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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紅杏 -【桃花眼】《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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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00:06:52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30

  昆南一顆一顆將自己的外套襯衫解開,重新扣得整整齊齊, 凌亂的頭發打理得干淨柔順, 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可是他仍舊沒有下車的勇氣。

  他煩躁地將十指插入發間, 低吼一聲, 自暴自棄地仰頭靠在駕駛座上。

  剛剛整理好的頭發重新凌亂了。

  後視鏡裡,他的眼下帶著宿醉後的陰影,即使表面打理得再光鮮整齊, 身上也是污濁不堪。

  他閉著眼睛, 他沒有勇氣去見她。

  那輛車在原地停了許久,昆南終於重新發動。

  一把倒出車位, 車輪便飛速旋轉起來,整輛車如同利劍飛速衝了出去。

  ……

  程意意在咖啡館坐了許久, 才等來了昆南的電話。

  “你在哪兒?”程意意眉毛輕蹙,“出什麼事兒了?”

  昆南雖然桀驁不馴, 但說好的事情從來不爽約。

  “對不起,意意, ”昆南左手的指節握緊了手機,右手握住方向盤彙入車流。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同平日聽上去沒什麼區別, 然後解釋道,“老爺子突然叫我回家,只能改天再約你出來了。”

  他艱難地吐出這句話來,又假裝若無其事道,“等很久了嗎?”

  “哦。”程意意應他, 聲音沒好氣,“好久了。”

  “意意,”他突然深深地喚了她一聲,然後接著道歉。

  “對不起…”

  “算了,原諒你。”程意意應他,然而他卻並沒有停下來。

  “對不起…”

  “我聽到了。”程意意皺眉。

  “對不起…”他機械地重復好幾遍,直到程意意打斷他。

  “好啦,別說了,我騙你的,其實沒有等很久。”程意意總覺得昆南今天不太對勁,可僅僅從電話裡的聲音裡去判斷,卻又實在聽不出什麼端倪。

  “那你別生氣,”昆南頓了頓,極力讓自己的聲音輕松起來,“以後你盡情放我鴿子做補償。我約一百次你只出來一次都行。”

  程意意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要是一次也來不了呢?”

  “我馬上得回G市了,我回G市以後你就自己玩吧。”程意意合上雜志,抬手招呼服務生結賬。

  “那我去G市找你。”昆南急道。

  “誒,別來…”程意意收起零錢起身,推開咖啡館的門。“你還是好好工作吧,可別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你都這麼大人了,天天被你家老爺子指著鼻子教訓多丟人…”

  “好。”昆南輕聲應她。

  如果與他說這些話的是別人,他早不耐煩地掛了電話,也或者直接罵了回去。

  可這是程意意,他怎樣聽都覺得順耳起來,她要他好,他愛聽,多說兩句都是好的。

  ……

  程意意回到公寓已經快到早飯飯點了。

  她出門時候把米淘干淨放鍋裡,插上了電預約蒸飯,這個時候飯應該熟了。

  時間還沒到,顧西澤應該還沒有回家。

  她正這樣想著,低頭開門。

  走過玄關,抬頭,卻見顧西澤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的姿勢看起來有些僵直,不知道坐了多久。

  “你回來了啊。”程意意泛起笑意,視線移開,碰巧落到沙發一旁的Ipad上。

  程意意知道,Ipad的界面一定是在瀏覽航班信息。

  因為她出門時候沒有清除網頁記錄,她本以為顧西則不會回來那麼早,就順手把它放在了茶幾上。

  “你看見了啊…”

  自肖慶三番兩次打來電話後,她便開始看飛往G市的航班,可看了一次又一次,她終究沒有下定決心訂哪天的機票。

  程意意臉上的笑意微斂,不自在地背起手,聲音漸漸低下來,終於垂下頭,看向地面,輕聲道,“我本來正准備跟你說…”

  “說什麼?”顧西澤的眼睛幽黑,眉眼深邃,聲音極端平靜。

  然而就是那毫無波瀾的語調才越發讓人忐忑起來。

  “說你打算悄悄再走一次,是嗎?”他的眼睛裡仿佛有風暴在醞釀。

  程意意有點兒發怵,“西澤…”她試圖伸手去觸碰他的指尖。

  下一秒,顧西澤緊緊握住了她的整只手,從沙發上起身,凝視她的眼睛。

  那眼睛看起來依舊是那樣清澈又無辜,仿佛什麼也不曾經歷過。

  “你知道嗎?你走之後,我曾經跟自己發過一個誓。”顧西澤突然覺得無可奈何起來。

  她驚訝抬頭去看他。

  “那時候我發誓,如果有一天你回來了,再也不對你說一句重話,再不對你發一次脾氣。”

  “可是我現在發現,那真難。”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程意意能輕而易舉挑起他的怒氣。他能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得完美,貴氣天成,彬彬有禮。

  ——任何人,只除了程意意。

  “我只問你,你要回G市、你要去工作,這些是不能同我說的事情嗎?”他覺得疲憊又無奈。

  “不是的…”

  他是真的生氣了。

  她已經准備離開,甚至准備開始訂機票,完全收拾好了行李,卻唯獨沒有告訴他。

  程意意意識到這一點,搖頭急著朝他解釋,“我就是怕你生氣。”

  她的眼睛裡帶著緊張,“我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才能重新在一起,我也想留在帝都,留在這裡。”

  “可G市有我的學業,我的工作…”

  “我只是想著能再晚一秒告訴你也是好的…”

  說到這一句,程意意的聲音漸漸輕下來。

  這段感情和信任有多麼來之不易,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時光與分隔劃開的間隙,也只能靠歲月的更替、溫情與包容去修補。

  “你不同我說我才會生氣。”顧西澤輕輕嘆了一口氣,神情疲憊。

  “無論好的、壞的,只要是關於你的,我都只想聽你親自告訴我。”

  “我沒有你想像中那樣容易生氣,”他垂下眼睫,聲音漸輕,低低道出最後一句。

  “吃飯了。”他轉身走向廚房。

  他回的不知有多早,桌上放著的都是做好了的菜。

  程意意只覺得茫然又惆悵,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能過上幾日。不多時,她又得回到G市研究所分配的狹小冰冷的宿舍裡,繼續過上三餐不定、晝夜顛倒的生活。

  她分明可以留下來,沉浸在愛情裡,衣食無憂,不用辛苦地做實驗,不用連擦護膚品都覺得是在奢侈地浪費時間,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亮,留精致的指甲,穿好看的鞋。

  多麼美妙的誘惑。

  可她不能這樣,那樣沒有追求與夢想的程意意,她會覺得自己不配站在顧西澤的身側。

  紅燒干貝、魚香肉絲、冰糖百合。

  桌上都是程意意愛吃的菜。

  他生氣,可他到底知道程意意要回G市,趁她沒走的時候,多做些她喜歡吃的。

  他給她遞過筷子。

  程意意的眼眶突然紅起來,胸腔裡都是酸意,“西澤…”

  她沒接那筷子,而是緊緊環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心跳凝實,一下、兩下…跳動在她的耳畔邊。那胸膛寬敞而又溫暖,給予她全部的包容和安全感。

  “我突然又不想回去了。”她的聲音裡有著細碎的哽咽。

  上一秒,她明明覺得自己已經如此堅定,可是他永遠有能力讓她下一秒就動搖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追求與夢想能走到什麼樣的境地,那對她再遙遠不過,可他的溫度這一秒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她伸手就可以抓住。

  “你會後悔的。”顧西澤的身體有片刻的僵硬,有那麼一剎那,他多想就這樣自私地讓她留下來。

  她離開的日子是那樣漫長,他日復一日守在這個地方,忍耐煎熬,已經受夠了等待。

  可沉默過後,他終是抬手,用指尖輕輕梳理了她的頭發,俯身埋頭,在她的額間輕輕印上一吻。

  “我愛你。”

  這一吻,不夾雜任何情欲,是鼓勵,也是肯定。

  “我不想你後悔,意意。”

  他愛她,所以他就允許她再離開他身邊一段時日。那樣漫長的五年他都一樣過來了,又還有什麼是不能等待的呢?

  “我送你去G市,也會去看你。”他溫聲告訴她。

  程意意的眼睛已經全紅了,她努力仰頭去看他,纖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痕,濕漉漉的,桃花眼裡已經是一片波光瀲灩。

  那眼睛生得簡直犯規,看得人心裡幾乎要化出水來。

  便是因為那眼睛,總讓他的規則和底線一退再退。

  不假思索地,他伸手蒙住了那眼睛。

  “西澤…”程意意說話帶著鼻音,她喚了他的名字。

  她的睫毛一眨一眨,掃得他的手心直癢。

  “我在。”

  聽清楚那說話的方向,她伸手挽下他的脖頸,踮起腳將吻深深地印在他的臉上。

  起初親吻到他的下巴,扎得她的臉生疼,可她固執地不肯放開。

  下一秒,程意意整個人被他一只手抱起,坐上了廚房的料理台。

  主動權轉換到另一個人身上。

  那吻越來越狂熱而粗暴。舌尖帶著強烈的雄性氣息,靈巧地翻轉,在她的唇齒間每一寸掃蕩。

  程意意被吻得大腦發昏,意識模糊,幾乎要窒息,然而身後的肌膚與料理台冰涼的台面相接,大腦皮層卻越發興奮活躍起來。

  “在這嗎?”他附在他耳邊輕聲詢問,沒有等到她答案的下一瞬,他吻上了她的耳垂。

  那是程意意渾身最敏感的地方。

  幾乎是身體一顫,她被燒得口干舌燥,不自覺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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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6-13 00:07:10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31

  程意意最終還是沒有訂到飛往G市的機票,因為顧西澤的特助已經幫忙訂好了。

  顧西澤有工作要到G市出差, 可以同她一道去。

  其實G市需要處理的工作只不過是些再細小不過的事情, 根本輪不到顧西澤親自出差,他不過是想送她, 想去看看她工作生活的地方罷了。

  因為在過去的五年裡,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機會。

  ……

  江助理早已經在機場等候, 遠遠見到顧總與一個女人十指相扣並肩走來,他的下巴都幾乎要驚掉了。兩人的距離與姿勢親昵到讓他不敢置信。

  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 他從未見過顧總那樣牽著一個女人的手。

  真的不是他的幻覺嗎?

  江特助倒吸了兩口氣, 拿下眼鏡擦拭兩下,重新戴上。

  顧西澤正低頭溫聲與女人交談, 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沉靜與溫柔。

  顧總很高, 女人身材妙曼纖細, 盡管看起來高挑, 卻也還不及他的肩膀。穿著白藍色系帶風衣,更顯得腰肢不盈一握。

  皮膚瑩白嬌嫩, 臉小,粉腮微暈,五官出奇的精致。一雙桃花眼尤其漂亮,就算臉上不含笑, 眼睛也自帶三分綿綿的情意。

  盡管是見過大風大浪,習慣了頂層美貌秘書團的江特助也不自主被驚艷了。

  網上那些媒體這次報道的沒有錯…顧總居然真的有女朋友了…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顧總下班時間越來越早,他也曾暗自揣測, 也許顧總真的像網上傳聞的那樣,陷入了愛河…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了,因為他認知中的顧總,不僅是個工作狂,還清心寡欲、不近女色。他跟在顧總身邊那麼多年,從未見過他身邊有過女性環繞。

  同齡富二代們泡吧聚會玩女人的時候,顧總每天凌晨起床,在深夜結束工作。私生活干淨得令人發指,幾乎讓人要懷疑他是個和尚。

  頂樓秘書室曾經有過一位新來的女秘書,能力出眾,身材樣貌在秘書室的美女團裡稱得上最出挑,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總喜歡在顧總跟前打晃。

  這位女秘書不久後便收到了人事部的辭退書。

  他曾私下裡問過人事部主管,顧總授意他們辭退那女秘書的原因。那人居然一本正經地告訴他,顧總覺得那女秘書影響食欲。

  顧西澤每天的行程忙得像國家元首,只有飯點能安安靜靜坐下來一會兒,那女秘書還一副懷春的模樣來他面前打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顧總不喜歡她,可不是影響食欲嗎?

  經此一次,他越發肯定起來,網上那些緋聞統統都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顧總是個完全不解風情的工作狂,他大概永遠不能體驗到談戀愛是什麼滋味了。

  可這次,他竟然真的在有生之年見到顧總與一個女人十指相扣。

  來不及多想,兩人已經到了跟前。

  “顧總。”江特助恭敬行了一禮,強自鎮定下來,又朝程意意微微欠身,正為難怎麼找到一個合適的稱呼時,程意意善解人意伸出手,嘴角微翹,“你好,我是程意意。”

  江特助趕緊伸出手,欠身與她交握,“您好,程小姐,我是顧總的特助,我姓江。”

  “江特助。”

  程意意微微頷首,抿唇對他露出些許笑意。

  氣質樣貌令人驚艷,心思也玲瓏剔透,相處起來十分舒服。

  這是江特助對程意意的第一印像,難怪能迷倒顧總這顆萬年老鐵樹。

  簡單打了個招呼,顧西澤便繼續牽著程意意往航站樓走。

  江特助是個人精,能坐到現在的位子,對上司察言觀色是基本的功課。安靜跟在兩人身後,他敏感察覺到程意意今天興致不大高。一直是顧總輕聲對她說話,而程意意愛答不理。

  所以從剛剛走過來到現在,顧總一直低頭與她說話,是在哄她嗎?

  猜到這,江念頓時覺得受寵若驚…顧總都哄不好的人,他居然得到了人家和顏悅色相待…轉念一想,又覺得人生奇幻起來。

  顧總平日裡行事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只要板起臉來,整個公司上上下下便沒人敢置喙。沒想到這樣了得的顧總,對女朋友居然是一副好爸爸哄閨女的樣子。

  也難怪上次程意意被傳是小三的時候,顧總大發雷霆,一次性給那些小媒體們發出去那麼多律師函了。他都哄不好的人,居然被外人給胡亂編排。

  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只需要征服男人。

  霎時間,江助理心中對程意意的敬佩油然升起。

  ……

  程意意一整天興致不大高,也是有原因的。

  她早上起來沒有找到放在抽屜的避孕藥。

  她的記憶力一向不會出錯,她記得放在那裡就該是放在那裡,找不到只有可能是被人藏起來了,或者直接扔了。

  可沒有證據,她也不能拿顧西澤怎麼辦。

  好在還是安全期。

  直到在飛機上落座,程意意還是覺得心裡憋著一股氣。

  他這樣毫無顧忌地拿走她的藥,萬一要是她真的懷孕了怎麼辦?生下來嗎?

  程意意可不覺得現在的自己有本事生養。她自己都還有一堆做不完的麻煩事,不想再多個孩子當累贅。她這樣生氣,偏偏身側的顧西澤還在安靜拿著報紙看時事新聞,看起來淡定極了。

  頭等艙的空間極為寬大,江特助又坐得遠,兩個座位聯排,不用擔心會被別人看見她的舉動。

  她抽過顧西澤手中的報紙,壓低聲音道,“我抽屜裡的藥你放哪兒了?”

  顧西澤任憑她抽走,拍拍她的手,溫聲安撫,“那藥對身體不好,吃了會變胖還會變黑變醜。”

  這話一下擊中她的軟肋。

  程意意哽住,色厲內茬,“那你一開始為什麼不戴…”

  話說到這便戛然而止。

  顧西澤認真地微笑看著她的眼睛。

  昨夜的記憶瞬間回到了大腦中 。

  是她自己等不及的…

  羞憤地紅了臉,程意意恨恨把報紙扔回他手裡,“懷孕了是要結婚的!”

  她正說著,那位漂亮的乘務員小姐已經近到跟前提示扣好安全帶。

  顧西澤慢條斯理把報紙折起來,放回一邊,口裡緩緩吐出四個字來。

  “求之不得。”

  ……

  G市的天氣遠不似帝都那般冷,程意意脫了大衣還覺得有些悶熱。

  接機的人已經在機場外等候,下榻的酒店也都訂好了,顧西澤卻讓眾人先走,自己開車送程意意回研究所的宿舍。

  開的是別人的車,不大順手,顧西澤適應了兩分鐘,很快便熟悉起來,按著程意意指著路,停在了研究所的宿舍樓下。

  程意意來的晚,宿舍樓裡的住戶大多已經回來了,正是午飯時段,人更多。

  她走時,院子裡那顆兩人合抱的合歡樹差不多剛掉完葉子,過了個年,光禿禿的枝干上卻已經開始萌發綠色的小嫩芽。

  程意意擅長交際,又愛笑,整座宿舍樓裡認識她的人還挺多,此刻見她從陌生的車上下來,打招呼之余,悄悄伸長的脖子往她後面看。

  別以為搞科研的女人便兩耳不聞窗外事,研究所裡的哪個男的是小開,哪個男家裡有背景,誰畢業的大學不是名牌、學歷上不得台面……八卦的時候,大部分能被扒出來。

  奔馳Coupe。

  是輛低調的好車,但在G市這有錢人滿天飛的地界,算不得什麼。

  出乎預料之外,有人便失望起來。

  原本以為程意意這樣的長相和學歷,遲遲不找男朋友,定是心高氣傲要找個最好的,不曾想卻隨隨便便找了個。

  程意意自然懂得她們審視的目光,回頭對駕駛座上的男人道,“在這等我,等我下來再一起出去吃飯。”

  言下之意是她要自己拎著幾十斤重的行李箱上樓。

  “我怕你累癱了。”

  顧西澤偏不應她,徑直開門下車,打開後備箱,一手便輕輕松松幫她拎起了行李。

  昨天夜裡程意意在喊的便一直是累癱了…不要了…

  這話一出,程意意臉刷又紅起來,恨恨道,“顧西澤,你變了!”

  從前下了床之後,他從來不提這些讓她羞恥萬分的事情。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顧西澤另一只手輕撫她的頭發,衝她笑起來,臉頰光潔白皙,他的五官本就俊美絕倫,純黑的短發更添了幾分干淨純粹,眼睛唇角帶著笑意,就如同那夜空裡的上弦月。

  讓人心跳得幾乎要炸開了。

  程意意倉促移開視線,正准備跑上樓,身後便有人說話了。

  “誒,程意意,這是你男朋友啊?”

  發問的是與她同住一層樓的女博士後,三十來歲,沒有嫁人。平日裡並不愛搭理程意意,大概是覺得她這樣長相的女人注定不能潛心做研究,不屑與其同謀。

  程意意轉回身衝她笑笑,眼睛彎起來,只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大大方方承認道:“是啊。”

  女人捏緊了手上的盆,總覺得程意意這個笑容頗有炫耀和得意的味道。

  她笑起來,勉強道:“過個年十來天就能找到這麼帥的男朋友,好厲害,我真是羨慕不來。”

  那話頗有些陰陽怪氣,程意意不大高興了。

  她撩了一把額前的頭發,露出精致漂亮的美人尖,睜大眼睛盯著她認真道:“別灰心,你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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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7-6-13 00:07:32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32

  她這話一出,女人手裡的盆幾乎要捏碎了。

  程意意火上澆油握拳給她做了個加油的動作,面上的神情勵志。

  女人站在原地,表情活像吞了只綠頭蒼蠅。

  程意意這才滿意地轉身上樓,腳步輕快,肩膀微聳,只差沒笑出聲來。

  顧西澤拎著行李箱跟在她後頭,身形遮住她的動作,眼中含笑, 微微搖了搖頭。

  她這促狹的樣子,真是一點沒變。

  ……

  沿著老式的樓梯往上爬,程意意在四樓停下來, 拎著鑰匙開門。研究所的宿舍樓年份已久, 刷白的牆壁早已經開始泛黃, 齊腰的綠漆也翹起皮來。程意意最滿意的地方大概就是, 這是單人宿舍,而且不用交住宿費。

  整間宿舍有二三十平, 巴掌大的衛生間,兩三平米的陽台,足夠她一個人住。室內一米來寬的小床靠在牆角擺放,整間宿舍最大的物件就是她的書櫃和書桌。書櫃裡滿當當塞著文件, 桌上有盞小台燈,還放著電腦和打印機。

  顧西澤進門,輕輕放下行李箱,站定, 環視了室內一圈,覺得這環境實在讓他心揪。

  G市的夏天熱得像大火爐,鋪著涼席露天躺在外面也能睡出一身汗來,程意意冬天又最怕冷,一出室內就恨不得在身上裹一床被子,然而這裡既沒有空調也沒有暖氣。宿舍之間隔牆很薄,半點沒有隔音效果,有什麼響動相互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她從前最嬌氣,不知道是怎樣在這裡住了這麼久的。

  程意意已經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衣物,打算掛起來,卻被顧西澤按住了手,“別收了,意意。”

  他的眼睛幽黑,神情格外認真,“我給你換個地方住。”

  宿舍樓外有刷漆貼磚的翻新痕跡,看起來還挺新,因此剛才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宿舍樓內會是這樣簡陋。

  顧家在G市開發房地產多年,賣出去的房子成千上萬,偏他愛的人擠在這樣連最起碼的舒適度都無法保證的地方。

  程意意聞言,卻扒開了他的手,“不要。”

  “大家都住得,我也能住得。”程意意試圖說服他,“這個地方離研究所近,我一個人住足夠了。”

  她留學時候住的地方環境比這差得多。那間公寓小得她轉不開身,位置離學校也遠極了。

  倫敦四季常有雨,公寓的防潮卻不怎麼好,一到連綿的雨季,程意意就感覺床上的被褥、箱子裡的衣服、甚至連身上都開始發霉,有時還得忍受老鼠在屋子裡跑來跑去。

  可倫敦的高房價世界聞名,加上電費水費燃氣,每個月花在租房上的支出照樣是一大筆,所以現在能分到研究所的免費宿舍,她的內心已經無比滿足。

  見顧西澤面上的堅持不變,程意意又勸道:“我都在這住了這麼長時間,貿然叫我搬走我還不習慣呢。”

  察覺他還是皺眉,程意意趕緊舉起兩根手指保證,“我努力提前拿到學位證,早點回帝都去,不在這裡住很久,行了吧?”

  “鑰匙給我。”大概是看出程意意確實不願意搬走,顧西澤終於松口。

  程意意乖乖把備用鑰匙奉上。

  他接過鑰匙放進外套口袋裡,“明天我讓人來給你裝空調。”

  好不容易勸服他,程意意哪還有不答應的,趕緊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走了一個來月,陽台上已經落了厚厚一層灰,室內干淨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程意意沒料到會去這樣長的時間,連防塵布也沒蓋。

  掛好衣服,換上干淨的被褥床單,行李箱騰空,最底層精致的盒子便露出來了。

  那是她和英宛逛街時候買的手表。

  她一直沒送出去。

  顧西澤在幫她擦陽台,隔著窗戶,偏頭看去,一眼便能見到他專注的側影。

  程意意背著手,慢慢走近。

  大少爺大概一輩子還沒做過這樣灑掃的活。他氣質高貴而沉靜,穿著筆挺整齊的定制西服,理應坐在午後光明敞亮的大廳,悠閑地享用別人送上的茶點,翻看報紙。

  而此刻那雙宛如藝術品完美修長的手,卻拿著抹布在幫她擦這破舊的陽台。

  他分明與這裡格格不入,卻因為她甘心俯身到塵埃裡。

  他察覺程意意站在身後,便扭頭,輕聲問道,“怎麼了?餓了嗎?”

  已經是飯點,程意意收拾好東西大概是餓了。

  “我不餓,西澤。”程意意輕輕搖頭,看著他的左手腕,垂頭低聲道出一句。

  “對不起。”

  顧西澤的目光隨著她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腕,放下抹布,柔聲應她,“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的那塊丟了,我怎麼也找不回來…”

  那手表並不算貴重,它最獨一無二的地方,大概就是表盤背面刻著彼此名字的縮寫,承載著彼此的記憶。

  相伴永恆。

  可程意意卻把它弄丟了。

  她突然覺得藏在背後新買的表怎麼也拿不出來,盡管再相似,它的意義大抵不同了。

  “這些都不重要,”顧西澤搖搖頭,轉身在洗手池把手衝干淨,擦干水汽,摘下手腕上的表,放回西服外套的口袋裡。

  “對我來說,人更有意義。”

  再轉身,顧西澤朝她張開懷抱,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深潭,包含著無垠的宇宙,此刻卻是那樣虔誠認真,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聚集到這裡來,下一刻就要將人吸引。

  “來——”

  那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拒絕不了的誘惑。

  ……

  程意意的表到底沒送出去,上班的第一天,被她帶到了研究所裡。

  “意意,這對表是送給我的?”姚瀾輕聲驚道,“看起來不便宜啊?”

  程意意翹起嘴角,露出一排白牙,“並不貴,假期買來沒送出去,放著也是浪費了,還不如給瀾姐你們兩口子戴,新年禮物哦!”

  程意意雖說不貴,但姚瀾打量著手表的外觀與做工,怎麼看都不會太便宜。純黑色金屬表盤打磨得棱角分明,精致不失優雅,時尚又大氣。

  上手戴起來越發顯得手腕纖細白皙。

  姚瀾不大愛收別人的禮物,偏這手表她愛不釋手。

  手表代表了一個人的品味,程意意慣會挑東西,就能挑到她喜歡的。

  推辭了一會兒,姚瀾還是把手表收進了抽屜裡,轉而又問起,“意意,你假期是不是上了《天生我才》那個節目啊?童童在電視裡看見你,叫我,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呢…”

  她不愛上網看娛樂新聞,也因此只看到程意意上節目,卻沒看到網上那些傳得轟轟烈烈的八卦。

  “恩,”程意意應她,插上飲水機電源,又道,“假期沒什麼事情做,我又覺得這節目還挺有意思,就去試試了。”

  “平日裡就知道你聰明,可沒想到你智商居然這麼高,”姚瀾笑著給她豎了個大拇指,“深藏不漏,虛懷若谷呀,意意。”

  “瀾姐你可別笑話我了。”程意意連連擺手,“你知道,我年紀不小了,家裡又沒什麼人幫襯,能上節目賺點兒錄制費也是好的。”

  說到這,姚瀾心裡也明了。G市的生活水平高,研究所的津貼很低,程意意獨自一人在G市打拼,哪有不難的。女孩用錢的地方多,就算加上那份助教的工作,整天忙得團團轉,大抵也還是捉襟見肘。

  姚瀾猶豫了半晌,還是招手把程意意喚了過來,附在她耳側,“百人計劃你的申請材料交上去了吧?”

  程意意一顆心砰砰砰飛快跳起來,她看著姚瀾的眼睛,點了點頭。

  姚瀾的丈夫是G大高層,G大的生物科學專業全國排名頂尖,與研究所常有合作,百人計劃,他知道些內•幕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而現在,姚瀾打算把這些告訴她。

  “從咱們研究所走進百人計劃的人不少了,除了本身底子硬自薦,更重要的是導師和單位推薦,這你知道吧?”

  “知道。”程意意凝重點頭。

  她們研究所是中科院的直屬單位,人才濟濟,資金實力雄厚,在國內是生物研究領域老大哥一般的存在。只要上了研究所以單位名義向中科院人才辦推薦擬引的百人計劃候選人名單,這事十有八九也就成了。

  “我聽說,這一批百人計劃,咱們研究所只有兩個推薦名額。”

  “兩個?”程意意唇口微張,怔住了,“怎麼會只有兩個?”

  “大概是覺得院裡生物領域的人才飽和,現在只挑最頂尖的,少占些名額吧…”

  姚瀾說著,程意意只覺得大腦有點兒發昏,怎麼會只有兩個呢?

  百人計劃對候選人年齡有限制,最大上限是五十歲,下限沒有規定。

  雖然是傑出青年科學家的培養計劃,然而歷屆的候選人大多是從三十至五十這個年齡段裡挑。上了年紀的人本身比年輕人就要有更多的閱歷和成果,少了浮躁,容易靜下心,單位也更偏愛推薦這類人群。

  程意意的榮譽頭銜或許不如其他人多,但她是實干派,她聰明,從倫敦到G市,她待在實驗室裡的時間不比任何人短,也比任何人都舍得拼命,她堅信自己的學術成果不會比同一批候選人中任何人少。

  然而,在他們這個行業,年齡有時候就是致命的限制。

  那意味著你無法輕易得到別人的信任。

  可錯過了這一次,她又得等到到少歲呢?

  姚瀾在科研領域沒有程意意這樣的野心,她更傾向於畢業後到學院任教,也因此,毫無芥蒂地繼續和程意意分析起來,“最有可能上候選人名單的那位博導,你應該知道,今年49了,資歷足夠,各方面條件也都符合,在所裡這麼多年,就是出於人道主義,單位這次也會傾力把他推上去。”

  程意意點頭。

  那位博導也是崇文的師兄,36歲當上博導,42擔任國家重點實驗室的主任,他占第一個名額,無可厚非。

  “遞交自薦材料的人挺多,後面的我便不大清楚了,只要你手上那個課題做得好,我敢肯定,撇去年齡,他們跟你比起來都沒什麼競爭力……”姚瀾說到這,頓了頓,沉吟一會兒,還是決定跟程意意一次性說清楚,“只是有兩個人你得注意。”

  誰?

  程意意緊張盯著她的口型。

  “張清和肖慶。”

  張清,便是那個三十來歲和她住同一層樓的女博士後。肖慶,她的師兄。

  “張清跟你一樣,拿到過國家傑出青年科學基金的支持,現在是研究期限第三年,雖說還沒出什麼大成績,但你知道基金的評審制度非常嚴格,她的資歷比你高,這是她入選百人計劃最大的砝碼,我猜單位肯定也會考慮到這些。”

  “還有肖慶,你們研究同一個課題,他年紀比你大,又是男性,入選的機會肯定比你大一些。”姚瀾說到這,猶豫片刻,又道,“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意意。”

  程意意正發怔,聞言,茫然地看向她。

  “肖慶的父親就是咱們研究所所長,同樣是中科院院士。肖慶平日裡瞞得好,我也是偶然才發現的。”

  姚瀾說到這,走廊傳來些許細碎的腳步聲。估摸著其他人也快到了,她便停了說話。

  程意意端著開水,回到座位,還有些回不了神,她覺得自己似乎恍悟了些什麼。

  難怪當初回國,她一點周折不費便被研究所簽了下來,導師還是馮教授那樣的資深院士…

  難怪她初來時候從不犯什麼大錯,卻還是被馮教授折磨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馮教授那樣剛直不阿的人,對個關系戶能有好臉色才怪。大抵是她後來的表現好不容易入了教授的眼,才沒把她趕出去,變溫柔了一些。

  當初電話裡師兄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介紹,不想背後居然幫了她這樣多。

  眼下師兄成了她的競爭對手,程意意只覺得心裡百味雜陳。

  師兄待她好,她心裡清楚,多年的同門情誼也做不得假。若是師兄入選了,也許她會失落,但還是會替他高興。但若要她現在就認輸退出選拔,撤回申請材料,那必定也是不甘心的。

  無論結局好與壞,不去試一試,她的內心沒辦法釋懷。

  畢竟程意意自己也不能肯定,自己在有生之年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不知道未來自己能走到哪一步。也許明天,也許等不到博士畢業,她便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對科研失去了興趣,像姚瀾,像她曾經的同事們一樣,找個大企業,或者找份老師的工作安心度日。

  程意意把桌面上堆積的文件理齊,肖慶踏進了辦公室。

  “意意!”看清程意意,他的面上便帶了欣喜的神色,“你終於舍得回來啦,師兄我一個人都快被教授折磨成人干了!”

  端著程意意泡好的咖啡,一口氣喝下去半杯,他整個人靠在沙發上舒服地喟嘆,“果然沒有師妹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

  這話說得程意意忍不住笑起來。

  同為崇文出身,其實程意意很清楚,師兄的實力強悍,他的博士至今沒能畢業,大概也是因為馮教授愛才心切。教授古板,眼裡揉不得沙子,有時候師兄明明已經做得夠好,教授卻總覺得他還能做得更好,用最高最嚴苛的標准去要求他。

  “對了,”肖慶突然翻身坐起來,看了看姚瀾那邊兒,壓低聲音道:“意意,你不是又和顧西澤在一起了吧?”

  這事兒早晚瞞不住,程意意輕輕點了點頭。

  肖慶輕輕放下了咖啡杯,神情復雜,若有所思,“我猜也是這樣。”

  程意意留在帝都這麼久,遲遲未歸,唯一的理由,便是兩人重新在一起了。

  只是,兩人分開整整五年,還能復合,便是他一開始勸程意意去帝都的時候,也沒有料到。

  “傷口痊愈了嗎?”他又問。

  工作時間,程意意的卷發利落扎成一束在腦後,看不清楚傷痕。

  “好了,就是頭發還沒長出來,醜的要命,想扎個高馬尾都不行。”程意意悲嘆一聲,整理完實驗的書面進度,換上白大褂,准備去實驗室。

  “對了…意意,”肖慶這才想起來,“我忘了跟你說,教授知道你上節目的事了,讓你回來上班的時候先去趟他辦公室。”

  “怎麼會?”程意意驚道,想起教授嚴肅的臉,立刻覺得心裡開始發怵。

  難不成教授這麼大年紀還喜歡看綜藝節目看八卦嗎?

  馮教授最討厭搞科研還三心二意的人,上節目是成名的捷徑,也是被教授討厭的捷徑。

  重視名利、浮躁、不堪大用……程意意自己都能想得到一堆形容詞了。

  “我聽說是教授陪小孫子看電視,然後就看到你了。”肖慶輕拍過程意意的肩,安慰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振作點兒,師兄晚上請你吃大餐。”

  “我有約了。”程意意就差哭喪臉了,念書那麼多年,曾經的她從不知道“怕老師”這三個字是怎麼寫,沒想到奔三的人還一次性把從前沒體驗過的滋味體驗了個遍。

  “他也來G市了?”程意意一說有約,肖慶便立刻反應到。

  “恩。”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被罵得灰頭土臉去見顧西澤,程意意越發覺得生無可戀。

  ……

  重新脫下白大褂,程意意打起精神,敲響了導師辦公室的門。

  “進來。”

  那聲音威嚴又平淡。

  程意意沒忍住打了個冷顫,進門,先恭敬行了一禮。

  “教授。”

  馮教授聽清來人的聲音,這才從案幾前抬起頭來。

  “程意意。”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金邊眼鏡,合上了手中的資料,問道,“我聽肖慶說你受傷了?好了嗎?”

  “好了,”程意意趕緊點頭,“就是一點兒小傷。”

  “那就好。”馮教授點點頭。

  程意意心裡一顫,知道教授這是要進入正題了。

  “你怎麼突然想到要去參加什麼綜藝節目?研究所的事情不夠你忙嗎?”

  這時候若是按照對姚瀾的說辭回答一番,教授能把她罵死。

  程意意把手背在身後,強自鎮定道,“我上學的時候就很喜歡研究數獨題,去年在手機APP上做通關了節目組的數獨題,節目組便邀請我去挑戰……”

  “聽說挑戰的題目很難,我覺得很有意思,那時候是假期,有時間,我就去了。”

  馮教授凝眉思索一番,覺得程意意的回答沒什麼問題。做學術就該要有這種勇攀高峰的挑戰精神,越難才越要鑽研到底。有興趣、有堅持、有激情,這品質對一個科研人來說非常重要。

  到了嘴邊的問責咽了下去,他想了想,又開口道:“你考慮過上了節目之後成名對你工作的影響嗎?”

  “有。”程意意點點頭,“但我始終相信成名與否不會影響到我的生活和工作。”

  “我喜歡數獨,但我更熱愛科研。”

  “你有這樣的心態很好,”馮教授點頭,“我曾經遇到過不少年少成名的科研天才,也正因為一連串光環的過早降臨,讓他們早早夭折在了這條路上,我不希望你也這樣,程意意。”

  “承受住這樣的壓力,你的成績才會越來越大。”

  程意意並不是聽不進勸的人。恰恰相反,她很善於接受別人的批評和意見。

  聞言,她低頭深思了很久,凝重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教授。”她敬重地行了一禮,“我會努力的,不辜負您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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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7-6-13 00:07:44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33

  科研就是必須有勇氣做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可遺憾的是, 在她們這個領域, 跟蹤改良的研究工作居多,有著獨創性的卻極少。

  程意意深知自己手中的課題有著無限潛力, 她甚至能隱隱感覺到自己已經觸碰到了那新世界壁壘的邊緣。

  現在,她需要的僅僅只是時間, 或者一個契機。

  在帝都養病的日子裡,程意意常在閑暇時深入分析實驗停滯的原因。盡管人不在G市, 但她同樣在大腦裡提出過一連串設想, 也思考了不少解決的方式。此刻回到實驗室,便是一一試驗這些乍泄靈光的時候了。

  馮教授的一番話, 確實給了程意意一些觸動。

  教授平日裡深居簡出, 潛心做研究, 從不為功名利祿這些外物所累, 兩鬢已經花白卻仍然堅持每天早上准時出現在實驗室,看文獻、做筆記、找學生討論工作, 他始終在科研一線。低調得幾乎要教人忘了他其實還是一位資深院士。

  相比之下,程意意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自慚形穢。

  教授的年紀不輕了,業內這個年紀的大牛們顯少會再親力親為地帶學生。師兄就曾經偷偷跟她透露過,她們兩個大概就是教授最後的關門弟子。

  平日裡, 教授對師兄無論是關注還是責罵,都要比程意意更多一些,她曾經以為那是他更看重師兄的表現,卻沒有想到, 今天教授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那大抵意味著,在他心中,沒有年齡和性別的界定,他同樣是看重她的。

  程意意心裡仿佛被灌了一劑強心針,渾身使不完的力氣。從導師辦公室回來,便一直奮發埋首做實驗,她的勁頭太衝,動作又快,連肖慶也只站到一邊給她打下手做記錄。

  程意意實在太專注,工作了一整天,抬頭的時候,她才發現,窗外的路燈早已經亮了。

  開了春,天黑得晚,此刻路燈亮起來,說明時間不早了。

  程意意心中一驚,趕緊拿出口袋裡關到靜音的手機。

  兩個未接來電,時間都是下午六點多,而現在距離六點已經又過去了兩個小時。

  顧西澤工作結束就要回帝都,最後一次吃飯她居然還在實驗室忘了時間。程意意懊惱地敲了頭好幾下,趕緊開始做收尾工作。

  “剩下的我來吧,你先走,今天也累了一天了。”肖慶看出她著急,脫下乳膠手套,接過她手中的記錄本。

  程意意神情感激,連連道謝了幾遍,這才脫掉白大褂,一邊走出實驗室,一邊給顧西澤回電話。

  她一向極有時間概念,顯少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今天大概是被教授的話激勵得太過熱血沸騰。

  程意意急著下樓,卻遲遲等不到電梯,干脆順著樓梯蹬蹬往下跑。

  電話撥通,響過一聲,另一端便被人接了起來。

  “西澤,”程意意趕緊道歉解釋,“對不起,我今天…”樓道裡的燈不知什麼時候壞了,黑漆漆一片,她說著話,只能借著手機通話界面那一點微薄的光亮往下跑。

  “我知道,”顧西澤只聽見電話另一端急促的喘息聲,開口打斷她,“我就在研究所樓下,你跑慢些。”

  顧西澤的話音還沒落,光線太暗,程意意腳下踩滑,差點跌倒滾下樓梯去。

  好在她趕緊伸手抓住扶梯拐角,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

  抓得太用力,撞在棱角處,手心傳來火辣辣一陣疼。

  “怎麼了?”聽見程意意紊亂的呼吸,他忙問道。

  “沒事,”程意意站穩身形,心裡覺得愧疚極了,“吃飯了嗎?”

  “沒有,等你一起吃,”他低聲安撫,溫柔而富有磁性,充滿了讓人踏實的安全感,“你別慌,慢慢下來。”

  程意意這才聽話地放緩速度,一步一步走到一樓。

  顧西澤的車果然已經在大樓外等候,開的還是那輛奔馳Coupe。就停在研究所跟前的車位裡。

  程意意拉門上車,還有些喘不過氣,顧西澤輕拍她的背,直到她呼吸均勻下來,這才擰開一瓶水,遞到她嘴邊。

  程意意進了實驗室之後就沒喝過一口水,此刻就著遞到嘴邊的杯子一口氣喝下去大半。

  “摔到哪了?”顧西澤收回杯子,打開車燈。

  程意意雖說沒事,但他還是從電話裡聽到了程意意抽氣的聲音。

  “沒摔。就是掌心撞到扶梯的拐角了,也就擦破點兒皮。”

  程意意抬起掌心查看傷口。這才發現,那扶梯的棱角不知有多鋒利,一下便劃開了個四五釐米的口子,劃得淺,但耐不住傷口太長,盤踞在掌心,滲著血,分外可怖,血跡還擦了一些在邊緣的袖口上。

  顧西澤好看的眉毛深深皺了起來,他拉過程意意的手心,冷聲道,“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樣莽撞。”

  他口裡嫌棄著,卻還是探過身,抽了紙幫程意意擦手心的血跡。

  程意意也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怎麼就這樣點兒背,一會傷了頭,一會兒傷了手的。不過顧西澤輕輕幫她吹了兩下,她倒是不怎麼覺得疼了。

  昏暗的車燈下,他朝她手吹氣的側臉輪廓棱角分明,顯得越發俊美。

  “西澤…”程意意喚了一聲。

  “恩。”顧西澤應她,沒有抬頭。

  她沒忍住彎腰在他光潔的臉頰上飛快地啄了一口。

  顧西澤本還在低頭幫她擦手上的血跡,程意意的偷襲讓他緊皺的眉頭散開了些,卻還是淡定地看那傷口,沒有抬頭。

  直到過了半晌,啟動車子,關了車燈,那唇角才輕輕悄無聲息地翹了起來。

  ……

  車子緩緩倒出車位,程意意本來想先去吃飯,顧西澤卻偏要先去藥店買藥給她處理傷口。先怕那磕破她掌心的鐵護欄上有鏽跡,又怕傷口處理不干淨感染。

  程意意嘆一口氣,只能依了他。

  研究所的外來人員和車輛進出皆要登記,車子停在保安室前的伸縮門口,程意意降下車窗,等保安過來登記。

  “程小姐,是你呀?”值夜班看到熟悉的面孔,保安立刻十分熱情地和程意意打了招呼。他假期還在電視上見了程意意。現實中認識的人成了大名人,此刻還出現在他面前,他覺得驚喜又激動。

  程意意笑著應他,遞過證件。

  平日裡程意意都是一個人上下班,此刻卻坐上了陌生的車,保安登記完遞回證件,又忍不住朝車內駕駛座多看了兩眼。

  駕駛座的車窗關著,光線昏暗,他只來得及模糊看清男人側臉刀削般硬朗的輪廓,車輛便已經緩緩啟動離開了他的視線,消失在夜幕裡。

  他總覺得那男人的側臉眼熟極了。

  是誰呢?

  保安的工作並不忙碌,他閑暇時候最大的愛好就是上社交平台看看新聞和娛樂八卦。好不容易在現實裡認識了一個名人,他壓不住心中的好奇,又上網翻出了前幾天看到的帖子來。

  那帖子裡有程意意幾張照片,地址在帝都一家購物中心的停車場外。照片中,程意意正准備上一輛黑色歐陸,駕駛座上男人的側臉雖然拍得有些模糊,但他敢肯定,這側臉與他剛才看見的一模一樣。

  帖子的主人貼出照片時,只說是逛街偶遇程意意,讓大家猜猜看駕駛座上的男人是誰。

  當時他看到這帖子的時候,還沒有多少人回復樓主,卻不想幾天過去,這帖子居然被打上了HOT的標志,成千上萬條回復幾乎要把樓給擠爆了。

  隨便翻幾條評論,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他果然認識,那個側臉英俊的男人是顧西澤。

  網上盛傳的國民男神,一個神話般的年輕人。

  他居然是在和程意意談戀愛嗎?還為她來了G市?

  保安覺得自己似乎觸碰到了什麼了不得的真相,他先是收起了手機,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又拿了出來,打開了回帖的頁面,一個字一個字開始慢慢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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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發表於 2017-6-13 00:07:58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34

  顧西澤把車停在路邊的車位,買了藥, 就近在路燈下給她衝洗傷口, 消毒包扎。

  程意意蹲在花壇邊上,乖乖伸著手掌。

  春天乍暖還寒, 夜風撩起她的鬢發,拂過她的臉頰, 感受到涼意,程意意身體不自禁瑟縮一下, 顧西澤卻還以為是弄疼了她。

  “餓了嗎?”顧西澤試著說話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手上的動作又不著痕跡地輕了些。

  “恩…”程意意輕輕點點頭。

  其實她並不餓,天太晚, 胃空了許久早已經沒了知覺。一想到顧西澤明天就要回帝都去, 她更沒了吃飯的心情。

  從簡入奢易, 由奢入簡難。

  不過是吃了幾天顧西澤做的菜, 她便不敢想像從前三餐不繼,包子牛奶對付著過一頓的日子了。

  掌心的傷口終於包好, 蹲了太久,腿都有些發麻,程意意從花壇邊上站起身。

  大概是起得太急,她又沒吃飯, 血糖低,站起來的瞬間眼前一黑,猛地往前傾了一下,狠狠撞上了顧西澤額頭, 撞得她鼻尖生疼,眼淚都快被逼出來了。

  “程意意…”顧西澤反應過來趕緊托住她,語氣不善責問,“你是連午飯也沒吃嗎?”

  程意意心虛地站穩,沒說話。

  她確實沒吃午飯。

  研究所食堂開放有時間限制,過了飯點便沒得吃了。她通常會啃著面包或者冷包子過一頓,然後在晚上回去的路上買些宵夜。有時候累了一整天,坐上回程的公交車便睡著了,就連宵夜她也懶得買。

  可此刻這些話她又怎麼能說出口呢。

  只能背著手,吸了吸鼻子,把眼睛裡的淚光逼回去,仰頭轉移話題,“我餓了,咱們去哪裡吃飯?”

  顧西澤到底不忍再說她,摟緊她的腰,一把從花壇上將她抱下來。

  “江助理已經訂好了位子,你想吃什麼?”

  ……

  江助理訂的餐廳在海珠路的僑光廣場附近,環境很是清雅。

  桌上放了一堆她愛吃的菜,程意意卻沒多大胃口,吃了小半碗,便抬頭去看窗外。

  華燈初上,僑光廣場周邊是川流不息的車輛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凝聚成一線、一片,天幕被渲染得五光十色,整座城市便燈火通明起來。

  唯有遠處的江岸隱沒在夜色之中,仿佛把零星的燈光勾勒成了天空的繁星,煞是好看,像極了那年顧西澤為她點亮的燈盞。

  那時候她還住在程家,每周末放學只有在學校附近的咖啡館寫完了作業,估摸著大家吃過下午飯,才敢回去,唯恐讓程母撞見她心裡生厭。

  程家離市區遠,碰上天黑得早的春冬,她下了公交車還得摸著黑走好長一段路,顧西澤送過她一段時間,被人撞見過一次後,程意意便不讓送了。

  只是摸黑走路到底不安全,顧西澤不放心,打過好多次市長熱線反饋,直到那一片也裝上了路燈。

  程意意起床上學早,放學回得晚,每每走過那一條路,那路燈暖黃的光暈都仿佛是照進了心最底處,叫人渾身都暖和起來。

  記起這些年少時的回憶,她只覺得胸腔都被填滿了,轉念又想到顧西澤明天便要走,心下又空落落起來。

  “吃飽了?”顧西澤見程意意不動,對著窗外發呆,也放下了筷子。

  “恩。”

  招手喚人來結賬,又起身走遠同服務生仔細交代了些什麼。程意意還沒聽清楚,顧西澤已經回來了。他拿起椅子上掛的西服外套道,“走吧,送你回去了。”

  顧西澤將她送到宿舍樓下,最終卻沒有走成,就留在程意意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宿舍裡,側著身同她在那一米來寬的床上擠了一整夜。

  顧西澤個子大,小床睡得極不舒服,床板硬得咯人,卻始終沒有吭一聲。他的下巴貼在程意意的額頭,肌膚相抵,輕輕摟著她的腰身。

  一個親密無比的姿勢。

  “意意…”

  他輕喚了她一聲,那聲音輕緩溫柔,如同緩緩吟唱的大提琴,縈繞在她的耳側。

  程意意已經迷迷糊糊,在半夢半醒之間,含混應了他一聲,“恩…”

  “給我生個孩子吧。”

  他睜著眼睛等了許久,耳邊只傳來程意意安詳均勻的呼吸聲。

  黑暗中,他終是深深地長嘆了一口氣。

  ……

  程意意的鬧鐘在凌晨響起,醒來,偏頭伸手去摸,身側的床鋪已經沒了余溫。

  顧西澤大概已經在回帝都的飛機上了。

  她坐在床上,茫然地愣了半晌,這才撩了一下凌亂的長發,掀開被子起身。

  從衛生間洗個澡出來,宿舍樓裡的人也陸陸續續起床了,在房間裡便能聽到整棟樓此起彼伏忙碌洗漱的聲響。

  程意意擦干鏡子的水汽,插上吹風機的電源吹頭發。

  生個孩子…

  她關了吹風機,怔怔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神縹緲又迷惘。

  她的皮膚依舊白皙富有彈性,看起來和崇文時期大學生模樣沒什麼區別,可程意意心裡清楚,她已經不年輕了。

  二十六歲。

  她人生最好的年華正在慢慢流逝。

  她現在便能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記憶、思考與處理能力已經不勝二十歲出頭的巔峰時期。在五年、十年之後…這種落差只會越來越大。

  在她計劃中,這寶貴的時間是用來全力一搏,攀上行業頂峰的。

  若要生個孩子…

  程意意從來缺乏對家庭的概念,她很難想像兩個人的生活中多出來一個孩子會是什麼樣子。還在她年幼的時候,倪茜的漠視和冷暴力便已經深植她的心底。她不願做那樣的母親,但更不知道要怎樣去與自己的孩子相處,也因此,她從未想過、計劃過在未來孕育一個生命。

  她對著鏡子發了許久的呆,直到走廊裡傳來旁人出門上班的腳步聲,這才回神抓緊速度扎頭發,換了衣服出門。

  節目組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來。

  “錄VCR?”程意意驚道,“PK賽就要開始了嗎?”

  年後程意意便基本沒同節目組聯系過,不想他們電話再打來的時候,PK賽都要開始了。

  當初簽合約時候,節目組便承諾過要配合程意意的時間,故而將PK賽錄制放在了清明節的法定假日,那時候研究所不上班,G大也放假,大概還有二十來天時間讓她准備。

  只是VCR卻是要到G市來提前錄好的,程意意的大腦過濾了一分鐘,終於從滿當當的日程裡挑出一個空閑的周末下午來。

  約定好時間,程意意掛斷電話,扔掉喝光的牛奶盒,低頭跟著人流擠上公交。

  正是上班早高峰,車上人滿為患,程意意身形瘦,幾下便被擠到角落裡,手中的文件袋都快要被擠掉了,程意意趕緊出聲:“對不起,能麻煩輕點兒嗎,我的…”

  程意意好不容易將人流挾裹的文件袋抽出來,從她面前擠過去二十來歲的男青年聞聲回頭,立刻將她認了出來,驚呼了一句。

  “程意意!”

  他這聲音穿透力強,喧嚷的車廂都凝了一刻,車上三分之二的視線移了過來。

  青年的神情興奮,“你是程意意吧?網上介紹你就是在G市研究所工作,當時我還想著好像在這趟公交車上遇到過你呢,我果然沒記錯!”

  雖然浪費時間,可上了個節目,至少沒人再把她認成宋安安了。

  這麼一想,程意意心中稍微欣慰了一點,對他笑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禮貌地頷首,應了他一聲。

  她禮貌的一聲招呼,青年卻越發激動地同她搭起話來,“真人比網上的圖片更漂亮啊!”

  “謝謝。”程意意微微笑著點了下頭,被當著車上這麼多人誇獎,任是她臉皮厚,也覺得有點兒羞恥。

  身後有人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

  程意意回頭,是一個不及她肩膀高的小姑娘,穿著附近學校的高中部校服,大概是去上學的路上。

  她的下巴尖尖,眼睛生的大,圓溜溜的,看起來精靈古怪,兩根馬尾一甩一甩,輕聲道,“姐姐,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程意意對可愛的小姑娘一向態度寬容,低頭側過耳朵去聽她說。

  小姑娘踮起腳來,湊到她的耳邊悄聲問道,“網上有爆料說顧西澤是你男朋友,這是真的嗎?”

  程意意眉梢不著痕跡地挑起來。

  小姑娘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她表情的變化,眼睛咕嚕咕嚕轉了轉,舉起手來保證,“我絕對不對其他人透露一個字,我就是有點兒好奇!”

  “你先告訴我網上爆料了什麼?”程意意學著她壓低聲音問道。

  “你不知道呀?”小姑娘驚訝道,“那麼熱的帖子,我以為你看過的…”一邊說著,她拿出手機來翻找。

  帖子還沒看到底,車內廣播便開始提示尖塔山路到站。

  她將手機還給那大眼睛的小姑娘,拎著文件袋往後門走,准備下車。

  “誒…”小姑娘趕緊跟著她走了兩步,又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角,“是不是真的呀,你還沒回答我呢!”

  程意意回頭,桃花眼微彎,輕輕衝她笑了笑,“你這麼好奇,是不是喜歡他?”

  小姑娘的臉唰一下瞬間紅了,反應過來正要辯兩句,程意意卻已經隨著人流下車了。

  隔著車窗玻璃,她清晰看到程意意在站台上笑著轉身朝她揮了下手,口型微動,說了幾個字。

  她一字不落地辨認了出來。

  她說的是:他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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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發表於 2017-6-13 00:08:12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35

  從帝都重新回到研究所,程意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心中提出的所有設想一一嘗試。那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工程,一整個上午,她都埋首於實驗室進行高強度工作,直到午餐時間,才扶著僵硬的腰椎回到辦公室休息片刻。

  接了一杯水, 程意意便累得躺在椅子上站不起來了。

  姚瀾從食堂回來正進門,見程意意靠著椅子不動彈, 奇怪問道,“意意,你怎麼不吃飯呀?”

  有人來了,程意意連忙扶著腰坐正,笑道, “在實驗室站了整早,我休息一會再去食堂。”

  “茶幾上的外賣不是你的嗎, 干嘛還去食堂?”姚瀾奇怪。

  “我沒訂外賣呀?”

  程意意驚訝地偏頭, 重新去看茶幾上的飯盒。

  那外賣盒裡有微弱的香氣飄散出來,其實程意意一進辦公室便聞見了,在實驗室餓了整早, 她早已經飢腸轆轆。只是以為是辦公室裡其他人訂的, 便忍住沒有多看。

  仔細一瞧,那外賣上印的是僑光餐廳的字樣,包裝的盒子還挺漂亮。

  “不是鄭寬的嗎?”她又問道。

  僑光餐廳程意意知道,便是顧西澤昨天帶她去吃晚餐的地方。那家餐廳味道挺好,就是貴得驚人, 整間辦公室除了富二代的小鮮肉鄭寬,大概沒人舍得訂來吃。

  “不是,”姚瀾搖頭,走近兩步,探身彎腰從盒子底層抽出一張外賣訂單,“外賣小哥送來辦公室時候我在呢,人家說了你的名字,就是送給你的呀。”

  “誒——”姚瀾看清訂單內容,“這上面留的號碼確實不是你的,該不會是你的哪位追求者吧…”她笑著打趣,把訂單遞給她看,“我聽說過追女孩子送花的,還沒聽說過送外賣的呢。”

  程意意接過訂單,大腦立刻將訂單上一組熟悉的號碼與它的主人對應起來。

  是顧西澤。

  她這才猛地想起,昨晚吃飯結賬的時候,顧西澤似乎和服務生說了些什麼,她當時只顧著發呆,沒在意,原來他是在和人家商量送外賣。

  程意意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唇角也不自禁翹起了幾分。

  “戀愛了?”姚瀾試探著輕詢。

  程意意輕笑著沒否認。

  姚瀾見她的樣子,心中便明了了幾分,玩笑道:“意意,你這保密工作做得夠好的,之前一點兒沒看出來呢。”

  程意意趕緊解釋,“沒有故意瞞著,也就是最近的事情。”

  “咱們研究所這麼多青年才俊你都沒看上,那小伙子得有多帥才把你給追到了…”姚瀾抱起手來取笑她。

  程意意兩頰微暈,她平日裡恭謙低調,為人滴水不漏,也只有這個時候,姚瀾才從她眼睛裡看出幾分不一樣的光澤來,她微微笑著,壓低聲音回道,“我瞧著是挺帥。”

  好餐廳有它高價的道理,程意意打開外賣盒,餐盒裡還熱氣騰騰,蔬菜擺盤精致,色香俱全,叫人食指大動。

  程意意抬頭邀請,“一起吃吧,瀾姐?”

  “我剛從食堂回來,就不和你搶了,”姚瀾連連擺手,又笑道,“這可是你一個人的愛心午餐呢。”

  程意意捏著筷子,本想先給顧西澤回個電話,只是想到他午間應該正忙,便又關了撥號的界面,轉而打開了清晨在公交車上沒看完的熱帖。

  帖子的樓層越來越高,回復還在一直漲,程意意自己都吃了一驚。

  她的微博自注冊認證後,便沒登錄過幾次。嚴格說來,上了《天生我才》對她的生活影響並沒有多大,只知道走在路上偶爾會被觀眾認出,基本也沒有人再把她錯認成宋安安。

  微博上的粉絲雖然一直漲,對她來說卻也只是一組抽像的數字,她至今不大清楚自己在網上擁有多高的知名度。

  事實上,《天生我才》的節目做到第三季,觀眾們已經逐漸失去新鮮感,節目的熱度也開始下滑,也就是借著程意意挑戰的那一期,話題度和收視率才重新漸漸回暖。

  畢竟自《天生我才》開播以來,從未有過程意意這樣漂亮得可以直接去參加選美大賽的選手,節目組自然要好好替她炒一炒人設,順便增加節目的熱度。

  只是,便是節目組也沒料到,程意意居然自帶紅人體質,官微只是稍微轉發了幾次有關她的視頻和短片,便次次被帶上熱搜,網友們紛紛熱情回復轉發,勁頭直衝那些一線網紅。

  名校出身,高智商,美貌,這就是程意意如今在網絡上最大的標簽。

  網上這些風風雨雨,程意意自然是不清楚的。她的生活節奏忙碌,平日裡顯少有時間關注娛樂版塊,如果不是公交車上那個小姑娘好奇問了她一句,她可能都不會知道這個帖子的存在。

  帖子一來便在主樓放了幾張照片,內容都是年前程意意和英宛逛街,顧西澤來購物廣場接她時的情景。

  拍照的人大概離她們不遠,照片內容從程意意拉開車門上車,再到男人側身給她系安全帶,巨細無遺。

  帖子發在國內知名論壇,就算樓主沒添加什麼描述,照片裡的名車和美人,這搭配本身就是引發熱度的根源。

  照片的像素和光線都挺好,就是車內的景像不怎麼清晰,程意意被拍得一清二楚,那男人是誰卻只能從側臉和下巴隱隱辨認。

  也因此,評論前十幾樓,眾人一直沒能認出照片中的男主角。直到有人扒出了黑色歐陸的車牌,網友們才算真正將照片裡的側臉同顧西澤聯系起來。

  居然真的是顧西澤!

  帖子的熱度就是從這時候起呈幾何式增長的。

  其實自從宋安安的團隊炒作戀情被顧氏院線封殺,一票小媒體齊齊被顧氏律師團起訴之後,網上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人敢再碰瓷顧西澤的戀情了,媒體們大概也明白,顧西澤這次動了真格,沒膽子再看圖說話,胡亂報道。

  所以後來網上三番兩次有知情人士爆料顧西澤和程意意的關系,也僅僅只有些細碎的流言,沒了媒體的推動和轉發,都沒能掀起大風浪。

  然而這一次,不用媒體推動,那帖子的熱度壓都壓不住。除了主樓的照片,樓下又陸陸續續有網友貼出兩人同框的照片。崇文晚會結束顧西澤送她那一次,同學聚會酒店門口那一次。

  諸多的爆料加上照片,不同於以往毫無根據、虛無縹緲的揣測,網友們蓋棺定論,顧西澤這次大概是真的戀愛了。

  作為國內首屈一指大財團的繼承人,顧西澤是從臨危接手顧氏的那一天起,才真正暴露在公眾的視線裡,媒體的鏡頭下。

  他的出鏡率極高,知名度上升極快。因為人們總是對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顧西澤這樣年輕英俊又多金的上流社會公子哥究竟開什麼樣的車,穿什麼樣的衣服,交什麼樣的女朋友,大部分人心中都有著窺探的欲望。

  ……

  江特助又一次接到了公關部蔣文的電話。

  “江特助,顧總的意思…這次網上那些照片和爆料需要處理嗎?”蔣文實在被上次顧總的震怒給嚇怕,這一次他學聰明了,提早便打電話通過顧總身邊的紅人去試探。

  應該不用處理了吧…江念暗暗猜測,畢竟網上瞎傳了這麼久,終於傳對了一次,程意意本來就是顧總的女朋友。

  只是這麼想著,他到底不敢妄自下定論,更不敢替顧總拿主意,探頭看了一眼會客室裡侃侃而談的顧西澤,壓低聲音回道:“我請示後再給你回電話。”

  接待進行了很久,江特助整整等了兩個小時,才等到顧總從會客室出來。

  將客人送到電梯口,轉身回辦公室的路上,他趕緊跟到顧總身後,壓低聲音簡明扼要地復述了一遍蔣文的話。

  “什麼帖子,找出來我瞧瞧…”顧西澤聽完,突然站定,饒有興趣回頭看他。有關程意意,他的眼神比平日要柔和一些,唇角微微上揚。那翹起的幅度極小,一般人恐怕都難以察覺,江念常年跟在顧西澤身邊,卻是一眼就辨認出來。

  自從G市回來,他似乎還是頭一次看到顧總心情這麼好…

  江特助暗暗腹誹著,手上卻不敢大意,麻利地打開IPAD,翻出了那帖子。

  顧西澤接過,先是一頁一頁翻了許久,越往後,唇角的弧度卻是漸漸抹平了。

  “顧總,有什麼問題嗎?”瞧見顧西澤神情變化,江念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這帖子講的不大清楚。”他搖搖頭,把IPAD還給了江特助。

  確實,帖子裡網友亂七八糟的回復比較多,無關緊要的信息量太大,真相反而難以篩選。

  比如就江助理看來,他家顧總那天在機場跟哄閨女一樣哄著程小姐,兩人平日裡的相處模式可見一斑,而在帖子評論區的風向裡,程意意卻成為了一段不對等感情中弱勢的女方。

  他家顧總再潔身自好不過,在帖子裡被網友形容得結束一段感情像換一件衣服那樣自然,程意意仿佛隨時會被新人替代。

  “需要馬上把帖子處理掉嗎?”江念緊張起來。

  “不。”顧西澤搖頭拒絕,又道,“江特助,我記得《周一訪談》給我發過錄制的邀請函。”

  “是的。”江念趕緊答他,“錄制時間就在下周,我正准備回函拒絕。”

  江念清楚,顧西澤必定不會參加錄制,他從不把時間浪費在這些沒有多大意義的訪談節目上。

  可這一次,出乎意料地,顧西澤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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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發表於 2017-6-13 00:08:26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36

  又到周末, 是該去G大上課的日子。

  整個學期第一次上課, 程意意還沒等到鬧鐘響, 凌晨便被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吵醒了, 爬起床洗漱,又打開電腦, 把做好的教案課件整理過一遍後,這才背著電腦包出門。

  雨剛停, 整棟宿舍樓安靜極了。搞科研的人平日裡起早貪黑,也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才能偶爾睡個懶覺。樓房老舊,樓道裡隔音差,程意意穿了高跟鞋, 怕動靜吵到別人睡覺,小心翼翼放輕腳步。

  外面的天微亮, 宿舍樓道裡光線卻還有些昏暗。程意意掌心的擦傷結的痂剛掉, 殘留的粉紅色痕跡還未消退,手裡拿著沒吃完的早餐,她扶著樓梯走得越發小心。

  才走到二樓拐角, 程意意便聽到幾聲貓叫傳來。

  奶聲奶氣, 聽得人心軟。

  這一片宿舍區常有被遺棄流浪的小貓小狗。樓裡年前也來了一只流浪母貓,平日裡睡在一樓樓梯下的雜物間外,好心人找來紙箱,用舊衣服給它搭了窩,母貓便一直住到了現在, 還生了一窩可愛的小貓。

  幾只小貓的毛發雪白,眼睛藍得像一汪水,走路剛剛利索。一到研究所眾人的下班時間,便一排齊齊趴在箱子邊緣,好奇地看著進樓的人。宿舍樓裡住的都是些女同事,心都被它們萌化了,路過的時候,多少會留下些吃的。

  小貓餓得快,清晨便開始叫喚,整棟宿舍樓又數程意意起得最早,平日裡她的早餐多多少少都會分給它們些。大貓流浪了太久,對人的戒備很強,小貓卻是漸漸和程意意熟起來,偶爾還會用頭蹭她的手。

  此刻聽見小貓的叫喚,程意意一手拿著早餐,轉過樓梯拐角,扶著身後的電腦包,先探頭朝下看雜物間外的貓窩,出乎意料的,那兒蹲了個人影,已經拿著東西在喂了。

  程意意縮回頭,頗有些意外,她凌晨便被雨聲吵醒,出門比平日還要早一些。又是周末,是誰起得比她還早?

  她好奇地又扶著護欄探出頭去看,樓道裡的光線昏暗模糊,那人低著頭,看不清臉,微胖,仔細辨認了幾秒,程意意才從大腦中搜索出與那身形對得上的人。

  是和她同樓層的女博士後張清…

  程意意意外地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張清平日裡一副脾氣古怪的刻薄樣,居然還會喜歡小動物。

  她喂的也許是幼貓貓糧,形狀很像,一顆顆放在手心,小家伙還挺喜歡吃,幾只小貓追著她掌心爬出了紙箱。

  大貓趴在窩裡沒動,懶懶地叫喚幾聲,沒能把小貓喚回來,便也作罷了。

  看來今早不需要她喂了,程意意縮回頭,把沒吃完的早餐袋子打了個結,方便拎在指尖,正要繼續下樓,樓道間一聲短暫而急促的小貓慘叫突兀傳來。

  一聲慘叫戛然而止後,又是一聲響過,伴隨著肉體與地板撞擊的悶響。

  程意意猛地定住了腳步,不好的猜測瞬間浮上心頭。這個老女人不會這麼變態吧?

  她趕緊扶住樓梯邊護欄,第三次探身朝樓梯下面看去。

  這一看,程意意的眼睛瞪圓了,全是震驚與憤怒。

  那個女人再次一把抓起她手邊毫無防備小貓的脖頸,狠狠拎高朝地面砸去。

  小貓慘叫一聲砸到地面的瞬間沒了聲響。

  已經是第三只了。

  有一瞬間,那畫面震得程意意渾身僵硬無法動彈。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心理陰暗扭曲的人?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就在這時候,母貓終於察覺外面發生的一切,它從窩裡跳出來,目眥盡裂,嘴裡發出嘶嘶的低鳴,渾身毛發豎立,猛地朝張清的褲管撲去,只是下一秒,便被人一腳踹開,狠狠撞上了牆面。

  僅剩的最後一只小貓終於意識到什麼,驚恐地跑開,躲進了雜物間門外一堆壘起的廢報紙雜志後面的縫隙裡。

  張清沒有發現這些,她踹開母貓,拎緊了手裡的皮包,往前走了幾步,高高抬起手來,就要把包往下砸。

  竟是要趕盡殺絕!

  程意意心裡一緊,終於反應過來,趕緊踏響高跟鞋跑著下樓。

  高跟鞋噔噔的聲音從樓道中傳來,聽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意識到有人來,張清終於收回了手,拎著包匆匆出了宿舍樓。

  等程意意跑到一樓,只最後看見母貓從牆角掙扎著站起來,追著張清出門去。

  程意意還要再追,跑了幾步,腳步卻緩緩停了下來。

  地上被摔的幾只小貓身上還帶著未涼的溫度,但已經沒了氣息。程意意一只一只撿起來,放回它們的紙箱裡,鋪開一張報紙蓋住。

  閉上眼睛,程意意只覺得心尖都開始顫抖憤怒起來。

  宿舍一樓是雜物間和車庫,幾只流浪貓住在這裡,平日裡除了輕輕叫喚幾聲,從未妨礙傷害過任何人,它們可愛又乖巧,連她這樣從未養過寵物的人都忍不住喜歡。張清卻能面不改色摔死了它們,心理簡直已經陰暗扭曲到了極致。

  研究所的節奏忙,負擔重,工作枯燥沉悶。姚瀾說張清的傑青研究期限已經到了第三年,沒有出成果,程意意能理解那種壓力,可她無論如何理解不了,這世界上為什麼會有人將自己的懦弱與無能發泄到比自己更弱小動物身上。

  她平日裡就知道張清不好相處、脾氣古怪,當時只以為她這樣是因為三十多歲還沒有嫁出去的緣故,卻不想她本身就是這樣陰暗危險的人。

  不忍再看,程意意背著電腦包直起身來,轉身要走,剛抬腿,身後便傳來一聲細碎慌亂的貓叫。

  是那只躲在雜志堆後面的小奶貓。

  程意意回頭,它從報紙後探出一雙眼睛,渾身還在瑟縮發抖。

  小貓剛滿月,跑都還跑不大利索,如果今天母貓沒有回來,它以後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可若是帶走它,程意意平日裡忙得自己都沒時間照顧,又怎麼照顧得好它?

  程意意緊了緊手中的電腦,才狠心往前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張清背地裡是這樣陰暗狠辣的人,她今天沒發現躲在這裡的小奶貓,可若是下一次…

  程意意一向理智,她為難地皺緊了眉頭,思慮了半晌,終於一咬牙,轉身疾走幾步,回到舊報紙雜志堆面前,微微蹲下身。

  “來——”她試著用最溫柔的聲音去打動它。

  小貓的身軀還在瑟瑟發抖,雪白的毛發沒有雜色,天藍色的眼睛純淨無垢,茫然地盯著她,它在猶豫。

  它還記得每天早上喂它的程意意。

  程意意的手很小,可它的整個身體還不及她的掌心大。

  程意意伸手輕輕摸了摸它的頭,溫柔地安撫。小貓瑟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看准時機,程意意伸出另一只手,兩手小心翼翼將它籠在手心裡,從縫隙裡抱了出來。

  抱著它,這才有空看一眼手機時間,耽誤了許久,程意意已經來不及把小貓送回四樓了。

  可是左右沒地方安置它,她想了許久,直到上了車,這才想出辦法。程意意穿的是春款寬松長風衣,口袋還挺大,軟軟的很舒服,她干脆把小貓放進口袋裡。

  半封閉著打晃的環境或許終於讓小奶貓有了些許安全感,不再叫喚了。

  等程意意下了車,走到教室,打開多媒體,一切准備就緒,就要上課的時候,她悄悄扒開風衣口袋一看,小貓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

  懸著的一顆心終於緩緩放下來。

  上課的同學也陸續到齊了。

  一個假期不見,同學們熱情得可怕。少部分原因是程意意上學期給她們的期末科目總評分挺高,更多的,大概就是因為新奇,僅僅一個假期,平日裡給她們上課的助教居然走紅了,還成了大名人。

  他們平日裡便知道助教聰明厲害,25歲便能當上研究生助教,卻不知道她連《天生我才》這樣非人類的節目都能挑戰成功。

  眾人嘰嘰喳喳與程意意說話,問東問西,程意意怕吵到口袋裡的小貓,篩選一遍問題,能回答的都盡量放低放柔聲音去回答。

  好在上課鈴聲很快便響了,教授走上講台,教室瞬間安靜下來。口袋裡的小貓還在熟睡,程意意悄悄松了一口氣。

  教授已經開始授課,程意意坐在台下,抬著筆,隨手在教材上記了幾個字,又漫無目的發了一會兒呆,思緒便飄散到那天晚上顧西澤說的話上來。

  他說想要個孩子……

  其實程意意在聽到孩子的那一瞬間便清醒了,她只是不知道怎麼回答。

  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裡,程意意從沒養過小動物,一直以來,她只要把自己顧好,為自己負責就已經足夠了。

  可現在,一個小生命就這樣熟睡在她的口袋裡,那感覺是如此的神奇玄妙,仿佛肩膀上已經擔負起了它的未來,有了一種神聖的責任感。

  養孩子…也是這樣的體驗嗎?

  孕育一個新生命,然後生下她,喂養她,照顧她,教育她……替她的未來負責。不去計較得與失,即使再忙再累,付出卻甘之如飴。因為她給予你陪伴,也作為你生命的拓展與延續。

  程意意有些失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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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發表於 2017-6-13 00:08:38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37

  大課一上便是整早, 程意意原本還提心吊膽, 擔心小貓醒過來叫喚被發現, 只是到上課之後, 她便不再擔心了。

  教授上了年紀,但站在講台上講起課來全神貫注, 聲音高亢又激昂,同學們但凡發出細碎的動靜、說話的聲音…都能被他的擴音話筒悉數掩蓋。

  程意意坐的地方是講台的視線死角, 只要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教授一般不會注意她。

  小貓貪睡,整個上午的課程都快結束才醒過來,先在兜裡滾了幾圈,最後前掌搭在程意意風衣口袋的邊緣, 輕輕叫喚了幾聲。

  那聲音又細又弱,應該是餓了, 程意意察覺, 看了一眼講台,低頭便把早餐沒喝完的盒裝牛奶撕開,湊到它嘴邊。

  它的小腦袋湊到牛奶盒裡輕嗅兩下, 沒有立刻吃, 抬起身子微微偏頭,用那圓溜溜的澄藍色眼睛看著程意意,叫人簡直心都要化成一灘水。

  程意意端著牛奶盒,摸了摸它白絨絨的小腦袋以示安撫,小貓這才埋頭輕輕舔起盒裡的牛奶。

  它太小了, 小到來不及對這個世界生出畏懼與戒備,所以才那樣輕易地被她帶走。

  即使早上才剛剛經歷過那樣可怕的事情,它也只是在溫暖中睡一覺起來便忘了。它不能明白自己的兄弟姐妹已經死在一場人為的浩劫中,更無法理解自己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幸運地存活了下來。

  不知道那只跟著張清跑出門的母貓怎麼樣了。程意意不敢深想,稍一動念,便覺得心底壓抑、渾身難受起來。她早熟,會辨風向,能察言觀色討人喜歡,她曾經覺得自己對人性的了解已經足夠深入,可她到底太年輕也太幼稚,人性的惡是她永遠沒辦法了解透徹的復雜。

  就像張清,程意意從前只覺得她脾氣刻薄古怪、獨來獨往,大概是因為自命清高,所以才不屑與任何人相處。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博士後,心理竟還會如此病態壓抑,對著這些毫無反抗力的動物宣泄自己的恨意與壓力。

  她在恨什麼?

  張清平日便不大喜歡她,現在又與她同住一層樓,程意意開始後知後覺的不寒而栗。

  這樣的人在身邊很危險,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在你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下一秒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程意意輕嘆一口氣,幫小貓順了順它背上的毛,它一邊還在舔著牛奶,一邊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或許應該幫它取個名字。程意意一偏頭,心中便有了主意。

  “Lucky——”她試著輕喚一聲。

  下一秒,小貓抬起頭來,眼神裡帶著點兒茫然,盯著她,仿佛已經聽懂了程意意在喚它。

  也許它喜歡這個名字。

  程意意摸摸Lucky毛茸茸的腦袋,壓抑沉悶了一整早,在這一刻,程意意終於覺得心底緩過來幾分。

  小貓喝了牛奶,吃飽扒著口袋邊緣自己玩了一會兒,眼睛半睜半閉,腦袋又開始重起來。時間離下課還有一分鐘,程意意便直接把它放平橫臥在口袋裡,坐直身子准備收拾多媒體桌面的東西。

  才抬頭,便瞧見階梯教室第一排的陶樂兩眼發光盯著她。

  “助教…”她用口型喚她一聲,神情興奮。

  陶樂的位子離程意意不遠,她的眼睛這樣亮,一定是看到了她喂Lucky。

  Lucky整個身體還不及手掌大,雪白的一團,可愛的要命,確實能夠輕易激起少女泛濫的母性。

  為人師表帶頭做負面表率,把小動物帶來教室還被學生發現,程意意實在是汗顏。她只能慚愧地把手往下壓了壓,暗示陶樂稍安勿躁。

  陶樂會意,當即安靜。只是等教授一離開教室,她便飛快地跑上來。

  “助教…我剛剛好像在這看見了只小貓…是我眼睛花了嗎…”陶樂趴在多媒體的台子上,小心翼翼試探。

  都被看見了,程意意也不再藏,輕輕把風衣口袋扒開一角給她看,一邊叮囑她,“聲音輕點兒,它剛剛睡著。”

  Lucky四肢蜷在一起,窩成一團,大抵是聽到了動靜,耳朵微微動了動,眼睛都沒睜開,呼吸很快又重新均勻起來。

  “好可愛呀…”陶樂彎腰探頭看它,眼睛裡的柔光都要泛出來了,“一開始隱隱聽見教室有小貓咪的叫聲,我還以為是我想貓想瘋了呢”

  她伸手想要摸一摸,怕吵醒它,猶豫了幾下又把手縮了回來。

  程意意這時也收好了東西,背起電腦包,看過時間,准備先去雲華食堂吃飯。

  節目組的錄制團隊再過一兩個小時就會抵達G市,他們在G大租借了實驗室為VCR取景,等拍完了程意意的部分,便能正式開始新一輪的比賽。

  “助教要去食堂吃飯?”見程意意要走,陶樂忙道。

  “恩,”程意意點頭,順便邀請,“要一起嗎?”

  陶樂哪有不應,小跑著回座位抱了書,追上程意意的腳步,並排而行,同她說起話來。

  陶樂是《天生我才》的死忠粉,一期不落地看完了節目,程意意的那一期她更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助教是她發掘出來參加節目的,她一次便將那樣世界級難度的題目挑戰成功,陶樂一面為自己的眼光自得,一面又覺得同助教與有榮焉。

  她性格外向,愛說愛笑,嘰嘰喳喳說起話來便不會冷場。先是問了些關於節目的問題,聊著聊著,話頭就不可避免地轉到顧西澤身上來。

  在網上的爆料出來之前,誰都沒有想到,助教平日裡這樣溫柔又低調,居然認識顧西澤本人,還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正牌女友!

  陶樂一想到自己曾經在助教面前對著顧西澤發花痴,還津津樂道地扒過他的歷任緋聞女友,饒是她臉皮厚,也不禁覺得兩頰燒得厲害。

  可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風,想起網上看過的那些傳聞,她實在抑制不住體內的八卦之力,小心翼翼開口道,“助教,顧西澤真人是不是比照片更帥?”

  程意意似笑非笑偏頭看她一眼,“你想問什麼?”

  “我就是有點兒好奇…我看到網上有傳聞…”陶樂的臉暮地紅了起來,厚著臉皮又試探道:“助教真的是顧西澤的初戀女友嗎?”

  陶樂才不相信那些說助教心機女使盡渾身解數想要嫁進豪門的鬼話,她有自己的判斷。像助教這樣聰明、溫柔又完美的人,本來就該值得最好的愛情。這一點,陶樂堅信只要與程意意相處過的人都會明白。

  她眼巴巴等著助教的答案,程意意被她盯得頗不自在,輕笑著嗯了一聲。原以為這樣敷衍的態度陶樂應該會偃旗息鼓,不料她竟越發興奮了。

  “助教!”她情真意切地喚了程意意一聲,眼睛裡充滿崇拜,“助教現在又和他在一起了嗎?”

  程意意又嗯了一聲。

  “助教,你簡直是我人生的楷模和偶像!”陶樂都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心中的激動澎湃。她曾經覺得遙不可及猶如天邊神祗的男人,就這樣成了她女神助教的男人。

  其實陶樂肚子裡還有許多問題,可到底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能得到當事人親口承認戀情,她此刻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

  錄制團隊計劃拍攝的VCR提前已經寫好腳本,程意意只需要站進實驗室裡,擺拍幾張,照著台詞說上幾句,剩下的就靠節目組後期剪輯特效和音效。

  程意意本以為拍個小小的VCR應該不會有多少人來。也因此,她難得悠閑地在食堂排隊打了個自己喜歡的糖醋排骨,慢條斯理吃完了飯,按計劃時間提前抵達實驗室。

  卻沒想到,一進門,節目組的錄制團隊早已經開始架設備,十幾個人來回忙碌在這間小小的實驗室裡。

  連上次給她化妝的姑娘也來了。

  程意意知道,那姑娘看起來小小的,挺年輕,卻是整個《天生我才》化妝團隊的靈魂人物。

  拍個VCR都如此勞師動眾,節目組果然財大氣粗。她心中暗道,可轉念一想,程意意又覺得,再怎麼財大氣粗,節目組也不至於在個小小的短片上動用這麼多人力。

  心中帶了疑惑,姑娘給她化妝的時候,程意意便不動聲色套起話來。

  這姑娘工作起來很認真,沒什麼戒心,三兩句話過後便把她知道的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原來還要用做宣傳片啊…”程意意仰起頭,任姑娘的粉刷給自己定妝。

  節目組確實沒跟她提過個人短片還要用作第三季宣傳片的事,畢竟節目的前兩季都沒有投放宣傳片。左右一想,程意意倒也能理解,現下在網絡上,只要一提到她便能蹭上顧西澤的熱度,這麼高效的宣傳方式,不用白不用。

  程意意有台詞功底,鏡頭感也不錯,拍起來十分順利,白天一點半鐘開始,還沒等到吃下午飯,拍攝就已經結束了。

  從化妝師姑娘的手裡拿回自己的Lucky,拒絕了錄制團隊一起去吃飯的邀請。程意意坐上車,准備提前回宿舍,放好東西再去幫Lucky買貓糧和貓砂。

  Lucky還挺喜歡程意意的口袋,軟和又舒服,抱出來它反而沒了安全感,不大自在,程意意干脆任憑它躺在裡面。

  下了車,還沒走近宿舍,程意意5.2的視力便瞧見一群同事圍在一樓樓梯口的地方,窸窸窣窣說著些什麼,她還隔得尚遠,便已經感受到那沉重的氣氛。

  程意意心下了然,必然是摔死的小貓被眾人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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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7-6-13 00:08:53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38

  大貓在樓下住了有些日子了, 小奶貓也是大家看著生下來到滿月的, 母貓太瘦, 樓裡女同事還害怕小貓活不了, 有人特地泡了奶粉來喂。平日裡樓底只要有人進進出出,一窩小貓就齊齊趴在紙箱邊緣賣萌。

  不說感情深厚, 但起碼大家都已經習慣了它們的存在。可現在,大貓不知所蹤, 小貓也被齊齊摔死在樓梯下,口鼻出血,雪白的毛發也染上通紅,情景可怖。行凶者手段殘忍,行徑令人發指。

  更讓大家惶恐的是, 宿舍樓正門進出需要門禁卡,換句話說, 這個虐貓的變態很有可能就住在她們這棟樓內部。

  可惜樓梯下方是監控死角, 攝像頭架在十來米開外的宿舍樓門前,整棟樓裡每天那麼多人來往,根本無法排查。

  才進宿舍樓, 嗅到氣息, 小貓便不安地在程意意口袋裡動了動,程意意輕拍它兩下安撫,准備先上樓。

  她早上已經見過一次那令人心碎的場面,實在不想擠進人群中再看一次。

  邁開腳步上樓,踏了幾級階梯, 視野開闊起來 ,微一偏頭,便在人群中看見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程意意的腳步停滯了。

  張清穿著制服,還拎著下班的文件包,站在人群最內圍,那裡是最靠近裝著小貓紙箱的地方。

  人群中有人低聲議論。

  “可惜刑法沒有相關政策,讓這麼惡心變態的人逍遙法外…”

  “簡直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昨晚我下班都還給它們喂了火腿腸,今天就…”有心軟的女同事甚至氣得眼睛都紅了。

  樓裡都是些女同事,和這樣人性扭曲的變態住在一起,心中都有些惶惶然。

  程意意站在高處的樓階,第一次認認真真注視張清的背影,想試圖看清她面上的神情。

  那臉上會有什麼?會是得意或者麻木?是懊悔還是偽裝成與這些同事一樣的悲憤?

  奈何張清始終沒有轉過頭來。

  “我住二樓,凌晨下雨時候我起來上廁所還隱隱約約聽見小貓肚子餓叫喚,出門買早點時候就不見它們了,當時我以為是大貓帶著出去覓食了。”

  大家開始推理,“她摔貓的時間應該是早上吧?大家都沒起來的時候…”

  劃出時間段來,再查監控裡那段時間出入的人,便能大概得出範圍了。畢竟時間是周末,起得早的人不多。

  “我是早上七點左右出門買的早餐,那時候已經陸續有人下來了,就從七點往前查監控吧?”

  這建議一出,便得到眾人同意,人群正要散開,張清卻突然開口了,大概是換季,她的聲音帶著幾分感冒後的沙啞。

  “我今天去實驗室加班,出門時候是六點二十,”她劇烈地咳了幾聲,緩過來才繼續道,“那時候小貓還在,還趴在紙箱上衝我叫。”

  “嗓子這麼啞,張清你生病啦?”有人問她。

  “恩,小感冒。”張清不欲多言。

  張清是整片宿舍區為數不多還未婚就拿到傑青基金支持的女性之一,也因此,雖然她寡言清高,平日裡不與人往來,存在感卻還挺高。

  “那監控就從六點二十張清出門以後看起吧?這樣時間範圍又縮小了一點。”那個開口與張清說話的女人提議道。

  “真巧。”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程意意終於開口了。

  她站在樓階高處,聲音帶著威壓與穿透力,俯視眾人,她的話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裡。

  她肩後背著電腦包,一只手插進雙排扣風衣的口袋,修身的牛仔和細高跟更勾勒出纖長筆直的腿型,長發利落扎到腦後。

  她的五官分明柔和精致,然而此時此刻,面上卻帶了幾分冷凝,那美麗的眼睛色澤深得驚人,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讓人膽寒。

  氣勢逼人。

  “我六點二十一分到這,它們都已經死了。”

  程意意說著,一步一步從樓梯拾級而下,又一步一步行到張清跟前,眼睛與她對視。

  細高跟敲擊地面的聲響伴隨著她的腳步,一下一下,也敲擊在人的心上。

  程意意平日裡慣是溫柔和善的模樣,還從未有人見過她這樣肅穆的樣子,帶著不可言說的威懾力。

  總之在這一刻,大家都下意識噤聲了,只聽著程意意往下說。

  “不知道是誰摔死了它們,我下樓來,血已經流了一地…”

  大家發現小貓的時候,它們已經被放回紙箱,地面的血跡也已經處理干淨,感官上並不如程意意說出來這般震撼,聽到這都睜大了眼睛。

  程意意甚至聽到了有人低聲干嘔。

  她說不知道是誰摔的,然而她的視線卻從未離開張清的眼睛。言下之意是如何,眾人一眼便明了。

  “你含血噴人!”張清握拳,牙齒咬得格格作響,怒瞪起眼睛,“你有什麼證據?你以為空口白牙別人憑什麼要相信你?”

  “我是沒什麼證據,”程意意輕描淡吐出,又朝前走近一步,“只是——”

  她比張清要高一些,又穿了高跟鞋,走近低頭,下巴剛好與她的額頭齊平,俯視她的眼睛,氣勢便占了上風。

  “人在做,天在看。”程意意的聲音帶著壓低的磁性,甚至還伸手幫張清撩了撩耳朵邊的碎發,好讓那陰測的聲音順利地傳進她的耳朵裡。

  “那些被你害死的冤魂,午夜回來找你的時候,不知道你能不能安眠…”

  那聲音讓她渾身的寒毛倒豎,張清條件反射往後跌了幾步。

  程意意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垂頭,不再看她。從口袋裡抽出紙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干淨。

  緩緩接著道,“如果那時候你還能像現在一樣心安理得——我倒是能承認我低估了你。”

  語畢,程意意把紙巾扔進牆角的垃圾桶裡,環視了眾人一圈,放緩聲音,接著道,“我今天早起到G大上課,是六點二十一分下了樓,那時候母貓剛好追出去。”

  “我花了十分鐘打掃地面,把它們放回紙箱裡。最後在報紙堆後面發現了活著的這一只。”

  程意意伸手,從風衣口袋裡把半夢半醒的小貓抱了出來。

  它眯著眼睛,蹭在它的掌心,輕輕喵了一聲,顯然還沒睡飽。

  小貓是這樣親近的態度,倘若之前圍觀的人們已經信了九分,現在便完完全全確定了。

  程意意沒有說謊。

  眾人看向張清的眼神頓時都充滿了震驚與不善,不動聲色與她拉開了距離。

  甚至有眼尖的瞧見了張清手上幾道的抓傷。

  並不打眼,也許是母貓留下的。

  誰都沒想到,行凶者就在她們之間站了那麼久,神情不漏分毫,甚至還不動聲色地想要栽贓給她之後從宿舍樓出來的人。

  如果不是正巧碰上程意意戳穿,她們此刻必定已經相信了張清的謊言。

  在場的眾人都受過高等教育,也因此,越發對張清的行為鄙夷無法接受。

  虐待動物不犯法,可觸犯人們的心理底線。從虐待小動物那裡得到快感,早晚有一天,她會不再滿足於虐待動物。這樣心理陰暗扭曲的人,就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張清,”程意意最後留給她一句話,“良心建議,你應該找個心理醫生。”

  與眾人打完招呼,程意意將貓放回口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

  在Lucky來之前,程意意還從未嘗試過什麼叫手忙腳亂。

  她做事一向有條不紊,即使時間緊促,也能冷靜地逐步按照條理來。偏偏Lucky在口袋裡乖,放出來卻是個喜歡搗亂的。

  滿月後的小貓正是活力十足、精力充沛的時候,一會兒玩抽紙,撕得到處是,一會又爬上凳子,跳上矮桌,把她的論文順序打亂。

  程意意的實驗室的課題剛剛有了些許突破,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又要准備G大的備課,又要准備PK賽錄制,忙得頭暈眼花還要給Lucky收拾攤子。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同顧西澤通電話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訴苦。

  偏偏顧西澤還在電話另一端笑了起來,程意意顯少有這樣一股腦兒抱怨的時候。她從來都把自己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條。

  那時候他還未見過程意意,昆南跑來向他抱怨。說送給意意一只茶杯犬,想著女生對這樣毛茸茸可愛的生物都應該毫無抵抗力,程意意見到小狗的時候確實喜歡極了,興奮地摸了又摸,抱它著上了一天課。小狗叫了幾聲還被老師發現,程意意卻也沒舍得撒手。

  可她最終沒有收,放學時候又讓昆南抱回去了。

  昆南百思不得其解,還道女生都善變。

  顧西澤那時候還覺得挺好奇,因為他知道,那個年紀的小女生們最難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欲望,可程意意卻做到了。

  後來他能夠理解她了。她分明喜歡極了那些小貓小狗,卻是這樣理智地壓抑自己的喜歡。如果無法保證自己能讓它們過好,她寧可選擇克制自己的喜歡。

  “你還笑,”程意意生氣了,“下次回帝都我就把Lucky送過來給你養,讓你也試試這樣的滋味。”

  她不知道自己喋喋抱怨的樣子多可愛。

  顧西澤的唇角翹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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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發表於 2017-6-13 00:09:05 |只看該作者
第39章 39

  兩地分離, 好不容易能安安靜靜打個電話。程意意多說了幾句, 電話另一端的顧西澤也一直安安靜靜聽著, 偶爾應她, 隔著電流,他那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 叫人心裡也無端安靜平和起來。

  時間已經是深夜,黑暗的房間裡只有桌上的台燈還散發著微暈的暖光, 整個世界安靜得仿佛只剩下了他在耳邊清淺的呼吸聲。

  案幾上是翻開的文獻和資料,一堆未經整理的實驗數據放在跟前。Lucky大概是玩夠了,嘴裡還含著她的鼠標線,一頭靠在鼠標上睡著了。

  程意意拿著筆,突然覺得孤獨又惆悵, 心底的思念就在這一刻開始瘋長蔓延。

  “西澤。”

  她突然喚他。

  “我在。”

  他耐心地應了她,那聲音溫柔又低沉, 如同羽毛癢癢地掃在人心上。

  G市已經開了春, 不敢開窗,怕飛進蚊蟲,程意意在室內只穿睡裙還覺得有些悶。她干脆放下筆, 拄著下巴回憶、想像。

  帝都這時候大概還有些冷, 也許顧西澤的書房裡開了暖氣,同她一樣坐在台燈下的案幾前。工作一整天,他的眉眼裡或許帶了零星的疲憊,但五官依舊硬朗而俊美。程意意的記憶力極好,稍一想, 便連他睫毛有多長都記起來了。

  思念是溫馨的痛苦,它最折磨人,教人哀愁,卻又讓凝在心尖的情感沉澱得厚重起來。

  程意意覺得心裡有點兒澀,又有點兒酸。她煩躁地合上文獻,疲懶地整個兒癱在床上。

  “我想你了…”她的聲音帶著點兒微不可查的委屈。

  明知道馬上回帝都錄節目便能見到他,可思念有時就是這麼毫無由來的矯情,想現在就看見他,撫摸他的臉頰,親吻他的眼睛。

  “恩——”顧西澤的尾音微微上挑,勾得人心裡癢癢,“有多想?”

  “想你出現就出現我面前。”程意意閉上眼睛,翻個身,頭埋進被子裡,聲音發悶。

  “好。”他輕聲應了她。

  程意意正要再開口,卻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是:好——

  下一秒,她聽到了車門關合的聲音。

  惆悵煩躁突然統統不見了蹤影,程意意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你在哪?”她這樣問著,卻已經握緊手機動身跑向陽台,激動地趴在欄杆上朝下望去。

  在浩淼的夜色之中,空氣澄澈而潮濕,月光的柔情綿密得不可思議,澄澈的晚風涼涼掠過她的臉頰,程意意舉著手機,呆滯在原地,目光一寸也舍不得移開了。

  宿舍區的院子裡,那顆兩人合抱的合歡樹已經枝繁葉茂,樹下的陰影中,站了個高大挺拔的身形,她看不清他的臉,只有那一抹手機亮起的微光可辨。

  “意意,”顧西澤喚她,而後輕輕笑起來,“下來開門。”

  那聲音清朗好聽,如同在池子裡投進顆小石子,漣漪一層接著一層,在人的心間蕩漾開來。

  宿舍樓下的門需要刷卡,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下了,顧西澤只好叫程意意下來。

  陽台上的人似乎怔忡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飛快地轉身,消失在陽台上。

  顧西澤脫下藍牙耳機,仰頭朝那陽台上自嘲地笑了笑。

  年近三十,他居然還像個毛頭小伙子一樣衝動起來。

  晚上七點半才從公司回到公寓,坐了三個小時飛機,從降落機場到研究所的宿舍又是半個多小時車程。他穿著帝都厚重的外套踏上了G市的土地,呼吸間仿佛都冒著熱氣。

  清晨還有早會,辦公室厚重的文件等待他批示,接待一堆訪客的的行程塞滿了他的休息時間…他忙碌得要命。

  程意意不久就會回帝都錄節目,他固然知道只需安心等待。

  可在回到動蕩的公寓那一瞬間,心中翻湧的思念與愛意仿佛只有看到她才有了妥善安放的地方。

  直到坐上飛機的前一秒,他都還覺得自己在胡鬧。可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他卻不後悔了。

  他愛的人在這兒,思念成湧,見一面也是好的。

  程意意睡裙都來不及換,大波浪卷發披散在身後,一口氣跑到一樓,開門,看清楚他的那一瞬間,面上的驚詫和激動再也無法掩飾。

  “西澤…”她的眼裡泛上氤氳的霧氣,步子輕移了兩下,越走越快,終於飛撲進他的懷中。

  她的鼻梁抵上她的胸膛,有點硬,但不疼,他身上檸檬味沐浴露的香氣與她的味道一模一樣。

  “你怎麼來了?”她仰頭看他的眼睛。

  顧西澤整日忙得要命,有時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得擠了又擠。

  程意意仰頭,溫柔黯淡的月光親吻她的臉頰,那眼型微微上挑著,雙眼皮精致的褶皺和臥蠶讓她的眼睛完美得無可挑剔,眼周帶著天然的紅暈,清純與魅惑融合。

  她的眼神帶著幾分茫然與疑惑,幽黑的眸子又仿佛裝進了零碎的星辰,亮得驚人。

  那眼睛一旦專注,簡直要叫人上癮,叫人瘋狂。

  程意意還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細碎的吻便接連落下來。

  羽毛般輕輕觸及她的發心,然後是額頭,眼睛、鼻尖,最後印上她的唇瓣,滑入她的唇齒間。

  這吻先是漫長的溫柔纏綿,清新甜蜜的氣息使她淪陷,然而毫無預警的,他的手滑入她的腰間,那吻突然深刻熾熱起來,程意意被吻得渾身發麻,情迷意亂。

  “我也想你。”迷離中,程意意終於聽到他的回答。

  “誰在那裡?”有人遠遠大喊了一聲,微弱的電筒光在兩人身上晃動幾下,顧西澤下意識側身把她擋在懷裡。

  宿舍區有巡夜的安保人員,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隱約看見人影,自然心生懷疑。

  程意意兩頰唰地紅了,時隔多年,她居然還重新體驗了一次在學校小樹林談戀愛被教導主任逮個正著的感覺。趁著保安還離得遠,她趕緊飛也似地拉著顧西澤跑進宿舍樓。

  直到關上宿舍的大門,她的心還砰砰直跳。

  “保安應該沒看清我吧?”她不確信地向顧西澤詢問。

  她記性好,總能記得這些人的面孔和名字,遇上了會和善地打招呼,從清潔工到保安,熟識她的人不在少數。

  程意意的額角冒汗,不知道是跑的還是緊張的。要是傳出去她三更半夜和男子在宿舍樓下擁吻,她的面子就都要丟光了。

  顧西澤好笑極了,眼見程意意真著急了,這才抬手幫她擦了額角的汗,好歹安撫道,“沒看見。”

  顧西澤不會騙她,說沒看見,那人應該就是沒看見她。

  抹黑爬樓梯回了宿舍,程意意沒敢把聲控燈弄響。

  宿舍樓年代太久,隔音效果極差,她生怕吵醒了別人,看到自己半夜帶回個陌生男子留宿。

  宿舍樓裡不是沒有已婚的女同事,家裡丈夫來的時候大大方方地住下便住下了。可程意意的情況不大一樣,一來,她沒有結婚,總要留有些顧忌,二來,顧西澤的身份復雜,若是今晚被人發現,說不得明天就上了各大媒體的頭條。

  顧西澤還穿著屬於帝都的外套,進屋便悶極了。幫他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程意意又怕他熱,拿起桌面的遙控打開空調。

  這空調還是上次顧西澤叫人來裝的,天氣還不算太熱,程意意都沒開過幾次。

  “要洗澡嗎?”程意意給他倒了杯水,又問道。

  按時間算算,顧西澤應該是一下班便風塵僕僕趕來了。

  顧西澤本就覺得有些熱,進了房間之後,這種感覺更甚,撲面而來都是程意意的氣息,清新又甜蜜的味道。想起那斷得讓人意猶未盡的吻,他點頭,進了洗澡間。

  不多時,嘩啦啦淋浴的聲音傳來。

  程意意把桌面的資料收拾干淨放在高處,又把靠在鼠標上睡著的Lucky放回窩裡,剛做完這些,轉身便聽到了顧西澤喚她。

  “意意,洗發水在哪?”

  程意意的洗發水放在洗手台下的櫃子裡,和幾瓶擦臉的面霜差不多大小。浴室燈光暗,男人一向又分不大清楚這些東西,怕顧西澤找錯,她干脆道,“我進來幫你拿。”

  下一秒,那門便開了。

  昏暗的燈光中,那小小的浴室被氤氳的霧氣籠罩,視線不大清晰。程意意之前答得干脆,待要進去卻又開始猶豫了。

  “怎麼了?”顧西澤輕聲催促。

  這場景,感覺進去就是一場羞恥PLAY。程意意不好意思說她的直覺,只得硬著頭皮踏進了浴室。

  她穿著睡裙,一進門,氤氳的熱氣便覆蓋了她裸露在外的肌膚之上,讓人渾身軟綿酥麻。

  程意意沒敢看顧西澤的方向,一進門便直奔洗手台去拿洗發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下一秒,地磚的水跡便讓程意意的拖鞋打滑了,踉蹌了兩下,程意意好不容易扶著洗手台站定,穩住身形。她海藻般的頭發覆在胸前,眼神慌亂中帶著純真。

  下一刻,後面的人欺身上來,輕輕松松一把將她抱起坐在洗手台上。單薄的睡裙與洗手台緊貼,觸感微涼。

  他的眼神專注地與她對視,那眼神裡的情欲就像狂風驟雨,下一秒就要將她淹沒。

  他的嗓子微微暗啞,壓低喚了她一聲。

  “意意。”

  那聲音性感得要命。

  他身後是淋浴蓬頭灑出嘩啦啦的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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