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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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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姒錦 -【御寵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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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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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2:58:54 |只看該作者
第020章 暗招?治人!

    “卑鄙!”

    肚子里暗罵著,夏初七很快恢復了平靜。

    得,賣身契就賣身契吧!

    反正拿銀子的人是夏初七,賣身的人卻是楚七。大不了,她尋了機會帶著傻子遠走高飛,有了五百兩銀子,還不由著她瀟灑自在?

    一張賣身契就想她圈住?

    傻!

    如此一想,她湊得近些,彎著月芽儿似的眼睛,小聲儿調戲他。

    “哎,你不會讓我侍寢吧?”

    趙樽眉頭跳了跳,瞟她一眼,“抬頭。”

    他聲音極富磁性,就像那糯米葉儿粘在了心尖儿上,迷得她呼吸一緊。

    “咋?”

    他冷冽的雙眼微微一眯,“你不是有一面鏡子?怎麼不照照臉?”

    賤人!她很難看嗎?她就不會變漂亮了嗎?

    夏初七磨牙怒視,卻聽他沉了聲儿冷喚。

    “月毓!”

    命令聲剛下,秀雅端正的大丫鬟月毓,便托了一個蓋著黃巾子的托盤入屋,恭敬地對他躬身施禮,聲音輕柔。

    “爺,銀子來了。”

    趙樽依舊冷冷的,“給楚七。”

    “是。”

    月毓一應聲儿,托盤便遞到了夏初七面前。

    瞧著那托盤挺大一個,可上頭的黃巾子卻沒有撐起來啊?

    五百兩,不能有吧?

    夏初七琢磨著便掀開了那黃巾子,只瞅一眼,嘴就合不攏了。

    “這……這是多少銀子?”

    瞟她一眼,趙樽輕托寬袖,漫不經心地醮了墨在賣身契上繼續寫畫,那一張長得天怒人怨的俊臉上面無表情,聲音冷意入骨。

    “六兩。”

    “六兩?憑什麼?”夏初七氣得聲音尖了起來。

    “若你壽命一百歲,便能再活八十五年。如此一來,每年便得五兩八。六兩給你,不用找補了。”

    “你……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一種被侮辱了智商的惱意讓她差點儿沒有背過氣去。一時激動難捺,血液翻騰,她頓時化身尖利小母獸,忘記了“裝乖賣傻混人生”的古代女人生存守則,閃電一般往趙樽身上扑了過去,那氣勢如鷹,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然,奈何。

    她個頭儿實在太小,腦袋只及得到人家的肩膀,明顯不是對手,跳了几下只有逮了他寫字的手,死死咬住了手背。

    “啊!爺!”

    月毓和梅子嚇傻了。

    她們哪里敢想,一個婦人敢咬王爺?

    趙樽卻沒動,冷冷的眸子落在她頭頂,不知在想什麼。

    冷!屋子里一陣冷寂。

    直到夏初七嘴里嘗到血腥味儿才清醒過來,這不是現代法制社會,而是皇權至上的封建王朝,而她咬的人還是一個高高在上的領兵親王。悻悻然放開了嘴,她心虛地瞄他一眼,卻見他不疾不徐的收回手,一雙黑眸如古井里的水,半點波浪都沒有。

    “果然狗投的生。”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夏初七想到自己和傻子兩個的小命儿,聲音放軟了,姿態放低了,小手討好似的在他手背上撫了撫,乖順得像只貓儿,“爺,不礙事儿啊,小傷,小傷……呵呵呵,誤會,純屬誤會……”

    “下次……”他聲音極低沉,有著一絲難懂的暗啞,“決不輕饒。”

    吁!

    居然不計較?

    還允許有下次?

    不等她好好喘口活氣儿思考,外頭突然傳來鄭二寶氣喘吁吁尖細嗓子。

    “爺!出事儿了——!”

    很快,那廝便風一般衝了進來,一腦門的冷汗。

    “爺啊,炸了,炸了。送到神機營那個奇怪的東西,它炸了,還傷了人——”

    夏初七心里一‘咯噔’,便想起自己制造的那些寶貝來,心虛感更重。

    不料,趙樽卻不太吃驚,只淡淡擺下手。

    “備馬,去神機營。”

    末了,見她呆在原地不動彈,又回頭皺眉一喝,“跟上!”

    “哦……”

    夏初七吶吶回應。

    王爺騎著馬,英姿瀟灑。小廝跑著步,可憐巴巴。

    出了西號,趙樽帶了十來個親兵,速度極快地往駐扎在驛站東邊約摸三里處的神機營而去。夏初七還穿著那一身綁了小腿的怪異男裝,跟在爺的馬屁股后頭,放開腳丫子才跟得上他的節奏。

    汗水濕透了衣襟,她郁氣更濃。

    不過,這也提醒了她。

    往后還得加强鍛煉,這身子骨要換了她自個儿的,哪用受這份儿罪?

    一行人剛入神機營駐扎地,便見數百名擐甲披袍的兵將等候在校場上,顯然早已得到了殿下要來的消息,只等趙樽騎戰馬一現身,便齊刷刷跪在地上行了軍中大禮。

    “參見晉王殿下——”

    趙樽冷冷地端坐馬上,姿態高華,貴氣逼人。

    “起。”

    “謝殿下!”

    山呼海嘯的聲音里,夏初七一直在打量這神機營。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從裝備看到紀律,她便可以肯定,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在冷兵器時代,軍隊的紀律几乎決定了他的戰斗能力。由此可見,趙賤人不止皮相好,治軍還是有實力的。

    “陳大牛,情況如何?”

    他冷聲剛落,隊伍前頭便出來一人,身形高大健碩,一件寒光閃閃的黑甲穿得威風凜凜,頭盔上的紅纓隨步生風,只見他上得前來,按了腰刀單膝一跪,抱拳道。

    “回殿下,那家伙炸出了一個三尺深坑,吳參將的一只腿都炸沒了。”

    淺眯下眼,趙樽踩了馬蹬,躍下馬來,沒有看初七一眼,卻十分自然地將手上馬鞭遞給她。

    “走,看看吳參將去。”

    陳大牛黑臉有些脹紅,再次抱拳行禮。

    “殿下,是屬下照管不利,願領受二十軍棍。”

    趙樽淡淡瞄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拂下衣擺。

    “前頭帶路!”

    “是!”

    陳大牛軍戶出身,性子實誠,為人認死理儿。雖說斗大的字儿不識得几個,可自打他十五歲入營開始,行軍打仗便毫不含糊。后來更是隨了趙樽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軍功,也憑著他那一股子虎氣,坐上了金衛軍左將軍的位置。

    “榆木腦袋。”

    冷冷哼了聲,趙樽從他身邊經過,不理他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大步往營帳而去。

    夏初七緊跟其后,見周圍將士紛紛低垂著頭,不敢正眼看他,心下不由惻然。

    果然是一只活閻王。

    正思忖,卻聽“閻王”冷冷道,“那物件儿叫什麼名字?”

    輕咳一聲,夏初七差點儿被口水嗆著,壓著嗓子道,“粑粑雷。”

    “粑粑……雷?”

    頓步一下,趙樽顯然不太明白,視線剜了過來,“說明白。”

    說明白,跟他說得明白嗎?

    “其實就是,那什麼……大便……噗……”

    她噗嘰一聲,憋得小臉儿十分扭曲。

    趙樽的臉頓時一黑,“哪學來的,又是祖傳?”

    呵,她能說是紅刺教官傳授的土制武器嗎?

    那天她找鐵匠做了收集沼氣和提取過濾的裝置,而沼氣的主要成分是甲烷,也就是俗稱的瓦斯。瓦斯爆炸的威力,炸出個深坑來不稀奇。只不過比較稀奇的是,她在里頭放了大便,原是用來惡心趙賤人的,哪成想禍害了別人?

    歪抽下唇角,她考慮了片刻才抬起眉眼,用只有他才聽得見的聲音一陣吹牛。

    “你還別說,也就是姑娘我心地善良,才用粑粑雷招呼你們。要是換成原子彈、氫彈……哪輪得到你來欺負我?什麼是原子彈,你懂嗎?”

    他目光威嚴冷漠,臉上卻寫滿了問號。

    心下得意,夏初七故意眨下眼睛,奚落道,“可惜了,以你這智商,恐怕很難理解。”

    趙樽沉下臉來,“回頭再治你。”

    金衛軍治軍嚴明,軍事醫療也十分看重,僅神機營里便配有兩名醫官。

    几個入得帳內,只見躺在架子床上的男子,渾身髒不溜秋的像被人潑過糞,屋子里也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糞便味儿,把人給熏得直皺眉頭,卻又不敢掩鼻子在王爺面前失了儀態。

    屎氣滿屋,趙樽卻高貴得緊。

    略頓片刻,他負著手瞟向夏初七。

    “去,看看他腿傷如何。”

    夏初七愣了下,才乖乖回應,“是。”

    她沒有想到趙樽會讓她來瞧病,不過,先不說她本身就是醫生這事儿,單說那粑粑雷是她自己制造出來的,如今傷了無辜的人,還炸斷了腿,她也多少有點過意不去。

    查看了一下傷患的腿,她慢慢往上摁,“此處可有痛感?”

    “嘶……啊……”那人低低呻吟,“痛。”

    呻吟聲一入耳,夏初七差點儿尖叫。

    這個吳參將居然是那天晚上在馬號里搞基的其中之一。

    几乎條件反射的,她猛然回頭看向趙樽。只那人卻面色如常,冷峻酷烈,似乎壓根儿就沒有察覺出來他的參將背叛了他。

    可她卻突然覺得——

    她知,他一定知。

    甚至于,就是他不方便明著出手,才故意下的暗招。

    順便也警告她不要背叛。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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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2:59:05 |只看該作者
第021章 小奴儿!

    被炸飛了腿的吳參將能得到晉王殿下的看重,還親自來營帳探病,一眾兵將們都羨慕不已。只有為他料理傷勢的夏初七心下惶惶然,可個中緣由,也只好當做不知道了。

    從神機營回來,趙樽便去了驛館院。

    驛館院是一個南北縱列的三進院落,正房的華堂成了他的臨時議事廳。

    夏初七這會儿已經換上了她的工作服。一襲青黑色直裰、一頂羅帽、一雙布鞋、腰上系一根布帶,作傳統的小廝打扮,站立在趙樽的身側,正式成為了晉王爺的仆役。

    趙樽面色冷厲,正皺眉部署著在烏那國邊境的筑關設防。

    下頭的軍校約摸十來名,一個個坐姿端正,肅靜無聲。

    讓夏初七郁悶的是,他們面前的案几上都擺著果盤,那果香味儿快把她胃里的饞蟲都給勾出來了,卻只能站著一動不動,任由肚皮‘咕嚕咕嚕’地叫喚。

    沒法儿,她簽了那賣身契,便成了他的人。

    不,成了他的家奴。

    封建社會果然沒人權啦!

    她可憐巴巴咽著哈喇子,時不時捏下指頭,搓搓手心,覺得時間比烏龜爬得還要慢。

    終于,在她腿腳快要得酸麻廢掉的時候,那“冷閻王”淡淡瞥了過來。

    她眼睛一亮。

    該不會瞧她可憐,讓她啃倆水果吧?

    果然,賤人本性若能改,籮筐也能罩大海。趙賤人只指了指自己肩膀,衝她使了個眼色,便又扭頭與他的將軍們商討起方案來,哪里管他的死活?夏初七氣得深呼吸一口,問候了几遍他趙家的祖宗,才將雙手搭上去替他揉捏起來。

    可心里,那個憋屈啊。

    她夏初七是一個人才啊。

    醫术、軍事、戰术……她都可以干啊。

    難道他沒有發現嗎?

    難道他買她回來,就為了干這種奴婢干的粗活儿?

    一直捏啊捏,揉啊揉,她都恨不得拆掉他的肩膀,他們的軍事會議才總算結束了,隨著那十來個掛刀披甲的將軍們退出華堂,趙樽像是乏了,懶洋洋地倚在南官帽椅上,輕抿一口鄭二寶遞上來的清茶,闔著眼睛養起神儿來,似乎早就把她這麼一號人物給忘了。

    夏初七一臉黑氣,憋不住了。

    “喂!”

    沒有睜開眼,趙樽聲音里有著疲憊的沙啞,“叫爺。”

    暗自磨牙片刻,她才低低服了軟,“爺。”

    “嗯。”趙賤人似乎滿意了,淡淡道,“小奴儿,你可是有話要問?”

    對于這個重口味儿的新稱呼,夏初七還不太適應,先將身上的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層,才重重哼了一聲,“我想知道,你搞這麼多事,逼我簽了那賣身契,到底需要我替你做什麼?”

    趙樽低低反問,“你不是正在做?”

    “捏肩?按摩?”夏初七拔高了聲音,“我說,你沒搞錯吧?我堂堂的……只有這點利用價值?”

    視線斜斜剜過來,他深不見底的眸底,有著她熟悉的譏誚。

    “不然呢?用你侍寢?”

    渣!渣!渣!

    夏初七心下惱火,卻深深懂得,要對付賤人,就得比他還要賤才行。嘴角勾著調戲的壞笑,她彎了一雙水汪汪的眼,低下頭湊近了他,“爺,其實我最擅長的不是按摩,而是……”故意拖著不說完,等他狐疑地看過來,她才用唇擦著他的耳邊儿,呵了一口氣,“那日我看你書上寫那品蕭吹哨之事,我也是行家哦……”

    她笑著,一雙黑亮的瞳孔里滿是稚氣。

    可,那稚氣之中,又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狡黠,還有奸猾。

    如此大膽的婦人,趙樽何嘗見過?

    他這邊儿臉剛黑下來,就聽外面馬聲嘶鳴。很快,兵甲的鏗然聲里,高聲傳來“報”字,接著,一個人便風風火火的疾步進來,先行了一套虛禮,再奉上了一方火漆封緘的官文。

    “殿下,八百里加急,聖旨到!”

    將在外,禮就少。

    跪接了聖旨,遣走驛使,趙樽才令鄭二寶慎重地拆開漆口,展開里面黃澄澄的聖旨來,“奉天承運,皇帝制曰:皇十九子趙樽天資驍勇,果敢有智,盡心邊圉。蓋以三十万之兵力入烏那如無人,御制賊寇,搗其匪穴,上安社稷,下慰黎民,朕甚安之……”

    夏初七就站在他邊儿上,看了個七七八八。

    除了前面一大堆表彰趙樽戰績的官話,重點就一個——讓他即日回京述職。

    這已經是第二道催回的聖旨了。

    靜默片刻,趙樽把聖旨遞與鄭二寶收納,自己則坐到臨窗的一張紫檀木羅漢椅上,神色疲乏地往上一坐,侍立在邊儿上的月毓便搶先拿了靠枕過來,給他安置妥帖了才退至一旁等待差遣。

    華堂里空氣冷寂,夏初七能感受得到。

    不過,天家大事,與她似乎沒有多大關系,雖然她暫時吃著他家的飯。

    久久,突聽得他低沉的聲音,“小奴儿。”

    被點名了,夏初七一愣,“在。”

    趙樽眉頭輕蹙著,衝另外几個人擺了擺手,等他們都退下了,才讓她上前來。

    “爺來考考你。”

    考她?撇了撇嘴,夏初七輕“嗯”了聲,打著蔫儿沒什麼精神。

    他淡淡問,“有一座巍峨擎天的大山,山上猛獸們都想做獨一無二的獸王。為此,他們分成了各個派系,自相殘殺,鬧得丑態畢露。若你也是這山中的一只猛獸,前有豺狼,后有猛虎,該如何自處?”

    嘁,這個例子舉得……

    想了想,她輕輕一笑:“爺,不想做獸王的猛獸,哪有選擇權?”

    趙樽瞟她一眼,“何解?”

    夏初七微微彎唇,一雙晶亮的眸子帶著詭譎的光芒。

    “從古到今,只有把權利攥在手心的人,才有話語權。比如,你之于我,並非我比你笨,也並非你比我强,說到底,是我不如你有權有勢,不如你有兵有將有耳目,才落得這下場。”

    停頓一下,見他沒有板著黑臉沒吭聲儿,她緩緩牽開唇,“有句話你想必比我更明白。自古皇室之家,父子如君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大膽!”

    趙樽面色一變,眉頭微蹙,冷冷睨著她。

    夏初七微抬下巴,也看著他。

    他的眼,深邃,復雜,難解得讓她完全不知道自個儿這馬屁究竟拍對了沒有。

    難道他不是想要一個奪儲的充分理由嗎?

    對視片刻,趙樽冷如冰棱的面色緩了下來,閉上眼睛,將頭倚在靠枕上。

    “下去吧,以后這種話,再不許說。”

    “哦……”

    夏初七恨恨瞪他一眼,使勁儿呲了呲牙,不料他卻突然睜眼看了過來,她的表情便僵在了臉上。好在他像是習慣了她的目無尊卑,只撐著太陽穴慢悠悠地命令。

    “出去告訴鄭二寶,找孫正業把我的醫案一並交由軍驛遞送京師。就說本王領兵長途奔襲,身心交病,沉痾難愈,雖願竭力譴返,奈何心余力絀,有負皇上聖恩,待回京之后,再行請罪。”

    丫文縐縐說了一堆,夏初七就聽出來一個事儿——他想裝病,滯留在清崗驛。

    可,他到底是算得太精呢,還是真不想爭皇位?

    歷史上,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嗎?

    夏初七悻悻應了聲儿,雖明知道他心情似乎不太好,還是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我家傻子呢?現在我可以見他了吧?”

    沉默片刻,趙樽冷冷看過來,“許一個傻子,你能安分?”

    考慮了一下,她壞壞的勾著唇,在那堆誘惑了許久的果盤里抓了一顆梨狠狠咬了一口嚼巴著,一低頭,笑眯眯地湊近他的臉,口舌生香。

    “關、你、屁、事!”

    趙樽沉下臉來,冷喝,“梅子。”

    屋外侍候的梅子很快便走了進來,“爺。”

    他沒有看夏初七,只冷冷擺了擺手。

    “帶她去!”

    衝嚇得哆嗦了一下的梅子擠了擠眼睛,夏初七慢慢退了出來。

    走到華堂門口,她下意識又回頭看了一眼斜靠在羅漢椅上那個尊貴冷漠的男人。此時,從窗戶透入的淡淡光暈正好照在他的側面,讓他整個人沐浴在一種奇特的氛圍之中。半張臉貴氣高華,半張臉陰沉冷暗——而矛盾中突顯出來的,仿佛是一種皇權傾軋之下的無奈。

    又仿佛,他才是一個受了欺負的孤寂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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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什麼是規矩

    日頭往西走,水要往東流,就像這命運一樣,它推著你往前,管你是推著,擋著,扒拉著,你還得邁步子。夏初七這個人懶,最不愛干的事儿就是“自欺,欺人,被人欺”,所以事到如今,她便順應命運,不求留名史書,但求留得小命。

    “楚七,我想求你個事儿——”

    梅子的聲儿低得像蚊子,卻打斷了她的穿越哲理性思考。

    “咋?”

    “我……”瞄她一眼,梅子支吾著。也不曉得為啥,楚七和爺跟前的其他仆役其實沒有什麼差別,一樣的青布衣衫,一樣的布鞋布帶,可她就覺得楚七不一樣。不僅爺對她不一樣,就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味儿,都好像能令她生出几分低小來。

    夏初七眯起眼,“很難出口?”

    停頓,她哼了聲,一拂袖,加快了步子,“那便別說了。”

    “哎,楚七……”梅子拉住她的袖子,咬住下唇,“我說,我說。”

    夏初七哭笑不得,真是個小丫頭。

    當然,她忘了自個儿在別人眼里,其實也只是一個小丫頭。

    “楚七,你看我的臉,這几日也不知怎的,長出好些個酒刺來……我怕月毓姐姐嫌我難看,不許我在爺跟前伺候了,我,我想請你幫幫我……”

    夏初七打量過去。這梅子梳著個丫髻,套了件青綠色的襖儿,圓臉白白粉粉的,十分可愛,可偏偏臉上長了好些大大小小的紅顆粒,確實影響了美觀。

    狡黠眨下眼,她笑問,“我哪能幫你?”

    梅子嘟起嘴來,“我找過孫大夫了,湯藥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見起色,還越長越多了。孫大夫說他本不擅此术,還說楚七你的醫术極好。你,你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辦法當然有。

    可,辦法不是隨便用的……

    想了想,她似乎特別為難的搔了搔腦袋,苦巴巴地說,“這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皮膚病,除了我呀,怕是沒有人能治了。可這熬心熬力的事儿,對我有什麼好處?”

    梅子一聽,急了,拽著她袖子就不放。

    “好姐姐,幫幫我吧,以后我都聽你。”

    “這樣啊?”望驛館院那邊儿瞅了一眼,夏初七勉為其難的嘆了一口氣,“可是我信不過你。因為你家主子就是一個大騙子,你也一定是小騙子。”

    這一句話剛出口,梅子嚇得臉都白了,豎起指頭做“噓”狀,“楚七,這話說不得,要殺頭的。”想了想,她又覺得楚七經常冒犯爺,又咬又罵又打的也沒有殺頭,不由委屈地嘟了下嘴,“爺不會要你頭,卻會要梅子的頭……好姐姐,你說如何才信得過我?”

    夏初七抱著手臂,笑嘻嘻逗她,“行,你罵一句,趙樽混蛋。我就信。”

    “啊!?”梅子跺著腳,快要急哭了,“不,不行啊。我是爺的奴婢,就是爺的人,不忠心侍主的人,是會遭天打雷劈的。好姐姐,換一個行不?換成梅子是混蛋,好不好?”

    看著她又撒嬌又可憐的樣子,夏初七心軟了。

    封建禮教,實在害人。

    可再鄙視,她也無法重塑梅子的三觀。

    壞壞的勾了下唇,她摟著梅子的胳膊,一邊走一邊道,“看你實在可憐,姐就幫你這一回。不過你欠我這麼大一個人情,往后就是我的人了,有什麼小道消息,必須第一個告訴我。懂沒?”

    這下梅子沒有反對,重重點下頭,“好,我都聽姐姐的。”

    “乖!”笑嘻嘻捏下她的圓臉,夏初七得意地露出八顆白生生的牙齒來,“回頭我去回春堂取東西,就順便給你配藥。”

    為了方便伺候趙樽,驛丞署為他的親隨仆役准備有一個生活小院,就在玉皇閣的東面儿。夏初七與梅子兩個人一道,經過廚房、柴房、倉庫,再繞過一口水井,西配房便在前面了。

    人還沒入院子,她就見到院門口坐了一個高高大大的家伙。耷拉著腦袋,他時不時往路口望一眼,一臉的委屈和失落,卻愣是沒有發現從側面走過來的她們。

    “傻子!”

    夏初七輕喚一聲儿,傻子猛地回過頭來,瞪著一雙紅得像兔子似的眼睛看了看她,風一般衝了過來,撞得她一個踉蹌差點儿摔倒,才將她緊緊抱住。

    “草儿,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的興奮做不得假,他的雀躍更是真真儿的。這個與她相識不久的男人,或者說這個智力未開的孩子,每一次見到她便用這種姿態。或保護,或依靠,或愚鈍的,卻又真心實意為著她好。

    鼻子酸了一下,她輕輕拍著他的背,笑嬉嬉的安慰。

    “沒事了,沒事了啊,乖。”

    傻子吸了下鼻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飛快地放開手,一只手急巴巴地探入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來,討好地遞給她。

    “草儿,給你的……”

    “嗯?什麼東西?”夏初七拎了拎油紙。

    “包子,白面包子,有肉餡的,好吃。”

    夏初七愣在那里沒有說話,梅子卻抿著嘴笑起來,“楚七,你家的傻子哥哥得了肉包,愣是沒有舍得吃,天天捂在懷里,說你喜歡吃肉。”

    吃肉啊……

    他還記得。

    喉嚨哽了一下,夏初七掀開油紙包,看著已經被擠得不成形狀,看上去已經變了質的肉包子,又想哭又想笑,想著想著便氣不打一處來,使勁儿往傻子胳膊上一擰。

    “你個大傻子,讓你不吃,你看都壞掉了,下回不許了,聽見沒有?”

    被她擰了胳膊,傻子卻笑得合不攏嘴。

    “草儿,王爺是好人,傻子吃的肉包是王爺讓給的。”

    “好人?”

    夏初七咬著牙,使勁儿戳他胸口,“說你傻還真傻。”

    趙賤人要是好人?全世界就沒有壞人了。

    不過,她掃一眼邊上趙樽的死忠粉儿梅子小丫頭,也沒好直接告訴傻子,他口中那個“好人”其實才是一個真正的大壞蛋。

    想到這儿,她突然茅塞頓開。她必須與傻子先划清界限,他才不會成為趙樽要脅她的把柄,那麼以后她夏初七想去哪儿,還不由著她?

    “傻子,你先回村儿去,好吧?”

    傻子一愣,看著她,一直看著,歪著大腦袋似乎不太明白。

    “草儿,你不回嗎?”

    夏初七心口一緊,說得猶豫,“我……吧……”

    拍了下腦袋,傻子似乎反應了過來,背轉過身蹲在她面前,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肩膀,“草儿你定是累了。你上來,我背你家去……”

    家……

    她哪來的家啊?

    來到這個世界,獨單單一個,小草都有根,她卻沒有。

    傻子久等她不動彈,回頭看了一眼,突然便發了橫,過來背起她,不由分說就往外衝。

    “我們家去,家去……我們不在這里了,有肉吃也不在……”

    傻子就是傻子,他哪儿曉得個中緣由?又哪儿會理解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不管夏初七如何說,他愣是不放手,也不管梅子急得在后頭追趕,他那步子越邁越大,憑著一股子蠻勁儿,愣是從西配房往驛站的西城門衝。

    還沒到城門,便瞧見一行人從驛館院過來了。

    除了一身黑金甲胄,手攥烏黑馬鞭的趙樽之外,他身邊儿還有鄭二寶和十來名親兵近衛。

    勒住馬,他目光掃了過來,冷冷的。

    鄭二寶是個猴儿精,一瞧主子爺陰晴不定的臉色,便尖著嗓子低喝。

    “哎喲,你個傻子,還不把人放下來?當這是自個儿家啊,沒點儿規矩。”

    傻子怯生生望了趙樽一眼,卻還是梗著脖子不放,“我們要家去了,不在這了。”

    趙樽冷抿著唇沒有說話,鄭二寶卻覺得頭痛了。

    他這個主子爺慣常孤僻難懂,心里頭究竟揣著啥勁儿他也吃不准,可那傻子也是一個沒法儿說理的人。怎麼辦?他偏下腦袋衝兩名親兵使了個眼神儿,那兩人按了腰刀便大步往傻子兩個衝了過去。

    “站住!做什麼?”趙樽突然冷冷低喝。

    兩名親兵腳下一頓,回頭看著他。

    “全部退下!”

    趙樽又冷喝一句,語氣鋒利得如同刀片儿,一襲裹了金邊儿的披風里,黑金的甲胄反射著淡淡的光芒。那冷,那寒,讓人骨頭凍得生痛。

    “鄭二寶!”

    “爺……”鄭二寶小心上前。

    瞄了夏初七一眼,他皺了下眉頭,冷冷道,“讓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說完,他重重拂了下披風,帶著一眾親兵策馬離去。

    只留下,那冷冷的余聲,在院子里淡淡回響,分外駭人——

    ------題外話------

    別瞧著這十九爺挺拽,據說在后來,當他發現自己在某女人心里的地位還不如一個傻子的時候,可憐得想去撞牆……

    *小劇場放送*

    十九爺(恨恨):傻子,你干嘛要和我搶媳婦儿,你知道媳婦儿用來干嘛的嗎?

    傻子(瞟他):當然知道,用來吃的。

    十九爺(無奈):知道怎麼吃?

    傻子(害羞):……

    十九爺(臉綠了)。

    傻子(突然抬頭):就是媳婦儿可以做很多好吃的……

    十九爺(眉頭一松):我也可以給你很多好吃的,比她給的還多。

    傻子(怪異的表情):可是,你會生娃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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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小妖精的精,腹黑的爺!

    如果先頭沒有偷那只小金老虎,那她就不會得罪趙賤人,也就不會這麼倒霉了。

    可那只小金老虎到底哪儿去了呢?

    傻子現在又怎麼樣了?那賤人會不會收拾他?

    坐在西配院一間泥坯壘的屋子里頭,聽著月毓講解大晏朝女行婦德的時候,夏初七的腦子里就一直在想這個儿事儿。想她好端端一個特種兵女軍醫搞成這副德性,恐怕穿越前輩們都會鄙視她了吧?

    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她一定會說……小金老虎,該偷還得偷啊,誰讓她對錢財之物偏生就像中了邪火儿似的熱愛呢?

    “在府里頭,主子爺就是天,從今儿個起,你就是晉王府里的奴才了,做奴才的人,坐得有坐相,站得有站規,說一嘴話儿,走一步道儿,都得按著規矩來!爺既然交代我管著后院里的事,我也少不得要多教教你了。楚七,丑話放在前頭,頭一回犯事那是爺心慈手軟,不與你計較,且如今也是行軍在外,改明儿回了京里,你再捅了什麼蔞子,不死也得掉層皮。”

    月毓端坐在一張玫瑰椅上,一如既往的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姿容,說得頭頭是道。

    可夏初七的魂儿卻不知飄到了哪儿。

    “就說這睡覺,那得有睡姿,身子得側著,腿儿得曲著。”

    “……”

    “不許在人前背后哭哭啼啼,不單不体面,還會衝撞了府里頭的福氣。”

    “……”

    “伺候主子爺的時候,身子要干淨利落,頭發絲儿不能亂,身子不許帶了髒味儿,衝撞了爺。”

    “……”

    “吃飯不許飽,最多吃個七分,水也要少喝,免得出大小恭,耽誤了爺的正事儿。”

    “……”

    “一言一行不得輕浮,行不回頭,笑不露齒,臉儿干淨就好,不許畫眉描腮,不許穿鮮艷顏色。”

    “……”

    “聽說你識得几個字,可老祖宗有云,‘婦人識字多誨淫’,你識得的那些字,還是忘了得好。”

    “咚——”

    一個雞啄米的頭撞案几的聲音,打斷了月毓長篇大論的女誡府規,只見那夏初七正與周公奮斗得如火如荼。

    “楚七!”

    猛地一抬頭,便是那月毓美麗端庄的臉孔。夏初七打了個哈欠,掏了掏耳朵,笑嬉嬉的說,“我這都聽著呢,月毓大姐,我覺著你說的這不是人吧?那是畜生。不會說,不會走,不會笑,不會哭,還不會識字儿。”

    月毓點點頭,“對,咱們做奴婢的,就是主子的畜生。”

    夏初七揉著耳朵,依舊在笑,“你樂意做畜生,那是你的事儿,何必拉我墊背呢?”

    月毓是個十來歲便伺候趙樽的通房大丫頭,比他還要年長三歲,雖說還沒有承了雨露,平時在晉王府里頭,哪個不敬她三分,啥時候遇見過這樣儿的活寶,甭管是油的葷的還是素的,她一概就表示三個字——聽不懂。

    端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她臉上浮起一個微笑,“你既做了府里的奴才,規矩還是要學的。”

    夏初七沒想到這位姑娘不僅長得好,修養還這麼好,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從她凝脂白玉般的臉,瞧到玲瓏有致的胸腰,再到玉蔥般剔透的指節,直到瞧得自個儿都快起色心了,才帶著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

    “月大姐,我瞧著你這身儿打扮,可是犯了好几條啊?描了眉,涂了胭脂,穿得鮮艷……哎我說,你可是極想勾搭咱主子爺來著?”

    月毓瞄著她,也不生氣,只淡淡一笑。

    “你這小蹄子,要嘴不這麼討賤,又何須吃這些苦頭?!”

    “咳,月大姐,咱倆就甭來虛的了,想必你也知道點儿,我楚七可是個神醫,啥叫神醫你懂不?察顏便可觀病。我瞧你這舌苔淡白,那是陽氣不足,兩眼角與鼻之間晦暗發青,更是內分泌失調引發的胸乳不適之症,沒錯吧?其實這病啊,便是缺男人滋潤了。想來你多半春閨夜里寂寞不得慰,苦苦思了咱主子爺入你夢來,几番輾轉難眠,生了些心病吧?”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針對性卻極强,又刻薄又尖酸,而那月毓卻好像完全不放在心上,面上連絲生氣的表情都沒有。

    夏初七默默為她點了個贊。

    之前去西配院時她便聽梅子八卦過,那十九爺共有三次賜婚,雖說三個王妃都不待入洞房都折了,但京師的晉王府邸里,陪嫁過來的滕妾卻是不少。滕妾里頭長得俊俏的不勝枚舉,但這十九爺卻長年領兵在外,沒時間搭理那些女人,只把后院里的事儿全交給了月毓打理。

    梅子入府晚,不知這個月毓什麼來頭,卻曉得爺也十分看重于她,雖說還沒有侍過寢,可下頭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早晚的事儿。不僅如此,就連宮里頭十九爺的親娘貢妃也對她十分賞識,時常贊她性子沉穩,就說這次他們從京師過來接爺回京,貢妃也親點了月毓的卯,顯然是把她當成了自家人,今后承了恩寵抬個側妃那是必然。這樣儿的人物,哪能是那麼好對付的?

    既不能對付,那可以收歸己用嘛。

    為了傻子的安全,一時半會她走不了,還得在趙賤人身邊呆著。

    那麼……

    狡黠一笑,她打了個響指,走到月毓的椅邊儿,一低頭,滿臉推心置腹的表情。

    “我說月毓姐姐,你對咱家那位主子爺好得沒法說,可這男人啦……嘖嘖……”

    月毓打量著她。

    這小丫頭一身小廝的青布衫子,長得瘦巴干扁,五官還算整齊,可那胸未隆起,臀儿也干癟,從上到下活像一副棺材板子,除了那一雙大眼睛水亮得跟那琉璃珠子,顯得古怪精靈,沒有半絲女人的媚氣。

    再飲了一口茶,她搖頭失笑,“小小丫頭,還懂得男人?”

    “嘁,那你可就不懂了。”衝她拋了一個媚眼,夏初七悄悄對她耳語几句,如此這般一說,便把月毓那俏臉惹得又紅了一層。

    “呸呸呸,你個小蹄子,沒個正經,咱們爺是多体面多正經的人,哪里會吃那一套?”

    “正經?”

    眯起眼來,夏初七腦子里便出現了一雙深不可測的黑幽冷眸,還有他拿著小黃本看“俏生生的肚儿,嫩白白的桃儿”那賤樣儿。狗東西著實長得有些勾搭人,悶騷是有的,可正經麼真談不上。再一想,在他身邊儿混著,要能擄了他家大丫頭的心,那自己的日子就會好過許多,于是更賣力的攛掇起來。

    “我的姐啊,你真傻。再正經的男人,也吃不住女人的勾搭呀?你可知道,什麼樣儿的女人最能勾搭男人?”

    她問得一臉壞樣儿,可月毓卻只笑笑,似乎並不在意,只呼吸似乎緊了些。

    啪的再打個響指,夏初七笑眯眯的將手肘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好姐妹儿的樣子。

    “答案就三個字——小妖精。”

    月毓失笑瞪她,“不學好。”

    彎了下眉眼,初七知道她愛聽,可古代女人就喜歡裝逼。

    “小妖精如何妖?秘訣就一個。要勾心,先俘他的身。要俘身,得先抓他的欲,要如何抓可懂?”

    “你個小蹄子,別磨嘴皮子了,是我來教你規矩,還是你來教我規矩?”

    拍下她的爪子,月毓淡淡在笑,聲音卻像是從嗓子眼儿憋出來的,多了一縷飄忽,那不經意的“在意”輕易就被夏初七捕捉到了,繼續道,“月大姐,你尋思尋思吧,你若得了我小神醫那秘方儿,保管讓你的主子爺對你死心塌地,不是你身子里那窩儿,他都不樂意鑽了,多美的事儿?”

    像個賣狗皮膏藥的,她這句話說得極為蕩漾,簡直就是“婦女福星,爭寵必備”,月毓聽懂了,俏臉上似乎又多了一抹紅暈,人卻是站了起來。

    “楚七,你人這麼秀溜,我都不忍心罰你了……”

    “那便別罰了唄,咱倆這麼鐵。”

    月毓笑,“可爺說了,你定會想辦法說服我。爺還說,如果你乖乖的,就免了處罰,如果你巧言令色,原本關三天柴房就得改為七天……”

    “啊!”什麼狗屁?

    揉了下手絹,月毓語氣軟了几分,“知道你委屈,可我也不敢逆著爺。走罷,柴房。”

    夏初七臉全黑了。

    該死的趙賤人又擺了她一道?

    又、要、關、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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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小動靜儿,大動靜儿!

    入了冬的夜,天黑得極早。

    夏初七餓得扁扁的肚子抗議了好久,柴房的門才在咯吱聲里打開了。一張圓乎乎的小臉儿先探了進來,她揚了揚手里提著的竹籃子,衝她咧了咧嘴。

    “楚七……”

    “我的小姑奶奶,你總算來了!餓死我了。”她肚皮上的神經向來比臉上的神經更沒節操,翻個大白眼儿,拿過梅子端來的食物便狼吞虎咽起來。

    梅子坐在她身邊,“楚七,爺對你是極好的。”

    “唔唔唔……”

    好不好夏初七不曉得,吃不吃得飽飯才最重要。

    “我才剛到府里的時候,做錯了事也被罰過,兩天都沒有給過東西吃呢……要不是得了爺的默許,月毓姐姐肯定不敢讓我給你送吃的來。”

    “唔唔唔……”

    夏初七軍人出身,吃飯速度極快。等吃飽打了一個嗝儿,才舒服地摸著胃,笑眯眯地瞥了梅子一眼,“你剛才說啥來著?”

    “說爺對你極好。”

    “這樣啊?”夏初七還在笑,“那我對你好不好?”

    “你也好。”

    她的笑容又好看又無害,梅子很喜歡她,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就對了,我啊,是天底下第一號大好人。”夏初七抬起袖子抹了抹嘴巴,笑嬉嬉地將手肘搭在梅子肩膀上,“乖姑娘,我有一個綽號,你曉得叫啥麼?”

    梅子搖頭。

    夏初七笑容更甜美了几分,嘴唇湊近她的耳朵,輕軟著嗓子‘嘻’了一聲儿,“叫——笑面狐狸。”

    咚!

    一個手刀落下,梅子半聲都來不及吭,身体便軟倒在她懷里。

    夏初七瞥了一眼柴房外頭,飛快地脫掉自己身上的青布衫子,又扒了梅子的衣服褲子和發釵,輕輕翹起了唇來。

    “傻姑娘,乖乖睡一覺,拜——”

    做賊的人,一般都心虛。

    可夏初七她不。

    她是個天生的演員,輕飄飄拎了梅子的竹籃,學著梅子走路的姿勢,微微垂著頭,就著昏暗的光線越走越遠。

    先頭她從梅子嘴里知道,傻子已經被鄭二寶差人給送回了鎏年村。按說她現在自由得緊,只要想辦法混出驛站便可遠走高飛了。可惜,在被關入柴房之前,她隨身攜帶的那面桃木雕花小鏡被月毓給搜了去。

    梅子說,那鏡子月毓交給了趙賤人。

    那鏡子對她太重要了。

    不僅是她存在于上一世的見證,也是鏡子把她送到了這個陌生的朝代,說不定有一天她還能憑著那面鏡子回到屬于她的那個高度文明的現代社會。對,她必須找到它。

    很順利的,她便潛入了玉皇閣。

    梅子說,趙賤人白日便去了軍營里,這個點儿應該還沒有回來。果然,他的睡房里一個人都沒有,正好方便她行事。躡手躡腳的翻找著,她生怕搞出了聲音來,耳朵更是高度戒備,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儿。

    然而。

    從架几案翻到圓桌櫃,又從圓桌櫃翻到悶戶墩,甚至連那張架子床上的楠木枕和錦被都仔細找過了,還是沒有找到那小鏡子。

    一面翻找,一面還原,她掌心都快汗濕了。

    拖得越久,就會越危險。

    急得她呀,恨不得拆房子了。

    難不成,他隨身攜帶?

    狗東西——老狼叼了羊,有去就無還!

    “爺,等我先掌了燈。”

    一道清淡軟柔的聲音入耳,睡房外便響起了几道腳步聲。一個輕,一個重,一個穩,一個浮,一個快,一個慢,急得夏初七來不及考慮,就地一滾,便爬入了那張架子床下,隔著踏板瞧著外面。

    几個人進了屋。

    久久,才聽得趙樽道:“去,備了熱湯來。”

    月毓應了聲便出去了,睡房燭火不太明亮,可躲在床下的初七卻可以清楚地看到趙樽那兩只尊貴的豬蹄儿走來走去,緊張得她脊背一陣發冷。

    “爺,三殿下已在錦城府了,到清崗驛來,左右也不過兩三日的事儿。”鄭二寶語氣滿是擔憂。

    半晌儿,卻沒聽見趙樽的聲音。

    一件外袍啪的丟了過來,落在床沿上,有半截袖子在她面前晃啊晃。

    “爺!三殿下為人素來乖戾,太子爺還沒生病前他便網羅黨羽與他分庭抗禮,這一回在聖上面前參您擁兵自重、專橫跋扈的人,恐怕也跑不了他去。”

    又一件中衣丟了過來,滑落到夏初七面前。趙樽依舊無言。

    鄭二寶嘆了一口氣。

    他這位主子爺,前几日逗那小丫頭時還很得勁儿,今儿不知怎的又悶上了。而這位爺悶著頭不說話,便是最有殺傷力的武器,能把周圍數丈的人都給凍僵。

    “爺,恕奴才多嘴,如今這形勢,您立有軍功,手有兵權,也該趁早做些打算……”

    “閉嘴!”

    趙樽聲音涼絲絲的,情緒難辨,“鄭二寶,你這差事當得越發好了,竟也敢議起朝堂大事來?哼,不把好了嘴,便是本王也保不了你。”

    “是!奴才……奴才是替爺煩著心呢!這就閉嘴,這就閉嘴!”

    燭火搖曳著,屋里頭一片死寂。

    架子床空間不大,夏初七趴在里頭身体僵硬著,手臂都快壓得沒有知覺了,有一縷頭發掉在腮幫子上癢癢的,她想去撓啊又不敢撓,那感覺簡直要了親命了。

    “爺,熱湯來了。”

    驛站里只有大浴堂,趙樽身份尊貴自然不便去。可他偏生是個愛干淨的,月毓便每日燒了水用那大木桶供他沐浴。那頭月毓拿著軟巾帕香胰子,指揮兩個小太監抬了浴涌進來,這頭兩個人的對話便止住了。

    灌好了水,一雙雙腳便退了下去。

    月毓站得離床不遠,柔聲說了一句,“爺,月毓來伺候你。”

    這聲儿,可真軟。

    很神奇的,夏初七眼皮跳了下。

    莫不是這月大姐受了她的蠱惑,真要先俘了趙賤人的身?

    可丫的能不能改天啊?她還趴在床下呢,聽了那種事情,會不會長針眼什麼的?

    有美女伺浴,按說趙樽不該拒絕才是。

    可偏偏,他好像是一個缺心眼儿,一張嘴就拒絕了美人恩。

    “不必,出去!”

    嘁!初七在床下冷嘲熱諷。

    叫你端著正經樣儿,還看小黃本呢?

    月毓輕道聲儿“是”,那一雙繡著花儿的鞋子便遲疑著慢吞吞的消失在了門口。

    人少了,夏初七安全感多了些。只要等那趙賤人睡下,她便可以偷偷翻找,再偷偷開溜了。

    “鄭二寶!”卻聽他又冷冷道。

    “爺!您說。”

    “吩咐下去,這屋子四周,漏夜不許缺人。”

    “是!”

    聽著鄭二寶出門儿的腳步,還有外面守衛兵甲的鏗然聲儿,夏初七一個頭兩個大。要不要這麼狠,這樣嚴密的把守著,讓她怎麼溜得出去?硬生生趴在那里,她眉頭皺得更狠了。很快,便聽見了他撩水的聲音,空氣里帶著一股子青草般的淡淡香味儿。

    詭異的,她突然好奇起來,他今儿又穿了一條什麼顏色的褻褲?

    這廝騷性儿那麼重,指不定還是紅的。

    色壯慫人膽,她一點點撩了床帷,慢慢探出了一點頭——

    下一瞬,她目瞪口呆。

    賤人啊,你要不要這麼有性魅力?

    都說美人儿一脫銷人魂,可這美男儿一脫那得戳人骨啊!

    他身子不像書上寫的謫仙男一般細白,燭火下的肌膚有著現代審美觀的淺棕誘色,那健臂、那窄腰、那翹臀、那從腰身往下的人魚線清晰有力往下延伸。且此刻,他正拽著那條月白色的褲衩儿往下褪。

    只要再一點,一點點,她便可以看見了……

    她瞪大了眼睛。

    渾身像有火苗在躥,耳朵在神奇的“嗡嗡”作響。

    不料,那神秘的森林還沒有瞧明白,也不知趙賤人哪來那麼快的速度,只見那條討厭的褻褲便徑直飛了過來。

    不偏不倚,剛剛罩在她的頭上,遮住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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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2:59:56 |只看該作者
第025章 作弄?童謠——

    娘也!

    夏初七心里頭警鈴大作,一股子慌亂勁儿從腳趾頭躥到了頭發絲。褻褲還在頭上罩著,味道並不如想象中難聞,捕捉到那若有若無的男性氣息時,她耳根燒得火燙,屏緊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好在,那趙樽似乎並未發現她,入水聲、巾帕撩水聲、低沉舒服的嘆息聲,洗得好不歡暢。

    慢慢地,她回縮几寸,把頭從那要人命的褻褲里解放出來。

    想到這等糗事,觀美男的興致又少了几分。

    好像誰說過,被內褲罩頭不是好兆頭,會走霉運?

    靜靜匍匐著,她不敢整理凌亂的頭發,隨著外面那水聲,心跳一下比一下來得快。

    要不要再看一眼?不行,太危險。

    蘿卜頭好看嗎?!

    小蘿卜頭。

    不,大蘿卜頭。

    腦子里亂糟糟的,像有一只野貓在瘋狂亂竄,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外頭月毓又喚了人來抬水桶,替爺更衣,處理屋子,替爺輔床,她還在咬了自己的手指,一遍遍默念著阿彌陀佛。

    床榻上傳來咯吱聲。

    趙樽睡下了。睡房里外靜悄悄的。

    可,每當她尋思他睡熟了,准備爬出來的時候,頭上就不合時宜的又“咯吱”一聲,害得她不敢輕舉妄動。時間慢如蝸牛,夜里風涼,地下猶甚,也不知道究竟趴了多久,她覺得身子快要僵掉了,那賤人卻像一個失眠症患者,時不時在輾轉。

    幸虧她有過特種兵訓練,要不然非得瘋掉不可。

    更敲三下——“咚!……咚!咚!”

    更敲四下——“咚!……咚!咚!咚”;

    更敲五下——“咚!……咚!咚!咚!咚!”

    她料定榻上的男人已經酣然入夢,才慢吞吞爬了出來。

    摸他枕頭下,沒有。

    摸他褥子下,也沒有。

    摸他脫下來的袍子里,更沒有。

    難不成,在他身上?

    托著下巴杵在床幔外,她覺著現實真特麼殘酷!

    行了。大不了,趙賤人還把她關回柴房去。

    紅刺特戰隊的女兵,骨子里都有著殺伐決斷的作風,她不再猶豫,再次拉開床幔,依稀可見那男人手托頭,面向里邊儿,只蹶著一尊形狀極好的翹臀對著她。

    心里頭一蕩,她伸出手去。

    摸!找!再摸!再找!直接摸入他懷里。

    可除了他誘人的几塊胸肌,並無他物。

    崩潰。到底哪儿去了?

    看到趙賤人酣睡的樣子,想想自己趴在床下几個時辰的苦逼,她作弄之心上了頭。悄悄摸回房內案几上,憑著記憶找出毛筆醮了濃墨,又陰惻惻的返了回來。

    不料,毛筆還沒落下,手腕便被人給捏住了,男人翻身將她一拽,兩個人的身体便貼在了一處,他的聲音仿若就在耳畔。

    “除了寫字,沒新鮮的可玩了?”

    一股熱血澆向她頭頂。什麼意思?他早曉得她在睡房里?

    卑鄙!

    找不到鏡子,還顧及在鎏年村的傻子,在拿筆要畫他大烏龜的時候,夏初七其實就沒有了再逃跑的打算。如今被他逮住,自然也不怎麼慌亂。

    “呵,我就說嘛,在我面前又脫又洗的,不就念著要勾引我?如今我中招了,滿意了?”

    他不答,氣息明顯粗重了些。

    不過,與情欲無關,估計是被她氣的。

    彎了下嘴角,夏初七縮了縮手臂沒成功,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倒了下去,打個哈欠便躺在了他的身邊儿,一句話說得笑嘻嘻的,特別不要臉。

    “原則上,我是一個很好勾引的女人。你成功了,來吧,壯士!”

    男人嫌棄的放開她手,聲音涼涼,“你這頑子,倒真是不害臊。”

    他這話里意味不太清晰,分明是罵的,可偏生又多了几分大人對淘氣小孩儿似的嗔怪來,讓夏初七呆了一呆,臉便燙了起來。也說不出到底啥感覺,她這個人,如果純粹開玩笑,可以不把他當成男人,張口就來。可他這句一出,卻奇怪地喚醒了她身為良家婦女那為數不多的靦腆來,噌的一下坐起身就想跳下床去。

    不曾想,‘嘭’的一聲,一個什麼物什儿落地碎裂開來。

    “爺——!”外頭頓時響起好几道驚呼聲。

    月毓第一個衝進來,她拿著火折子亮了燭光,一瞧到床上兩個交疊的身影,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同樣呆愣的,還有在她后頭奔進來的鄭二寶和几名守衛。

    “不好意思啊,我這個人有夢游的毛病,嘣一下就落在這儿了。呵呵呵,我這就回柴房去!”夏初七看清了月毓臉上剎那的陰霾,拍著胸口說得極其無辜老實,好像她真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趙樽不發話,沒有人敢吭聲儿。

    只夏初七一個人還在說,“咦,你們都瞪著我干什麼?沒見過人家夢游啊?少見多怪。”

    眾人的臉色,已經由吃驚變成了詭異。

    不對,是完全把她當成了妖怪。

    一個人臉皮厚到如此境界,卻也是世間少有了。

    趙樽臉上的冷意,緩了几分,擺手,“退下。”

    “好好好,馬上就退。”夏初七笑得別提多膩歪了。

    “你留下!”趙樽一字一句,語氣再次冷了下來。

    夏初七的臉黑了。

    主子爺的話便是道理,沒有人敢多問什麼,更沒有人敢嚼半句舌根子,一群人魚貫而退,睡房里再次變成了兩個人。夏初七面對著冷冰冰的一尊雕塑,不免焦頭爛額,覺得那些個舌燦蓮花的台詞儿,似乎都不太好使。

    “想要你的鏡子?”遲疑片刻,他先發了話。

    “廢話!”夏初七松口氣。

    斜斜躺在床頭,趙樽面無表情,“那就用行動來換。”

    “嗯?”她不太明白。

    “用你的行動,做到爺滿意為止。”

    “你要我……獻身?”

    趙樽露出一抹怪異的表情,目光卻是落在她扁平的胸前,“再長長吧!”

    看著那張高冷尊貴的俊臉,夏初七牙根儿又癢了。

    “行,那你要一輩子都不滿意呢?”

    他看著她,“那你就一輩子做爺的小奴儿。”

    *

    翌日天明,夏初七是從西配院的仆役房里醒過來的。

    頂著兩個黑眼圈儿,她顧不得旁人猜忌的目光,信步出了驛站,去了城東的回春堂。凌晨時她與趙樽進行了質化的談判,因此也獲得了暫時的自由,不用再關小柴房了,不過卻也為了一個傻子和一面鏡子,認命地成了他的老實小奴儿。

    她不傻。

    其實她懂,趙樽看上了她那點子新奇的手藝。

    可那男人傲嬌高冷毒,怕治不服她,玩盡了手段,就是想要告訴她,孫猴子再怎麼滑頭,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乖乖認命吧。

    既然是打工,左右都一樣,她暫時性想通了。

    跟著一個王爺混,也在軍營里,多少能接上一點她前世的軍旅氣,再說,如今這朝堂上局勢如此緊張,生活必然會多姿多彩。對于“水越渾越歡樂,命越苦越得瑟”的她來說,這樣的日子也挺好,足以安慰她孤獨寂寞冷的心。

    在回春堂拿了屬于自己的東西,又為可憐的梅子配了一些治她臉上酒刺的藥,還順便搞了一點儿“私貨”防身,她辭別了老顧頭,和顧阿嬌兩個一道儿去逛市集,体味這難得的休閑時光。

    剛入布紡巷的街口,便看見道上有几個小孩儿圍在那里吹琉璃咯嘣。“琉璃咯嘣”是一種民間的音樂玩具,小娃娃們玩得很歡,那聲儿吹得‘咕嘭咕嘭’的粗悶,大老遠就能聽到,吸引了許多行人圍觀。

    夏初七也好奇地湊過去看熱鬧。不料几個小娃娃吹著吹著,卻又高聲唱起了童謠來。

    織機寬,織線長,

    編了草鞋裁衣裳。

    不為爹娘添針線,

    只給晉軍打行裝。

    _

    織布女,織布娘。

    煤油燈下紡紗忙。

    京中公卿追名利,

    唯有晉王逐烏蠻。

    _

    清崗縣,蜀之南。

    兵家重鎮第一防。

    而今迎得晉王在,

    保了黎民保江山。

    啊唷——

    這几句清脆的童謠一入耳,夏初七便曉得壞事儿了。

    現代人縱觀過几千年的歷史,她心知皇權傾軋的殘酷性。童謠明里在為趙樽歌功頌德,暗里卻讓他成為了眾矢之的,一旦傳了開來,真真儿是比上牆抽梯還要來得狠的軟刀子,殺人不見血。

    捏著下巴,她正尋思著,突見牆角一處,有一個人影儿快速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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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0:09 |只看該作者
第026章 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

    “阿嬌,幫個忙。”

    夏初七盯著那人離開的方向。

    顧阿嬌還在看那几個小孩儿吹琉璃咯嘣,隨口應了,“嗯?”

    “拿著。回頭我再找你。”

    來不及多說什麼,夏初七將手里的包袱一股腦儿塞在她懷里,人已經飛快地躥了出去,等顧阿嬌轉頭,人煙儿都已經沒有了。

    她尋思過了。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那人獐頭鼠目,鬼鬼祟祟藏在那里觀察几個小孩儿,直覺告訴她不太尋常。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指不定他就與“散布童謠”有關。如果她找到線索,便算幫了趙樽的大忙,拿回鏡子就有希望了。

    果然,那人做賊一樣,繞過布紡巷口便過了護城河的石橋。很快,便鑽入了離縣城約一里地左右的茂密樹林里。雖說入了冬,可西南的冬季,樹葉儿依舊闊大蒼翠,很容易掩藏行蹤。夏初七一路尾隨著,跟蹤得相當有技巧。

    入得林子深處,那人腳步越來越快,她跟得不遠不近。

    倏地——

    她停住了,只見林中已經集結了十來個像他一樣庶民打扮的男人。而他們的正對面,則有五六個身著統一青綠色錦繡服,配了統一制式腰刀的青年男子。她不敢再靠近,藏身于一攏茂盛的樹叢后,貓著身体往外看。

    “妥了嗎?”有人問。

    “妥了,都妥了。”

    “你們呢?”

    “也都妥了。”

    几句對話剛入耳,下一瞬,如同電影特效似的,几乎就在她眨眼間,只見刀光閃過,那十來個點頭哈腰說妥了的家伙,便被對方的刀一下子刺入了身体。

    鮮血飛濺出來,慘叫聲不過一瞬即滅——

    殺人滅口?

    夏初七眯了下眼,心髒怦怦直跳。

    那刺眼的刀,那血樣的紅,太過觸目驚心!

    十來個鮮活的生命,眨眼便成了一具具屍体。

    殺完人,那几個人單膝跪地,抱拳施禮,語氣恭敬。

    “大都督!”

    這時,一個身穿大紅色蟒衣,腰配黑鞘單刀的男子緩緩從樹林中走出,鸞帶飄飛,一雙狹長的鳳眸清亮得驚人。紅色的衣,紅色的唇,地上一灘灘紅色的鮮血,襯得他的肌膚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風華絕代,妖嬈得讓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妖孽!

    太妖了。

    夏初七前世今生見過所有妖嬈的男人,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都死透了嗎?”他問。

    那聲線儿,很輕柔,溫和,仿佛三月山間開著的妖媚花朵,又好像情人在耳邊儿細細低喃……然而,她卻眼睜睜看著,他用一種絕對風華的姿態,修長的手指握住腰間薄刃,將每一具屍体的腦袋從容不迫的割了下來,再用白絹緩慢地擦著手上的血跡。

    娘也!

    夏初七作為醫生,見過鮮血,見過死人。

    可真沒有見過如此唯美淡定的殺人方式。

    美得几近恐怖。那感覺,就好像那刀,那血都像一種會蔓延的瘟疫,透過了她的五髒六腑,扼得她的喉嚨口,一陣緊繃。

    吁!

    攥緊手指,她沒有為了趙樽去送死的勇氣。后背汗濕的緊靠在樹干上,將嬌小的身体藏匿著,紋絲不動。

    然而。

    那鮮艷如妖的大紅蟒衣男子卻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用一種她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妖艷身姿,美艷得讓他手中滴著血的那寒光閃閃的刀子也平添了几分華貴的變態美。

    血!

    她仿佛聽見了血滴在土里的聲音。

    抿緊了嘴唇,她的手緩緩伸入懷里。

    “鏗!”

    一道寒光衝她直飛過來。

    她就地一滾,一句話沒多說,拔腿儿就跑。

    “好狡猾的兔子。”

    溫柔的聲音春風般入耳,一道大紅的人影箭一般射了過來,速度快得根本不容她多邁一步,一只手臂便拽了她的腰身在風中旋轉一圈,直接將她抵在了一顆粗壯的大樹上。

    “還跑——嗯?”

    他的話戛然而止。

    夏初七很確定,在他看見自己的臉時,那雙略帶著一點淺琥珀色的眼睛愣了足有兩秒。

    “呵,你還真活著?”

    他笑了。笑得血腥味儿似乎都被他的聲音融化了。

    夏初七舔了舔下唇,覺得嗓子眼儿有些干。她是一名特種部隊的軍醫,參加過軍事演習,參加過地震救援,見識過無數瀕臨死亡時的冷詭氛圍,也不太懼怕真刀真槍的砍殺,可這樣陰柔的妖邪之氣,還是讓她顫了一下。

    “你認得我?”

    他妖眼一眯,緩緩勾起唇來,“一年多前,本座在京師辦了一樁重案……”

    辦案?

    下意識的,夏初七垂下視線,目光落在了他腰間的一枚金牌之上。接著,“錦衣衛”三個字,直接攝住了她的眼。

    怪不得!

    大紅蟒衣飛魚服、厚背薄刃,狹長略彎的繡春刀,人稱大都督,他便是傳說中鮮衣怒馬的錦衣衛指揮使,一個可以自行逮捕、刑訊和處決人犯的軍事特務機關首腦了?

    “你啊,還是這麼愚蠢!”

    他低低的聲音意味不明,懶懶的,帶著少許譏諷,那一柄象征著身份的繡春刀,就貼著她的脖子。而且,這妖孽男長得如花似玉,力氣卻恁大,一只手臂將她重重壓在大樹上,便讓她動彈不得。

    想了想,她彎起唇來,似笑非笑,“換了身馬甲,差點儿就認不出你來了。”

    他眉梢一挑,“難為你還記得本座。”

    “當然,你這求愛的方式,一直這麼詩意。對了,你娘知道嗎?”

    他微愣,“嗯?”

    夏初七歪了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特無辜地看著他。

    “你曉得的,我長得這麼俊俏,一向招人惦記。好吧,事到如今,我便不再抵抗了。妖精,你說說,你現在是在賣藝,還是在賣身?”

    眼尾一挑,那妖孽頎長的身子前傾一寸,猛地低下頭,盯住她的眼睛。

    “裝瘋賣傻?!還是轉了性子?”

    “嘁,你這搭訕的台詞儿還這麼遜,想揩油你就明說,何必呢?”

    夏初七對身世的好奇心一直在膨脹,可才剛那血淋淋的一幕著實讓她沒法儿去細細品味他話里的意思,只能繞著彎與他插科打諢。因為,她知道目前最重要的任務是——逃命。

    “七小姐……”

    他三個字剛輕吐出口,‘嗖’的一聲,一支寒光閃閃的小羽箭,便從密林中射了過來。他果斷偏頭,手上便是一松。夏初七不知道誰在幫她,趁那一剎,清澈無辜的雙眸一變,唇角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來,小手往他胸前一捏,順勢推開了他。

    “美人儿,下回再玩耍。”

    嘩……

    一片白色的粉狀煙霧便散了開來,有人尖呼。

    “大都督,小心有毒——”

    夏初七疾步往快飛奔,得意的大笑,“傻儿子,有毒的在這儿呢,嘗嘗老子的火霹靂。”

    啪!

    煙霧里突然躥出一串火光,劈里啪啦炸響開來。

    一群錦衣衛趕緊用袖子捂住口鼻,往林子外掠去,可等煙霧散盡,哪里還有人在?那大紅蟒衣的美人儿望著清崗縣城的方向,緩緩一笑,回頭走到大樹下,取出那支沒入樹干的小羽箭來,眯眼輕輕一吹,笑容妖氣到了極點。

    “原來夏家七小姐跟了他?這下有樂子可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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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0:22 |只看該作者
第027章 十九爺的八卦事儿

    夏初七几乎是飛奔到回春堂的,藥堂里診病抓藥的人不多,顧阿嬌父女倆都在忙活,她多的話沒有一句,只道了謝,拿了自家那包袱,便徑直往驛站趕。

    出了這檔子事儿,她這會儿想見的人就一個——趙樽。

    驛站還是那個驛站,可興許她昨儿半夜出現在趙樽床上的事儿傳開了,她往里頭一走,每個人瞧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有几個小丫頭還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一股子羨慕嫉妒恨的表情,那眼神儿冷刀子似的,恨不得剜了她的肉。

    放好包袱,她向梅子打聽了一下,便往驛館院去了。可人還沒有走近華堂的台基,就被門口的月毓給擋了下來。

    “楚七,你有事?”

    夏初七著急的偏著頭,往里看了一眼,“爺在里頭嗎?我有緊要的事儿找他。”

    “這……”月毓漂亮的芙蓉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今儿個從錦城府過來了几位大人,爺正在里頭與他們議事呢,怕是不太方便見你。”

    “哦。”

    這規矩夏初七懂。

    早晚都能見上,不急這一會儿,她擠出一抹笑容,“行,那我回頭再來。”

    月毓也笑了,“一會儿爺喚我了,我會告訴他的。”

    她是那種經典賢淑范儿的美女,不僅身材有料,說話也斯斯文文,速度緩慢,咬字清楚,顯得特別有教養。可她今儿平和的笑容里,卻多了几分不太真切的涼意,瞧得夏初七有點儿發毛。

    看來昨晚上的事儿,讓這位大丫鬟生了嫌隙,以為她想要勾搭趙樽來著。

    雖然,她有過……

    但是,不沒成功嗎?

    嘁,至于麼?一個男人罷了。

    偷偷翻了下眼珠,夏初七別扭地衝她做了一個新學來的規矩,福了福身,調頭回了西配院的仆役房。今儿梅子也不當值,正在屋子里研究她帶回來的那些個瓶瓶罐罐。

    “喂,別亂動啊。”

    夏初七制止了她,搶步過去,“瞎摸摸,一會見了閻王爺,不屈死你啊?”

    她唬完了梅子,見她一臉后怕的緊張,又笑哼了下,把為她揀的中藥包拎了出來,讓她回頭熬了喝著,末了再從包袱里掏出一個小瓷瓶來,指了指床鋪。

    “躺下吧,姐今儿就服務你一回。”

    因了在柴房里打昏梅子還扒了她衣裳的事儿,夏初七在替她淨臉、敷面、上藥,還有講解酒刺的飲食防治時也就格外上心。而梅子也是一個話多的主儿,說著說著,竟然把話題扯到了童謠的事儿來,反倒把夏初七給駭了一下。

    “咋地,這事儿爺已經曉得了?”

    “嗯。”梅子舒服地眯著眼儿,直點頭。

    “他啥反應?”夏初七毫不懷疑趙樽能在第一時間懂得那童謠里下的軟刀子。

    “沒啥反應。”梅子說完,想了想,又皺起了眉頭,“咦,也是哦,按說,人人都在誇咱爺好,咱爺應該歡喜的啊?”

    對于單細胞生物,夏初七不能向她解釋,稍稍一想,便轉了話題。

    “梅子,你可聽過錦衣衛的指揮使大人?”

    “大都督?”梅子眼睛一亮,便興奮了起來,“那可是出了名的俊美男儿,只是我沒福分瞧見就是了。”

    梅子說,錦衣衛只聽命于當今老皇帝,指揮使東方青玄更是位高權重,左軍都督掌錦衣衛事,授太子太保,如今是老皇帝跟前的大紅人。他還有一個貌若天仙儿的妹妹,前几年被指給了太子爺做繼太子妃。那太子趙柘已年過不惑,可他那妹子卻比皇長孫趙綿澤還小兩歲來著。不過麼,等太子爺繼了位,那繼太子妃便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他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國舅爺了。

    說到這儿,梅子突然停頓了一下,壓低了聲音。

    “楚七,還有個事儿,我說與你,你可不許說出去……”

    八卦女一般都喜歡這麼吩咐人。

    可事實上,卻不知道已經說給了多少人聽。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摟了摟她的肩膀,“我保證。”

    “我也是聽府里几個嘴碎的婆子私下里傳的,不曉得真假,聽說東方家那個美人儿妹妹,原是要指給咱爺做王妃的。可后頭也不知怎的,那太子妃剛過世不久,万歲爺就又抬舉了他家……”

    啊?

    趙樽還有這樣的八卦?

    也是,晉王妃哪有太子妃尊榮?

    夏初七笑眯眯的聽著,想著趙十九被他大哥給搶了老婆,覺得痛快了不少。接下來,聽著那京里的八卦,好笑的,她便哈哈大笑,傷感的,她便假裝苦著臉,把個梅子給糊弄得差點儿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底給她了。然而,卻沒有聽來關于那“七小姐”的事情。

    一整天,她都在驛站里做些無關緊要的雜物。

    大概心里頭裝著事儿,一直心緒不寧,迫切的想要見到趙樽。

    可偏生就這麼奇怪。

    她不想見他的時候,總能見到。

    她現在特想見他了,卻怎麼都見不到。

    驛站來的几位大人,聽說是川陝布政使司的藩台大人、還有錦城府的府台等几位,趙樽在驛站里設宴招待了他們,几個人吃了酒申時才乘了車馬離開驛站。可這些事儿,夏初七都插不上手,連趙樽的面儿也見不著。

    落晚時,她掃著院里的落葉,正尋思要不要晚上去玉皇閣堵他,外頭就有人在喊。

    “楚七,有人找。”

    誰會來找她呢?

    放下掃帚跑到驛站西城門,她一眼便見到了坐在門外石墩儿上的蘭大傻子。一張黑臉上好几道明顯的抓痕,身上新制的襖子也破了洞,棉花從那洞里鑽出來,在冷風里直蕩悠。

    “草儿……”他紅著一雙眼睛望她。

    “傻子?你怎的來了?”

    夏初七與几個守衛打了招呼,衝出去扯住他的胳膊便四處查看。

    “咋的了?誰欺負你了?”

    傻子扁了下嘴,沒敢看她的眼睛,卻只搖了搖頭。

    “我就是想你了。草儿,我去求王爺,求他別攆我走。你在哪,我便要在哪。”

    仔細查看著他臉頸上的傷痕,夏初七語氣重了几分。

    “別扯偏的!說,誰打你了?”

    傻子不慣撒謊,在她的威逼下,很快就老實的交代了。

    原來夏初七沒有回鎏年村,村子里的謠言更多了。有人說她和野男人跑了,有人說她被人睡大了肚子,偷偷落胎搞得翹辮子了,傻子聽不下去,便與人打了起來,村子里那些個長舌的小媳婦儿不經他打,結果把漢子引了來,几個圍著他好一頓胖揍。

    看著他狼狽又可憐的樣儿,夏初七與人玩儿命的心都有了。

    “就這樣,沒了?”

    傻子耷拉著腦袋,只會搖頭,可閃躲的目光卻瞞不過她的眼睛。

    “說!不然我可不要你了。乖乖說了,我便想法子留你在身邊儿。”

    “我說我說,是,是劉家嫂子,她……”傻子支支吾吾,黑臉有些發紅。

    夏初七狐疑的看著他。

    他嘴里的劉家嫂子是與范氏玩耍得極好的一個婦人,家里男人因了范氏的關系去了縣衙里做捕快,常年都不落家,那婦人平素在村子里行為就不太檢點……

    她會怎麼著傻子?

    見他說不出來,她牙根一咬,恨得去擰他耳朵。

    “你個悶墩儿,說啊,她到底怎麼著你了?”

    傻子可勁儿歪著腦袋閃躲,被擰了呲咧著嘴也不喊疼,好久才懊惱的嘟囔出聲儿。

    “她捏我屁股,還,還捏我……捏我的……”

    不用說了,夏初七懂了。

    她家傻子相貌不錯,体格又壯實,敢情是被那騷蹄子給猥褻了?

    他媽的!

    一股子惱意衝上了頭,但她卻沒了發火的念頭。

    越是生氣,越是氣不得。這些人,通通都得收拾!

    几樁事在腦子里都過了一遍,她淺眯著眼,輕翹唇角,勾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來。

    “來,傻子,我們找王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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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0:34 |只看該作者
第028章 誰在調了個戲的?

    心里有了個一箭雙雕的計划,夏初七腳步又快了几分,就盼著能快點儿見到趙樽。可她拽著傻子的胳膊,剛入驛站西城門不遠,便聽得一聲儿略帶酒氣的輕喝。

    “那誰,給小爺站住。”

    她側眸一望。

    那男人長得很俊,一雙丹鳳眼儿含著笑,沒有束冠的烏黑長發散在肩上,一襲佛頭青的鶴氅也穿得個松松垮垮,整一個不著調儿的紈绔樣儿。

    怎的遇上這主儿了?

    夏初七放開傻子,禮貌地問安,“小公爺好。”

    “小爺我不好。”元祐捏著下巴端端儿走過來,一雙眼儿淺彎著盯她,逗趣儿,“小表妹,兩三日不見,長得越發水靈了。”

    “虧得小公爺眼神儿不好。”

    “呵……”

    元祐笑得越發風情了。

    “小表妹,那日不是說長大了便要許給我嗎?怎的今儿又與別人勾勾搭搭?”

    夏初七笑眯眯的望著他,卻也不懼,“小公爺說笑了,楚七如今也是個男人了呢。”

    元祐低歪著頭,瞧了一眼她那襲青衣直身,摸著鼻子笑了起來,“小嘴儿可真會說話。行,既然你也是男人,那……”說到此,他手臂一搭便攬住了夏初七的肩膀,一句話說得好不風騷,“小爺我最喜歡清秀的小倌儿了。來,親個嘴,我便放你進去。”

    “親個嘴?”

    夏初七問得眉眼儿俏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將一只小手回勾上他的脖子,抬頭,咬唇,喃喃笑道,“小公爺,您看這地儿不對,不如改日?”

    元祐笑著望她,“改日?也好。”

    “呵呵……”夏初七奸詭一笑,放了手。

    元祐閑極無聊,正准備再調戲她兩句,背上突然有些刺撓得癢了起來。那癢來得忒不是時候,顧及到自個儿一向風流倜儻的英姿,他還是決定先撤為妙。

    “小表妹說得極對,咱倆改明儿再約,表哥我……嘶,先走了。”

    縮抖了下肩膀,他飛拋了個大媚眼,轉身便要走。

    “站住!”

    一道低沉嗓音,涼意入耳,叫停了元祐的腿,也叫冷了夏初七的心。

    只見一個頎長的身影踏著冷風從玉蘭樹下慢慢踱了過來,腰直、腿長、腳步沉穩、不疾不徐,冷雋的目光里含了濃濃威嚴,藏著岑寂的眸子,英氣逼人。

    除了趙樽,誰又能有這一喝斷人魂的氣質?

    輕咳了一聲,元祐差點儿嗆著。

    在營區里調戲小姑娘被閻王爺給撞見了,他恨不得借個天梯飛身走人,不過嘴上卻乖順了不少,就連多少年沒用過的稱呼都出來了。

    “十九叔,您也出來散酒氣啊?呵呵,今儿我多吃了几口酒,告辭了,先行一步啊……”

    “急什麼?”趙樽冷繃著臉,看不清情緒。只走近時,身上似乎也帶了一股子秋露白輕幽的酒香味儿,“剛好我對神機營火器改進之事,有了新的想法,正准備找你再議上一議。”

    “現在?明儿再議吧,今儿天都晚了……”元小公爺堆出一臉的笑容。

    “不是要散酒氣?本王那里剛好有京師來的雨前龍井,解酒正好。”

    “我這,身子不太爽利……先回去洗洗再來,可好?”悄悄用胳膊肘子撓了下,元祐只覺得身上那癢處,就像長了腿儿似的,越是忍住不去撓撓,那想撓它的欲望便越是瘋長。

    “不好。”趙樽冷眼一瞥,面無表情,“是你右將軍的身子爽利重要,還是軍機大事重要?”

    一句話,便把個元小公爺的舌頭給剪了。

    趙樽拂下衣袍,轉身便往議事的華堂走。那尊榮華貴的姿態給夏初七驚艷得不行,差點儿忘了自己的正經大事儿。待回過神儿來,正准備喊住他,不料,他卻突然地停下腳步,頓了頓,回身吩咐跟在后頭的鄭二寶帶了傻子先下去安置,又冷眼瞄向她,神色復雜地蹙起眉頭。

    “過來,隨侍。”

    這句話,正中下懷。

    她小聲安撫了傻子几句,等他不情不願的跟著二寶公公往西配院去了,這才小跑著跟在趙樽的后頭,不時瞄一眼元小公爺別扭的走姿,還有那一張几乎快要端不住的俊臉儿,偷偷發樂。

    華堂里。

    燈影中的趙樽輕靠在墊了倚枕的羅漢椅上,讓月毓衝了茶水,懶洋洋的喚了夏初七過去替他捏著肩,似乎並沒有看出來那元小公爺急得抓耳撓腮,只請他坐了,便開始一板一眼的談論起神機營的火器改進。

    “少鴻,你怎麼看?”

    怎麼看,他還能怎麼看?

    一面奇癢無比,一面又怕失了形象,憋得元小公爺一張俊臉扭曲著,恨不得在地上打几個滾儿才好。

    “我的十九叔,您老就別再折磨我了,最多下回我不動你的人,也不再營里撒歡了,還不成嗎?”

    趙樽冷冷看過去,拋給他一個“狗改不了吃屎”的眼神儿,才偏頭望向夏初七。

    “解藥給他。”

    夏初七故作吃驚,裝傻,“什,什麼解藥?”

    “還裝?”

    在他冷颼颼的聲音里,元祐這才恍然大悟,騰一下站起來,指著夏初七,風流的丹鳳眼儿瞪大了。

    “哦,原來是你個小沒良心的,小爺不過與你開個玩笑,你這也太毒了點儿吧?”

    夏初七衝他擠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望向趙樽時,又老實了,“回爺的話,沒有解藥,那是蕁麻莖葉上的蜇毛磨成的粉儿,讓他回去燒了艾葉水洗洗興許管用。要實在不行,等皮膚癢透了也就不癢了。”

    “嘶……癢死小爺了……”元祐已經顧不得形象了,使勁儿抓撓起身子,“天祿啊,你這個小婢子,可得小心著點儿。嘖嘖,連她表哥都要害,我……”

    “砰”的一聲,趙樽手里滾燙的熱茶突然飛了出去,打斷了他的話。

    “再犯軍紀,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儿自己去營里領十個軍棍。”

    這發狠來得突然,夏初七張著小嘴,捏肩膀的手僵住了。

    等她回過神儿來,那元小公爺連人影儿都沒有了。

    低下頭,她繼續捏著男人的肩膀,若有所思地問,“你怎會曉得我給他下了藥?”

    趙樽輕吹下水面上的茶葉,抿了一口,“你這小奴儿,蜂蜜嘴,苦瓜心。下一句怎麼說的?”

    想著自個儿的事,夏初七隨口應了,“蜂蜜嘴,苦瓜心,大白騾子黑良心。”

    “聰明。”

    等趙樽誇完了,她才發現一不小心把自個儿給罵了。惱恨地盯著他的后腦勺,她突然有點儿不明白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降一物?要不然,憑她聰明伶俐智慧無雙的大腦,為毛總在他面前吃癟?

    來不及細想這個,她理清了思路,話題拐到了正經事上。

    “樹林里放羽箭的,是你的人吧?”

    這純粹是她猜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會幫她的,除了他,她也想不出來其他人。

    果然,他沒有否認。只淡淡唔了聲儿,染了一絲酒意的嗓子越發低沉。

    “重一點。”

    咬牙瞪他一眼,夏初七加重了手勁儿,“你幫了我,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曉得你現在的難處,所以替你想了一個絕妙的好計,可以幫你……”

    “小奴儿。”在眉心輕摁了一下,趙樽打斷了她的話,拍開她的手,起身大步往外,“爺乏了,回房。”

    咦,這個人!

    夏初七急了,“我還沒有說完呢……”

    他回頭,目光蘊上了涼意。

    “你的事,比爺的事更緊要?跟上!”

    與他對視一眼,夏初七若有所悟。難不成是這里說話不太方便?

    可這儿除了她,便只有月毓了,他連月毓都不信嗎?

    老狐狸。

    一路跟著他回了玉皇閣,在門口遇上鄭二寶,她躲在后頭偷偷向他打聽了一下傻子的情況,這才放心入得屋去。可等來等去,那趙賤人只懶洋洋往那儿一靠,氣度雍容的拿了一本書在看,似乎早忘了她要說的事儿。

    賤人,總是這樣一本正經的耍賤。

    心里罵著,她嘴上卻乖,“爺,我有話……”

    “嗯?”他抬眼,冷冷看來。顯然不想聽。

    行,他是大爺。

    老子說過,偶爾放低姿態處事,那便是低調中的華麗高調。

    “爺,我是想說,請問您的要緊事儿,是啥?”

    淡淡嗯了聲,趙樽像是滿意了,“去兌了洗腳水來,給爺捏腳。”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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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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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0:49 |只看該作者
第029章 爺准了!

    “我?給你洗腳,有沒有搞錯?”

    夏初七說得差點儿咬到舌頭。

    想她前世哪遭過這種罪?還給他捏腳呢,不捏斷他脖子就不錯了。

    把書往掌心一合,趙樽冷冷瞄來,“屈了你?”

    心知這廝和自己命里犯衝,夏初七拒絕的話堵在嗓子眼儿,應了不是,不應也不是,一時僵在那里。

    “爺!”清清徐徐的喊了聲儿,月毓上前,拉了夏初七一把,含著笑說,“楚七剛來還不懂規矩,我這兩日定會好好教她,今儿還是我來洗吧,這些事我是做慣的,免得她行差了,伺候不來。”

    夏初七感激的一瞥,趙樽卻神情不定,“哦?你來?”

    月毓輕輕一笑,衝屋子里的丫頭們遞了個眼神儿。

    “時辰不早了,爺也該歇著了,你們都下去吧。”

    “是。”

    夏初七松一口氣就想走人,一抬頭卻瞧見了一雙略帶薄醉的眼睛,神色冷雋難測。

    “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呼啦——!

    字字刺骨的冷聲一入耳,素來了解他脾性的丫頭們,齊刷刷跪了一地。

    “爺,息怒!”

    趙樽緩緩站了起來,盯著微微埋頭的月毓,那卷著的書在她頭上輕敲了敲,低謾的聲音里,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森寒。

    “滾!”

    月毓猛地一抬頭,臉色唰的慘白。

    隨即,耳根火辣辣的燙了,羞的,臊的,還有屈的。

    她伺候趙樽十余年,有著陪他長大的情分。雖說他性子冷漠古怪,卻極少發脾氣,做錯了事很少得過重罰,更沒有像今儿這樣當著眾人的面儿這樣呵斥過她。咬著唇,她隨著一眾人低著頭退出了玉皇閣。甫一出門儿,便神色恍惚地踩了裙裾,叭嗒一下狠狠摔到在了地上。

    梅子慌不迭扶她,“月毓姐姐,你……”

    她半俯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落在泥地里。

    “月毓姐姐……”梅子拽了袖子替她擦,“別難過了,爺今儿心情不好,你……”

    “梅子。”月毓打斷了她,吸下鼻子撐起身來,拭干臉上的眼淚,又換上了那一副四季不變的笑意,“去灶間幫楚七備水,她不熟悉爺的習性,怕是做不好,又惹得爺不痛快。”

    “哦!”

    梅子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往灶間走去。

    端了兌好的洗腳水入屋,夏初七心里頭還在敲鼓。她認識趙樽時間不長,可他的情緒大多數時候很冷靜,就算收拾人似乎也樂意使那種讓人啞巴吃黃連的法子,像今儿這樣耍大爺威風還是頭一遭。想到剛才灶間梅子的叮囑,她大冬天的,濕了一背的冷汗。

    得了。

    她宰相肚里能撐船,不與那閻王一般見識就好了。

    不就是洗個腳嘛,多大點事儿?封建王爺的面子,她給他便是。

    “爺,水來了。”

    倚在那張花梨木雕嵌的軟榻上,趙樽還是一副冷漠倨傲的面癱樣儿,可神色明顯沒有剛才的暴躁了。

    “知錯了?”

    他的聲音很低沉,像是在責怪,卻又不像真要收拾她。夏初七偷瞄了一眼,心里突地明白了,他還得用她,並不會真把她怎麼樣,只不過對于她觸怒了他王爺的威嚴,需要一個台階來下。

    “爺,我這不是將功贖罪來了麼?來,洗腳了啊。”

    她皮笑肉不笑的臉上,早沒了半點儿懼怕。

    他看過來,臉上陰晴不定。

    “我可告訴你啊,我這輩子,連我爹都沒有替他洗過腳,你啊,這是出福氣了,開天辟地第一個,偷著樂吧啊。”輕輕脫開他黑色軟皮的皁靴,褪下白色錦襪,夏初七憋屈著,修補著自個儿嚴重受損的自尊心,卻沒有說,她前世其實沒有爹,沒那福氣替他老人家洗腳。

    她的叨叨,趙樽沒有回答。

    等她將他的雙腳潛入溫熱的水里再抬頭時,卻見他盯著自個儿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儿。

    “喂,你眼睛長蟲了,還是我臉上長花了?”

    “去。屏風后面的酒給爺拿來。”他淡淡的說。

    沒好氣儿地哼了聲,她轉身便走,肚子里卻在尋思要怎樣把自己的妙計說出來,並且說服他。

    “諾,給你。”

    她把那個和闐白玉做成的酒壺遞給了他。

    很快,屋子里便飄出了一股子輕幽淺淡的酒香味儿。

    “這酒好香,叫什麼名字?”

    他沒有回答,嗓音低沉,“很好,你沒有放砒霜。”

    翻了一個大白眼,夏初七抱著臂,“不要總懷疑我的人品,我可是江湖人稱玉面神醫的小諸葛,至于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儿嗎?”

    趙樽賞給她一記“你就是”的冷眼,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那酒入喉嚨時,喉結一下一下的聳動,瞧得她莫名的臉熱心跳。

    “呦喂,咋的了,孤單寂寞冷?”

    “哪來這麼多廢話?”冷瞄她一眼,他突然從水里抬起那一只光溜溜的腳,灑了她一臉的洗腳水,再一次將他的霸道本性顯露無疑,“洗腳!”

    帶著酒氣的聲音越來越沙啞,少了一些冷,多了一些性感。

    可他奶奶的,那是洗腳水好不好?

    啐罵了一句,看在他這麼帥的份儿上,她忍了,就當吃了一回他的白豆腐。

    這麼尋思著,她蹲身低下頭來,不太專業地撩著水替他洗著腳,時不時瞟他一眼,暗自猜測他今儿反常的原因。

    難道是因為東方青玄的出現?

    第一種可能,讓他想起了東方家那個妹妹,被初戀拋棄的痛苦得多揪心啊?曾經花前月下的往事浮上心來,抽刀斷水斷不了,不得不借酒消愁,順便找她這個可憐的小婢子撒氣?

    第二種可能,東方青玄是錦衣衛指揮使,他只聽命于當今的老皇帝,也就是這位皇十九子的親老爹。如果不是東方青玄有鬼,那麼要給他安上那些“罪名”,背地里給他捅軟刀子的人,會不會就是……他親爹?

    打了個冷戰,她吃驚抬頭。

    不期然,迎上了他居高臨下的一雙冷眼。

    “又偷懶?”

    一只大手伸過來,拽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始料不及,夏初七身子頓時半栽在他身上,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体香躥入鼻子,差點儿把她給嗆著。

    “喂喂喂,君子動口不動手啊,信不信老子弄得你滿頭包?”

    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他冰冷的臉色,有一抹怪異的紅。帶著他身上秋露白輕幽又撓人的香味儿,撩撥得人極想沉醉,卻又遍体生寒。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突然說。

    夏初七眼睛瞪得老大,使勁儿想把領子從他手里解救出來。

    “你知道我的計划?嘁,少來唬我。我不都還沒說嗎?”

    一把丟開她,他冷哼下,斜斜躺在軟榻上,指頭搓揉著額頭。

    “去做吧,爺准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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