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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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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姒錦 -【御寵醫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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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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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1:05 |只看該作者
第030章 果然厚顏無恥!

    准了?

    這就准了?

    這句話比他說知道她在想什麼還要讓夏初七吃驚。拿眼一瞅,卻見軟榻上那拿著和闐白玉酒壺的家伙,一雙冷眼儿半眯半開,這模樣儿,讓她懷疑他在說醉話。

    “爺,恕我直言……”

    “嗯?”他微醺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小奴儿,捏腳。”

    嗤!

    一雙王八腳,有什麼可捏的?

    歪了歪嘴角,夏初七故作惆悵地蹲低,將他洗淨的雙腳放在腿上,沿著所知的几個穴位乖順地推拿按揉著,質疑地接上了才剛的話題,“難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蛔蟲兩字太煞風景,他俊眉一蹙,喝酒的動作戛然而止。

    “不就是你那個傻子被婦人摸了屁股?要尋仇滋事?”

    如此粗俗的字眼儿從他尊貴的嘴里說出來,再一次顫了夏初七的小心肝儿。可他冷硬著的臉上,一本正經的風華英姿,卻又讓她發火儿不得。

    “喲,連這種小事儿您都知道?”

    自然,他沒有吭聲儿。

    她不死心,又問,“哎我說,你是不是在我身邊儿安排了那種……傳說中的影衛?”

    他淡淡掃她一眼,慵懶的挑下眉,享受著她捏腳的服務,沒有半點要回答的意思。

    與大悶葫蘆說話,煩都煩死人了。

    夏初七報復性的在他腳心重重一捏,說話時,卻笑了,“不過嘛,這次您老可真的猜錯我了。對,傻子的事儿我是要管,但那也只是順便。在我這個計划里,更多的全是為了爺您的利益在考慮。”

    輕唔了聲,他微微眯下眼,“為我?”

    “對,為你。”夏初七嚴肅臉,顯得十分真誠。

    唇角緊緊抿了一下,趙樽淡淡命令,“說來聽聽。”

    夏初七愉快的舔下唇,神采飛揚,“這個事儿說來話長,三言兩語只怕您的智商一時接受不了。這樣,明儿我會擬一份詳細的plan給您,到時候儿,一看便知。”

    一雙意味深長的冷眼盯了她片刻,他抬起那一只握過和闐白玉酒壺的大手落在她頭頂,像在撫摸小寵物一樣的輕輕磨蹭了几下,一絲帶著清淡酒氣的聲音,仿佛染上美酒的香醇。

    “何謂扑爛?”

    噗!

    無視他詭異的發音和探究的目光,夏初七調戲的擠了下眼睛。

    她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了。

    名書、名畫、名曲、名……多少沾個“名”的東西,都是一般人瞧不明白的?而一般人不懂的,那便是高端大氣上檔次還洋氣的。正如趙樽不懂她,不懂她為何會懂得那麼多。那麼只有這樣儿,她夏初七在他眼里,才會有利用價值。

    有利用價值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

    從玉皇閣出來,雖然心里頭迫不及待,可夏初七轉了轉念頭,還是先去了月毓屋里瞧她。先頭出的那檔子事儿,她哪能不知道月毓不痛快了?都說縣官不如現管,自古女人的嫉妒心又最為可怕,防得了初一,防不了十五,那月大姐不痛快了,她能痛快嗎?

    進屋的時候,月毓果然沒睡。

    不過她的情緒卻比想象中淡定得多,或者說她壓根儿都無所謂一般。只拉了她的手,反過來笑著安慰她,還在她臨走前特地溫聲交代。

    “楚七,想必你也瞧出來了,咱爺那脾氣那是誰也摸不准。哎,他喜歡你在跟前儿伺候著,你啊,就多順著他點儿。爺心里頭舒坦了,咱的日子也便好過一點,明白了嗎?”

    “明白,多謝月姐替楚七周全。”

    旁的話她也不便說,只能敷衍的笑笑退了出來。

    寫那個所謂的計划書對她來說並非難事儿,難就難在她不慣古代的毛筆書寫。一連寫了好几遍,那些個有礙觀瞻的字儿,還是與她高大全的“戰略合謀計划書”的題目有點儿不搭調。可不管怎麼說,事情成功了一半。只要明儿趙樽同意了,她便可以拿回鏡子帶走傻子賺點銀子出去買房置屋養小白臉了……

    翌日。驛館院。

    將那一張紙箋反復看了几遍,趙樽面不改色地坐在太師椅上。

    “這便是你的扑爛?”

    夏初七憋住笑點點頭,站在他的椅側,指著計划書上的几個大題目,毫不客氣的誇耀著自個儿,“第一步,請君入甕……。再看,第二步,借機造勢……。接下來,第三步,殺人滅口。這几個步驟,干脆利索,牛不牛逼?”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卻歪七倒八的字,趙樽半晌儿沒有回答。

    他的面色,涼涼的、陰陰的、冷冷的……

    這主儿的邏輯真讓人琢磨不透。

    夏初七觀察著他的表情,又澆了點儿油。

    “爺,俗話說得好,不想做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您對前程就沒點儿更大的想頭……嗯?”

    他嘴唇一扯,只幽冷望她,還是不表態。

    伸手捏在他的肩膀上,揉啊捏啊,她拖著清脆的小聲儿,“爺,您留我下來,不會只是想讓我替你拿肩捏腳吧?您的顧慮我懂。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這份儿計划里,我為您出這謀,划這策,便是要讓你坐在那個位置上——名正言順。”

    她話音剛落,手腕便是一緊。那廝一把將她拽到了面前,看她的眼神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來得高深莫測。慢慢的,他起身,手指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一張俊臉低下來,淺淺的氣息几乎快要拂到她的臉上。

    “你就這麼了解爺?”

    眼前放大版的俊臉,低壓得讓夏初七呼吸不暢。

    “不是了解你,只是了解人性。”

    縱觀歷史,哪里有不想做皇帝的皇子?

    她聲音一落,趙樽便放開了手,寬袖拂出來的冷風里,有一抹青草般輕幽淺淡的香味儿,語氣卻帶了一層薄薄的,淺淺的,涼涼的,聽得見,卻又無處可查的情緒。

    “你有何條件?”

    說到點子上了。夏初七輕笑,“第一,還我鏡子。第二,放我自由。”

    “第一條准。第二條……”他頓下,冷瞄她,冷冷說,“不准。”

    嗤!賤人果然厚顏無恥。難不成要讓她替他打一輩子工?

    夏初七磨了磨牙,恨恨低罵,“老雞賊!”

    “你說什麼?”

    輕咳下,夏初七嗆了下口水,吐了下舌頭,“我說,呵呵呵,我算老几啊?爺您這麼有人格魅力,我又何苦要離開呢?”

    雙眼淺眯一下,趙樽又是一陣沉默。

    他一冷,四周便都冷了下來。

    其實,夏初七從來不覺得自個儿膽小。相反,她是一個大膽的姑娘。

    可也不知道怎的,雖說這趙樽人長得俊美非凡,也不會經常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來,可每當他沉默的注視時,那眼眸如同黑夜之星辰,亮的、冷的、深的、看不透的,卻會讓她心跳不勻。而那種酷烈的,屬于血腥、戰爭、還有殺戮的閻王氣儿,也總能讓她窒息。

    久久,在她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儿時,他才意味深長低喚。

    “小奴儿——”

    這聲儿喊得,她心肝儿一顫,咬唇抬頭。

    “爺都准了。”

    吁!夏初七暗自舒了一口氣。

    先人板板的,早這樣說不就完了麼?非得先唬一唬人。

    低眉斂目的抖抖身上豎直的汗毛,她看著几乎沒有表情的冷俊家伙,摸了几次鼻子,輕咳著提醒他繼續探討計划書下頭那一條。可他不僅沒有反應,反倒一拂袍袖,便要焚毀它。

    “喂喂喂……”

    她慌不迭地拽住了他的袖子,“爺,這后頭一項,您沒有瞧見?”

    “哪?”

    指了指計划書末尾,夏初七復述。

    “項目運作經費。這個,這個,你懂的,做啥事儿不需要銀子?”

    扯了扯嘴角,趙樽似乎早就了然于心,只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渴望的眼神儿,万年冰封的臉上擺出一副“爺十分相信你個人能力”的賤賤表情,然后語重心長的說了四個字。

    “自行解決。”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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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1:17 |只看該作者
第031章 狐假虎威賣醫术!

    雖沒在趙樽那里支到銀子,可夏初七也不覺氣餒。

    自古錢權不分家,他能配合她的“扑爛”,不比什麼都值錢?

    次日起了個早儿,她安撫好傻子就按照行動計划的第一步,徑直往那清崗縣衙而去。

    今儿個出門,她是公干。搞了一輛驢車,走在灑掃過的大街上,在人群行的注目禮中,她覺著頗有几分“衣錦還鄉”的意思。

    沒有污染過的天空,可真是高遠啊。

    門房遞帖子進去的時候,范從良正聽著五姨娘的哭哭啼啼,背著手踱著方步搖晃著一頂雙翅的烏紗吏帽在縣廨里走來走去。

    “嗚,老爺,再為女儿想想法子吧。”

    這哭天抹淚的五姨娘不是別人,正是那范氏之母,親生女儿在驛道上被晉王殿下掌了嘴,還施了杖刑,肚子里頭的孩儿雖產了出來,那范氏也去了半條命,尋了不少良醫好藥,卻因身子虧損得重了,仍是惡露不止,昨儿錦城府請來的大夫說,恐是活不過几日了。

    “老爺——!”皂隸匆匆趕來,不待恭聲問安,先抖抖索索的呈上一封手書,“晉王殿下差了太醫院的醫官來為三小姐瞧病……”

    “啊?”

    范從良不太敢相信,可那手書上晉王殿下的龜紐金寶卻是真真儿的,嚇了他一手的哆嗦。

    “快!快為老爺我更衣。”

    雖說太醫品級不如他高,可人家沾上了“皇”字,是能在宮里行走的人,是晉王殿下身邊儿的人,又哪是他一個小小縣令敢失了禮數的?

    更何況,殿下特地遣了來為他女儿治病,如此榮寵,當真是祖上蔭庇了。

    一行几個出了三堂,直奔正門,未及看清來人,范從良便扛手彎腰施了大禮。

    “楚太醫駕到,下官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范大人有禮了。”

    身著男裝的夏初七,笑嘻嘻學著他的樣子也施了個揖禮。

    “楚太醫,里面請——”擠出個討好的笑容,范從良剛一抬頭,便對上了夏初七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活生生嚇得面頰一抽,“你,你是,是……”

    “我?我是誰?范大人,為何吞吞吐吐?”

    看著夏初七身上的青衣常服,范從良想不明白為何晉王殿下拒了他送過去的十余位美人儿,卻把這貌不出眾的夏草給弄在了身邊儿。

    是他好這口味儿,還是她果真是御醫?

    心里存了疑慮,可不管她是誰,不管她今儿來的目的如何,既然她執了晉王殿下的手書,也就由不得他一個縣令來置喙了。

    夏初七入得那扇朱漆大門,在范從良的帶領下,觀賞著古代縣府衙門的格局,很快就繞過了大堂屏風,到了后頭的宅院居所,見到了躺在榻上面色蒼白的范氏。

    這娘們儿是她在這個世界,睜眼看見的第一個人。

    瞧著她皮包骨頭的樣子,她那心情還真是形容不出來。拿捏著太醫的氣勢,她把了脈,又稍稍問了下病情,便探手按壓在了范氏的小腹。

    “痛不痛?”

    “痛,痛,痛……”范氏呻吟起來。

    痛就對了,不痛才奇怪呢。

    夏初七又摁另一個地方,“這儿呢?”

    “痛,很痛。嗷嗚,痛死我了……”

    “到底是這儿更痛,還是那儿更痛?”

    “嗚,都痛……救……救救我……”范氏痛得濕了鬢發,身子蝦一般曲了起來,面青唇紫的樣子看上去好不可憐。

    “楚太醫,小女可還有治?”范從良不太相信初七,見狀嘴唇直抽搐,言行卻頗為妥當。

    夏初七故弄玄虛地捋了下袖子,淡淡說,“有楚某在,自然能治。”

    一聽得這話,那五姨娘呼啦一下,便給她跪下了,淚儿串串。

    “御醫大人,快救救小女吧,我就這麼一個女儿啊。”

    扶了她起身,夏初七自覺高大上的笑了兩聲儿,扭頭對范從良搓了搓手指頭,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等行醫之人,自當以救治天下蒼生為己任,只……”

    她奸醫一般輕咳了下,范從良立即會意。

    “煩請楚太醫放心醫治,酬金方面……下官自當……盡力。”

    呵呵的牽了下唇,夏初七頓時神清目明。心里話儿:貪官的銀子不拿白不拿,更何況那趙賤人讓她“自行解決”,不是和“便宜行事”一個道理麼?一舉兩得的事儿,她為什麼不做?

    腹誹半天,她拿喬夠了,才長嘆,“治惡疾,得對症才能下藥。你家小娘薄白苔,脈細數,本是急產時損傷軟產道所致經脈破損,下血不止,應為失血傷陰之症。當益氣養血,生肌固經為上,卻被施以血瘀之症來治,如何能愈?”

    “這這這……哎呀!”范從良心里頭似信非信,卻不得不裝模作樣一個窩心腳踹在身邊儿仆役的身上,“豎子可恨,叫你請的好郎中,誤了我女儿。”

    “范大人,毋須動怒——”

    夏初七心知但憑這几句話便要取得他的信任,自是不可能,好歹也得露上兩手才行。

    要換到現代,范氏這樣儿的情況,當務之急便是先輸血止血。可如今,哪有這條件?

    慢吞吞從醫箱里取出一套銀針來,她凝神片刻,抬起范氏足踝,扎向她足上的大敦穴。

    在此穴位上施灸,是止住女人子宮出血的最好辦法,效果也是立竿見影。不過片刻,那范氏的臉色便有了明顯好轉。

    “血,好像,止,止住了。”

    又裝腔作勢的在她身上蹂躪了一番,夏初七扎得盡興,范氏也越發興奮起來,“爹,娘……女儿,女儿覺著,好受了許多……”

    “神醫,神醫啊——!”哭著喊著,屋子里嘩啦啦便跪了一地。

    “晉王殿下千歲,叩謝殿下千歲!”范從良也不知是真心感謝趙樽,還是故意在她面前作秀,朝著驛站的方向跪拜著“咚咚”便是几個響頭,那聲儿大得,估計比磕他親娘還要利落。

    夏初七心底冷笑,臉上卻笑眯了眼儿。

    因嫌棄自家的字儿太丑,又懶得動筆,便讓范從良坐在案前,輕松地隨口一念,“炙黃芪八錢,烏賊骨四錢,生熟地各三錢二分,炒黃岑三錢,三七末一錢三分,草河車八錢……服三劑后,我再來為娘子調補。”

    “多謝楚太醫賜藥。”

    在范氏一家子的千恩万謝中,夏初七退出了宅院。剛過儀門左側,便遇上了匆匆趕來的蘭秀才。

    “你是……”

    蘭秀才瞧見是她,也是大吃一驚。范從良搶了話頭就打斷他,“子安,還不快謝過楚太醫?”

    從岳父嘴里聽了情況,心中雖奇怪,蘭秀才也沒失了禮數。

    “楚太醫今日大恩,蘭某來日定當厚報。”

    原本沒有安好心的夏初七,受不住這些人的感激涕零,客套地虛禮了一番,等他轉身離開,突然壓著嗓子望向了范從良,“范大人,有句話,楚某不知當講不當講。”

    范從良又是扛手又是作揖,“楚太醫但說無防。”

    邪歪歪牽唇一樂,夏初七衝著蘭秀才的背影擠眉弄眼了一下,“楚某前些日子不巧聽了一個趣事儿,范大人你衙門里的馬捕快之妻劉氏,好像與你家三女婿……呵呵……”

    范從良呀了一聲,“有這事儿?”

    輕咳了一下,夏初七頗為無奈的摸了摸鼻子,“劉氏與你家女儿交好,在楚某家鄉,這種關系稱為‘閨蜜’,所謂‘閨蜜閨蜜,搶夫利器’!呵呵呵……范大人,楚某告辭,你只當我多了一句嘴。”

    話遞過去便行了,說多了沒有意義。那劉氏猥褻了她家傻子,她回了這麼一記拳足夠了。不管范從良心里信還是不信,總得賣她几份薄面儿。因為她的薄面儿,便是趙樽的金面儿。說白了,她今儿在這縣衙里,一面賣的是醫术,另一面便是“狐假虎威”了。

    不過,她心知,“扑爛”的第一步“請君入甕”也達到了預期目的。

    但藥不能一次性下得太猛,接下來的事,得過兩日等范氏的病情有了好轉,再續不遲。

    拿著從范從良那里刮來的一百兩酬金,坐著小驢車,她舒舒服服地哼著小曲儿返回驛站。在很朴實的為自己貼上了N……個牛逼的標簽后,只覺微風習習,通体爽利。可小驢車還未到驛站,遠遠地,只見城門口一輛造型別致的馬車正往里駛入,瞧著那飄飄黑旗上的字儿,她心里驟然一驚。

    “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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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1 23:01:30 |只看該作者
第0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

    錦衣衛這個概念,夏初七從梅子嘴里知道了不少。總結出來也無非就几個詞儿:牛逼,變態。特牛逼,特變態。

    但那又如何?

    那日在小樹林里,雖說她是倉惶逃命,可她向來“腰上纏一只死老鼠,就敢冒衝打獵的人”。更何況在驛站里,她上頭還有高個儿的趙樽頂著,天儿塌不下來。

    入得驛站,里頭人聲鼎沸。

    一輛輛馬車隨后又駛了進來。

    看情形,不止東方青玄一個人來了。

    不過,她是仆役,沒人差使,也見不著那些人。

    等她被喚去伺候的時候,已是申時的晚宴了。

    她僵硬著身子,隨了一眾仆役端了廚房精心烹飪的各類珍饈,魚貫地步入設宴的食香軒。

    軒內美酒佳肴,熱氣氤氳間,哪里還有半分寒冬腊月的涼氣儿?

    東方青玄依舊一襲紅衣傾天下。華貴、明媚、花明月黯籠輕霧一般的妖美神韻,出色的把他邊儿上陪坐的几名官吏比得丑不堪言。

    然而。

    在如此美艷高華的東方大妖孽面前,坐在東向尊位的趙樽,漫不經心的孤冷貴氣之態,嚴肅刻板的岑寂酷烈之姿,如鷹之利,如狼之狠,如虎之威,那帝王之氣宛若天生,其勢更為逼人。

    “小奴儿。”

    夏初七捧了托盤正待退下,突聽趙樽一聲輕喚。

    她狐疑一望,對上了他沒有情緒的眼。

    “過來,替爺斟酒。”

    “是。”

    學著那些個還不太習慣的禮儀,她緩緩往趙樽身側走去,沒有看向任何人,卻覺得有無數道目光朝她掃了過來。而其中最為刺眼的,便是那一束盈盈如秋水的波光,來自于東方青玄那個大妖孽。

    她站定,一眯眼,反掃了他一眼。

    東方青玄笑著收回視線,慢悠悠的開口,“青玄本不想來清崗討擾殿下休養的,可先頭卻接到皇長孫從京師傳來的信函,托我在沿途替他找尋前任妻室,于是,便四處轉轉。”

    夏初七微垂著頭。

    很詭異的,聽到這句話,她突然覺著心髒的某處,被蜇了一下。

    不像來自她的感受,而像是這身子自有的痛覺,蜇得她呼吸一緊,不由得捂了下胸口。可待她仔細去辨別時,那痛處卻又沒了,一點儿痕跡都無。

    難道經常挨餓?胃不舒服了?

    她這頭想不明白,那頭兩個美男卻已經換了別的話題,客套又虛偽地打起了官腔,聽得她有些想發笑。換了個天空,換了個場景,可這官腔文化還真是千百年不變。

    有酒的地方,就會有菜。

    有男人的地方,就會有女人。

    大概為了以示宴請東方大都督的友好,趙樽難得的差了歌伎過來助興。隨著一眾盛妝美人儿進入食色軒,那盛世繁華下的紛香靡麗,便進入了視野。姑娘都是精挑細選調教出來的,姿容靚麗自是不必多說,吹拉彈唱也是無一不精,一時間,舞袖翻飛、清音嘹亮、艷美嬌媚,好一副奪男儿精血的美人儿畫面。

    陪坐的官吏品級都不低,算是川陝的一方大員了,可席間卻沒人說那官場之事,吃著酒,敘著事儿,氣氛也算活絡。

    不知不覺,酒過三巡。

    東方青玄鳳眼輕彎一下,突然紅袍微拂,起身向趙樽敬酒。

    “殿下,青玄此行來得匆忙,沒有備禮,如今卻擾得殿下拖著病体盛情款待,實在過意不去。我想把離京前太子妃贈予的一副繡圖轉贈給殿下,還望殿下不要嫌棄才是。”

    太子妃?不就是他的親妹妹?那個傳說中本該指給趙樽做王妃的女人?

    夏初七下意識瞄過去。

    那妖孽一雙鳳眸如同含了春水儿似的瀲灩多姿,望向趙樽那一眼,說不出來的妖氣,瞧得她心里麻酥一下。據說東方兩兄妹長得極為相似,若他家那妹子在此處,不得把趙樽的魂儿給勾走?

    怦怦……

    她的心在跳,不由得替那趙賤人尷尬起來。

    可他万年不化的冰川俊臉上,卻沒有半點儿異樣。

    “東方大人說笑了,既是太子妃贈予你的,本王又如何能奪人所愛?”

    東方青玄緩緩一勾唇,大紅蟒衣的寬袖如紅云一般划過,一掩袖,杯中酒已一飲而盡。

    “贈與我了,便由我來處置。來人,為殿下獻禮。”

    兩個人一說一答,場面上風平浪靜,可有心的官吏和隨從聽在耳朵里,都心知肚明,只覺一陣尷尬,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掩飾著,假裝什麼都不知情。

    很快,兩名錦衣衛捧了一個桃木精雕的剔彩長盒上來。

    盒蓋剛一打開,便生出一層幽幽的芝蘭香味儿來。

    “嘩啦”一聲,一副長約一丈寬約五尺的大繡圖,就在眾人面前展了開來。

    繡圖以素色蜀錦為底料,線條、色彩、神韻均不同于一般的繡品,筆法偏向墨韻,花飾栩栩如生,繡圖之上山川河流,春花秋月,人物景致,無一處不生動。或耕田,或織布,或蹴鞠,或讀書,或浣衣,有飛鳥,有走獸,有魚蝦,有花草,一副副小圖分布于大繡圖之上,又總体構成了一副大圖。在圖的頂端正中,用絹秀的字体繡著八個大字。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宴席之上,一干人等呆愣了許久。

    好一會儿,才喘出氣來,嘖嘖稱奇和贊不絕口。

    “太子妃好繡功!”

    “如此大的繡圖,需花費好長時日吧?”

    “哎,黃大人,您沒瞧明白啊?繡圖雖美,卻不及喻意之万一。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代表什麼?不就代表了我大晏江山永固,百姓安居樂業,万民永享太平嗎?太子妃不僅繡功了得,還有心懷天下的仁厚心腸啊。”

    實說,夏初七也嘆為觀止。

    看來這個東方妹妹,確實是才情心思都細密如發的女人。

    只可惜,這麼一個美人儿,卻配給了年過四十的太子趙柘,真是暴殄天物。

    不過,就她所知,如今朝堂上派系雖多,可一旦太子故去,最有可能得儲位的人無非三個。

    一為皇長孫趙綿澤;

    二是那三殿下寧王趙析;

    再一個,自然是手握重兵的晉王趙樽。

    大晏局勢風起云涌,趙綿澤的太子黨與趙析一黨正斗得你死我活,只有趙樽始終不動聲色。

    那麼,屬于趙綿澤一黨的東方兩兄妹,在這敏感時期把繡圖贈予了趙樽,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贊聲不絕,滿屋只有趙樽一個人面不改色,若無其事的將視線從繡圖上移開,冷眸依舊平淡無波,只隨意喚了一聲儿情緒不明的鄭二寶。

    “收下吧,多謝東方大人美意。”

    東方青玄滿是笑意的眼睛,分外妖嬈,“來來來,為了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青玄再敬殿下一杯。”

    “下官末位隨一杯!”

    一眾官吏只有迎合。

    夏初七琢磨著東方兩兄妹和那繡圖,偶爾悄悄瞥一眼趙樽。卻見他仍是端坐于主位之上,雖不與人談笑風生,卻也不顯得疏離無禮,似乎那“太子妃和繡圖”的事儿,沒有讓他受到半點儿影響……

    一頓酒宴,吃到酉時方罷。

    “東方大人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乏了。鄭二寶,領大人去好好安置。”

    “是,爺。”

    趙樽發了話,官吏們紛紛起身告辭。

    東方青玄也隨眾而起,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瞄了一眼趙樽后側的夏初七,妖氣十足的臉上忽地綻開一抹輕佻復雜的笑容來。

    “殿下,青玄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東方大人請說。”趙樽聲音微冷。

    東方青玄目光一閃,嘴角噙了一抹妖艷到極點的笑意。

    “那日在城中巧遇你府上一位小廝,人長得雖不算絕色,卻甚對青玄的口味。我想向殿下討了過來,以解長夜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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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一山壓一山,一山扑一山。

    “哦?”趙樽極冷的,問得很慢,“哪一個?”

    夏初七心尖一抖,隱隱覺得不太好。

    果然,東方青玄的笑眸望向了她,“便是替你斟酒這個。想來殿下不會……舍不得吧?”

    盯了夏初七一眼,趙樽沒有表情,“東方太人既然開了口,本王有豈有不舍之理?只本王這小奴儿向來不知死活,不服管教,只怕會衝撞了大人。”

    這話損得夏初七又是惱,又是得忍,小臉憋得不行。

    可不管咋說,總比把她送給這個半人半妖的“東方不敗”蹂躪强。

    不料她面色剛一緩,趙樽就接著說,“不如東方大人先去歇著,本王將她馴好了,梳洗齊整了,再送到你房里來伺候。”

    什麼?

    夏初七像被雷劈了,郁懣之氣“嗖嗖”往上飆升。

    她心知在封建時代,奴婢沒有社會地位,隨時隨地都可能被主人當成玩物送出去,卻不想這趙賤人也干得出來?

    “如此,甚好。”

    東方青玄莞爾一笑,狹長的鳳眸淺淺一彎,几不可察地瞄了下夏初七氣極的小臉,一頭潑墨般的長發在他恣意的轉身里,一飄一蕩,用一種引人遐想的風流姿態離去了。

    “月毓,帶楚七下去准備。”

    趙樽聲線儿淡淡,打破了她的幻想,“你丫玩真的?”

    “你不樂意?”

    鬼才會樂意落到東方青玄那個變態手里。

    要知道,那天在小樹林里,她給他撒的藥粉里,也有用在元小公爺身上的蕁麻葉癢粉,東方大妖孽這會儿肯定恨不得把她撒碎成渣渣。落到他的手中,能有好下場嗎?

    想到東方青玄生割人頭的妖艷樣子,她一把拉住趙樽的衣袖。

    “爺……”

    他低頭,看了下她的手,“有事?”

    吞了一口唾沫,夏初七把差點儿脫口而出的“不要”咽了回去。

    不對。他倆還有一個“扑爛”,他留著她還有用,又怎會真的把她送出去?

    放開手,她邪邪一笑,“沒事儿,我就是想到東方大美男對我一見鐘情,神魂顛倒,一激動手就抽筋了。”

    深深看她一眼,趙樽不再搭言,面無表情的大步離去。

    西配房里,夏初七由著月毓和梅子替她梳洗打扮。

    還是一身儿小廝的著裝,可敷臉描眉還擦粉,搞得還真像一個供男人玩耍的小孌童。

    她勾著三分笑意,無視她倆的勸誡安慰,一直在哼小曲儿。

    她想知道,趙樽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

    打扮好,月毓松了一口氣,向門外等待的鄭二寶點了下頭。

    “二寶公公,好了。”

    鄭二寶尖著嗓子,“來人啊,把楚七給我捆上,送到東院大都督房里。”

    “是!”

    看到兩個按了黑鞘腰刀虎虎生威進來的侍衛,夏初七哼的小曲儿停了,小臉一下就黑了。難道趙樽不是為了給她一個下馬威?而是真的壓根儿就不在乎一個姑娘家的清白,或生死?

    人渣!賤人!

    不!人渣與賤人的綜合体。

    在被人押往東院時,她一張打扮得過分花哨的臉終于龜裂了。

    “我要見爺。”

    微垂著頭,鄭二寶很誠實,“爺說乏了,今儿晚上誰也不見。”

    夏初七心下恨極了,可有求于人,還是湊近鄭二寶,放低了聲儿,“二寶公公,您替我想個法子,我定會好好酬謝于你。”

    她相信銀子是最好使的東西。

    她也相信鄭二寶肯定能有辦法讓他見到趙樽。

    果然,天下就沒有不愛錢的太監,那鄭二寶只稍稍考慮了一下,就很沒有節操的同意了,比划了五個指頭。

    “五兩?”初七微抿唇,“行。”

    鄭二寶搖頭,“不,五十兩。”

    靠,她統共才一百兩,要不要刮得這麼狠?

    死太監!她咬牙,“成交。”

    鄭二寶確實是個有法子的人,也不知他給兩個侍衛說了什麼,那兩個怪怪地瞅她一眼,便松了綁放開了她。鄭二寶帶她偷偷潛入了玉皇閣的后院。一鑽進去,果然見到趙樽獨自一人在寒風中舞劍,衣袂飄飄,舞得那叫一個飛沙走石,樹葉紛亂,人鳥驚飛。

    “楚七,下頭的事儿,咱家可就幫不上了。”鄭二寶說著,又悄悄退下了。

    夏初七輕咳下,扒開樹葉慢慢朝趙樽挪了過去,雙手垂著,腦袋低著,加上她本來就小小的個子,越發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儿,乖順得不行。

    “那個……爺……”

    趙樽像是沒有看見她,繼續舞劍。

    初七余光偷瞄了他几次,才歪了歪嘴角,輕哼一聲。

    “我會做18種獨門高效的房中秘藥,32種你沒有見過的稀罕武器,64種拯救垂死之人的辦法,128種你沒見過沒吃過的營養美食。最最主要的是,我有365種可以讓你承包天下魚塘的好辦法……”

    “所以呢?”

    靠?聽不出來?

    喉嚨口都快殺出刀光來了,可她還得擺著笑臉。

    “我這樣有利用價值的人,你上哪儿找去?你舍得麼?”

    “唔。”

    “唔什麼?”夏初七火氣快要壓不住了。心里話儿,他要不答應,她就索性弄死他,大不了兩個人同歸于盡,大傻子就讓他吃自己去吧。

    “不是喜歡他生得美?”他瞄過來,一雙黑眸深不見底。

    “啥啊?他哪有爺您生得好看?呵呵呵,我那玩笑話,你甭往心里去。”

    趙樽一個“回刺”,劍尖直指向她,身姿凌凜如與劍合一。

    “聽說你賺了范從良一百兩?”

    “……只剩五十兩了。”

    “那就五十兩。”

    狠狠瞥他,她怒視,“什麼意思?”

    “五十兩,本王便替你拒了東方青玄。”

    夏初七完全被他的話給嚇到了。

    “喂,你沒發燒吧?你可是一個王爺哎,我說你到底是缺錢呢還是缺德?你就見不得窮人喝口稀飯,見不得窮癌得到治療是吧?”

    “出息!”趙樽不冷不熱的收劍入鞘,居高臨下的冷視著她,如同在看一頭落入陷阱里的可憐小獸儿,“去,把臉洗了,換張哭臉。”

    “啥意思?”

    “你不哭哭啼啼,不情不願,本王又如何向東方青玄交代?你該知道,錦衣衛……不好惹。”他說得淡淡的,冷冷的,情緒泛著涼,好像還真的為了她犧牲蠻大的樣子。

    一刻鐘后——

    夏初七跟在趙樽后頭,一路抽抽嗒嗒的往東院而去,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倌儿,心里想著自個儿不翼而飛的一百兩銀子,又是心酸又是氣苦。

    “殿下竟親自把人送來了,這可怎麼使得?”

    東方青玄迎出來的第一句話,便是妖意盈盈的惡意。

    一彎胳膊勾過躲在身后的夏初七,趙樽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意,低頭瞅她一眼,一席話說得意味深長。

    “東方大人有所不知,本王的小奴儿素來有點小性子,實在被寵壞了。尤其這房帷之事,說是離不得我了,鬧得要死要活,你看本王也不好太過薄幸。好歹是我的人了,不能强求他順了你。”

    什麼叫為了他要死要活?

    什麼叫房帷之事上,已經離不得他了?

    這王八蛋得了便宜還賣乖,順便在東方妖孽面前誇耀自家的性能力?

    一肚子怒火積在心窩子,夏初七是騎虎難下了,那抹了生姜的眼睛,不受控制的一直往外掉眼淚,在這樣的天色之下,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是有“多麼的舍不得晉王殿下,尤其是那房帷之事”。

    趙樽簡直就是一個變態。

    她哀怨地縮在他的臂彎里,耷拉著腦袋,打掉了牙齒和血吞,做出一副小媳婦儿的樣子,而且還是一個男裝的小媳婦儿,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可再憋屈,仇也得改日再報,先得順著他。

    “東方大人!”

    趙樽狀若溫柔的撫了撫她的頭,冷冷瞄向神色怪異的東方青玄,“長夜寂寞的滋味,也實在難熬。本王另為你備了一份厚禮,想必你會喜歡。”

    說罷他一個轉身,冷聲沉喝。

    “把人帶上來。”

    很快,兩個戎裝配刀的金衛軍便抬了一個人上來。

    對,是抬上來的。

    因為那個人一只腿已經沒了,另一只腿還包扎著厚厚的白布。更可笑的是他臉上也像之前的夏初七那般,擦了脂,抹了粉,搞得像一個唱大戲的。

    夏初七仔細一瞅。

    喔唷,這不是被她的“粑粑雷”給炸斷了腿的吳參將嗎?

    几乎下意識的,她腦洞大開,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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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

    几乎下意識的,她腦洞大開,恍然大悟——

    先人板板的,又被趙賤人給坑了。

    這廝果然早就知道吳參將背叛了他,而且還知道他是錦衣衛派到金衛軍里的人,“粑粑雷”炸斷姓吳的腿不會是意外,他本來就准備把姓吳的抬出來給東方青玄一個馬下威,卻還偏偏借機坑掉了她的一百兩銀子,好個一箭雙雕之計!

    太惡趣味儿了。

    “殿下有心了。”

    妖目一眯,東方青玄像是沒所謂,一雙妖異的眼睛燦若星辰,整齊長翹的睫毛眨了一下,眨得人心頭一跳,才風騷的擺一下袖,徐徐道:“青玄離京前,聖上曾召見我,說,大晏的將領,要論用兵之詭道,當數晉王殿下您了。這個世上,少有人能匹敵。”

    趙樽挑眉,目光一掠。

    東方青玄一雙美目,顧盼生輝,“天下人都說我錦衣衛殺人如麻,草菅人命,可比起殿下您來,我這殺星的黑鍋,背得可真是冤枉。抗虜驅蠻,論軍心,論人望,論計謀,呵,今儿青玄算是見識了。”

    “小玩鬧罷了。”趙樽語氣淡漠,說罷從懷中抽出一本書來,遞與夏初七,聲音平淡得似乎沒有半點儿危險,卻意味深長。

    “小奴儿,把這個給東方大人。”

    “哦。”

    夏初七擦了下鼻泣,接過書來,偷眼一瞄。

    嗤!這不是趙賤人那日看的“小黃本”麼?還轉贈給東方大妖孽?這男人咋想的?

    她心下好笑,面上不動聲色,垂頭遞了過去,卻聽得趙樽說,“此書甚妙,最適合東方大人仔細參詳。等你嘗得婦人滋味儿,便不會再打小子的主意了,本王也算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東方青玄修長的手指撫了下書頁,隨手翻開,突然綻放開一個媚極美極艷極的笑容來,猶如那三月的春花亂了枝頭,“既如此,那青玄就卻之不恭,收下便是。不過,青玄以為,此等妙物,與殿下一起研習,最是合適,殿下說對麼,嗯?”

    那一聲儿嗯,妖氣入骨。

    趙樽冷峻的嘴角難得扯出一個柔和的弧度來,上前一步,似笑,卻沒笑。

    “也可,本王向來不虧了身下之人。”

    東方青玄妖嬈的臉,一僵,隨即干笑,“哈哈!殿下好生風趣。”

    斗斗斗,誰說只有女人好斗,這男人不也一樣好斗麼?

    見兩個男人用極內涵的段子,磨著賤賤的嘴皮子,夏初七杵在邊儿上,覺得這簡直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讓她能近距離的用目光褻瀆兩個人間極品美男。嘖嘖,從她這個方向瞧過去,一個紅衣邪氣美艷,舉止誘人妖冶。一個黑衣高冷尊華,姿態蠱惑勾魂,讓她這個良家小女子真的很想大吼一聲。

    “你倆真般配——不如在一起吧?”

    “走了。”

    她腦補臆淫還沒有結束,趙樽已經揚長而去,她只得巴巴儿的跟上。東院的前檐下,東方青玄看著他倆的背影,嘴角淺淺揚起,一雙鳳眸里的笑意更加濃郁了几分。

    “這出戲更好看了。”

    一轉頭,他變了臉,“如風。”

    “屬下在。”一個錦衣衛青綠便服的年輕人走了出來。

    捂書在鼻,東方青玄深深一吸,微眯著眼,“筆墨伺候。”

    東院書房里,他在第一張紙箋上寫。

    “晉王有反意,前魏國公夏廷贛嫡女夏氏……”

    寫到此處,他略略一頓,牽了下唇角,又焚了紙箋,改寫了另一張。

    “晉王有反意,清崗乃兵家要塞。進可攻、退可守,大患。”

    ……

    ……

    薄暮冥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人影儿從東院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矮個子的小廝還不及高個子王爺的肩膀,一直白著一張臉,揉著醺了生姜難受得緊的眼睛。

    半晌儿,聽得趙樽淡淡說,“錢財乃身外之物。”

    她翻白眼儿,“這樣不好吧?很容易讓人沒有工作積極性的?”

    “那便不要工作了。”

    她無語了。

    雖然,他學會了使用“工作”這個人人平等的詞語,暫時性壓下她心里是他“奴才”的身份憋屈。但年薪六兩的日子,她活得起麼?想到這,她再次怒視過去。

    “鄭二寶是你指使的?”

    “嗯。”他回答得很干脆,斜斜睨過來,“想要回銀子?”

    “廢話!”

    “求爺?”

    太賤了!夏初七哼了一聲,“我不要別人廉價的施舍。”

    “哦?”趙樽目光閃了一下。

    “我知道,像我一個小丫頭身上帶著太多的銀子,很容易招來禍事。輕者失身,重者丟命,說來損失了一點儿錢財,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輕唔了一聲,趙樽更不懂了。

    “哎,人活著,一輩子能賺多少銀子?留著命,比留著銀子好。”

    “……!”他目光已有怪異。

    她接著說,“有一個偉人曾經說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賺錢的方法卻是無限的。所以我不需要自怨自艾,應該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賺錢事業中去。”

    趙樽冷抿著唇,瞥向她真誠的小臉儿。

    “總有一天,我要把狼虐成狗,再把狗虐成豬。不,虐成豬頭。讓他跪在我的床頭,替我洗腳、捏腳、捶腿、敲背、搖著尾巴唱征服……想一想,我的心情就很好,很愉快,眼前的事儿就都不是事儿。”

    她邪乎乎的望了過來,一雙眼睛清澈得得如同六七月晴朗的天空,可那火辣辣的視線,卻像有無數的刀片儿在往外飆。

    “爺,你知道女人最厲害的賺錢方式是什麼嗎?”

    趙樽面無表情,一臉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的樣子。

    “就是——”她拖長了聲儿,突然一把抱緊他的腰,利用自己這只有十五歲的幼小身子,說服了一個成熟女人的靈魂,開始打滾撒賴,“就是不要臉。今儿我還就告訴你,你如果不還我銀子,我便纏著你,纏死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趙樽扯開她干瘦的爪子,一副尊貴高冷的姿態。

    “爺出恭你也跟著?”

    “跟著!”誰不大小便,有啥稀罕?

    他神色淡淡看來,一副隨你高興的樣子,調頭就走。

    這樣挑戰夏初七底線和節操的行為……哪里能難得到她?

    一張臉上還掛著生姜催出來的淚儿,她邪惡的眼神儿一眯。

    “站住!”

    他大步往前,絲毫不予理會,她亦步亦隨,壓低了嗓子,“最后問你一次,還是不還?”

    他不答。

    不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好呀!非得逼她出絕招儿。

    此時兩人剛走到馬號附近,她眼見四下無人,一把扯住他的袖子,笑嘻嘻的耍賤,“你若不還我銀子,我便大聲嚷嚷,說你紅褲衩白屁股,騙財騙色……要了我的人,拐了我的錢,還耍不要臉。”

    一句出口,趙樽臉色微變,冷颼颼的眼望了下天。

    緊緊拽了他的胳膊,她繼續耍嘴溜,“怎樣,曉得怕了吧?”

    趙樽冷冷的唇,越抿越緊。

    咯的一笑,她彎了眼儿,“不過爺您且放心,只要您把銀子還我了,這什麼紅褲衩子白屁股的事儿,我都不會告訴別人的……”

    吱——

    這時,馬號后頭突然傳來細微的一聲。

    趙樽低喝,“誰?出來!”

    嗖啦一聲儿,從不遠處的草垛子后頭慢吞吞走出來英俊瀟灑的元祐小公爺,他嘻嘻發笑著,高舉雙手,衝他擠了擠眼睛。

    “十九叔,紅褲衩子白屁股,我可沒聽見。”

    趙樽維持許久的高冷面色,刷的黑了,眼神儿冷箭一般剜了過去,卻見元祐往后大吼一聲“陳大牛”,自個儿趁機呼啦一下便跑得沒了人影儿。

    “俺,俺……”陳大牛雙手蒙著眼睛,也從草垛子后頭慢慢走了出來,“俺耳朵不好使,啥也沒聽見。”

    “你他娘的耳朵不好使,蒙眼睛做什麼?”

    一道冷斥聲儿傳入了夏初七的耳朵,聽得他又爆了粗,她便曉得這一回趙閻王是真心怒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一轉身,她正准備悄悄離開,后領子就被人給捉住了。

    “你這舌頭,實在太長。”

    接著,像一只小雞仔儿似的,她被他拎了起來,雙手雙腿在空中亂舞著,一把甩在了馬號里那匹據說“會吃人舌頭的大黑馬”上,而趙樽也緊隨著坐在了他后頭,雙臂往她小腰儿一勒。

    “駕——”

    馬鞭一揚,毛色光亮的黑駿馬風一般衝向了西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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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5章 抱緊!

    大黑馬一陣疾馳,眼前的景物風一般掠過,勒在腰上的大手越來越緊,怪異的觸感,讓夏初七身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層層細密的疙瘩來。

    “喂,你到底要做什麼?”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沒有人回答。

    看得出來趙樽馬术十分了得,大黑馬也是一匹千里良駒,駝了兩個人還靈活矯健,絲毫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可,雖說后背貼著美男寬敞醉人的懷抱,可騎馬真不如坐車舒坦,那顛簸起來的滋味儿,真真儿快把她的五髒六腑給翻個儿了。

    “慢點!慢點!喂,趕著去投胎呀,我要吐了。”

    他冷喝一聲“駕”,大黑馬撒開蹄子,如同離弦之箭,在長嘶聲里掠影浮光,過了青崗縣城,道儿越走越黑。

    不曉得目標,不曉得目的,夏初七胃里翻滾著實受不住,在馬上使勁儿折騰起來。

    “趙賤人,老子……老子服了你,快,再不放開我,我真吐了。”

    “別動!”

    一股子大力裹住她的腰身,他沒有放慢速度,雙腿使勁在馬肚子上一夾,同時一把拎起她的身子,就把她從跨坐改為了側坐,整個人窩入他的懷里,身子貼在他胸膛之上,一張臉被呼呼吹過的衣袍刮得生疼。

    “呼……”

    這樣子確實好受了不少,她深吸了一口氣,安靜了下來,一雙手死死揪住他的前襟,眼睛盯住他冷峻的下巴和硬倔倔的面色,氣恨不已。

    “你究竟在發什麼瘋?”

    依舊沒有人告訴她。

    風聲,馬嘶聲,還有夜鴉掠過樹林的凄厲聲,讓她的心髒無端一揪,人跟著緊張了起來,覺得這事特別不同尋常。夜風呼嘯,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黑馬從一座山躥入了另一座山,一段路又掠過了另一段路,馬步終于稍緩了一點。

    她剛准備松開手,卻聽趙樽低喝一聲,“抱緊。”

    額?

    奇怪的命令來得突然,可夏初七只稍微一停頓,便下意識地抱緊了他的腰身,而他此時已經放開了她的身子,在馬步再次加快時,俯身探向馬鞍上系著的箭袋和長弓,搭箭上弦,朝著黑壓壓的天空“嗖”的射出一箭。

    “咕——”

    天空傳來一道鳥類悠長的悲鳴,接著遠處便有一團小黑影掠過一道弧線,落在前方不遠處的草地上。

    目前為止,夏初七還一頭霧水。

    “馭——”

    趙樽手臂繞過她細得麻稈似的腰身,勒緊馬韁繩,待大黑馬一停便跳將下地,也不說抱她下馬,急快地朝那一團小黑影走去,而身下的大黑馬也不客氣的“嘶”一聲高高躍起。

    “先人板板的,人渣,馬也渣!”

    夏初七脊背僵硬著,緊緊揪住馬鬃,小臉一陣抽搐。

    “畜生!你敢摔,老子就把你的毛一根根拔光。”

    那匹大黑馬竟是十分通人性的,被她這麼一罵,竟出奇的乖順了下來。夏初七松了一口氣儿,踩住馬蹬,這才小心翼翼的跳了下去。

    “真沒紳士風度。”

    罵咧著,她走近了趙樽。

    只見一只鴿子被他的箭矢射在草地上,翅膀受了傷卻還沒有死,小小的身子在帶著潮濕夜露的草地里扑騰著,想要站起來,卻又只能一次次扑倒在草叢里,羽毛被溢出的鮮血染成了一團黑紅。

    “晉王殿下,您可千万不要告訴我,大老遠的跑過來,就是為了射一只鴿子?”

    趙樽緊繃著臉沒有吭聲儿,只漫不經心的取下鴿子腿上綁著那個裹了油紙,上了火漆的東西,一點點展了開來。

    “吖——”

    夏初七剛瞄了一眼火漆口,便吃了一驚。

    上頭的印記她認得,正是錦衣衛的標記。

    “早說嘛,嚇死我了。”

    拍著胸口,她瞄一眼趙樽面無表情的高冷欠揍臉,再看看地上受了傷可憐巴巴的信鴿,原本准備要叉著腰對他潑婦罵街的想法便又沒了。

    雖她知道,自己又被這賤人利用了一回。

    他用她來麻痹東方青玄,結果卻射了人家的信鴿。

    可不得不說,她是佩服趙樽的。這人的心思之縝密,她活了兩世見到的人中,算是頭一份儿。

    合上紙,趙樽蹲身擺弄著信鴿,全然不提那“信函”之事,只淡淡問她,“騎馬感受如何?”

    揉著受損不淺的胃,夏初七咧嘴,“一個字:爽。你那馬,叫啥名儿?跑得可真快。”

    “大鳥。”

    “鳥?”翻了個大白眼儿,不待她為真正的鳥類提出抗議,趙樽就將那只瞪著一雙溜圓眼睛,似乎帶著哀求眼色的信鴿給拎了起來,遞在她面前。

    “干嘛?”她抱著雙臂,歪著頭,“烤鴿子,還是鴿子湯?”

    趙樽一眯眼,“治好它。”

    輕“吡”一聲儿,她撇嘴,“爺,我可又不是獸醫。”

    “五十兩。”他說。

    “少了點吧?”她勾著唇講價。

    “四十。”他聲音更冷。

    “喂,要不要這麼過分?”她心有點儿揪揪。

    “再多一個字……”他拖慢了聲音,夏初七一下便慌了神儿,猛地接過他手里血淋淋的鴿子,就在他以為她要同意的時候,她卻突然說,“我不要錢。”

    “嗯?”

    “哼!”夏初七笑得陰陰的,“姑娘我想明白了,身上有錢也不安全,總有小賊惦記上。人活著還是有知識比較重要,知識才是無價之寶對不對?我的要求就一個——替我譯注那本《青囊書》。”

    見趙樽面色一緩,她便知道自個儿壓對寶了。

    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狐狸是沒有辦法與一只奸險狡猾的大野狼對抗的。但作為一只羽翼未豐的小狐狸,她必須懂得以退為進,在不觸犯到他的情況下,迂回的得到需要的利益。

    青囊書,那可是八十兩。

    她被他騙走的第一個八十兩。

    果然,趙樽應了,“好。”

    哈哈大笑一聲儿,夏初七“哥倆好”的碰了碰他的胳膊,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儿來,抖落了一些粉末在鴿子受傷的地方,笑嘻嘻的道,“這是三七粉,止血最好使了。沒有云南白藥的配方,可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趙樽看著她邊說邊治療鴿子,卻是不再言語。

    “我說爺,您剛才一拉彎弓射小鴿那招儿太帥了。頓時我就想到了一個傳說。”

    “嗯?”

    “《射雕英雄傳》里的靖哥哥。”收拾好帶血的鴿子,夏初七撫了撫它的小腦袋,起身將它小心翼翼的抱在懷里,給了趙樽一記媚眼儿,也不管他懂還是不懂,繼續補充道,“可是你吧,有靖哥哥的風姿,卻沒靖哥哥那麼憨純,只能做‘賤哥哥’了。”

    趙樽古怪的看她一眼,只關注鴿子。

    “還能飛嗎?”

    夏初七賞他一記白眼,“我說過,我不是獸醫,看它的造化了。哦喲,可憐的小東西,你得看清楚啊,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是死了,記得下輩子投胎做人,再來找他算賬。”

    對于她的嘰嘰歪歪,趙樽自然是不屑一顧的,只蹙眉環顧了一下四周,便抬頭望向越發黑沉的天際,一襲黑袍里的頎長的身影,顯貴風華,沉默時肅殺之氣收斂不少,凌厲的唇緊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說習慣望天的人,總是喜歡思考人生和理想。”

    笑嘻嘻的打趣著,夏初七圍在他身邊儿轉來轉去,眼神溜向他,“我來猜猜啊,爺您在想什麼呢?您一定在想啊,那東方青玄到底是向誰遞這信函呢?我接下來又該怎樣收拾那家伙呢?”

    趙樽突然掀了下唇,“你這些詭滑的小心思,到底誰教的?”

    衝她眨巴下眼睛,夏初七語帶調戲,“對呀,我這麼聰明伶俐,不如你娶了我做王妃,咱倆攜手打江山,如何?”

    一記帶著鄙視的冷眼,趙樽將她從頭打量到腳。

    暗自磨了磨牙,夏初七鼻孔朝天的重重一哼,“不識貨!我可告訴你啊,你今儿不同意,將來可別后悔。曾經有人給我算過命,說‘得此女者,必得天下’,懂?老子可是稀罕貨色。”

    趙樽似乎低笑了聲,心情不錯,“誰算的?”

    夏初七眼睛一彎,“我自己。”

    “……”

    “好吧,我告訴你,我有一個朋友,她算命可厲害了,她還說我是鳳命來著。”

    “鳳命?”趙樽一哼,“我看你是泥鰍命。”

    抱著受傷的小信鴿,夏初七下巴一抬,“怎的?”

    大手抬起,趙樽重重拍在她頭頂,許久才回了一字。

    “滑。”

    “哈哈哈——”

    笑聲儿回蕩在黑沉沉的山間,夏初七此刻就一個想法儿。

    也對。在這陌生的世道,不滑頭點儿,可咋整呢?

    正尋思間,他聲音突然一冷。

    “你不是鎏年村傻子的媳婦儿。楚七,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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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大鳥是馬,小馬是鳥。

    “我是誰?”復問一句,夏初七眼神儿一淡,便想起前世那車水馬龍的現代都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軍綠色的營房和同生共死的戰友,還有剛拿到手不久的《金篆玉函》……恍然間,居然像做夢一般,愣在了那儿。

    “說。”他顯然耐性很好,一個字便拉回了她的神思。

    “那個吧,我……”

    在他目不斜視的審視里,她突然一扯唇角,“怎麼,你喜歡我?”

    趙樽一哼,滿眼冷意。

    夏初七又笑,“那,你想娶我?”

    “……”

    一挑眉,她眼儿彎彎的笑著,用所知不多的封建禮儀,便開始插科打諢,“您既不喜歡,又不想娶我,問我這個做什麼?接下來您是不是還要問我生辰八字什麼的?這些問題都涉及到六禮了,我可懂的。難道爺您會不懂?”

    “少打岔,快說!”他又霸道的將話題引了回來。

    “不是我不想說!”夏初七笑著,“而是我怕說出來,那得嚇死你。”

    見他冷眼掃來,面無表情,她眼珠子骨咕咕轉一下,想想還真就著黑夜的氣氛,鬼氣森森的靠近他,趁他不備,一把狠揪住他的袖口,學著倩女幽魂的經典造型,妖嬈魅惑的軟糯著聲儿,“其實我是借屍還魂的艷鬼,閻王專門派我來勾搭你這樣的男人……”

    趙樽抽回衣袖,“閻王還真瞎了眼。”

    “靠,要不要這麼損?”

    他目光一眯,視線再次落在她臉蛋儿上,“不要動不動就擠一對斗雞眼,很丑。”

    說罷,他寒著臉轉身便去牽吃著青草滋滋味味的大鳥,一個漂亮的翻身便騎跨上去。一回頭,向她伸出手。

    “來!”

    來你個鳥。

    自大!無恥!沒眼力勁儿!不會辨識美女!

    她那個叫斗雞眼嗎?那是媚眼,拋媚眼懂不懂?

    王八蛋,就不是個正常男人。

    在心里罵了他一個狗血淋頭,可夏初七卻慶幸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要不然,她還真不曉得怎麼回答。

    抱著受傷的信鴿,她恨恨走過去,由他拎上了馬,還坐在他前面。這一回,馬速緩了不少,夜風徐徐吹來,隱約還能嗅到男子幽幽的体香和淡淡的男人味儿。老實說,如果沒有他才剛的“嫌棄”,她到是可以心曠神怡的好好享受一下美男的擁抱了。

    可如今——撫了撫小信鴿的頭,她輕哼。

    “老狐狸,連一只信鴿也要利用?”

    他唔了一聲,沒別的話。

    “沒人性!可鴿子是會認主人的吧?”

    “錯,鴿子只認巢。”

    “喔唷,可憐見的。”撇了下唇,夏初七對懷里的鴿子便多出几分同病相憐的感情來,“小東西,看來咱倆都是被無恥之人利用的命啊?這樣,我也給你取個名儿吧。”

    她自說自話,連貶帶損。他拉著韁繩,只當沒聽見。

    “嘶,叫什麼好呢?”她似乎在猶豫,半晌儿才哈哈一笑,“有了,就叫你小馬。”

    趙樽握韁的手明顯一緊,似乎有點儿受不住這個名字。就連正在做負重運動的大黑馬都忍不住肌肉繃緊的晃動下馬腦袋,打了個響鼻,表示了它强烈的不滿。

    “你嘚瑟什麼?”夏初七一巴掌拍在馬身上,帶著對它主人濃濃的惱意,“馬儿能叫大鳥,鳥儿不能叫小馬嗎?嘿嘿,別說,這倆的名儿,還真是絕配。”

    夏初七自得其樂,趙樽卻許久無言,正襟危坐于馬上,因馬速不是太快,他沒像來時一樣抱緊她的腰身,老實得明顯沒有把她當成一塊儿白豆腐。不,一個大姑娘來看待。

    傷自尊!

    說他是一塊儿冰吧,還真是寒磣了冰。

    冰還會化呢,這廝大概不會化吧?

    夏初七撇過頭去瞧他,只見那張冷峻好看的臉龐,此時生硬得完全刻板。很明顯,人家對她這個大姑娘除了利用,還真心沒有半點男人對女人的“興趣”,純粹的禁欲系柳下惠。

    不對勁儿啊……

    這廝身邊總有美人儿環繞,聽梅子說還真不找人侍寢……

    難不成他……

    亂七八糟的想著,她不由得又回憶起了清凌河上替他診治那一回。這注意力一集中到醫療上面,她便忘記了兩個人孤男寡女在一處,不適合談論這樣的話題,衝口便問出來。

    “我說,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呢?”

    “嗯?”趙樽明顯跟不上她的節奏。

    “上回我給你診斷時,的確陽氣有虧,腎陽不足,但那是因你當時肩背上的傷勢過重導致的。現在你傷已恢復,又正當血氣方剛的年紀,按理說,該是龍精虎猛才對……”

    趙樽握韁的手一緊。

    夏初七自以為戳到他的軟肋,笑得好生得意,“沒事儿,你也不必沮喪,有我小神醫在,包你威風八面,獨領風騷,一夜御數女不在話下。只不過嘛,這個價錢得好生談談了……”

    腰身突然一緊,一股子森冷的男性氣息便扑入鼻端,那人的手勁儿大得像是要掐斷她的腰,勒得她呼吸困難,回頭罵了一句娘。

    “凶什麼凶?不行又不丟人?”

    他的眼在黑夜下越發深邃,一字一頓,“給爺閉嘴!”

    “有屁不放,憋壞內髒!說的就是你這號人……”她回敬過去,含含糊糊說了几個似是而非的詞儿,越發覺得呼吸不暢,聲線頓時便軟下不少,試圖以柔克剛。

    “行了行了,就當我說的全是屁話好了……我只希望,等咱倆的戰略計划完成了,你能依約放我離開。我這人沒什麼大追求,就想過點自由自在的日子,不想見天儿看人臉色。”

    “你有賣身契。”他面無表情的放手,一副主人風范。

    “不能贖?”

    “不能。”

    “你上次不說,都准了?”

    “爺說的是……扑爛。”

    他一雙仿佛能洞穿她心思的冷色眸子,瞅得夏初七心里一寒,磨了磨牙齒,只恨當初沒解釋清楚,怒得再次撒氣一般,狠狠一拍大黑馬,惹得它“嘶”了一聲,加快了步伐,才在冷風中怒吼。

    “你大爺的,難不成還想奴役老子一輩子?”

    ……

    ……

    自此,一副絕交的姿態,兩人一路再無言語。

    花了比來時多出兩倍的時間,到了清崗縣界碑處,趙樽便勒馬停了下來。只聽見一身鷂子般的哨聲響起,界碑外頭的草叢里便躥出來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儿。頭束發冠,黑衣短打,身量極長,看上去精悍能干,人還沒靠近馬側,便單膝跪地,抱拳行了一禮。

    “爺!”

    趙樽點點頭,讓夏初七把信鴿遞給了他。

    “收拾妥了。”

    “是!”那男子起身接過信鴿,瞄了夏初七一眼,又衝趙樽遞了個眼色,這才俯在他耳邊低低輕語了几句。雖說離得極近,可夏初七愣是一個字儿也沒聽明白,只聽到趙樽淡淡說句“知道了”,便再次策馬揚鞭奔了出去。

    驛站城門早已關閉。

    垛牆上巡邏的守衛看見晉王殿下的坐騎衝了過來,速度急快的揚旗通知下頭的兵士拉開了門閂。在鐵門沉重的“吱呀”聲里,大黑馬姿態矯健的縱入了兵士們列隊整齊的大門。

    可還沒到馬號,前方便出現了一隊錦衣衛。

    氤氳的火光中,被簇擁在中間那人,正是紅衣妖艷,眉目含笑的東方青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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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玩得太過歡實了些!

    “殿下夜間攜美出游,好生快意。”

    趙樽勒住大黑馬,冷眼看著掛著笑意的東方青玄。

    “東方大人夜不安枕,可是又寂寞了?”

    “哪里哪里。”東方青玄淡淡的聲音,溫緩,悅耳,尤是在這樣冷寂的夜里,與趙樽身上森冷的寒氣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反比,“青玄等在此處,是想向殿下借一個人。”

    在昏暗的火光中,趙樽將夏初七整個儿往懷里一裹,順便將她衣裳上抱過信鴿的血跡一並掩藏,面無表情地冷哼。

    “本王無人可借。”

    東方青玄看著他占有性極强的動作,輕輕一笑:“殿下將吳參將送與了青玄,可他傷勢嚴重,怕是熬不過今夜了,聽聞這位楚小郎有小神醫之能,特來求助。”

    目光在他身上停頓,趙樽冷冷一挑眉頭。

    “本王如若不願呢?”

    淡淡一笑,東方青玄几個字出口,如銀珠落在玉盤,叮叮有聲。

    “錦衣衛做事,殿下應當清楚。”

    “東方青玄。”趙樽冷眼一掃,“你在威脅本王?”

    “青玄不敢。只吳參將乃聖上任命,若死在殿下營中,又是被酷刑凌虐至死,恐怕殿下回京也不好交差吧?青玄為了殿下著想,如此只好得罪了。”

    他此言一出,錦衣衛便隨之而動。

    “本王到要看看,誰敢。”低低冷喝一聲,一身黑袍的趙樽,面色冷然,再無半分與他周旋的和氣。

    鐵甲鏗鏗聲,冷冷入耳——

    夏初七原以為又像前兩次一樣,這兩位美男磨下嘴皮子就完事了,哪儿會知道,不過轉瞬間便要動武。很快,整個馬號便被趙樽的人馬包圍起來,鋒利的弓弩鋼刀,瞬間出鞘,在火光下發出刺眼的寒光,那利芒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刺穿對方的心髒。

    形勢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對峙片刻,卻是東方青玄先笑了。

    “治病救人本是好事,殿下未免太過無情了。”

    “東方大人見笑了。本王的人,別人用不得。”

    眼看便要尖刺對麥芒,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直端坐在趙樽懷里的夏初七卻突然莞爾一笑,捏了一下趙樽的胳膊,笑嘻嘻的看著東方青玄。

    “大都督如此抬愛,楚七要是再不識好歹,那便是愚不可及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動刀動槍的傷了和氣?不如這樣,且容楚七先回房換身衣裳,再去診治?”

    說到這儿,她側眸瞥了一眼趙樽,仿佛融入了濃濃的情義,語氣亦是嬌羞了不少,“楚七才剛與殿下夜游,玩耍得太過歡實了些,身子有些髒,不敢污了東方大人的地方。”

    這話說得隱晦,卻又讓每個人都聽得懂……

    趙樽冷硬的面部肌肉,不著痕跡的微跳了一下。

    東方青玄看了她片刻,又看了看身側的金衛軍,緩緩牽開了唇。

    “殿下興致真好。那,青玄便在東院恭候了。”

    說罷一拂紅衣大袖,帶上一行錦衣衛便隱入了夜色之中,也帶走了剛才噴薄欲發的緊張感。趙樽緩緩一揮手,里外三層的金衛軍也鏗鏗然退了下去。馬號的殺戮之氣,終是散了開。

    “你不必答應。有本王在,他奈何不得。”

    冷冷的夜風中,他的聲音比刀劍更為冷硬。

    “嘁,我可不想欠了誰的人情,完了又得誆我銀子。不就是治病麼?我是醫生,應當去的。放心,我會處理妥當。”

    回屋匆匆梳洗下,夏初七處理好血衣,換了一身儿衣裳,又特地檢查了一下額角遮那個“賤”字的膚蠟,這才去了東院。

    東院的陳設不如玉皇閣精致,本是招待來往官吏使用的,不過卻也古朴干淨。見她入屋,東方青玄慵懶地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差了人端茶倒水,極為客氣講究,卻便未見到那個據說活不過今夜的吳參將。

    夏初七心下明了,懶洋洋往椅上一坐,笑眯眯斜睃他。

    “大都督治病是幌子,邀楚七前來單獨一敘才是正經吧?”

    “聰明。”彎了下唇角,東方青玄輕嗅了一下青花茶盞里的茶,動作妖雅入骨,聲音仍是淺淡如春風拂面,“如風,把東西拿給楚小郎過目。”

    “是。”

    很快,一個略顯陳舊的香囊便呈在了夏初七面前。

    這個東西她見過,就壓在夏草的衣箱底下。略有淡香,針腳雅致,用料考究,上頭繡著的兩朵並蒂蓮,花色精美,生動逼真,不像一個村姑所有。若換到現代,那就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术品了。

    “這是你的東西?”東方青玄又笑問。

    夏初七只瞅了一眼,便眯眼看他,“這麼精致的東西,哪是楚七配得上的?”

    似乎早料到她會否認,東方青玄不以為意,“那楚小郎可否把巾帽揭開,讓本座一觀?”

    心下“咯噔”一聲,夏初七更加證實了自家的猜想。

    實際上,從那天在樹林子開始,她便心知這東方大妖孽應是認得原身夏草的。現在看來,他應該還知道她的額頭上黥了一個“賤”字儿,如今他又在鎏年村搜出了屬于夏草的東西,自是確定無誤了。

    可他還想求證什麼?

    對于身世,夏初七其實也非常好奇。但她不傻,更是深諳“黥刑”的厲害,在得知東方青玄是錦衣衛大頭目之后,哪里還敢承認?又哪里敢去詢問?

    不僅是他,包括在趙樽面前,她也不敢多吐露一個字儿。

    世間上,沒有一個囚犯去向警察詢問身世的道理。

    心思千轉,她動作卻沒有停頓,只隨口說好,便大方的揭開了巾帽。

    “大都督可都瞧仔細了?”

    東方青玄妖眼一眯,瞥了她好几眼,面上卻未露出半點異常。

    “看來,是本座識錯了故人。”

    夏初七松了口氣儿,面上卻也端得住,“原來如此?怪不得。呵呵,不過,楚七雖非大都督您的故人,但往后若有需要,刀槍箭傷癰癤腫毒陽衰不舉,只管吩咐便是,楚七自當效勞。”

    她綿里藏針,東方青玄只笑而不語。

    又頓了下,才像妖精一般衝她魅惑一笑,起身走了過來。

    “晉王殿下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你可還吃得消?”

    “哎,誰的人生不是驚心動魄?”夏初七笑道,不想再在這廝面前裝孫子了,立起身來,抱拳扛手做了一揖,“大都督若是無其他事情,楚七便先告退了。今儿這身子,實在乏得緊。”

    東方青玄了然的低眉一笑,笑容迷離陰柔,妖冶唯美,卻偏生又帶著一股子血腥入骨的壓迫力,慢慢從笑聲里釋放出來,令她心生緊張,真怕下一瞬便會被他割了腦袋。

    “楚小郎,本座有兩個字,要贈予你。”

    “哦?”

    夏初七情緒不明的應承著,心里卻天人交戰,想不明白這廝長得這麼好看,為什麼與他相對總能產生一種讓人歇斯底里想逃的抓狂感。她記得上次他說在京師辦了一案,難不成……她額頭上的字儿,便是這廝黥上去的?

    驚人的想法一入腦,她的眼珠子卻已不知轉了几回,那靈動勁儿惹得東方青玄笑了起來,緩緩拿過她的巾帽,他替她戴在頭頂,卻在收回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時,湊到鼻端不輕不重的一聞。

    “真香。”

    “這便是你要說的?”夏初七瞪眼。

    “對。”

    老實的一垂目,夏初七恭敬的再一揖,“大都督,楚七也有兩個字相送。”

    “願聞其詳。”

    她眉目生花,“傻、逼。”

    俏生生的說完,也不管東方妖孽聽沒有聽懂,她一甩袖子,瀟灑地大步出了東院。

    東方青玄便未阻攔。

    笑瞅著她纖細的背影,他淡淡輕喚,“如風。”

    “屬下在。”

    “是她嗎?”

    “八九不離十。”

    “原以為是個不入流的蠢貨,不曾想卻是個藏拙的,有這麼一身好本事。”

    他把玩著手中香囊,慢慢在房里走了几個來回,每走一步都似在思考,一張極致妖致的面孔下,是深埋著的陰涼與清冷。過了好半晌儿,檀木椅上一坐,他修長手指輕輕一撥,才將香囊遞與了如風。

    “將此物送至詔獄,交與夏公,告之他——該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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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

    夏初七在東方大妖孽那儿暫時占了上風,可心里頭卻在發虛。

    因了左額角那個“賤”字儿,她本就不是個滋味儿,再被他這麼半審半問的一提溜,次日一早起來,她把平常戴的仆役冬氈帽都壓得低了几分。不過,她這人儿生性樂觀,屬于“老鴉說豬黑,自丑不覺得”的主儿。若愣說這事儿對她有什麼重大意義,那便是讓她對自家這身世越發好奇了。

    “梅子,爺今儿不在驛站?”

    抱著那本《青囊書》去玉皇閣和驛館院都沒有尋到趙樽,她訥著悶儿又返回了西配院。梅子正在院子里晾曬衣裳,蘭大傻子則蹲在院里的酸棗樹下,瞅著螞蟻搬家,也沒個愁事儿。

    “昨儿我值夜,一大清早的,便見爺出去了。”梅子小臉儿上的酒刺還沒有消淨,一回頭,滿是紅扑扑的印儿。

    “哦。”

    蛤蟆跳三跳,還要歇一歇呢,那趙賤人一天到晚在嘣噠個啥?

    她坐在傻子旁邊的石墩儿上,掏出在玉皇閣里順來的一只大蘋果給他。

    “當當當當,看,蘋果。”

    傻子開心的咧下嘴,接過去,啃一口,“螞蟻搬家了,要下雨了。”

    夏初七哭笑不得,“還懂這個?吃吧你。”

    這里的仆役們吃飯都有定量,基本能管飽,可傻子個頭大胃口也大,又是做慣農活的粗人,夏初七就怕他吃不飽,于是便三不五時的在趙樽那里“順”些吃的回來。當然,她心知肚明,那主儿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傻子吃得津津有味儿,夏初七望著梅子的背影出了一會儿神,突然唇角掠起一笑,“喂,梅子。”

    梅子回頭,“啥事?”

    “反正今儿爺不在,咱也沒旁的差事,你再給我講講京里的段子唄?我這人儿,偏就喜歡聽那些個衙門里頭抓人逮人的大案子,說几個來聽聽?”

    甩了甩手上的水沫,梅子卻是先往四周望了眼,才走過來坐她邊上,壓低了聲音,“這事你問我,還真問對人了。就在去年,不對,該是前年了,咱京里出了國朝最大的一個案子……那天我和一個婆子去雨花台辦差,看到一水儿的囚車押去刑場,說是魏國公府的七十余口人,哎喲喂,我這骨頭都發了冷,那砍人頭的鮮血,都流成了溝……”

    見梅子打了個激靈,夏初七也自動腦補了那血流成河的驚悚畫面,不由心髒一縮,咂摸著那余味儿,情不自禁追問。

    “無一幸免?”

    “嗯,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梅子重重點頭,隨即又說當今聖上仁德,沒有株連那叛逆的魏國公九族,不僅如此,還頒旨讓他的胞弟世襲了爵位,在朝堂上還很是看重云云……但夏初七已經不太感興趣了,既然那魏國公府的人都死光光了,自然不會與她的身世有關。

    稍稍有些失望,可她的好奇心,卻更重了,“還有別的嗎?”

    梅子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這種事呀,你還是少打聽。不吉利!呸呸呸,趕緊來呸一下。”

    “……”

    夏初七閉了嘴,不敢問得太深。梅子是個單純的姑娘,早上吃的什麼飯,晚上拉的什麼屎都會告訴別人,說多了,只會自找麻煩。

    “楚七,你和爺,那個,那個了,是真的麼?聽說大都督也喜歡你……我昨儿想了一夜,我這,我這……不太信啊?不過話又說回來,楚七,你覺著咱爺和大都督兩個,誰生得好看一點?”

    梅子是個藏不住話的,一連問了好几個敏感話題。

    夏初七又將懷里揣著的几顆大棗懶洋洋地遞給了懵懂的傻子,才意味不明的衝她發笑,“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好看不好吃,吃了就得倒啊。”

    “啥意思?”

    “自個儿琢磨去。”夏初七笑眯眯一嘆,“我這個命啊,慘嘍!”

    梅子扁下嘴,“慘?哼,私底下誰不說你楚七是咱爺的心頭寶?為了你,都差點儿和大都督動武了,這種福分,王府里誰有過?偷著樂吧。再說了,就你肚子里的壞水儿,能把人哄得跳了糞坑還說香,哪里又是慘命了?”

    噗!

    這比喻,樂得夏初七直接噴了,“我真有那麼壞?”

    不等梅子接招儿,大傻子含著一顆棗儿,便嘟囔著抗議起來。

    “你才是壞人,我草儿是好人,最好的人。”

    “去去去,吃你的!”梅子抿著嘴儿直笑。

    夏初七也笑了,看一眼陰沉的天空,好像真要下雨了。

    晌午過后,那雨也沒下,趙樽也沒有回來,夏初七也不再打那《青囊書》譯注的主意了。稍稍謀划一番,去前頭和月毓說了一嘴,便走路往縣衙去,繼續她的“扑爛”之舉。一路行來,大街小巷里,總能聽見几句“織布女”的童謠,這光景,更是讓她猜不透東方大妖孽和趙賤人兩個,肚子里都在打什麼啞謎,唱什麼大戲。

    但她曉得,她那計划的火候到了。

    只等辦好這差事儿,拿回了她的鏡子,尋了機會帶傻子溜了才是正經。

    這一回不再需要晉王手書,皂隸一通傳,范從良便迎了出來。看樣子他才從堂上退下來,一身的官服未換,恭順的帶著她經過那青磚灰瓦的縣衙六房,徑直去了后院儿。

    范氏的氣色,果真好了許多。

    看見夏初七,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卻也不敢再相認。

    照例診了脈,擬了方子,又裝腔作勢的說了一通屁話,夏初七才打量著一直乖順的范從良,慢條斯理地向他一拱手。

    “范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范從良領她去了客堂,差人泡好茶水,才屏退了左右,態度恭謙地問,“楚太醫有何吩咐?”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楚某哪儿敢吩咐大人您?今儿這趟,我是替殿下辦的差。”

    范從良一聽,趕緊朝著驛站方向做了個揖,“承蒙殿下看重,下官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呵……”夏初七抿一口茶,唇角翹了起來,“范大人想多了,哪又需要您肝腦涂地?這差事啊,我保你升官發財,將來前途無量。”

    “哦?不知……”

    夏初七略一正神,盯住他的眼,“清崗雖偏居一隅,但朝中之事,范大人應當也有耳聞才對?再有,那‘織布女’的童謠來自何處,范大人作父母官的,恐怕心里頭也中雪亮。”

    她用的肯定句,范從良頓了下,便承認了,“不敢隱瞞,下官確有耳聞。”

    “那你也應當曉得,錦衣衛的大都督還在驛站里頭呢。他和晉王殿下那可是過命的交情。還有,錦衣衛奉誰的命?辦誰的差……范大人,還用楚某多說嗎?”

    指了指天,夏初七但笑不語。

    范從良驚了一下,像是突然才悟出來,“您的意思是,天儿要變?”

    心知他信了自個儿的話,真以為那兩個水火不容的男人是故交,而且老皇帝還有心要立趙樽為儲,故意替他鋪路,夏初七淺笑一下,順著竿子繼續往上爬,“范大人是個明白人,您現在要替殿下做事,往后還能短了您的好處?”

    “是是是!楚太醫說得極是。可這……范某區區一個縣令,該如何作為?”

    蓋住茶盞,夏初七神色嚴肅了不少,“立長立嫡那是祖制,上頭需要的由頭,一個童謠哪里夠?范大人何不再添上一把火,為殿下能順應天命,民心,下一番功夫?”

    “天命?民心?”

    默念一下,范從良遲疑,“下官省得,只……”

    夏初七隨口打了個哈哈,又低頭小聲與他耳語了几句,范從良目光一凝,這才點了點頭。

    “請楚太醫替下官轉達,感謝殿下的提攜之恩,下官必當盡全力。”

    “哈哈,放心放心。那就先這樣?楚某這便回了殿下,靜候您的佳音了?”

    點拔了一通范從良,夏初七不再耽擱。當然,做為一個“奸醫”,好處她是少不得要的。只不過,這一回她學聰明了,銀子要得不多,但宰大白鵝卻更狠——要了他二十兩做零花,額外又誆了他一塊儿成色極好的黃金觀音牌。

    可回去的路上,摸著那些個錢財,她卻不太踏實。

    不會又被那趙賤人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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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捉弄乎?誰更技高一籌。

    有錢不會花,那是大傻瓜。

    懷揣著可以買兩個媳婦儿那麼多的銀子和一塊不知價值几何的黃金觀音牌,夏初七沒有走出清崗縣城便拐了道,直奔城東那家據說只有土豪劣紳才能光顧的裁縫鋪。

    想到趙賤人誆人銀子那喪心病狂得令人發指的手段,她對自個儿的決定,深以為然。

    揀一下素云紗,挑一下妝花絹,在裁縫鋪老板娘冒著綠光的盯視下,她最后選了一匹沒有花色的白棉布,說出了進門儿來最為重要的買賣——做几套內衣褲。

    這個時代的女子,內衣稱為“主腰”,就像一件背心儿。而內褲這玩意儿卻是沒有的,褻褲都是有錢人家才穿的玩意儿,據說“紈绔子弟”這個詞儿便是這麼來的。

    就她現在身上穿的,對于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來說,實在不利于長遠發展。尤其在被趙賤人几次三番嫌棄后,她更是立志要打造出一見傾城的完美胸型來,更是少不得這東西。而內褲麼,在生活中的必要性更是不必多說。

    另外,她來了這麼些日子,還沒有來過“那事儿”,也不知道夏草這年紀,究竟來過初潮了沒有,卻也覺得應當先備著,以便不時之需,于是又告訴老板娘,為她做几條最為時尚的月經帶。

    她說得眉飛色舞,那老板娘的眼色越發怪異了。

    懂不懂尚且不說,就論這些貼身之物,哪戶人家的姑娘不是自個儿動手做?他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哥儿,卻來做女子的物事,多駭人聽聞啦?

    夏初七估摸著她不明白,索性找了紙來畫了內衣褲的圖樣,又細細向她解釋了一遍,老板娘才看在銀子的份儿上,點頭說能做出來。可瞧她的眼神儿卻也不太友好,明明白白就寫了倆字儿——下流。

    干笑了兩聲儿,夏初七也不做辯解,與老板娘約好取衣物的時日,便大喇喇出了裁縫鋪,去了只有一街之隔的回春堂。

    當然,她不是來敘舊的。

    她身上那些必要的瓶瓶罐罐都需要補充藥材了。再且,為了打造“嬰儿般柔嫩的肌膚,牛奶般絲滑的感受,對男人百分之百殺傷力的美好,無一絲瑕疵的溫軟”,她覺得必須為自個儿的顏面打點一下了。

    回春堂又招了一個伙計,小伙子長得淳厚老實,看老顧頭的意思,很是看重,只顧阿嬌對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遠不如看見夏初七過來了那麼歡喜。

    “你爹給你找的如意郎啊?”夏初七把擬好的方子遞與她,打趣儿道。

    沒想到,顧阿嬌卻沒否認,“我爹喜歡,說他能入贅到咱家,可我……”

    不用多說,唇紅齒白俊秀多情眼界又高的顧家小姐,又哪能看中她爹替她相中的這個半天打不出一個屁字儿的老實疙瘩?

    夏初七不便多說什麼,只安慰她要順應心態。好高騖遠有啥用呢?世間之事從無公平可言,越是去在乎一件東西,越是沒了自身價值。她越不在乎那老實疙瘩,人家興許反倒能待她好,那也是一樁美滿姻緣不是?

    顧阿嬌眉心蹙成一團,回避著話題,“蛇床子、菟絲子、五味子……楚七,這是啥方子?”

    “這個麼……”夏初七壞壞一笑,見沒人看過來,低低說,“這可是極好的東西……有了它啊,等我死的那一天,大姑娘小媳婦儿們都會為了我的離開而傷心絕望。”

    “有這麼神奇!是啥?”顧阿嬌睜大了一雙小鹿似的眼儿。

    夏初七悶笑,“溫腎壯陽,久戰不衰的……嗯?”

    “你……沒正經!”顧阿嬌還是個大姑娘,哪受得住這個?那粉嫩的臉上立馬浮出一抹嬌色來,肌膚嫩得啊,夏初七瞧著又是怨又是念,越發下定了決心,總有一天要讓那賤人,見到她就浴火焚身,不能自拔,她還不帶搭理他。

    “楚七,你又要搞什麼勾當?”

    不再逗她,夏初七只笑,“玩笑玩笑!趕緊的,碾為細末。”

    她向來是個開朗的女子,很少會為了什麼事玩憂郁,出了回春堂又替傻子買了些他喜歡吃的肉食,直到兩只手負重困難了,身上的銀錢也只剩下了二兩,這才舒心的返回了驛站。心下直嘆:沒有通貨膨脹的時代,銀子還真是銀子啊。

    月毓遠遠的便瞧見了她,扯了下手上的香帕。

    “楚七,爺有找。”

    “哦。”放下沉重的包袱,夏初七唱了個諾,“月姐姐好。”

    做人麼,偶爾也得裝裝逼!心下猜測著為了昨晚的事儿,這位月大姐指定又給她記上了一筆,她笑眯眯地將回來時備下的一袋糖餅遞過去,又擠了擠眼儿。

    “這是小弟我孝敬您的,等回頭我做了養顏的嫩膚露,再送上一盒。”

    月毓原本疏冷客套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

    “多謝,你有心了。”

    有沒有心夏初七不知道,只知道那趙賤人找她,只怕又是對她的銀子上心了。不過,一想到只剩下二兩,她便樂呵得不行,回屋歸置好東西,把那黃金觀音牌用一根布繩串好掛在脖子上,捂在心窩里,這才滿意的去了玉皇閣。

    沒曾想,除了趙樽,元祐那廝也在。

    兩人不知在談論什麼,夏初七在外間就聽到“寧王”兩個字儿,鄭二寶便尖著嗓子重重一咳,那廂便止住了話。待她一入屋,元小公爺原本嚴肅的俊臉也變得風騷了几分,朝趙樽擠了下眼,意味儿實在悠長。

    “十九叔,相好來了。”

    這廢柴,身子不癢了,又忘了癢的滋味儿?!

    夏初七衝他怪生生一笑,才望向趙樽:“爺。”

    “都做什麼去了?”趙樽涼涼發問。

    瞄了元祐一眼,她抿唇,“你懂的。”

    這意有所指的話,趙樽自然心知肚明,可那元祐卻在一旁調笑著,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子了,“天祿,瞧你家這小奴儿多知情識趣儿啊?怪不得你大半夜的不歇著,還去荒郊野外溜馬……”

    夏初七聽得汗毛直豎,那趙樽卻已冷喝。

    “身子又作癢了?還不去辦你的差?”

    元祐卻也不生氣,瞄了眼趙樽眉間的冷厲之色,長身而起,哈哈一笑,“表妹,和一塊大木頭玩,能得多大的樂趣儿?有空找表哥,你懂的。”

    你懂的三個字,他可謂活學活用,卻換來一聲更冷的咆哮。

    “滾!”

    元小公爺立馬裝了慫,悲壯的陣亡了。

    等他一退出去,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兩個人。心知這腹黑主儿的强大偵察能力,夏初七也沒再啰嗦,把在縣衙里頭與范從良的對話一五一十的稟報了,除了隱去裁縫鋪和回春堂,愣是半點儿出入都無。

    趙樽點了點頭,目光卻染上了涼意。

    “銀子都花光了?”

    搓了下手指頭,夏初七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卻乖順。

    “嗯,買了些東西。”

    “都買什麼了,說與爺聽聽。”

    這這這……這些東西好說麼?

    夏初七使勁儿搖了搖頭。

    冷颼颼的瞄她一眼,趙樽坐在那雕花大椅上,不經意的挪開案几上的硯台,將壓在下頭那一張陳景先頭送過來,因有元祐在場他還未細看的紙箋,淡淡說,“這便是你買的東西?”

    說到這,他突地一頓,抿了下冷唇。

    “這……什麼物事?”

    垂著雙手,夏初七伸出半個腦袋一瞧。

    哎呀媽,那跟蹤她的家伙可真夠盡責的啊?連這種玩意儿都給翻出來稟報了上去,說“事無巨細”都委屈他了。

    可讓她怎麼回?

    見趙樽盯著那紙箋,一副氣度高冷的樣子,她心下不由得升起几分捉弄的心思,順著嘴儿便來,“實不相瞞,這是楚七新研制的武器……”

    “武器?”他冷眼一抬。

    放低了姿態,夏初七說得中規中矩,真摯嚴肅朴拙又老實。

    “這上頭的叫眼罩,下頭的叫防彈褲。”

    “眼罩?防彈褲?”

    淡淡唔了聲,夏初七十分滿意他的無知,眉頭挑了又挑。

    “兩軍對陣的時候,把這眼罩往眼睛上一戴,再把這防彈褲往外頭一套,立馬變成了超人。千軍攻來而不破,其勢銳不可當!”

    “哦?”

    漫不經心的一拂寬袖,趙樽指著那紙上的兩個物事儿,如同在指點江山一般,瞄向她時,一本正經的臉色,刻板、冷硬,只兩條眉尾挑得極高。

    “等制出來,你先穿戴上,爺倒要試試,能破還是不能破!”

    “啊?”夏初七那張臉儿,頓時抽得像那羊癲瘋似的,壓根儿說不出話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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