度及濕度急速上升了。在對老長官又敬了一個
禮之後,他發出了顫抖的聲音。
  「閣下,我也跟您一起。」
  「你今年幾歲?」
  「啊?廿七歲--」
  「唔,很遺憾。三十歲以下的這一次不能同行。這是個成人的宴會。」
  「怎麼這樣說呢?閣下--」
  了解了老提督的意思之後,史路少校無言以對。比克古並無意帶著有著大好前途的他同
行。老提督突然露出了頑童似的笑容。
  「這樣好不好,史路少校?我有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你可不要等閒視之。」
  比克古老提督對著全身猶如被緊張的無形之鎖綁住的史路少校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
說明。
  「你到楊威利提督那兒去,然後告訴他,不要想為司令官復仇,他應該有只有他能做的
事。」
  「閣下--」
  「啊,或許傳達這些話會是多餘的。我不相信會兩次輸給比我年輕五十歲的黃口孺子。
或許會有個萬一--」
  身體行動稍微有些不靈活,比年齡看來還年輕的肌肉也鬆落了,比克古的外表已明顯地
顯現老態,但是,他的眼神和聲音都還有著足以勝過壯年人的活力。他之所以敢這樣發出豪
語並不是對青年的不服,而是發自他肯努力的信念。少校因為理性之外的因素知道了自己只
能遵從老提督的命令。
  司令官室的門開了「第二代麵包店老闆」現身了。或許是他已經接到報告,他絲毫沒有
驚訝的表情,帶著溫和的表情朝著老元帥敬了禮。
  「歡迎您回來,閣下。」
  史路少校事後曾說過,他從沒見過這麼貼切的問候語。
  「您好像說不帶三十歲以下的人吧?我已經卅八歲了。我想我應該有資格同行的--」
  閉上本來要張開的嘴巴,比克古元帥搖了搖他滿頭白髮。因為他知道這和史路少校的情
形不一樣,他多說無益。
  「你也是令人傷腦筋的人,雖然楊提督很需要人才。」
  「前輩太多的話,年輕人很難處理事情的。楊提督只要有卡介倫一個人就夠了。」
  老元帥點點頭,越過牆壁,把視線投向遠方。
  「--皇帝萊因哈特沒有把你我當成戰爭罪人來處置。就個人而言,他甚至有恩於我,
而我卻要違背他。年輕人固然不需要拒絕這個散漫的國家,而我已經活夠了。」
  老元帥撫摸著削瘦的兩頰,對著站在一旁的史路少校笑了笑。
  「啊,對了!史路少校,我家地下室裡有一個黃色的木箱,裡面有兩瓶上好的白蘭地。
你帶一瓶去給楊提督做禮物。」
  ***
  萊因哈特發出華麗的怒吼直達真空宇宙的一端。楊威利在「非正規隊」的臨時旗艦,號
稱不沉的戰艦尤里西斯的一個房間內聽到了這一段話。
  年輕貌美的皇帝和在他背後展開的鮮紅色軍旗,在楊的腦海裡重疊著擴大開來。就是那
面黃金獅子旗!除了那個年輕人之外,沒有人適合與這面旗同時出現、存在。
  「禮遇楊元帥」這句由皇帝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在楊的心裡投下了外人所無法比擬的陰
影。表面上他只是調侃地說道「難道不給契約金嗎?」而遭到幕僚們白眼相向。可是,就因
為是「非正規部隊」的幕僚,所以他把他們的玩笑當玩笑來包容,以同盟政府的立場來說,
他們一行人的行為並不正當,同盟那邊一定會把楊的發言視為投靠帝國的證據。
  事情走到目前這個地步,楊也不是沒有左右為難的困境。如果把因不當地逮捕他、謀殺
他未遂,而使得他逃離海尼森的經過明確剖析出來的話,就暴露了同盟政府侵犯法律尊嚴的
事實,造成人們對民主共和政治的不信任。如果楊要問「我是為了什麼而戰?」那不僅否定
了他自己的過去,也嚴重地傷害了那些為共和制度而奮戰者的尊嚴。
  楊知道自己很傻,但是,他對同盟政府還抱著一些期待。他還希望政府自認錯誤,當面
向他謝罪,請求他回去。
  若是在原來的情況下,這種事情是應該值得期待的。民主政治不就是從否定國家及權力
機構的無謬性而出發的嗎?承認自己的不對,有自省及自淨的意念不就是民主政治的優點所
在嗎?
  然而,同盟政府只是一味地沉默著,自始至終都以最徹底的形式允許帝國的先發制人。
因為帝國公佈的是「事實」,所以同盟只能以凌駕這個「事實」的具有真實性的虛構「事實
」來加以抗衡。而這個「事實」又不存在,所以同盟政府只好保持沉默。
  楊回歸同盟政府的路已被斬斷了。在事情尚未發展到這個地步之前,他不呼應艾爾.法
西爾的自立宣言,以吃光物資而無可選擇的形式持續潛航的心血都白費了。皇帝說要禮遇楊
的宣告並不是謊言。在巴米利恩會戰之後,萊因哈特也曾勸他加入帝國軍。萊因哈特藉著訴
說自己的真正心意來提高最大限度的政治效果,完全斬斷了同盟政府和楊之間的關係。這就
是金髮年輕人不凡的地方。楊不得不對他大加讚佩。
  楊雖然否定專制政治,尤其是「戴著慈悲面具而有效率的」善政,但是,他並不憎恨萊
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這個人,這是他理性的偏狹呢?抑或是因為感性的無原則性呢?楊
自己也很難去判斷。不管怎麼說,楊現在不得不乘著帝國和同盟之間的對立抗爭而注意到第
三勢力了。
  第三勢力?楊不由得聳聳肩。這種稱呼也得在第二勢力的自由行星同盟還健在的時候才
算數。目前,同盟有可能面臨瓦解。
  「回伊謝爾倫嗎--」
  楊的喃喃自語聽在菲列特利加的耳裡,心頭不禁湧起了一股近似鄉愁的波濤。雖然只離
開了一年,但是,心中卻對那個無機的銀色人工球體有著無限的懷念。那個地方才是楊「非
正規部隊」、楊艦隊的故鄉。
  「然後再控制艾爾.法西爾以確保通往迴廊的出入口。就照著亞典波羅的計劃吧?」
  艾爾.法西爾充其量只是邊境的一個星域,但是,要作為楊威利一行人的補給基地應該
是足夠的。再加上尤里安從地球回來的時候,應該有一個迎接他的家才是,而除了連結伊謝
爾倫和艾爾.法西爾的「解放迴廊」之外,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楊的黑色眼珠中開始充滿了生氣。潛藏在他身體內部的歷史家以外的要素開始蠢動。被
封閉在他腦中的冰塊破裂了,思緒就像溶解的冰一般地源源流出。
  「皇帝萊因哈特大概會命令魯茲提督從伊謝爾倫要塞出擊吧?諸神的黃昏作戰將要再現
了。機會來了--」
  菲列特利加用她全身的注意力傾聽著楊那充滿熱力的獨語。[size=-2]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1-3-27 00: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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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3-26 23:3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Ⅰ
  萊因哈特把至尊之冠戴在自己頭上之後,又把大本營移到行星費沙,然後開始二度對自
由行星同盟大舉遠征,這期間不到五個月的時間。外人對其行動之迅速不禁瞠目結舌,但是
,金髮的年輕人卻覺得自己在這段期間耽於安定勝過求進步,沒有帶動歷史,反而被歷史的
洪流載著走,現在想來都讓他覺得面紅耳赤。
  看在旁人眼中,是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的激動熱烈辯論打動了皇帝,但是對萊因哈特本
人來說,畢典菲爾特只不過是剛好站在他午睡期間被拉開的窗口的對面而已。當然,畢典菲
爾特的主張和萊因哈特本來的氣質及戰略思想是一致的,所以他對「黑色槍騎兵」的指揮官
也有很高的評價。
  也有的歷史家指出,即位數個月之後的新皇帝萊因哈特,活動週期率降低了,事實上,
萊因哈特一次又一次經過了身體狀況的不安定、食欲不振、發燒等狀況。不能否認的,和即
位之前的他比較起來依稀可見稍有消極的傾向。但是,即使活動週期率降低是事實,萊因哈
特的霸氣及才幹仍堪稱為豐富的礦脈。他派遣瓦列提督去討伐地球教的根據地、把大本營從
五世紀以來即為銀河帝國中樞的行星奧丁移到費沙去。在這期間,他連日推動制度及組織的
整備、人才的採用、法律的改廢等工作,身為統治者的萊因哈特絕對不是一個沒有任何作為
的主君。
  然而,萊因哈特本身比任何人更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在這一四一天中幾近於無為的休止期
。以前他那獨一無二的盟友,已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曾經這麼批評過他「萊因哈特的腳
不是用來在地上走的,而是生來在天空飛翔的」。而建設及整備的工作大概就是屬於在大地
上漫步的行為。他絕對沒有輕視這種工作的意思。然而,當他指揮大艦隊在宇宙空間中和敵
軍相互廝殺時,他生命的根源就充滿了深深的滿足感及灼熱的昂揚感。這是一個不可否認的
事實。
  和他的敵手楊威利稍有不同的是,在萊因哈特白皙的皮膚下隱藏著許多的矛盾。他不斷
地作戰,不斷地獲勝。打了勝仗,敵人相對地就減少了;敵人減少,戰鬥自然就少了。結果
,他自己本身的生命力或許就因此受到影響而消失了。
  與他本來的氣質不相符合的問題經常在宮廷內外產生。
  前些日子,工部省的一個官僚就引起了一件舌禍事件。他位居帝國首都建設本部,在職
務方面可說是鞠躬盡瘁,但是,有一次喝了酒和同事聊天時因為強調費沙的重要性而說得太
過火了。
  「要使人類有機性地結合,就應該將費沙視為關鍵。即使羅嚴克拉姆王朝消失了,費沙
仍然會是宇宙的要地而保留下來。」
  這段話的最後部分觸犯了皇帝的神聖,已經被處以不敬之極刑了--密告者的說法是這
樣的。年輕的皇帝帶著厭惡的表情,把事情的處斷權委交給希爾德去辦理。希爾德確定了事
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對發言者以輕率之罪名處以譴責之處分。對密告者則以故意誇大同僚的
過失造成不安、傷害皇帝的臣僚、違反皇帝的寬容及公正精神的罪名而予以降級的嚴厲處置。
  過了幾天,突然想起這件事的萊因哈特詢問處置的結果,希爾德據實以告。年輕的皇帝
很滿意似地搖了搖他那金黃色的頭髮。
  「瑪林道夫伯爵小姐很能辨別事情的道理、好壞哪!這次的事情對那些以為朕喜歡密告
的人應該是一次很嚴重的教訓。今後有很多事可以託給伯爵小姐去做了。」
  謙讓了一下之後,希爾德稟告皇帝,最近在宮廷及政府當中急速形成了一種不太好的風
氣。表現對皇帝的尊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人們卻有將此事當成道具使用於卑鄙的事
情方面的傾向。
  「具體來說,像是什麼事情?瑪林道夫小姐。」
  「譬如,同僚們彼此打著招呼乾杯時,沒有高呼皇帝萬歲的人就會被指責,上司甚至會
將這件事記在考核表上。」
  「真是無聊!」
  「陛下說得沒錯。因此,屬下想請陛下就此事下一道敕令。這樣一來就可以對這種想藉
著打擊別人以求取本身發展的歪風予以先發制人的一擊。」
  萊因哈特以他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撥弄著覆在他額上的金髮尾稍。
  「伯爵小姐連這種事情都注意到了,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不好的芽還是得儘早拔除才
是。朕知道了,今天以內就會公告出去。」
  「謝謝陛下聽取屬下的建議。」
  如果不在戰場上打倒敵人建立功勳,也不在國政上處理懸案而立功,光靠著向絕對的權
力者獻媚就可以飛黃騰達的話,羅嚴克拉姆王朝大概就要走上頹廢之路了。萊因哈特了解希
爾德害怕的是什麼,而且他原本就是個不喜歡對權力者獻媚的人。
  以前負責向萊因哈特直言忠告的是已故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現在雖然有剛直的米達
麥亞及誠實的繆拉,但是,他們對皇帝並不是站在完全不客氣的立場進諫的。希爾德也是以
自己站在當事人的立場來考量,不過,有些事如果沒有人提起,萊因哈特也不會去注意到的。
  向自由行星同盟再度宣戰的那一天,萊因哈特從超光速通訊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
以希爾德為對手展開幾個戰略論。他知道米達麥亞曾讚揚希爾德的智謀勝過一個艦隊的武力。
  「瑪林道夫小姐對這次的出兵有什麼妙招?」
  「如果陛下希望的話,不用兩個禮拜的時間,也不需要開啟什麼戰火,就可以把同盟元
首弄到這裡來了。」
  萊因哈特水藍色的眼睛中充滿了好奇的光芒。
  「用什麼方法可以從樹枝上摘下果實?伯爵小姐。」
  「只要一張通訊文。」
  萊因哈特毫不做作地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很快地就笑了起來。
  「朕知道了,讓他們兩邊相殘吧?瑪林道夫伯爵小姐,是不是這樣?」
  「是--」
  「說起來,這是屬於奧貝斯坦元帥的工作領域的。看來,智者有時候是會有相同的見解
的。」
  希爾德為了掩飾表情,很快地瞄了萊因哈特一眼,她無法判斷萊因哈特是不是因為預料
得到她的反應而有這樣的說法,這時,萊因哈特又提出了問題。
  「那麼,這個辦法的優點在哪?」
  「不讓戰火蔓延到同盟首都海尼森,不把非戰鬥人員捲進事情當中。把同盟崩壞的責任
歸到他們自己身上去,排開市民怨恨帝國的情緒。」
  「缺點呢?」
  「在短期之內會讓楊威利元帥一黨增加力量。因為他是唯一可以信賴的人,所以陛下的
敵人應該都會聚集在他的四周。此外--」
  「此外?」
  「如果這個計策成功的話,陛下的德威可能就比較不盡理想。因為從正面粉碎同盟軍是
陛下的願望吧?」
  萊因哈特發出了清脆的笑聲,水晶玻璃共鳴的聲音揚起了室內空氣的振動。
  「瑪林道夫小姐就像有一面反射人心的銀鏡哪!」
  這個感想是追尋自他小時候從姊姊安妮羅傑那兒聽來的童話,但是,他當然沒有把這件
事說出來。
  「但是,就算我們不玩弄詭計,在崩壞之前,人心一定會動搖的。到時一定會有人來推
銷我們不想要的商品。」
  萊因哈特極不愉快地肯定了希爾德的預測,然後搖了搖桌上的鈴。近侍艾密爾.齊列一
出現,他就吩咐準備咖啡。
  一到崇拜的年輕皇帝面前,艾密爾全身就像自動機器人一樣僵硬。結果那更加深了萊因
哈特對這個充滿忠誠心的少年有好感。如果艾密爾仗著皇帝對他的好感而有傲慢無禮的行為
出現的話,一定會引起萊因哈特的不快。
  聽到吩咐之後,艾密爾又退了出去,一直看著他的動作,希爾德微笑著說道。
  「真是一個好孩子。」
  「是不錯,只要他不覺得在我身邊有不自由的感覺就好。他會是個好醫生。即使技術不
怎麼完美,患者也一定會高高興興地把自己的生命託付給他--」
  屬於萊因哈特的嚴苛、辛辣在這個時候完全潛沉在他白皙的皮膚底下,另一面的特質浮
現了出來。「因為我沒有弟弟」萊因哈特曾經表現出他內心的一部分。他一向是站在身為一
個女性的弟弟的立場,而嘗試著去改變一下立場讓他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
  一邊等著咖啡的到來,希爾德突然想起自己的立場,然而,她的思緒卻不像她慣有的思
考方式般地立刻停止了。她是一個年輕偉大征服者忠實而又能幹的秘書。她沒有除此之外的
其他要求了。
  ***
  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奉命擔任行星費沙的防衛司令部的長官,留守基地。
  皇帝不在的這段期間,軍事由軍務尚書,民政由工部尚書分擔。這是理所當然的人事配
置,但是,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內心有一種「那傢伙不在反而落個清靜」的感受,卻也是不
爭的事實。
  奧貝斯坦面無表情地接受了命令,開始在軍務省設置所在地的大樓的一個辦公室內處理
起事務,然而,他的部下菲爾納少將對於要盡可能圓滑地和這個冷漠無情的上司溝通一事卻
感到無比的恐懼。
  「軍務尚書是不是反對再度出兵?」
  「不,這樣就好。」
  奧貝斯坦不認為性急的再出兵是萬全之策,但是這樣一來,也讓同盟政府沒有萬全的防
衛戰略及準備的時間,所以雙方的條件是相同的。最重要的是要經常處於掌握狀況的立場,
不要給敵人主導權。雷內肯普在他的事務官任內雖然沒有什麼建樹,不過,他倒是靠著自己
的不幸完成了迫使自由行星同盟面臨絕境的任務。
  「而且皇帝的本領就在於果斷速行。說起來,坐著等待變化並不適合皇帝的特質。」
  「您說得對。」
  菲爾納雖然肯定了奧貝斯坦的論調,但是,他看著奧貝斯坦的視線中卻閃著頗感意外似
的微粒子。
  Ⅱ
  通過費沙迴廊侵入同盟領域的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和舒坦梅茲一級上將的軍隊合併之
後快速前進,然而就在這時候,他們發現了大約有十艘左右的同盟軍小艦隊挑戰似地迫近。
  以「黑色槍騎兵」所具有的破壞力來說,他們可以在一瞬間將這麼弱小的敵人化為宇宙
的塵土。然而,上起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下至最低層的將兵們都有著和大敵勇猛作戰方不
負盛名的矜持。基於時間的餘裕所造成的寬容性「黑色槍騎兵」有意放過他們,然而敵人卻
執拗地跟著不走,大約過了一個小時,原本就不怎麼有耐性的畢典菲爾特已經失去了耐性了。
  「這些傢伙太固執了。真令人討厭!」
  「奮力一擊粉碎他們作為出征的血祭吧!」
  接獲司令官的命令,一百艘左右的艦艇就像吐著舌頭的猛獸般地逼近待宰的獵物。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只小艦隊表明了他們並不是要戰鬥,而是前來交涉的。故障
的通訊系統在產生最壞的情況之前恢復了功能。在知道了同盟政府的特使要求進行撤兵的交
涉之後,畢典菲爾特輕輕地歪了歪嘴思索著,最後,他輕輕地搓響了手指頭。
  「我的職務不包括交涉的許可權。去和我們後面的米達麥亞元帥面談。我保障你們航行
的安全。」
  命令一艘驅逐艦擔任引導及護衛之後,畢典菲爾特率領著「黑色槍騎兵」朝著同盟領地
的黑暗空間全速前進。
  不被放在眼裡的同盟政府特使,或許認為和米達麥亞交涉可能比和畢典菲爾特交涉要來
得有用吧?在帝國艦隊的前導之下又續航了三天,接近米達麥亞直接指揮的艦隊要求會面。
  ***
  「畢典菲爾特這傢伙!竟然把難應付的客人推給我,他想趁這個時候前進,拉開我們的
距離嗎?」
  看破了的米達麥亞知道自己既然身為宇宙艦隊司令官,就不能不理會自稱為政府特使的
人。咋了咋舌,米達麥亞攏了攏蜂蜜色的頭髮,命人把特使帶到旗艦「人狼」號的司令官室
來。
  同盟政府特使威利姆.歐迪茲是從立體電視解說員轉任政界,任職國防委員會委員的少
壯派男人,具有辯才,而且又有名留後世的野心。連派遣他前來的列貝羅也不抱什麼期望,
但是,他自己則自信滿滿地認為「靠一個舌頭就可以制止帝國大軍」。他對著左右帶著隨從
幕僚的米達麥亞恭敬地行了一個禮之後,挺起胸膛朗朗地說出他的訴求。
  「在『巴拉特和約』中應該約定有保障自由行星同盟的主權及領域的。然而,現在銀河
帝國卻違背和約的條文及精神,一味地使用非法的暴力想要蹂躪我們的領土。如果帝國不希
望引起人們現在的反感及未來的批判,就應該立刻製止軍隊,透過外交折衝的方式來主張自
己的論調才對。」
  使者說完話時,米達麥亞只是為難地摸摸他蜂蜜色的頭髮,一語不發。特使正待再度開
口,一個強烈的反應從側面反彈過來。
  「住口!還想說什麼?」
  從座位上站起身來發出怒吼的是拜耶爾藍上將。
  「違背和約,殺害皇帝的全權代理人雷內肯普事務官的是誰?不就是你們同盟政府嗎?
我們的皇帝就是看你們沒有遵守和約的意思,做事又缺乏能力才決定率軍親征的。如果你們
還有良知,不就應該跪在陛下面前請罪以避免不必要的流血?」
  面對這種嚴厲的指責,特使在表面上一點都不害怕,提出了他的反論。
  「雷內肯普事務官是自縊的,而迫使他這樣做的是楊威利一黨。」
  「那麼,你們為什麼任楊威利一黨逍遙法外?」
  「因為你們帝國軍沒有給我們同盟政府時間。」
  這個回答使得拜耶爾藍深藍色的瞳孔中浮起冷笑的光芒。彷彿流星之光穿過夜空般。
  「時間嗎?如果有時間,只會使楊威利一黨更壯大,使你們同盟政府更瘦弱而已。即使
給你們十倍於楊的兵力,我也不認為你們勝得過他。」
  「您說得或許沒錯。」
  特使的話極其鄭重,但是,聲音中卻含著與他的態度大相逕庭的毒素。
  「--因為連擁有楊一百倍兵力的皇帝萊因哈特陛下對他也束手無策。像我們這種不才
之人當然是無法與楊匹敵了。」
  室內的沉默就像鉛一般的沉重。連豪邁如拜耶爾藍者流在這一瞬間看來似乎也喪失了呼
吸的機能了。特使是狠狠地嘲笑了萊因哈特在巴米利恩會戰時,在純粹的戰鬥方面的的確確
敗給了楊一事。沉默在這時候急速地達到了臨界點,一旦衝破了這一點,充滿殺意的氣流就
四處奔竄了。
  「畜牲,竟敢侮辱陛下!」
  皮羅及托爾先幾乎同時發出怒吼,至於拜耶爾藍則猛然地想躍過桌子逼近特使。他的一
隻手上已經亮著一把氣爆槍了。
  一直交抱著雙手的米達麥亞在這個時候發出了尖銳的斥喝聲。
  「住手!你們都是軍人吧?想衝向單獨前來又手無寸鐵的敵人把他殺掉,然後去向誰邀
功嗎?」
  拜耶爾藍的激動情緒急速停息。年輕的勇將紅著臉對著司令官行了一個禮,回到自己的
座位上。米達麥亞對著恢復心安表情的特使說道。
  「我有一個問題,如果這裡的提督其中一人被派遣到同盟首都去當特使,並且當著你們
的面侮辱你們的元首,請問現在同盟軍的幹部中有沒有人願意以死來贖這個罪的?」
  「--」
  雄辯的使者這一次無話可說了。米達麥亞的表情讓他覺得光是口頭上的答辯是沒有什麼
用的。
  「沒有--很遺憾。」
  「那麼,楊威利的部下如何?他們賭上自己的生命去救上司--」
  「--」
  「我們的皇帝怕的不是同盟政府,他怕的是楊威利一黨。相信你也很清楚這一點。」
  米達麥亞站了起來。他的個子出人意外的嬌小使得特使大吃一驚。特使一直深信「帝國
雙璧」中的一人應該有著與其威名相稱的高大身材的。
  「特使來此是很辛苦沒錯,不過,我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如果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就請直接去跟陛下面談好了。」
  「那好,不過,米達麥亞元帥,在你請求皇帝撤兵之前,希望你能暫時停止軍事行動。」
  「不行。你要去見陛下那是你的自由,但是我軍的行動不會因此而受到任何掣肘。如果
由陛下下令撤兵,我們當然會聽令行事,但是事情是不是會如此,那就看你的辯才了,與我
們無關。我們在接獲新命令之前還是得遵循原有的命令。也就是說,我們會繼續對同盟進攻
,並排除一切抵抗的因素。如果你想阻止我們進攻,那就不要再遲疑,趕快去見我們的皇帝
吧!在這裡逞你的口舌之勇是毫無意義的。」
  彷彿要彌補剛剛的沉默似的,米達麥亞說了一段難得一見的冗長台詞,字字句句都變成
一顆顆看不到的子彈直擊特使的心臟。想用光靠技巧營造的雄辯來打動帝國軍最高的勇將是
不可能的。
  特使顯得很頹喪。他的勇氣及意欲似乎都用盡了。他的使命失敗了。不能說服米達麥亞
,那就更不可能說服他的主君皇帝萊因哈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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