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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5:20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暮色四合,院中景緻已經有些模糊了,但傅品言的神色變化,老太太看得清清楚楚。

  她嘲諷地笑。前面就是走廊,她慢悠悠走了過去,跨上台階再轉過身,等傅品言沉著臉跟過來,她才居高臨下地道:「我那些個侄女裡,素娘模樣是最好的,她自己也知道,我第一次帶你大哥去杭州,她才十來歲,那會兒就懂得討你大哥歡心了,一口一個表哥,叫得那個好聽,怪不得你大哥會被她迷上,每年都要過去,說是看望外祖母,其實是看素娘去了。」

  傅品言面色陰沉,唇角緊抿。

  老太太見他肯聽,笑了笑,望向西邊由紅轉青的霞雲,悠悠回憶道:「她只是一個庶女,哪裡配得上你大哥?我想安排她遠嫁,嫁得越遠越好,省著她繼續勾你大哥的魂,可你大哥堅決不肯,生怕她在外面吃苦。我拿你大哥沒辦法,正好你到了說親的年紀,我就想啊,把素娘送給你,你大哥總不能還惦記弟妹吧?」

  「母親叫我過來就是說這個的?」

  老太太笑容得意,傅品言也笑了,「如果是這樣,那母親不必再說了,素娘嫁給我那天,就把實情告訴了我。素娘知道大哥喜歡她,她也知道母親看不上她,所以一直在躲著大哥,本以為母親會隨便找個人把她嫁了,沒想到母親竟將她配給了我。」

  老太太瞪圓了眼睛:「那個賤.人怎麼跟你說的……」

  傅品言苦笑搖頭:「母親果然還是不喜歡素娘,不過說實話,母親,我跟素娘這麼多年相濡以沫,我們都感激您。沒有您,我跟素娘不會遇上,不會生出正堂他們幾個好兒女,特別是濃濃,她能當上肅王妃,這裡面有母親八成功勞。請母親放心,就為了您這份恩情,我跟素娘便會繼續把您當親生母親看待,大哥氣您,我們會孝敬您的。」

  老太太氣得渾身發抖,瞪著前院方向道:「你給我閉嘴,她怎會跟你說實話?當初分明是她痴心妄想要當侯夫人,便想方設法勾搭你大哥,她……」

  「母親省省吧。」傅品言再次強硬地打斷她,又輕蔑又同情地看著老太太,「母親不必挑撥離間了,素娘溫柔善良,我全信她。母親,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素娘是被您提點大的,怎麼素娘那麼聰明,知道如何籠絡丈夫教養孩子,母親比她多活了幾十年,卻連素娘三分都不及?您看看您,說到相夫,父親先是因為我姨娘拋棄您,跟著寧可隨我姨娘一同下去也不願活著面對您這張老臉……」

  「放肆,你給我閉嘴!」

  老太太猛地抬起枴杖,作勢要打他,恨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傅品言一把攥住那枴杖,仰頭跟老太太對視:「說到教子,大哥才幹超群,卻偏偏喜歡跟您對著干。母親不喜歡我,大哥跟我兄友弟恭,母親不喜歡素娘,大哥喜歡到了骨子裡。素娘都嫁給我了,大哥依然喜歡她,甚至愛屋及烏,這麼多年一直替我在朝中走動,母親以為我為何陞遷如此迅速?我告訴您,都是大哥的功勞,所以明知道大哥喜歡素娘,我照樣敬重他,因為我要利用他!」

  原來他竟然存了這等心思!

  老太太目眥欲裂,想把枴杖抽.回來,抽不動,她雙手一起使勁兒,「你個人面獸心的白眼狼,今日我要打死你!」

  傅品言依然只是單手握著枴杖,借用身體擋住兩人中間的枴杖,跟老太太氣得快要發瘋的模樣相比,他臉上帶著溫和微笑,口中繼續說著刺激老太太的話。

  「還有今日官哥兒的事,母親以為大哥為何換了潤之過繼?因為素娘跟他哭了,素娘為何去找大哥,是我讓的,因為我知道大哥傻,故意指使素娘去演戲的!結果您看到了,大哥完全被我們夫妻玩弄於鼓掌之中,把兒子教成這樣,您滿意了?更不用說三弟跟妹妹,都被您教成了短命鬼!」

  說完最後一句,他猛地鬆手後退。

  老太太沒料到他忽然鬆了力氣,一個不備朝地上栽了下去。

  「母親!」傅品言驚道。

  「老太太!」遠處兩個丫鬟聽一直留意這邊的動靜,眼看老太太要倒了,齊齊大叫。

  但傅品言並沒讓老太太摔倒,一雙大手抓住她肩膀輕鬆將人扶了起來,「母親沒事吧?」

  高聲問完,又飛快在老太太耳邊低語:「母親千萬別尋死,往後我跟素娘會越過越好,還等著給您看呢。就算母親想死,也等我走了再說,否則傳出去叫人說我謀害嫡母多不好?不過應該傳不出去,大哥為替我封住那些丫鬟的嘴的。」

  「你,你……」

  老太太驚魂未定雙腿發軟,聽到這話,之前還沒發出來的怒火再次湧了上來,只是結結巴巴罵了兩聲,忽然就說不下去了,倒在傅品言懷裡顫抖,眼皮直跳,嘴角也迅速歪了起來,被趕過來的兩個丫鬟看了個正著。

  「啊,老太太這是……」其中一個丫鬟見過老人中風,看到老太太這副模樣,嚇得臉都白了!

  「愣著做什麼,快去通知侯爺!」傅品言厲聲斥道。

  小丫鬟打個哆嗦,火急火燎地去了,傅品言則跟另一個丫鬟將老太太送回了五福堂。

  夜幕降臨,五福堂燈火通明。

  老太太躺在床上,眼歪嘴斜,口中發出嗚嗚的含混不清的聲音,聽得人渾身起小疙瘩。

  老郎中仔細號過脈,長嘆一聲,起身對傅品川道:「回侯爺,老太太這是中風了,以後,恐怕只能躺在床上度日。」

  傅品川雖然氣老太太惹是生非,到底是親生母親,憂心問道:「難道沒有一點康復的把握?」

  老郎中搖搖頭,「老夫才疏學淺,侯爺不如請太醫來看看,或許還有希望。」

  傅品川怔住。這是京城最好的郎中,論醫術未必遜色於那些太醫,連他都沒把握……

  林氏見他失神,喊來管家去送郎中,順便開方子抓藥。

  郎中走了,老太太的屋子裡瞬間沉寂下來,只有沈晴趴在老太太床邊埋頭嗚咽。傅寶怔怔地望著老太太,彷彿還沒從這變故中反應過來。傅宣站在喬氏身邊,低垂眼簾小臉平靜,傅宓跟她神色差不多,只是肩膀微微瑟縮,有種徬徨無助的可憐勁兒。

  林氏三個兒媳婦今日受的打擊都不小,此時神情出奇地相似,沒有佯裝傷心,也沒有幸災樂禍,彷彿老太太只是個陌生人,是死是活與她們無關。秦雲月瞅瞅婆母,謹慎地侍立在一旁,也沒露出太過悲痛的神情。

  孫輩兒裡,傅定傅宸傅宥都很平靜,只有官哥兒害怕地站在傅宸身邊,不敢往床上看。

  傅品川一一掃過這些人,嘆道:「明日我派人進宮請太醫再看看吧,你們先各自回屋,今天都累了一天了,老太太這裡有我守著。晴姐兒也回去吧,明早再過來看你外祖母。」

  「我不,我要守著外祖母,我哪都不去!」沈晴抬起頭,眼睛都哭腫了。

  傅品川朝林氏使了個眼色。

  林氏抿抿唇,硬是將沈晴拉走了。

  傅品言示意喬氏也先帶傅宣官哥兒回去。

  喬氏不安地看向丈夫,可是沒等她對上傅品言的眼睛,傅品言已經別開了視線。成親這麼多年,喬氏第一次心裡發慌,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勉強穩住心緒,一手牽著女兒,一手牽著小兒子走出了五福堂。

  傅定哥仨去堂屋了,他們年輕力壯,祖母出事小姑娘們可以回去,他們得守著。

  屋裡只剩傅品川跟傅品言。

  「大哥,母親是被我氣中風的。」

  傅品言走到傅品川身後,低聲解釋道:「可我也是出於無奈,母親罵我庶子沒關係,誤會我仗著肅王的勢威脅大哥過繼潤之也沒關係,但她污衊素娘,詆毀素娘名聲,我必須替素娘正名,也是替濃濃她們姐仨正名。」

  「二弟別說了,是我對不起你們。」傅品川背對他,看著面前的母親,話裡滿是自責。

  「我喜歡過素娘,但素娘不喜歡我,如果當初素娘拒絕我時我便收了心,聽從母親的話娶另一個表妹,母親不會如此恨我,更不會遷怒你跟素娘。今日母親中風是場意外,二弟不必自責,我已經處置那兩個丫鬟了,放話出去說母親是獨處時中風的,跟二弟沒有半點關係。素娘那邊,二弟與素娘成親這麼多年,她為人如何你比我更清楚,望二弟不要聽信母親胡言亂語,跟她生出罅隙。」

  傅品言看著傅品川的背影,沒有回話。

  今日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傅品川跟妻子曾經有過一番牽扯。

  當年老太太把素娘許給他,聽說是個庶女,傅品言就認了,沒料到挑開蓋頭後,見到了那樣的國色天香。他先是驚豔,跟著就是懷疑,懷疑老太太想用美色迷惑他的心,通過素娘控制他,洞.房時素娘卻跟他交了底,言明她在娘家受的苦,承諾她會跟他好好過,絕不幫老太太對付他,算是棄暗投明。

  傅品言半信半疑,後來一日日相處裡才發現妻子是一片真心。

  那時他一心讀書,妻子安於他們的小院兒哪都不去,跟傅品川幾乎沒有照過面,他如何知曉他們的關係?再後來,他帶著妻子外放,她為他勤儉持家,生兒育女,十幾年後一家重新回了侯府,他更不會胡亂猜忌妻子跟兄長有舊情。

  老太太想氣他,真話也好假話也好,他都不會讓她如願,但剛剛,傅品川親口承認了。

  他相信妻子確實拒絕了傅品川,否則傅品川不會放棄改娶旁人,只是他不知道,妻子是因為單純不喜歡傅品川才拒絕他的,還是因為知道老太太不會贊成這門婚事,雖然喜歡卻理智地拒絕了?

  他想問問妻子,問她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傅品川。

  「大哥放心,我心裡都有數,那我先走了。」

  他低聲告退,轉身離去。

  傅品川是不是還喜歡妻子,那不重要,他只在乎妻子的心,只要妻子沒有喜歡過傅品川,只要傅品川像之前一樣恪守本分,他也會繼續敬他為兄長,敬重這個從小就把他當親弟弟照拂的嫡兄。

  人走了,傅品川手肘撐到老太太的床上,雙手摀住了臉。

  是不是,他當初沒有誤打誤撞跑到素娘的院子裡,沒有喜歡過她,現在的一切就不會發生?

  可他遇見她了,他料不到將來的事,他只知道他動心了,收不回了……

  「母親,您要怪就怪我吧,是兒子不孝,沒能好好孝敬您。」

  跪在老人床前,傅品川愧疚地磕頭。

  ~

  東院,喬氏先把官哥兒哄睡了,又去傅宣那邊坐了會兒,傅宣也睡下後,她回了正房。

  「夫人先安置嗎?」巧杏小聲問。

  「不用,我等老爺回來。」喬氏強顏歡笑,等巧杏出去了,她坐在書桌前,托腮發呆。

  老太太中風前跟丈夫說的話,她基本能猜到,無非是拿她跟傅品川的事情做文章。

  女人的閨譽,最容易詆毀,無憑無據光憑一張嘴就能說得旁人心中生疑。

  傅品言會信她嗎?

  喬氏害怕丈夫懷疑她,害怕丈夫再也不肯信她了,然想到在老太太屋裡男人冷漠的眼神,喬氏突然覺得分外委屈。他憑什麼不信她?如果經過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他還不信她,那她也不在乎他了,想納妾就納妾,想養外室就養外室,她都無所謂,反正她有年少有才的長子,有三個如花似玉知道疼她的女兒,還有一個活潑伶俐的小兒子。

  傅品言不信她不要她了,那她也不跟他過了。

  想通了,喬氏高聲喊巧杏去端熱水。

  門外面,傅品言將這聲中氣十足的吩咐聽得一清二楚,見巧杏想要通傳,他用眼神制止。

  巧杏不知道夫妻倆心中的彆扭,應了夫人一聲,快步去端水了。

  傅品言放輕腳步走到內室前,聽到裡面妻子輕聲哼著小曲兒,顯然心情很是愉快。

  傅品言情不自禁地笑了,他的素娘是個聰明人,肯定能猜到老太太跟他說了什麼,現在還有心情唱曲兒,定是問心無愧的。

  可內心深處,還是忍不住懷疑。當初傅品川那樣出色,又是侯府世子,妻子會不動心?

  傅品言沉著臉走了進去。

  喬氏正在脫外衣,聽到動靜回頭,見是傅品言,還是一臉冷漠的傅品言,她冷哼一聲,順勢將衣服重新穿好,只脫了鞋子靠在床頭,一雙美眸緊緊盯著傅品言,等他開口。

  傅品言只在得罪妻子時才會受到這種冷遇,平時他回來,妻子都會噓寒問暖的。如今妻子先擺出一副問罪的態度,倒叫他不好詢問了,轉身走到書桌前坐下,默默跟她對視。

  喬氏一言不發。

  傅品言如老僧入定。

  夫妻倆就這樣對視著,直到巧杏端著熱水進來,伺候喬氏洗腳,喬氏才開別開眼。

  傅品言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喬氏一雙雪白玉足上,那一雙天生小腳瑩潤可愛,看了這麼多年他也沒看夠。

  喬氏佯裝不知,洗完腳放下紗帳,脫完外衣擺到床前的繡凳上便躺下歇了。

  巧杏又端了一盆熱水進來。

  傅品言自己洗了腳,巧杏一走,他無聲熄了燈,脫衣進帳。

  他靠著床頭,低聲道:「老太太說你喜歡過他。」

  「只說我喜歡他?我以為在老太太心裡我一直都在勾.引他。」喬氏背對他躺著,自嘲道。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傅品言扭頭看她,「我,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動過心。」

  喬氏冷哼,「我要是動過心,早當上侯夫人了。」

  傅品川敢違背老太太的意思娶林氏,難道他不敢娶她?喬氏當初就清楚傅品川能說到做到,她只是不想為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得罪老太太,嫁進府後再跟老太太來一番婆媳爭鬥,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鬥來鬥去鬧心。

  這話落到傅品言耳裡,無異於醍醐灌頂。

  妻子真若喜歡傅品川,怎會不爭取?她可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

  明白了,他立即開始自責,伸手去扯妻子的被子:「素娘彆氣了,是我想左了,不該懷疑你。」

  喬氏連冷哼都懶著哼了,裹緊被子不給他鑽。

  黑漆漆的紗帳裡,傅品言只好摟著被團賠罪:「我,我這還不是因為太喜歡你?喜歡到怕你心裡有過別人。素娘你講講道理,今日若換成老太太跟你說我喜歡過旁人,你會不會心裡不舒服?」

  「我再不舒服也不會在沒問清楚前就跟你擺臭臉!」

  喬氏悶悶地罵道,想到自從丈夫被老太太叫走後她的那些擔驚受怕,忍不住哭了出來,「當初不告訴你就是怕你疑我,沒想到都給你生了五個孩子你還不信我!傅品言我告訴你,如果我有娘家,現在我已經回娘家了,還用留在這裡寄人籬下?」

  「這就叫寄人籬下了?」

  她肯說話就是消氣了,傅品言明白妻子是希望他哄她呢,厚著臉皮硬是鑽了進去,摟住人親,「連寄人籬下都用不好,我怎麼放心讓你給官哥兒啟蒙?還不如交給宣宣更靠譜。」

  「你滾!」

  「滾就滾。」

  床夠大,傅品言真就摟著人左右滾了起來,滾了兩個來回就滾到一起了,邊動邊親:「素娘消消氣,再沒下次了,你看今天老太太被我氣成那樣了,咱們該高興是不是?」

  喬氏輕聲哼唧,在他背上狠狠抓了一把:「再有下次,我,我領著官哥兒宣宣搬到王府去,你自己過吧!」

  「好啊,有了王爺女婿就不怕我了是不是?」傅品言佯裝生氣,折騰地越發起勁兒。

  次日傅容得信兒後匆匆趕了過來,就見母親臉色蒼白地守在老太太床前,不時用帕子抹淚。

  傅容納悶極了,走到近前,才發現母親臉上塗了一層粉。

  果然是裝難過呢。

  母親沒事,再看床上連脖子都不能轉動的老太太,傅容頓感神清氣爽。

  至少這景陽侯府,可以安寧好一陣子了。

  她的如意齋,也該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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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5:32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清明一過,天就一日比一日暖了起來。

  如意齋定在三月初一開張。

  傅容想在開張前去如意齋逛一逛,鋪子修繕好後她還沒見過呢。既然要逛,傅容就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將前幾日繡房先送過來的八套適合暮春時節穿的新衣拿了出來,站在鏡子前一一試著看。

  輕薄順滑的料子,明亮鮮豔的色彩,春風從窗外吹進來,拂動衣裙飄飄。

  傅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明眸皓齒雪膚玉肌,很是滿意,「明天就這樣穿吧。」

  梅香聽了,猶豫著提醒道:「是不是有點薄了?現在外面還冷呢。」

  春寒料峭,可能前一日春光明媚,第二天天一陰,就又冷下來了。

  傅容主意已定,瞅瞅外面道:「沒事,我等日頭高了再出門,用完午飯就回來,冷不著的。」

  穿了一冬的厚衣裳,她早就想換身輕薄的了。

  梅香看看蘭香,無奈地搖搖頭,自家姑娘打小喜歡臭美,永遠都是三個姑娘裡最早換上春衫的。

  黃昏時分,徐晉從宮裡回來,進屋後愣了一下。

  傅容坐在桌子前給小外甥女繡衣裳呢。一身桃粉色的妝花褙子,底下一襲白裙,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微微低著腦袋,腮邊一縷髮絲隨風搖曳。他腳步輕,她沒聽到,素手捏著繡花針輕輕縫,神色專注。

  好看是好看,可……

  「這樣不冷嗎?」徐晉皺眉問。

  傅容嚇了一跳,剛要扎進衣裳的繡花針不由就歪了,戳進了左手食指肚裡,疼得她「嘶」一聲,當即就把繡到一半的小兒衣裳放了下去,抬起手指看。

  還沒看清楚,被快步趕過來的男人一把抓了過去,「怎麼這麼不小心?」

  他竟然還敢訓她?

  看著徐晉從旁邊坐了下來,傅容瞪著眼睛埋怨道:「王爺怎麼總喜歡偷偷進來嚇唬人?你叫她們傳一聲不行嗎?」

  徐晉低低地笑,「讓她們傳做什麼?我就喜歡抓住你做一些在我面前不會做的事。」

  傅容臉紅了紅。

  她喜歡照鏡子,喜歡逗團團說徐晉壞話,好幾次都被徐晉撞上了,要麼故意笑話她,要麼就無賴罰她。她想防著他吧,偏偏徐晉每日回來的時間並不准,可能晌午用完飯就突然回來了,也可能是日落之後。

  眼看手指肚冒出了一滴小血珠,傅容嘟嘴道:「好啊,王爺就繼續這樣嚇唬我吧,早晚我的手指要被王爺害慘了。」

  徐晉順著她目光看去,見那白裡透粉的指腹上多了鮮豔欲滴的血珠,他低頭含住。

  卻是嘴唇含著她手指,鳳眼抬起來看她。

  那輕輕的吮叫人渾身發軟,鳳眼裡的深意讓人臉紅心跳。傅容垂眸往回縮,「王爺也不嫌髒。」

  「濃濃哪都是香的。」徐晉含糊不清地道,跟著將人抱到自己腿上,摩挲她身上單薄衣料:「怎麼這麼早就換上了?特意穿給我看的?」

  他專揀鼓的地方湊,哪是在摸衣裳啊。傅容按住那隻壞手,羞惱道:「誰特意穿給你看了?明日我要去如意齋瞧瞧,今日先試試衣裳,好像沒覺得冷。」

  徐晉暫且收住手,貼著她側臉跟她說話:「是後日開張吧?」

  傅容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王爺有沒有後悔?」

  隆慶街是京城最繁華熱鬧的街道,突然有鋪子要翻修,自然會引起人們注意。傅容沒想隱瞞她跟柳如意的關係,主要是想瞞也瞞不住,有永寧公主在呢,與其遮遮掩掩的將來被永寧公主奚落,不如光明正大地說出來,承認如意齋是她的嫁妝鋪子。

  因此翻修時,有人跟周掌櫃杜遠舟打聽他們要開什麼鋪子,二人就把如意齋首飾樓的名號傳了出去,順便隱晦地提了提如意齋的背景。

  肅王妃有個干親商女姨母的消息不脛而走,唯有柳如意與徐耀成的關係連同其中恩怨瞞了下來。

  傅容活了兩輩子,她對這些虛名是不太在乎的,母親當初敢做那個決定,想來跟她看法一樣。但現在傅容嫁給了徐晉,徐晉就得跟著忍受這件事帶來的影響,自己的王妃喊商女為姨母,對於一個王爺來說肯定掃面子,徐晉真的不在意旁人嘲諷嗎?

  徐晉要是在意,他就不會娶傅容了。

  香了她臉頰一下,徐晉笑著給她講道理:「有什麼好在乎的,那些王孫貴族,真追溯起祖宗來,有幾個一開始就是名門望族,還不是幾代人一點點掙出來的名聲?濃濃不用想太多,你想做什麼之前都跟我商量,我覺得不妥的自然會勸阻,我既然應允了,也就不會再後悔。」

  他抬手摸她臉龐,傅容抱住那手,看著他眼睛問:「王爺答應我的時候,就料到今日了吧?」

  「當然。」

  徐晉掙開她手,抬起她下巴道:「濃濃記住,你現在是肅王妃,是我的王妃,旁人看重的不是你的過去,是你現在跟將來的下場。只要我一直寵著你,只要我一直站在你後頭給你撐腰,就算你是商家女出身,那些人敢笑話你嗎?她們只會更嫉妒你。」

  是啊,她敢重開如意齋,不就是因為知道有人會給她撐腰嗎?

  傅容不是柳如意,她對做生意沒太大興趣,從小想的不過是嫁一個最有本事的夫君,讓誰都不敢瞧不起她,然後她安安心心地享受。眼下跟徐晉成親這麼久,皇上公爹不管她,淑妃婆母喜歡她,王府裡一派清閒,簡直跟她夢想的好日子差不多了。

  「那王爺要一直給我撐腰。」她依賴地抱住他脖子,眼巴巴地望著他。

  他對她這樣好,為了她自己,為了他們的孩子,她也由衷地希望徐晉活得好好的。

  她眼裡是由衷的依賴,徐晉低笑,手慢慢挪到她小腰上:「濃濃腰這麼細,我也喜歡替你撐。」

  不但撐了,還捏了。

  他沒個正經,傅容羞惱地要起來。

  徐晉卻按著她不許她動,低頭檢查她身上的衣裳:「這條褙子挺好看的,我看看裡面繡工如何,若是好,回頭給那個繡娘賞。」說著手就從對襟褙子的領口處探了進去,還真的一本正經地打量針線活兒。

  傅容氣得拍他手:「你別給我扯鬆了!」

  「鬆了就再換一條!」徐晉倏地抬起她讓她跨坐他在腿上,將人往後面桌案上一抵,迅速解了自己腰帶,再去掀她裙子……

  傅容又擋又捂的,卻還是叫他得了逞。

  旁邊就是窗子,外面一株海棠花樹開得正好,眼看著海棠樹下面斜伸出來的一根花枝隨著徐晉撐她腰的動作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闖進視野,外面還有梅香蘭香輕聲說話的聲音,傅容急了,趁現在還能勉強控制呼吸,伏在徐晉肩頭小聲求他:「別在這兒,去裡面……」

  「已經在裡面了啊。」徐晉故意曲解她的話,歪頭親她耳朵。

  傅容又羞又怒,抓他肩膀抗議:「被人看見……」

  窗子不高,要是有人在院中走動,往這邊瞧一眼,她還怎麼活?

  「那我叫她們過來把窗關上?」徐晉故意逗她,忽的將人抱了起來,在傅容低聲驚叫裡走到窗前,讓她面對窗子而站,眼疾手快按住她想關窗的手,咬她耳朵道:「快把褙子穿好,這樣旁人看見也只當咱們倆在賞花。」

  她太矮,他讓她踩在他腳背上,大手穩穩撐著她腰。

  傅容羞極了,試了幾次徐晉都不許她關窗,只好先將褙子系好,回頭想求徐晉,卻瞥見裙子搭在那邊書桌上,裡面的小衣小褲居然被徐晉大咧咧擺在了最上面。

  「你……」

  「濃濃喜歡這樣嗎?」徐晉貼著她臉廝磨。

  知道躲不過去,傅容緊緊抿著唇,佯裝認命,默默忍受片刻,察覺徐晉低頭去看,也不知到底在看什麼,傅容猛地伸手,將兩扇窗子關了起來。

  「啪」的一聲,嚇得梅香蘭香打了個哆嗦,從堂屋門口往院子裡跑了幾步,扭頭看窗。

  雕花木窗緊閉,裡面傳來了桌椅滑動聲,跟著是硯台墜地的動靜。

  若是換成剛搬進王府的時候,兩個丫鬟定會擔心王爺王妃是不是吵架了,現在嘛,二女互視一眼,一起紅著臉往遠處躲了。

  躲了小半個時辰,聽到裡面王爺喊人進屋收拾。

  梅香蘭香連忙快步往裡走,到了內室前放輕步子,進屋先朝窗邊看去,就見書桌歪了椅子倒了,地上散了一地宣紙,有幾張沾了墨汁,她們王妃今日新換的衣裙都散在地上,也沒能倖免,上好的綢緞料子黑了好幾塊兒。

  倒是王爺的衣裳一樣都沒有。

  屋裡沒人,只有紗帳裡面似乎有人影晃動。

  梅香蘭香不敢多看,分頭去收拾。髒了的衣裳跟污了的宣紙一起捲了起來,乾淨的繡花鞋白綾襪收到一旁,再端水進來擦地,一番忙碌,外面天色已暗。

  「擺飯吧。」快要出門時,紗帳裡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

  梅香蘭香輕聲應是。

  她們走了,徐晉親了親旁邊滿臉桃暈的小姑娘,「我去給你拿衣服。」

  傅容閉著眼睛。

  徐晉無聲地笑,下床後走到衣櫃前,目光在幾套春衫上掃過,拿了旁邊略微厚些的,折回床前親自幫傅容穿衣,從裡到外,動作熟練之極。

  「下次再敢那樣胡來,我,我留指甲了!」

  紗帳撩開,瞥見床邊已經恢復整潔的桌椅,想到梅香蘭香收拾那片狼藉時可能會有的念頭,傅容真是無地自容了,趁徐晉替她繫腰帶時,一把抓住他手腕,威脅地將指甲抵了上去。

  徐晉抬頭看她,閒聊般地道:「留吧,我就喜歡你摳我。」

  他厚顏無恥,傅容氣得甩開他手,剛要開罵,徐晉又湊了上來,摟著她腰哄道:「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鋪子,三月三的時候,我也帶你出去散心,如何?」

  三月三,上巳節,最宜踏青賞春,也是閨閣女兒可以正大光明出去遊玩的日子。

  傅容頓時不氣了,一雙瀲灩美眸期待地望著他:「王爺要帶我去哪兒?」

  徐晉歪坐在她旁邊,一邊給她套繡鞋一邊笑著問:「你想去哪兒?」

  傅容想了想,興奮道:「我回去問問宣宣,她整日在家悶著,我不帶她出去她是不會出去的。」

  徐晉動作頓了頓,見她笑盈盈的滿臉憧憬,暗暗在心裡嘆了口氣,「好,把官哥兒也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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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如意齋明日開張,現在店門雖然還關著,裡面一應陳設器物連同各種首飾都已經擺好了。

  傅容徐晉從後門進了鋪子,算是如意齋第一批客人。

  外面是日上三竿,但因為鋪門都關著,鋪子裡面光線很暗。放眼望去,上好的紫檀木櫥架靜靜地立於透過門縫窗縫鑽進來的光線裡,更添雅緻,角落裡的梅樹盆景花紅枝虯,牆壁上的字跡龍鳳鳳舞,樓梯上的雕紋栩栩如生……

  一切都那麼新,卻又給人一種熟悉的感覺,彷彿這裡就是專屬自己的一間首飾樓。

  想到去年過來時這裡還是三間小鋪子,傅容情不自禁沿著櫃檯轉了一圈,又扶著樓梯拾級而上,推開一間雅間房門。看著裡面精緻的蘇繡山水畫屏風,宛如女子閨房的溫馨佈置,傅容眼睛忽然泛酸。

  這裡好像是信都的那個如意齋,只是地方更大擺設更好,柳如意在天有靈,會很高興吧?

  「哭了?」徐晉在門外站著,本以為她在裡面逛一圈就會出來,卻見傅容繞到了屏風後面。看看在一樓閒談的周掌櫃與杜遠舟,他跟著走了進去,將躲在屏風後擦眼睛的姑娘轉了過來。

  傅容只是一時感慨,迅速收起情緒,笑著問他:「王爺覺得這裡如何?」

  徐晉牽起她手:「沒丟我肅王府的臉。」

  傅容瞪他一眼,縮回手,夫妻倆一起下了樓。

  「王妃晌午在這裡用飯嗎?」周掌櫃笑眯眯地問,老人家閒不住,自籌備如意齋後精神反而好了許多,瞧著彷彿年輕了幾歲。

  傅容搖搖頭,看著杜遠舟道:「我跟王爺要去景陽侯府,今日就不打擾了。周伯替我跟顧姨說一聲吧,我們這就走了。」

  周掌櫃便同杜遠舟一起出去送她。

  上了馬車,直奔景陽侯府。

  月底休沐,傅品言也在家,將徐晉迎到書房說話,傅容娘幾個去了後院。

  「看你又穿這麼少,凍著怎麼辦?」喬氏捏捏傅容身上的衣裳,不悅地道。

  傅容假裝沒聽到,牽過傅宣小手問她:「三月三我們要去定河邊上踏青,妹妹一起去吧?」

  傅宣瞅瞅母親,好奇問:「姐姐跟誰去?」

  傅容隨口道:「跟你姐夫啊,咱們上午在河邊放風箏,中午去清風閣用飯,下午遊船賞景,把官哥兒也帶上,他還沒去過清風閣呢。」

  傅宣聞言搖頭,「姐姐跟姐夫玩去吧,我已經跟四姐姐約好了,我們一起去西山玩。」

  喬氏在一旁微微頷首,難得王爺女婿有閒心陪女兒出門逛,就該兩人好好親密親密。

  傅容有點掃興,西山她是不敢再去的,不過得知妹妹今年沒打算悶在家裡,她就放心了。剛想說點旁的,外面突然傳來傅寶的聲音:「三姐姐回來了嗎?」

  傅容笑著應了一聲,出去接她。

  傅寶同樣穿了一身輕薄的裙子,見傅容跟她同樣打扮,立即笑得眉眼彎彎,快走幾步過來抱住傅容胳膊,「你今天怎麼有空回娘家了啊?三姐姐的鋪子是明日開張吧,我跟雲玉都商量好了,約了好幾個姐妹去給你捧場,就是不知道姐姐會不會給我們算便宜點啊?」

  小丫頭氣人的時候跟放爆竹似的,甜起來也特會哄人,傅容捏捏她粉嘟嘟的小臉:「放心吧,我吩咐過掌櫃的了,見到我們家阿寶姑娘過去,一律白送!」

  傅寶嗤了一聲,「我才不信!對了,三姐姐上巳節有什麼打算嗎?我約宣宣一起去西山她非不去,整天埋在屋裡快悶成小老頭了。」

  傅容一聽,目光斜向了傅宣,氣惱道:「好啊,幾日不見都會跟我撒謊了!」

  傅宣頭疼,求助地看著母親:「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那天我來接你,你跟我一起出去。」傅容擺出一副不容拒絕的姐姐模樣,又扭頭跟滿頭霧水的傅寶解釋道:「我跟王爺打算帶宣宣跟官哥兒一起去定河邊上玩,阿寶要不要同去?」

  傅寶結巴了一下。

  換個日子她倒是想去的,只是每年春天她都會跟林韶棠去西山放風箏,今年也不例外,她都答應林韶棠了,臨時改掉……不去的話那個書呆子肯定會失望,他在西山書院讀書,難得可以放假出來玩。

  「算了,我還是更喜歡去西山,那邊的桃花更好看。」傅寶有些惋惜地拒絕道。

  傅容突然記起去年林韶棠給傅寶編的柳條帽子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礙於母親在身旁,委婉地道:「阿寶今年記得也給我帶頂柳條帽子來啊,去年你那頂就挺好看的。」

  十三歲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如果說傅寶之前只把林韶棠當表哥看,今年林韶棠回來後個子高了,長得更好看了,看她的眼神也越發情意綿綿,傅寶自然而然感受到了那種不知到底從何開始的變化,或許是久別重逢見到林韶棠她比自己預料地更開心,或許是林韶棠送她禮物時她被他碰了手後那陣莫名的心跳加快……

  這一切,都讓她立即明白了傅容話裡的暗示。

  她臉紅了紅,故作不懂地打趣傅容:「你都當王妃了還戴什麼柳條帽子,真不怕被人笑話!算了,既然宣宣有地方去了,那我先回去了,三姐姐記得給我帶清風閣的梅花香餅啊,別的地方的都不如清風閣的好吃。」

  傅容一口應下,笑著送她出門。

  傅宣趁她送傅寶的時候溜了。

  傅容一回頭不見了人,氣得跟母親抱怨:「真不知道妹妹像誰,又不去考狀元,她讀那麼多書做什麼?」

  喬氏還氣她呢,將人牽到屋裡教訓:「別說你妹妹,你是怎麼回事,這次去定河玩是你的主意還是王爺的主意?」

  傅容不懂母親的火氣從哪裡來,坦然道:「王爺讓我選地方,我就選了定河,那裡不妥嗎?」

  喬氏恨鐵不成鋼地點了她額頭一下:「王爺難得有空要帶你出去玩,你喊你妹妹做什麼?你們小兩口一起散心多好啊,真不知趣,一會兒就跟王爺說你妹妹要去西山,那日不用過來接她了。」

  傅容怔住。

  徐晉是想單獨跟她一起出去玩嗎?

  她以為他只是胡鬧過後隨口哄她的,目的就是讓她消氣,那她當然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了,趁機帶妹妹出去走走。如果,如果知道徐晉是真心想陪她,是為了夫妻倆添些情趣,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笨到叫上妹妹啊。

  或許母親誤會了吧,她又不知徐晉提出這個主意時的情形,況且兩人都商量好帶上弟弟妹妹了。

  「娘你多想了,王爺先讓我帶上官哥兒的,到時候他哄官哥兒,我跟妹妹一起玩,正好。」傅容一臉篤定地道。

  喬氏愣了愣,轉而哭笑不得,看來這個女婿還真是喜歡小孩子。

  她釋然了,傅容卻存了疑,晚上夫妻倆進了紗帳後,就著床前燈的光亮,她探究地打量徐晉。

  她眼神古怪,徐晉暫且沒往她跟前湊,低頭看自己身上,疑道:「怎麼了?」

  傅容抿了抿唇,不知該如何開口。

  徐晉最見不得她這副欲說不說的樣子,看得他渾身癢癢。去年她在馬車裡給他套長命縷時說心裡還默默許了一個願望,到現在她也沒告訴他是什麼,不論他怎麼收拾她她都不肯說。

  生怕今晚傅容又癢癢他,徐晉一個抬腿跨到床裡側,跟著就將傅容拽到懷裡,盯著她眼睛道:「有話快說!」

  傅容撲哧笑了,小手扯著他中衣衣襟玩,有些不安地道:「今早王爺好心要帶我出去玩,我卻想把弟弟妹妹也叫上,王爺是不是掃興了?」

  徐晉目光閃了閃,攥住她手道:「為何這樣想?」

  傅容一直盯著他呢,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心裡頓時明白了,徐晉確實是早就打算上巳節帶她出去了,並非只是為了哄她消氣,不由一陣尷尬,懊惱道:「回來路上琢磨過來的,這,要不我明天再回家一趟,找個藉口不帶宣宣官哥兒了。」

  徐晉捏捏她鼻子,在她皺眉前及時鬆開手,嘆道:「不必麻煩了,一起出去吧,你高興就好。」

  說得好像她單獨跟他一起玩就不高興一樣。

  怕男人心裡真是這樣想的,傅容乖乖地靠到他懷裡,抱住他腰道:「我跟王爺單獨出去也高興啊。哎,這次是我笨,王爺若是有空,咱們再挑個日子一起出去吧,下次就只有我跟王爺好不好?」

  「好,我挑個時間,只帶你出去。」徐晉翻個身將她壓在下面,撫摸她臉龐道:「不過下次歸下次,這次濃濃辜負了我一片心意,你說你是不是該賠罪?」

  傅容咬唇,閉上眼睛打他:「王爺欺負我那麼多次,怎麼沒見你賠罪?」

  「因為我是王爺。」徐晉無賴地笑,一手忙著解她衣裳,一手伸到枕頭底下摸索,很快就摸出一本小冊子,故意翻到最後幾頁,一番挑選後定在一頁轉給傅容看:「就這個吧,今晚濃濃這樣陪我,我就原諒你了。」

  傅容在他拿出冊子時就摀住了眼睛,聽到他話,她悄悄透過指縫看,就見畫裡女子雙手被縛……

  她羞極,可惜不等她拒絕,徐晉已經迫不及待跳下床去找扔在外面的腰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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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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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傅容沒去過長安,但今日定河邊上遊人如織,姑娘們身穿色彩明豔的綺羅紗裙結伴而行,黃鸝鳥般清脆悅耳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跟此詩句裡描繪的暮春之景也差不多了。

  她喜歡熱鬧,抱著弟弟挑開窗簾看,徐晉卻明顯不願跟這些人混在一起,身姿挺拔地騎在馬上,示意車伕朝遠岸一艘畫舫行去。

  「我想騎馬。」官哥兒羨慕地望著馬上的姐夫。

  傅容捏了捏他小胖手,輕聲道:「等官哥兒再長大幾歲就可以騎馬了。」

  官哥兒嘟了嘟嘴,仰頭往天空裡的風箏:「那我要放風箏。」

  這次傅容痛快地應了:「好,一會兒讓你六姐姐陪你放。」

  官哥兒咧嘴笑,回頭望坐在另一側的傅宣,似是在求證六姐姐真的會陪他玩。

  傅宣朝弟弟笑了笑。

  又走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穩穩停在了河邊,傅容姐仨先後下了車,身後馬車裡梅香幾個丫鬟有條不紊地將主子們帶出來的行囊往畫舫裡搬。

  徐晉問傅容:「先去畫舫裡坐坐,還是去那邊走走?」

  河邊是茵茵綠草地,遠處小山丘平緩起伏,遠遠可見有少年郎們策馬遊玩,裡面也有紅衣綠裙,不知是誰家姑娘英姿颯爽。傅容有些羨慕,但她一點都不想騎馬。小時候看父親教哥哥騎馬她也湊了過去,父親抱她上去後親自給她牽馬繩。剛開始傅容是覺得挺新奇的,結果下馬後大腿內側隱隱作痛,她就再也沒有對騎馬動過心思了。

  「先放風箏吧,坐了一路馬車,現在想站著走走。」傅容笑著道,命蘭香把官哥兒的風箏拿過來。她是王妃了,不好再玩這個,妹妹不喜歡玩,她就只給官哥兒準備了一個黑鷹風箏。

  蘭香馬上把風箏取來了,傅容笑嘻嘻遞給傅宣:「宣宣還記得怎麼放呢吧?」

  傅宣看看面前的黑鷹風箏,面無表情接了過來,低頭喚弟弟:「走吧。」

  官哥兒沒有動,走到傅容身前扯了扯她袖口,小聲道:「三姐姐,我想去恭房。」

  小臉皺著,瞧著可憐巴巴的,還有點難為情。

  傅容忍俊不禁,剛想去領他,徐晉伸手將官哥兒抱了起來,「我帶他去吧,你們先散散心。」

  傅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徐晉大步上了船。

  傅宣拿著風箏朝前面走去,察覺姐姐跟了上來,她輕聲感慨道:「姐夫對姐姐挺好的,在王府也是這樣嗎?」

  「難道你懷疑他是故意做給你們看的?」傅容笑著摟住小丫頭肩膀,「放心吧,在王府也是這樣,你姐姐我招人喜歡呢。怎麼樣,出來玩感覺如何?妹妹就該多出門走動才是,見的人多了,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你看二姐姐不就是自己相中的姐夫?」

  傅容覺得吧,丈夫是要與之過一輩子的人,有選擇的話還是自己挑最靠譜。

  傅宣不敢苟同:「你別跟我說這些歪道理,二姐姐遇到姐夫是意外,又不是故意出去相人的。」

  「你個小書呆子。」傅容戳了她額頭一下。

  傅宣趁她鬆開她肩膀的功夫往前躲了幾步。

  傅容回望畫舫,不知道徐晉跟官哥兒何時出來,便提議道:「咱們先把風箏放起來吧,一會兒直接給官哥兒。」

  傅宣正好不想當著姐夫的面放風箏呢,聞言將風箏線軸遞給傅容:「我舉著風箏,你跑。」

  「好,六姑娘真是大家閨秀之典範,半點失禮的動作都不肯做的。」傅容沒好氣地諷道,見前面草地上有處小鼓包,示意傅宣站到那裡去。

  姐妹倆小時候玩過這個的,現在配合也不生疏,熟練地將風箏放了起來。

  那邊官哥兒被徐晉抱著走下畫舫,見風箏飛起來了,興奮喊道:「三姐姐給我!」一邊扭著身子催徐晉,「三姐夫放我下去,我要去放風箏!」

  男娃淘氣,徐晉好笑地將他放到地上,再看他邁著小短腿朝傅容跑去。

  傅容將風箏交給弟弟,摸摸他腦袋,叮囑傅宣看著他,她抬腳走向徐晉。

  看著妻子步履輕盈地走過來,徐晉指了指那邊低頭吃草的駿馬,笑著問:「濃濃想騎馬嗎?」

  剛剛他看到傅容凝望那群騎馬少年的眼神了。

  傅容搖頭,回頭瞅瞅興奮拉著風箏跑的弟弟跟快步守在旁邊的妹妹,再看看岸邊側對他們站著的許嘉,她悄悄拉住徐晉的手,另一手扯過他腰間玉珮,小聲道:「就想跟王爺在這邊走走。」

  春日融融,清風怡人,她羞澀低頭,是這片綠草地上最嬌美動人的花朵。

  徐晉捏捏她手,朝坐騎輕聲吹了聲口哨,低聲對面現疑惑的妻子解釋道:「有馬擋著,就不用怕被人瞧見了。」說著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

  傅容哼了哼,扭頭道:「原來王爺也知道羞恥啊?」

  駿馬已經到了跟前,徐晉一手牽著韁繩,一手牽著她,目視前方道:「中午咱們一起歇晌。」

  傅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話裡的意思,難以置信地仰頭,見徐晉唇角翹著不像是開玩笑的,頓時大怒,「你敢!」

  弟弟妹妹都在船上,他竟然還敢打壞主意?

  徐晉笑容更深,意味深長地提醒道:「濃濃不用怕,畫舫本來就是晃悠的,只要你別發出聲音,官哥兒他們聽不到的。」

  「你,你做夢吧!」傅容一點都不想陪他散步了,轉身要走,徐晉緊攥不放,輕鬆將人拉到懷裡,緊緊抱住她腰道:「逗你的,我豈是那種沒有分寸之人?若是只有你我,今日定不放過你,眼下看在官哥兒的面子上,饒你一回。」

  傅容狐疑地盯著他眼睛。

  徐晉低頭香了她一口,抬頭時見遠天飛來一行大雁,示意傅容看。

  碧空如洗,雲淡風輕。

  放夠風箏了,一行人前往清風閣去用飯。

  官哥兒小臉紅撲撲的,傅容在馬車裡仔細幫弟弟擦了汗,擔心出汗後被風一吹著涼了。官哥兒興奮著呢,透過薄紗窗簾往外望,忽然奇道:「三姐姐你看,那有個穿紅衣服的人!」

  傅容扭頭望了過去,看見自家馬車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騎馬的紅衣少年,按理說距離二十來步不算近,可徐晉人在外頭,那些出來遊玩的勳貴子弟認出他或是認出肅王府馬車後,根本不敢往跟前湊,這樣就顯得這個紅衣少年分外顯眼了。

  而這個膽大的少年,傅容一眼就認出來了。

  吳白起。

  傅容頓感頭疼。看看車旁策馬跟著的面容清冷的肅王爺,只能盼望吳白起是恰好經過,別不長眼睛來招惹徐晉。

  但她還沒跟菩薩祈求呢,就聽吳白起中氣十足地同徐晉打了聲招呼:「王爺,今日秦二哥怎麼沒隨您出來啊?」

  吳白起跟秦英的關係確實不錯,秦英沒有差事之前,幾乎天天跟吳白起混在一處玩的。

  怕徐晉看吳白起更不順眼,傅容心都提起來了,不敢往窗外看,只豎著耳朵聽。官哥兒很少見男人穿紅衣服,因此對吳白起特別好奇,兩隻小手扒著車窗,不錯眼珠地盯著漸漸靠近的少年。

  於是徐晉看向馬車,沒看見妻子,看見了小舅子無比好奇的小紅臉。

  他情不自禁笑了,既然小舅子看吳白起跟看猴子似的,他便淡淡地回了一句:「本王沒叫他。」

  吳白起已經到了跟前,刻意與徐晉保持了一輛馬車的距離,還識趣地落後半個馬身。因為徐晉回答地不咸不淡,叫他沒法接話,吳白起正發愁接下來該說點啥呢,就見車裡一個極其漂亮的小男娃正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他看過去,小傢伙也毫不膽怯地回視他。

  吳白起樂了,「王爺,車裡的小公子是?瞧著可真機靈。」

  徐晉正琢磨要不要回他,官哥兒突然挑起車簾,脆脆地朝吳白起道:「我叫官哥兒,是景陽侯府四爺,你是誰?你今天要當新郎嗎?」在他短暫的記憶裡,只有兩個姐夫迎娶姐姐時才穿了這樣的紅衣裳。

  傅容急急摀住嘴才沒笑出聲。

  傅宣也咬住了下唇,隨即低聲示意傅容將弟弟抱離車窗。

  傅容沒動。徐晉竟然沒有喝退吳白起,她挺好奇這兩人接下來會說點什麼。

  外面吳白起被官哥兒一本正經自稱四爺的樣子逗得差點摔下馬,捧腹想笑,還沒發出聲音,前面徐晉一個眼刀子丟了過來。吳白起連忙閉嘴,憋了會兒才同樣一本正經地道:「我是忠義侯府世子,我沒當新郎啊,我媳婦還不知道有沒有生出來呢。」

  傅容忍不住瞟向妹妹。

  傅宣是十分反感吳白起的,此時聽他說話難聽,姐姐又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便繃著臉將官哥兒抱了回來,順便將掛在一側的竹窗簾放下,徹底遮擋了外面的視線。

  徐晉聽到動靜,冷聲斥道:「本王王妃不喜人打擾,你退下吧。」

  吳白起不敢惹他,故意放慢了速度,眼睛盯著馬車,心思轉了起來。

  方才遠遠瞧著,岸邊分明有兩個姑娘,穿淺綠褙子的高個子的一定是肅王妃,她既然把弟弟帶過來了,那另一個穿白色褙子的小姑娘定是侯府六姑娘無疑了。剛剛抱走小男娃的那人手臂上是白色袖口……

  他跟侯府四爺說話,她六姑娘憑什麼不許?

  眼看馬車朝前面的清風閣駛了過去,吳白起在原地停留片刻,又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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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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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清風閣高七層,最適宜賞景的頂樓當然早就給新東家肅王殿下留著了。

  只是傅容一點都不滿意這個安排!

  七樓啊,那得多少台階啊,轉來轉去她都嫌頭暈,寧可就在一樓隨便挑個雅間坐的。

  「我抱官哥兒,你跟宣宣走前面。」

  徐晉看出妻子眼裡的幽怨了,此時卻不慣著她懶病,示意她們姐妹先行一步。

  傅容瞪她一眼,牽住傅宣的手就要往前走。

  傅宣卻搖搖頭,退後幾步道:「姐姐跟王爺先走吧,我在後面跟著。」

  徐晉困惑地看她。

  傅容懂了,上樓梯時抬腿擺胯,身邊都是姑娘還好,後面跟著個男子,哪怕是自家姐夫,妹妹大概也覺得不妥吧?

  「好吧,我跟王爺走,妹妹一會兒想偷懶呢,走在後頭咱們就瞧不見了。」傅容笑著打趣道。

  既然她這麼說了,徐晉便抱著官哥兒走到她身邊,沿著樓梯走了幾步,剛要轉過第一層,忽聽下面傳來熟悉的少年聲音:「王爺,咱們都是熟人了,您讓我跟你們一起上去行不行?」

  徐晉跟傅容齊齊回頭。

  他們一家人來清風閣,徐晉早就派侍衛安排好了,往上走時上面幾層樓梯上不許有人,他們抵達頂樓前下面也不許有人跟著。肅王府馬車剛到清風閣,一樓廳堂裡的閒雜人等也都被趕到屋子裡等著去了,那些想要進來的人都得在外面候著,而此時清風閣門口,吳白起被兩個侍衛攔著,他不敢跟侍衛動手,便蹦跶著朝裡面喊。

  眼看傅宣背對他站在一層樓梯中間頭也不回,肅王夫妻倆看他一眼後又想繼續往上走,吳白起喊得更親熱了:「王爺,看在我跟秦二哥情同手足的份上,你放我進去吧,我肚子餓了,實在撐不住了啊!」

  外面傳來一片哄笑。

  徐晉看向傅容。

  傅容正愁找不到機會打消徐晉對她跟吳白起的懷疑呢,況且她也氣吳白起再三搗亂,便玩味兒地笑了笑,「王爺,吳世子兩次對我跟宣宣不敬,你說咱們該怎麼罰他?」

  徐晉豈會不知道她的那點小心思?但他也清楚傅容只把吳白起當妹夫看,當初說要打斷吳白起的腿只是想逼她承認重生而已,如今事情都過去了,他看吳白起也不是特別不順眼,便吩咐側身守在樓梯口的許嘉:「將他綁到廚房外面,讓吳世子好好聞聞菜香。」

  許嘉朗聲應是。

  門外吳白起也聽到了,笑容一僵,徐晉沒再理他,穩穩往樓上走去。

  傅宣跟上,轉彎前聽到外面有人起鬨,卻是吳白起想逃,沒跑幾步就被許嘉抓了回來,幾聲喊冤後被人堵住了嘴。傅宣忍不住順著樓梯扶手縫隙往下看了一眼,就見吳白起已經被許嘉命侍衛捆了個結結實實,被兩人抬著往廚房去了。吳白起仰頭掙扎,嘴裡塞著帕子,掙著掙著目光忽然一定,對上了傅宣的。

  他以為小姑娘會嘲笑他,結果人家只嫌棄地看他一眼,跟著就走了。

  吳白起氣得差點吐血!

  他費盡心思往傅宣身邊湊好欺負她,報復之前她的那番毒打,結果人家一點都不在意,那眼神,彷彿看跳樑小丑一樣,比直接羞辱他一頓還叫他難受。

  正想著,突然被人扔到了地上,吳白起環視一圈,發現這裡像是廚房外面的小柴房,而他渾身被縛躺在地上,渾然等待被宰的羔羊!

  他嗚嗚掙扎,哀求地看向許嘉。

  許嘉笑了笑,好心提醒道:「今天王爺心情好,對吳世子只是小施懲戒,下次吳世子恐怕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我勸你以後老實一些,別再招惹王爺,也別把你那些捉弄人的心思放在王妃幾位妹妹上,保重。」

  說完轉身走了,只留兩個侍衛看著吳白起。

  吳白起氣得想打滾,可惜被綁成了粽子,連翻身都不行。

  「這是王爺要的糖醋魚,馬上送上去,小心別摔了!」

  「這是王爺要的四喜丸子……」

  「這是王爺要的清蒸龍蝦……」

  清風閣早得知了肅王一家過來的時間,廚房自然先緊著頂樓來,一道道珍饈美味接連裝了盤,侍女們次第進來端好菜盤,再陸續拾級而上,井然有序地去送菜,只留下春風吹不散的誘人飯香。

  吳白起躺在地上,飢腸轆轆,欲哭無淚。

  頂樓,傅容傅宣姐妹倆已經從爬樓梯的疲憊裡恢復過來了。聽著隔壁雅間官哥兒興奮詢問定河遠處各種景緻以及徐晉耐心的一一解答,傅容對著窗外深深吸了口氣,側頭對傅宣道:「憑高遠眺,確實心曠神怡,剛剛總算沒白走。」

  傅宣點點頭,站在姐姐身邊眺望河景。

  傅容小聲問她:「你姐夫那樣懲罰吳白起,妹妹解氣了沒?」

  傅宣淡然道:「他自作自受,跟我有什麼關係,以後別再招惹咱們就行了。」

  傅容盯著妹妹清秀的小臉,心裡真是納悶極了,上輩子吳白起到底如何俘獲妹妹的一顆芳心的?照吳白起在京城的名聲,如果沒有妹妹應許,他去自家提親,肯定會被父親毫不留情地攆出去的。

  可惜那會兒她悶在肅王府,對兩人的結識一無所知,這輩子妹妹跟吳白起倒是早早遇上了,不過看眼下的情形,吳白起想提前迎娶妹妹是不可能了,能在三年後妹妹及笄時將人抱回家,傅容都佩服他。

  「走吧,飯菜都該擺好了,咱們過去吧。」幫妹妹理理鬢髮,傅容笑著道。

  傅宣也笑了,目光戀戀不捨地從窗外收回,往外走時跟傅容道謝:「謝謝姐姐今天帶我出門,這邊景色挺好的。」

  傅容忍不住捏了捏她小臉,換來小姑娘英眉微蹙。

  姐妹倆進了隔壁雅間,官哥兒聽到動靜,立即回頭朝姐姐們招手,指著窗外示意她們過來看:「三姐姐六姐姐快看,咱們的畫舫變小了!」

  傅宣沒動,傅容給面子地湊到窗前看了看,跟著將弟弟從徐晉懷裡接了過來,「先吃飯,吃完飯姐姐帶官哥兒去河邊看看咱們的畫舫是不是真變小了,哎,官哥兒越來越沉了,一會兒少吃點,要不你姐夫也抱不動你了!」

  官哥兒被姐姐放到椅子上,正對著滿桌菜餚嚥口水呢,聽到姐姐不許他多吃,大眼睛裡頓時裝滿了委屈討好。

  傅容扭頭偷笑。

  徐晉在官哥兒旁邊坐了,將勺子遞給官哥兒,眼裡也帶了三分笑意:「官哥兒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再多我也抱得動。」

  官哥兒這才咧嘴笑了。

  傅宣在一旁斯斯文文地用飯,見姐夫姐姐一起照顧官哥兒,一家三口似的,心裡某個位置踏實了,卻又有種淡淡的不安。這個姐夫,到底是個王爺,真的會一直這樣對姐姐好下去嗎?

  「宣宣想什麼呢,吃菜啊。」傅容見妹妹垂眸走神,笑著給她夾了一塊兒龍蝦肉。

  傅宣臉紅了紅,悶聲道:「你照顧官哥兒就行了,不用管我。」

  她又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哪裡還用姐姐給她夾菜?

  妹妹這種時候最可愛,傅容遞給徐晉一個好笑的眼神。

  徐晉多看了傅宣一眼,想到在樓下綁著的吳白起,總覺得吳白起還是配不上傅宣這樣的好姑娘,不自覺地在腦海裡搜尋了一番京城年齡適合的勳貴子弟。飯後回到畫舫上,等傅容哄完弟弟睡覺回了夫妻倆的雅間,徐晉一邊幫她通發一邊低聲道:「濃濃想過將來要給六妹妹找什麼樣的才俊嗎?你先說說,我可以替岳父岳母留意些。」

  傅容沒想過,因為不用想,吳白起就挺好的啊,傅容還惦記前世的小外甥呢。

  「宣宣喜歡就好吧,小丫頭眼光高著呢,她喜歡的人肯定也差不了,看她自己的主意,王爺不必費心的。」生怕徐晉胡亂牽線,傅容趕緊道。

  徐晉懂了,傅容是認定吳白起這個妹夫了。

  「六妹妹眼光好,那濃濃覺得你的眼光如何?」放下梳子,將人抱到旁邊的長榻上,徐晉抬著她下巴問。

  傅容咬咬唇,狡黠地看著眼前的俊美男人,心裡卻發愁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徐晉耐心地等著她。

  傅容忽的埋到他懷裡,摟著他腰悶悶道:「我眼光不好。」

  徐晉輕輕地疑惑地「嗯」了聲,用下巴摩挲她烏黑清涼如錦緞的長發,「為何這麼說?」

  傅容小手在他後腰轉圈,慢慢道:「王爺早就想娶我了,我卻認定王爺仗勢欺人道貌岸然絕非良配,又有齊大非偶的擔憂,最後還是父皇意外撮合,我才有機會認識王爺真正為人,所以我眼光不好啊,差點將良婿當冤家。」

  「這麼說,濃濃現在對我很滿意?」徐晉扶正她肩膀,啞聲問。

  傅容垂著眼簾不看他,臉因為剛剛埋在他懷裡紅撲撲的,「王爺對我這樣好,我要是還不滿意,老天爺都要罰我了。」

  徐晉愛聽她說甜言蜜語,抱緊她在她耳邊道:「其實濃濃眼光挺準的,本王確實道貌岸然。」

  傅容心生警惕。

  徐晉已熟練地扣住她雙手將人按在了榻上,急切地咬她耳朵:「飽暖思淫.欲,此乃人之常情,濃濃就從了本王吧?」

  傅容氣得七竅生煙,低聲罵他:「弟弟妹妹就在旁邊呢!」

  徐晉解她衣裳的動作沒有半分停頓,低頭看她,鳳眼裡是坦然熱情的渴望,「濃濃別怕,我輕點,你別叫,他們聽不到的。」

  傅容咬緊唇,因著他的動作,眼裡迅速浮上水色。

  徐晉愛憐地親了上去。

  畫舫外面,定河之水不知疲倦地流淌著,被畫舫船身擋住,河水不甘心地往前湧,船身無賴地搖晃,晃晃悠悠就是不肯讓開地方,河水繼續湧過來,它就繼續搖,遮掩了雅間裡主人鬧出來的動靜。

  京城鳳來儀的雅間裡,同樣有人在偷香。

  「冤家,你輕點,別叫外面丫鬟聽到。」一個衣衫半褪的貴婦人慵懶地撐著牆壁,扭頭勸道。

  男人一身華服,嘴角嘲諷上揚:「你別叫出聲不就行了?」

  貴婦人美眸緊閉,並沒瞧見男人的神情,咬唇隱忍片刻,忽的道:「今天鳳來儀好像清靜了不少啊,是不是都去新開的那家如意齋了?」

  男人頓了頓,「你問我我問誰?」

  貴婦人輕笑,「你是鳳來儀少東家,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背靠肅王府的強敵,你會不知道?」

  上官儀臉色徹底難看下來.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有肅王府撐腰,他們上官家早就出手了,還會允許旁人來分這杯羹?

  不過,他看過如意齋的首飾冊子,有幾樣確實比鳳來儀最有名望的匠人做出來的首飾還要出色三分,出色到,給他一種眼熟的感覺。

  顧娘子,顧娘子……

  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上官儀忽地退開,抓過帕子簡單擦拭,口中道:「我還有事,你先走吧。」聲音雖然沙啞,卻恢復了平時的冷靜,任誰聽了也不會猜到前一刻他還在跟人廝混。

  貴婦人難以置信地轉身,只對上男人大步離去的無情背影,俊美側臉轉眼就被屏風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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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發表於 2015-8-4 17:26:22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傅容三姐妹歇晌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半個時辰左右,隔壁雅間傅宣起來洗漱時,這邊傅容也在收拾了,唯一的差別,傅宣是飽飽睡了一覺,傅容才剛剛被男人饒過。

  「我伺候王妃?」徐晉將傅容抱到椅子上,親手打濕帕子,蹲到傅容面前就要幫她。

  傅容身上只裹了之前被脫下去的褙子,下面中褲裙子都沒穿,兩條修長小腿露在外面,坐下後大腿也露出了一部分,內側因為被男人長時間攥著留下了兩圈手印。發現徐晉目光竟然還在她身上遮掩不到的地方遊走,傅容一把搶過帕子,指著屏風另一側斥他:「你出去!」

  徐晉美餐一頓,知道傅容現在在氣頭上,不敢再招惹她,指了指屏風上早就備好的衣裳,笑著出去了。胡鬧了這麼久,他髮髻只是微亂,身上也比傅容好清理,便懶懶靠到榻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屏風,看後面隱隱若現的身影,嘴角是心滿意足地笑。

  傅容可沒徐晉那麼享受,擦拭完身上後先把衣裳都穿好,跟著就拿起鏡子檢查脖子上是否有徐晉留下來的痕跡,確定沒有了,這才終於鬆了口氣。捲起之前那身衣裳,傅容走出屏風,對榻上的無賴視若不見,逕自將床下亂丟的小衣都收好塞到包袱裡,一邊打結一邊恨恨道:「王爺以後還是自己出門吧,我是不敢陪王爺去了。」

  徐晉嘆道:「我也是情不自禁,濃濃太好,我總忍不住。」

  敢情這全都怪她了?

  傅容也忍不住了,舉起手中包袱朝徐晉砸了過去。

  徐晉靈活地接住,迅速起身,將轉身要走的妻子抱回懷裡,摟著人賠罪:「好好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不再旁邊有人時欺負你了,行了吧?」

  「沒人也不許你在外面胡鬧!」想到一會兒可能被人看出來,傅容真是又羞又惱。

  「好好好,都聽你的。」徐晉抱著她親了一口,扶著她肩膀仔細打量兩眼,安撫道:「還好還好,濃濃平時睡完午覺也就是這個樣子,不會引人懷疑的。」

  傅容狐疑地摸摸臉龐:「真的?」

  徐晉信誓旦旦點頭,目光落在了她嘴唇上:「只是更好看了點。」

  傅容冷哼,往外攆他:「好了,你出去吧,我要叫蘭香她們進來服侍我梳頭了。」

  隔壁傳來官哥兒有些茫然的聲音,徐晉知道沒有多少時間耽擱了,笑著去了外頭。

  一刻鐘後,幾人重新在二樓雅閣裡匯合,傅容見傅宣看她的眼神跟平時一樣,應該沒瞧出來她的異樣,一顆心穩穩落了下去。

  沿著定河順流而下,三大一小好好欣賞了一番春日定河風光,盡興後登岸,打道回府。

  與此同時,快要打烊的如意齋迎來了一位客人。

  周掌櫃先去後面了,杜遠舟跟賬房說完事也正要走。門口一暗,他隨意看去,看清來人模樣後,迅速從櫃檯後轉了出來,笑著招呼道:「原來是紀東家,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鳳來儀是京城第一首飾樓,紀清亭身為鳳來儀少東家,在京城商舖圈裡也是赫赫有名的,杜遠舟不曾跟他說過話,但還是遠遠見過幾面的。

  紀清亭今日之前沒見過杜遠舟,好在自從得知隆慶街要開一家首飾鋪子時,他便把如意齋裡說得上話的人物都弄清楚了,上下打量杜遠舟一眼,有些輕蔑地笑了:「你便是如意齋的杜掌櫃吧?我今日過來,是想請顧娘子打一件首飾,其中涉及一些細節下人交待不清楚,必須我當面囑咐她,還請杜掌櫃請顧娘子出來。」

  來者是客,特別是紀清亭這種身家可靠確實拿得出好東西來打的貴客,按理說是該請他點名的首飾匠出來,不過顧娘子早就提醒過了,不見鳳來儀的人。

  杜遠舟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笑,跟著拱手賠罪道:「這個,實在不好意思,顧娘子手藝超群,曾飽受眾多同行邀約切磋之擾,故此給自己定了一個規矩,不接同行人的生意。而且紀東家實在是太過抬舉我們如意齋了,鳳來儀乃京城首屈一指的首飾翹楚,何用來我們這個剛開的小店打首飾?」

  紀清亭探究地看他兩眼,又朝如意齋後院瞅了瞅,逕自在一張椅子前落座,悠然地道:「好,既然顧娘子不接同行人的生意,那就請杜掌櫃代為通傳,就說故友來尋,請顧娘子出來敘敘舊。哦,我與她的關係杜掌櫃不必知曉,你只需告訴她是我想請,她自會過來。」

  一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眼帶著笑,自信十足,又別有深意在裡面。

  話說到這個份上,杜遠舟不好拒絕,喊來一個小丫鬟去傳話,他則請紀清亭到二樓雅間用茶。

  一盞茶的功夫,小丫鬟去而復返,低頭道:「回杜掌櫃,顧娘子說她未曾與紀東家見過,紀東家怕是認錯人了,所以就不過來見客了。」

  杜遠舟點點頭,看向紀清亭。

  紀清亭喊住轉身要走的小丫鬟,從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掂了掂道:「你把這東西帶過去給她看看,或許她能認出來。」

  「這……」小丫鬟困惑地看向杜遠舟。

  杜遠舟依然點頭。

  聽著小丫鬟快步下了樓,紀清亭朝杜遠舟笑了笑,低聲詢問道:「聽說顧娘子容貌醜陋,出門總是戴著面紗,輕易不以真面目示人,不知杜掌櫃可否見過廬山真面目?若她左臉上有道刀疤,那便是我的故人無疑了。」

  先拿出匕首,再言明他故人臉上有刀疤,任誰都能聯想到他跟那位故人很有可能是敵非友。

  紀清亭緊緊盯著杜遠舟的眼睛。

  杜遠舟有些驚訝,隨即遺憾地搖頭:「杜某也未曾見過顧娘子真容,不知道她臉上是否有刀疤,只是,顧娘子乃冀州人,先前從未來過京城,恐怕紀東家真的認錯了。」

  紀清亭挑了挑眉,靠到椅背上,低聲懷念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那故友,當年我做了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惹她負氣離去,這麼多年我一直想好好彌補她的,唉,一別十數年,我還真是想她。她也真是狠心,都說一夜夫妻……咳咳,一時感慨,失言了。」

  杜遠舟微笑著搖搖頭。

  紀清亭見從他嘴裡套不出什麼話,也不再囉嗦。

  小丫鬟又回來了,照舊道:「顧娘子也不識得此物。」

  紀清亭臉色變了變,起身接過匕首,朝杜遠舟告辭:「看來果然是我認錯人了,還請杜掌櫃轉告顧娘子,今日紀某冒然登門再三打擾,實在失禮,改日有機會定噹噹面向顧娘子賠罪。」

  「紀東家客氣,小事一樁,不足掛齒。」杜遠舟笑著送他下樓。

  上了馬車,紀清亭臉色沉了下來。

  他有八成把握顧娘子就是當年逃跑的那個女人,可惜如意齋背後有肅王府撐腰,他不能硬來,否則只要他將顧娘子收為己用,或是徹底毀了她名聲,這家如意齋便沒有跟鳳來儀對著干的資本。

  如何才能見到她人呢?

  紀清亭不自覺地摩挲手中匕首,腦海裡忽然浮現晌午那個貴婦人的臉龐。

  而就在紀清亭離開如意齋不久,肅王府裡,徐晉也得到了消息。

  他心不在焉地聽屬下回稟,想到他雖然狡猾卻也沒見過多少醜惡的濃濃,猶豫何時告訴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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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發表於 2015-8-4 17:26:34 |只看該作者
第146章

  紀清亭迫切地想求證顧娘子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他也想到幫他求證的人選了,可惜那人乃京城名望極高的貴婦,擔心兩人來往過密被人察覺,她只會在每月初三來鳳來儀,除此之外他沒有別的方式可以聯絡上她,因此下次私會之前,紀清亭只能派人去如意齋那邊盯著,一旦顧娘子出門,立即通知他。

  杜遠舟很快就發現如意齋附近多了幾個生面孔。

  他無法確定這些人是慶國公府派來的還是紀清亭派來的,通知傅容之前,他去找了顧娘子。

  顧娘子在如意齋有一座專屬於她的院子,平時只有周掌櫃會來找她,杜遠舟有話都是請丫鬟通傳的。但杜遠舟跟周掌櫃打聽過了,周掌櫃似乎也不清楚顧娘子曾經的過往,所以涉及紀清亭的事,杜遠舟想親自提醒顧娘子一聲。

  在廳堂坐了會兒,顧娘子姍姍來遲,依舊是一身素色長裙,頭戴帷帽。

  杜遠舟在聽到腳步聲時就站了起來。

  顧娘子請他落座,疑惑地問:「杜掌櫃有什麼事嗎?」

  杜遠舟看一眼她身邊的丫鬟,道:「下午我要去王府走一趟,二東家有什麼東西需要捎帶嗎?」私底下他喊傅容小名,明面上喊傅容王妃,對於顧娘子,自從如意齋開張後,他就一直以「二東家」相稱。

  隔著一層白紗,顧娘子看出了男人委婉的暗示,對貼身丫鬟道:「去跟琴香說,讓她把新做好的花鈿裝好,一會兒交由杜掌櫃給王妃帶過去。」

  小丫鬟腳步輕快地去了。

  顧娘子轉向對面的男人。

  時間不多,杜遠舟直言道:「昨日紀清亭剛來,今日外面就多了一些來歷不明的人。我猜紀清亭沒有見到人依舊不肯死心,二東家無事儘量不要出門,非出門不可,記得跟周伯說一聲,再多帶幾個夥計跟著。」

  顧娘子沉默片刻,輕聲道謝。

  杜遠舟隨意笑笑,低頭品茶。

  顧娘子看著這個文雅的男人,垂眸想了想,等杜遠舟接過花鈿告辭,她將人送到院門口,快分別時才道:「此事我會小心,濃濃王府裡事情也多,杜掌櫃就別將這事告知於她了。」

  杜遠舟神色如常,頷首道:「好。」

  顧娘子淺淺行了一禮,領著丫鬟往回走。

  杜遠舟回頭看了一眼,想到昨日紀清亭說過的話,若有所思。

  他原打算下午去跟侄女說紀清亭的事的,現在不能說了,專門跑一趟送花鈿也不太合適,杜遠舟便去隔壁棋社挑了一副西南那邊剛送來的永昌圍棋,這才過去。

  傅容不愛下棋,卻很喜歡這副極品好棋子,硬是跟杜遠舟下了兩盤才送他離開。

  傍晚徐晉從宮裡回來,傅容跟他顯擺新得的棋子。

  徐晉一邊陪她下棋一邊跟她打聽杜遠舟都說了什麼,得知杜遠舟只是送東西過來的,他低低嗯了聲,慢慢將一顆白棋落了下去。

  他的濃濃喜歡臭美喜歡玩樂,顧娘子的經歷比柳如意只會更慘,還是不告訴她罷,免得她傷心。

  但傅容還是鬱悶了。

  月中東宮傳來消息,太子妃早產,生了一個嫡子,東宮上下喜氣洋洋。

  晚上傅容趴在徐晉懷裡哭:「我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啊,正月就把藥斷了,到現在快三個月了,旁人成親兩個月就有好消息,咱們,咱們那麼勤快,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徐晉現在最怕傅容為這個哭,他也盼著孩子,但自打知道傅容擔心自己懷不上後,這幾個月他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孩子二字,生怕她胡思亂想,沒想到今日竟然因為太子妃生子直接哭了,看來她也不是看起來那樣不著急。

  「胡說什麼,你看你姐姐不也是成親快一年才懷上的?他們也是八月成親,五月裡你姐姐傳出好消息,濃濃再等等,要是五月過了還沒消息,我讓葛川給你好好看看?他是神醫,只要你想生,就一定有辦法。」

  傅容還能說什麼?她也只能繼續等了,乾著急也沒用。

  她小聲抽泣,委屈噠噠的,徐晉嘆息一聲,低頭親她嘴。

  傅容一旦親暱的心情都沒有,轉過身背對他躺著:「睡覺吧,你別鬧我。」

  徐晉今晚興致也不高,聞言給她蓋好被子,摟著她準備睡覺。

  剛有點睡意,懷裡的姑娘慢慢吞吞又轉了過來,一會兒摟他腰一會兒抬腿亂動,還有意無意總蹭到他。徐晉摸不準她心思,閉著眼睛忍耐,等傅容小手探進他中衣時,徐晉已經十分肯定自己沒領會錯了,按住她手,啞聲問道:「想了?」

  傅容搖頭。

  徐晉不由失望,無奈地親親她額頭:「睡不著了?」真是壞啊,自己睡不著也不許他睡。

  「我不想你,我想要孩子。」傅容鑽到他懷裡,悶悶地道,細如蚊吶。

  徐晉剛要解她中衣的手立即頓住了,身子往後挪了挪,故意冷聲道:「你把本王當什麼?想要孩子就得先想本王,否則本王不伺候。」

  傅容破涕為笑,扯過被子摀住自己,哼道:「愛要不要。」

  話音剛落,剛捂嚴實的被子被人一把扯開,男人幾天沒吃飯般撲了上來,一通亂啃。

  傅容氣喘吁吁,緊緊盤住他。

  徐晉親她額頭親她眼眉,親她鼻尖親她臉頰,親她紅唇又親她耳朵,「濃濃,其實我現在一點都不急著生孩子,就咱們倆挺好的,每天都可以這樣抱你……濃濃,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就像是水,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沖不散你,可是我就是想這樣……」

  他固著她腰,用力往前,看她難耐地扭頭隱忍。

  「濃濃你也別急,咱們順其自然,孩子沒來咱們倆盡情地享受,孩子來了,我再一起照顧你們娘倆,知道了嗎?」他溫柔地親他的姑娘,想一直都看她開開心心的,只要她高興,外人的事,孩子的事,他都不在意。

  「可我一直都生不出來怎麼辦?」他說得再好聽親得再溫柔,都打消不了傅容心裡的擔憂。

  徐晉笑了笑,看著她眼睛道:「那我就夜夜都喂你,直到你懷上。」

  傅容氣得打他。

  徐晉更用力地報復了回去。

  ~

  進了四月,衣衫穿得更單薄了,想到再過幾日就要去東宮參加太子妃次子的滿月禮,傅容心煩意亂,決定去如意齋逛逛,給小孩子選個精緻點的長命鎖,再順便挑兩樣首飾進宮時戴。

  巧的很,馬上到了如意齋門前,剛下車,就見李華容的母親,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潘氏也從另一輛馬車裡走了下來。

  再不喜歡,該客套的也免不了,免得在這種小事上讓對方說事。

  「嬸母今天也出來逛了啊。」傅容笑著迎了過去。

  潘氏看起來跟喬氏差不多年紀,著一身華麗的蜀繡衣裙,頭上簪釵珠光寶氣,平日精心保養,美豔動人,只有嘴唇略微薄了些,顯得有些不好相處。

  當日潘氏拿太子妃早逝的兒子打擊太子妃,傅容記得清清楚楚呢。

  潘氏也沒料到會撞上傅容,見肅王妃一身湖藍妝花褙子配素白長裙,遠看清麗近看嫵媚,親暱地攜著她手誇道:「老四媳婦還是這麼好看,看你這小身段,真是羨慕人。哎,我本來想叫華容跟我一起過來瞧瞧如意齋的熱鬧的,誰料那孩子平時臭美慣了,現在開始顯身子了就不願出門了,真是,哪個女人不懷孩子啊,就她整天為這種小事瞎計較。對了,老四媳婦最近可有動靜,你們兩口子成親也半年多了吧?」

  傅容抿唇輕笑:「沒呢,幸好沒有,要不我也得跟五弟妹一樣悶在府裡了,哪能一出門就遇見嬸母?嬸母今天是過來挑首飾的嗎?」

  兩人直接上了二樓,侍女見是傅容,習慣地將她引到了雅間裡坐。

  傅容吩咐她把今日新擺出來的幾樣好貨色拿過來給潘氏看。

  潘氏搖頭拒了,從身邊丫鬟手裡接過一個木匣,打開給傅容看。

  裡面是一塊兒嬰孩巴掌大小未經雕琢的祖母綠寶石,恰好被潘氏擺在了光線下,璀璨奪目。

  傅容驚嘆道:「真好看啊,嬸母想打成什麼?」

  潘氏笑道:「想給華容打顆領扣,剩下的邊角料想請教一下顧娘子,看看能不能做出一支綠寶石簪子,就是一顆顆米粒大小串珠那樣的。聽說顧娘子生意繁忙接了不少單子,不知現在有沒有空接我的啊?其實我本想去鳳來儀的,但想想如意齋是你的嫁妝鋪子,我當然得照顧自家人的生意了。」

  「嬸母對我真好。」傅容眉開眼笑,抬頭吩咐一旁伺候的侍女:「快去看看顧娘子在忙什麼?就說我給她帶貴客來了,快請她過來接大生意。」

  侍女從容而去。

  傅容陪潘氏閒聊,目光掃過匣子裡的綠寶石,心生疑惑。

  潘氏會好心照顧她的生意?

  傅容本能地覺得潘氏別有意圖,但她又實在摸不到頭緒。

  等了一刻鐘的功夫,顧娘子一襲白裙走了進來。

  雙方見禮,見潘氏困惑地盯著顧娘子,傅容主動解釋道:「嬸母,顧娘子容顏有損,怕驚到客人一直都戴著帷帽,還請嬸母多多擔待啊。」

  潘氏笑著點頭:「知道知道,顧娘子行事與眾不同,我都聽說的。你坐著喝茶,我坐顧娘子旁邊跟她說去,這塊兒寶石我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必須謹慎再謹慎。」

  傅容起身給她讓地方。

  潘氏便坐到了顧娘子左側,輕聲跟她說起自己的要求來。

  傅容對如何做首飾也頗有興趣,聚精會神地聽著,聽著聽著察覺潘氏往顧娘子臉上掃了好幾眼,還故意往後靠了靠,試圖窺視帷帽裡面,傅容不由皺眉,疑惑道:「嬸母看什麼呢?」

  潘氏吃了一驚,連忙坐正了,略顯不自在地解釋道:「我聞著顧娘子身上的香挺好聞的,沒忍住多聞了幾下,是什麼香啊?」

  顧娘子始終坐姿端正,淺笑道:「夫人謬讚了,我從來不用香的。」

  潘氏的笑容裡就多了幾分尷尬。

  意識到顧娘子似乎開始防著她了,潘氏也不想白費功夫,說完領扣要求後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那好,就這樣……哎呦,我頭暈……」

  說著就朝顧娘子倒了下去,一手按住顧娘子肩頭,另一手狀似無意地去抓她頭頂帷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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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4 17:26:44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自從徐晉將許靈給了她,傅容每次出門就都帶著許靈了,剛剛發現潘氏想探究顧娘子容貌,舉止鬼鬼祟祟也像不懷好意,傅容便朝那邊跟蘭香並肩站在一起的許靈使了個眼色。

  許靈心領神會。

  所以眼看潘氏朝顧娘子倒了過去,許靈幾個箭步便衝到了她身邊,潘氏的手剛剛碰著顧娘子帷帽還沒來得及發力,便被許靈一把攥住順勢將人拉正了,「夫人沒事吧?」

  傅容跟顧娘子都迅速站了起來。

  潘氏暗暗咬唇,以手扶額,「有點頭暈,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天都有這毛病,哎,讓你們見笑了,我這就趕緊回去躺著,東西打好了派人送到國公府吧。」

  說著喊自己的丫鬟過來攙扶。

  許靈鬆手,退到了原來的位置。

  傅容看看顧娘子,兩人一起送潘氏下樓,回來後就直接去顧娘子的院子坐了。

  「我看她好像有意窺視顧姨呢?」傅容納悶地問。莫非潘氏不但嘴上招人討厭,手腳也不老實,旁人越想遮掩她就越想看個清楚?可潘氏好歹也是國公府世子夫人,是成王妃親母,應該不至於跟鄉間婦人那般胡攪蠻纏吧?顧娘子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平時跟潘氏毫無關係啊。

  跟她在一起,顧娘子是不戴帷帽的,聞言自嘲般摸了摸左臉上的疤痕:「大概是太好奇了吧,有些人是這樣的,我以前也碰到過。況且咱們跟國公府不是有恩怨嗎,或許她是受了婆母指使,想摸清楚咱們的底細吧。」

  親女兒郡王妃的醜事,永寧公主肯定不會跟兒媳婦說,卻可以指使兒媳婦來如意齋惹事添堵,畢竟如意齋是傅容的嫁妝鋪子,永寧公主跟傅容關係本就不好,這樣使喚潘氏也不用擔心她起疑。

  傅容再次打量顧娘子。

  說實話,那疤痕雖然長,已經很淡了,加上顧娘子容貌嫻靜清麗,眼眸烏黑水潤,膚白唇紅,多了個疤痕依舊是個美人,根本算不上醜的無法見人。但傅容也理解顧娘子想帶帷帽的做法,越美的女人越在乎容貌,換成是她,臉上多了這樣一道疤,她也要費盡心思遮掩的。

  此事歸結在潘氏人品不端上,也就揭了過去,兩人聊起旁的事情來。

  卻說那邊潘氏上了馬車後,命車伕去一家吃食鋪子。

  私通是大罪,她跟紀清亭的事情不容一點閃失,潘氏便同紀清亭約好了,如果確認顧娘子臉上有疤,便直接回國公府,如果沒有,回府時便在一家胭脂鋪子前停留片刻,沒能看到人臉,就來這家吃食鋪子。

  換做旁的事,潘氏絕不願意這樣折騰,但她的女兒跟傅容是對頭,難得紀清亭可能跟顧娘子有仇,一旦確認就能將顧娘子送進牢房,她當然願意往傅容臉上抹黑,可惜……

  命小丫鬟買了兩樣糕點,潘氏早早回了國公府,回屋後先打聽丈夫的消息。

  她的陪嫁嬤嬤垂著眼眸道:「世子爺還沒回來。」

  潘氏冷笑。

  她的婆母是永寧公主,永寧公主霸道強勢,將公爹看得牢牢的,不許公爹偷腥,輪到親兒子,立即換了個模樣,任由兒子納妾納通房,甚至縱容他養外室。潘氏在娘家也是嬌生慣養的姑娘,出嫁前還盼望婆母也會幫她管束世子爺,哪想發現世子爺跟他身邊丫鬟廝混她去婆母面前訴委屈,永寧公主竟然劈頭蓋臉諷了她一頓,說她是妒婦……

  潘氏真想問問她自己又算什麼,但她沒膽子問。

  漸漸的她也看淡了,守著兒子過,而就在她懷女兒的時候,世子爺過來知會她,說要領她一個庶妹進門。那個庶妹曾仗著姨娘受寵屢次挑釁她,她的姨娘更是氣得她母親抑鬱難安,如今丈夫竟然被她勾了去……

  她早產了,生女兒的時候差點丟了命,以後怕是再難懷孕。

  世子爺總算有點良心,沒再提納庶妹進門的事,卻又開始在別處風流。

  大概是因為這些委屈氣憤,察覺鳳來儀少東家紀清亭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敬,她生氣的同時又湧出了一種得意。她不美嗎?她很美,世子爺不懂得珍惜她,卻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男人對她求之不得。

  為了這點暢快,潘氏照舊每月都要去鳳來儀一趟,但她顯然低估了紀清亭的膽量,他竟然藏在了雅間裡,先指使侍女在她茶中下藥,又派人引開她的丫鬟,潘氏就那樣清醒著卻一動不能動地任由這個膽大包天的男人對她用盡手段。

  憶起兩人的初次,潘氏忍不住臉紅心跳。

  她該恨紀清亭,可他動作那麼溫柔,給了她丈夫從未給過的快樂,再加上那種報復的快.感,潘氏縱容自己墮落了下去,反正,不讓人知道就好了。至於紀清亭的那些妻妾子女,潘氏也毫不在意,她不是喜歡紀清亭,只是享受那種刺激而已。

  「夫人,公主請您過去。」

  臉還紅著,門外小丫鬟忽然潑了一盆冷水。

  潘氏呼了口氣,略加收拾便去見婆母了。

  永寧公主在湖邊涼亭裡賞景呢,見兒媳婦來了,她淡淡問道:「剛剛出門去哪了?」

  潘氏笑道:「想給華容打個領扣,聽說如意齋的顧娘子手藝脫俗,就想去試試她的本事,若是不行,以後還改去鳳來儀。」

  永寧公主眼底閃過不悅。

  柳如意勾引了她二女婿,顧娘子周掌櫃這等知情人她也不想留活口的,是徐耀成威脅她,揚言她敢找那群人的麻煩他就同樣對待她女兒。永寧公主不願因為這些小雜碎壞了女兒跟女婿的將來,便忍了,誰料那顧娘子非但沒有縮頭縮腦躲到偏遠地方,反而跟傅容聯手來京城開舖子了!

  以為有肅王府撐腰就可以打她的臉了嗎?

  她不怕肅王,但她忌憚徐耀成,女兒在郡王府住著,徐耀成真想害女兒,有的是辦法。

  好在如意齋並非只有她一個對頭。

  打量兒媳婦幾眼,永寧公主好奇地道:「你是鳳來儀的老主顧了,今日去如意齋,就不怕鳳來儀那邊不高興?萬一這次如意齋打出來的東西不合你意,下次你再去鳳來儀,人家嘴上不說,給你打首飾時心裡肯定也不盡心吧?」

  潘氏早想好了,從容道:「母親說的是,不過等我拿到顧娘子打的首飾,回頭發現不滿意再傳揚出去,如意齋的名聲掃了,鳳來儀只怕更感激我吧?」

  永寧公主意外地看她:「你倒是聰明。」

  潘氏朝肅王府的方向斜了斜眼睛:「那邊敢給華容添堵,我當然也要給她不痛快。」

  永寧公主點點頭,對著湖景沉默片刻,輕聲道:「這種小打小鬧那邊不會在意的,還是算了吧,但下次你再去鳳來儀,記得暗示紀夫人,如果他們想對付如意齋,儘管放開手腳,出了事我給他們兜著,他們要做的,就是手腳乾乾淨淨,別留下把柄。」

  鳳來儀紀家乃京城地頭蛇之一,仗著跟各勳貴府上都有點買賣交情,沒少打壓同行,但凡哪家小鋪子出了有真本事的首飾匠都被他們用各種手段挖了去。聽說如意齋鋪面比鳳來儀還要大些,又有江南一眾名師傅坐鎮,包括那位為肅王妃打過好幾樣驚豔京城貴婦圈的顧娘子,鳳來儀想擊垮如意齋的心思,只怕比她更多。

  最後就算事情敗露,也是鳳來儀的事,無憑無據,鳳來儀想回來咬她都不行。而鳳來儀出手對付如意齋乃情理之中,徐耀成也不敢拿個莫須有的理由跟她翻臉,他也得為一雙子女的名聲考慮不是?

  永寧公主得意地笑了。

  潘氏震驚之極。

  鳳來儀想徹底打壓如意齋,首先要做的就是除掉顧娘子,婆母為了打壓傅容,竟然如此……

  不過這樣挺好的,正好紀清亭想要對付顧娘子,有婆母給他撐腰,他也不用忌憚肅王府了。

  「母親放心,下次去鳳來儀時,我會記得提醒他們的。」

  「注意別叫人聽到。」永寧公主格外囑咐了一句。

  潘氏笑著保證。

  ~

  端午過後,顧娘子收到一封信,紀清亭約她明日去永泰寺後山見面。

  她不打算去,未料夜幕降臨,肅王府那邊竟也送了封信過來。

  顧娘子看完信,再看看面前一身黑衣悄無聲息進了她房間的男人,臉色蒼白:「我,我的事,王爺早知道了?那王妃……」

  許嘉低頭道:「王爺擔心王妃為此事傷懷,所以隱瞞了下來。」

  顧娘子眉眼放鬆了,她的事情說出來只會讓傅容難過,她真的不想讓她知道。

  許嘉又道:「到了那日,姑娘只需帶個丫鬟裝作去永泰寺進香便可,其他一切盡可放心,王爺早安排好了人,保證姑娘萬無一失。之後的說辭,信上已經言明,還請姑娘謹記,切莫壞了王爺大事。」

  顧娘子鄭重點頭。

  許嘉告辭,又去了隔壁棋社杜遠舟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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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聽許嘉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徐晉回了芙蕖院。

  傅容已經歇下了,聽到他進來,轉過身問:「忙完了?」

  今天徐晉跟他那些幕僚好像特別忙,晚飯都是在前面用的,好久沒自己吃飯,傅容還挺不習慣。

  徐晉脫了衣服,坐到床邊看她:「不高興了?」

  傅容搖搖頭,握住他手笑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就是心疼王爺。」

  她嘴甜會說話,徐晉親暱地點點她鼻子,脫靴子上.床,在她身邊躺下,鳳眼含笑:「濃濃不用心疼,今天都忙完了,明天就能陪你出去逛了。」

  傅容愣了愣,跟著興奮地坐了起來,「王爺明日不用去上朝?」

  徐晉平躺著,用眼神默認:「正好今日你身上乾淨了,明日出門也方便。」

  他不提月事還好,他一提,傅容就垮了肩膀,輕輕打他一下,轉過去背對他躺著。

  徐晉貼了上去,摟住人道:「別想那些不開心的,說說,明天想去哪裡玩?」

  「哪都不想去。」傅容沮喪地道。

  徐晉嘆氣,捏捏她手,頓了會兒提議道:「咱們去永泰寺上香吧,都說那裡的菩薩靈驗,我陪濃濃去許願,回來再努力努力,也許濃濃就懷上了。」

  傅容撇撇嘴,「菩薩要是管用,我……」

  說到一半,想到自己的重生,想到姐姐生孩子時她對菩薩的那些祈求,傅容將那些不敬的話嚥了回去,望著床帳想了想,重新轉到徐晉懷裡,「好吧,明天王爺陪我上香去,王爺多準備點香油錢。」

  她嬌嬌可愛,徐晉壓了上去,「心誠則靈,你提銀子做什麼?菩薩可不是貪財的人。」

  頭頂的男人長眉鳳目,冷峻時只可遠觀,溫柔下來,那舉世無雙的俊美便叫人看失了神。看著看著,傅容情不自禁摩挲他臉龐,「那菩薩貪色嗎?貪的話我把王爺當供品送給菩薩,換菩薩給我一個孩子。」

  「大膽!」徐晉沉著臉斥道。

  傅容盯著他眼睛,見徐晉好一會兒都沒笑,當他是真生氣了,咬咬唇鬆了手,可憐巴巴道:「是我失言,王爺恕罪。」

  「你是失言。」徐晉低頭親她圓潤可愛的耳垂,親得她承受不住紅著臉小聲哼唧,他才一邊脫她衣服一邊道:「我的色只給你看,菩薩也休想覬覦。」

  傅容憋著笑,等徐晉埋到她胸前,她才小聲罵了句「厚臉皮」。

  徐晉聽到了,輕輕咬了她一口。

  傅容立即老實了。

  因為傅容的月事,兩人好幾天沒折騰了,這晚免不得多鬧了一陣。第二天傅容懶洋洋不想起來,徐晉親自幫她穿好衣裳,再打水洗臉,梳頭他也會了,幫她梳了個簡單清爽的發髻,便直接將人抱上馬車。

  王府馬車走得穩當,傅容睡得很是香甜,快到永泰寺時才因為一個意外的小顛簸醒了,睜開眼睛,就見自己躺在馬車裡的坐榻上,徐晉坐在一側看書呢。

  「醒了?早飯想吃什麼?聽說寺裡的齋飯也不錯。」徐晉放下書,扶著她坐了起來。

  傅容揉揉眼睛,挑開窗簾往外看,發現時候還早,還沒到她平時起床的時候呢,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時候出的門啊?」

  「你睡得連我給你洗臉都不知道的時候。」徐晉笑著將備好的濕帕子遞給她:「擦擦臉吧。」

  傅容睡眼惺忪地擦臉,往額頭那兒擦時心中一動,伸手摸摸,果然沒有花鈿。

  徐晉一直盯著她呢,及時把裝著花鈿的小圓盒遞了過去:「沒忘。」

  傅容氣得臉都紅了,捂著額頭轉過去,一邊貼花鈿一邊小聲埋怨道:「我知道王爺對我好,可我就是不想讓你看見,下次王爺別再這樣了。」她連母親都不給看的,只有官哥兒不懂事那會兒她才會摘下花鈿給他摸小坑。

  徐晉識趣地沒有接話,等傅容收拾好了才將人抱到腿上,親她額頭:「可我覺得濃濃有了這個小坑更好看了,真的,你不知道剛剛我偷偷親了多少下。」

  傅容擰他胸口:「說得再好聽也沒用,就是不想給你看。」

  徐晉疼得吸氣,乖乖閉嘴。

  先去大殿上香,上完了去用齋飯。

  許嘉從外面走了進來:「王爺,剛剛有人看到顧娘子也來上香了。」

  「真的?」傅容大喜,看看徐晉,見徐晉沒有反對,她笑著道:「快請她過來。」

  顧娘子走過來時,夫妻倆已經用完飯了,桌子上擺了茶水茶果。

  「您也是來上香的嗎?」傅容好奇地問,顧娘子輕易不會出門,如果不是她請,顧娘子估計一年都不走出如意齋半步。

  顧娘子從袖口摸出一個小圓盒,解釋道:「這是慶國公府世子夫人托我做的領扣,早上我請杜掌櫃送過去,世子夫人看了不太滿意,恰好她今日要來永泰寺,就讓我過來一趟。」

  傅容忿然,取出祖母綠寶石領扣,呆了幾瞬才找到聲音:「這樣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分明是找藉口折騰您的,我就知道她沒安好心!」

  顧娘子脾氣甚好,柔聲安撫道:「算了算了,做生意的誰家沒遇到過這種客人,忍一忍就是。那王爺王妃先坐,我去那邊等世子夫人。」

  傅容不許她走,「您先坐,等她來了咱們一起過去,看她好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面睜眼說瞎話。」

  「這……」顧娘子猶豫地看向徐晉。

  徐晉頷首:「顧東家坐吧,你陪濃濃說話,我去外面走走。」

  顧娘子只好從命。

  ~

  永泰寺後山,紀清亭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顧娘子,皺眉吩咐隨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他是得知顧娘子坐車出了城門才趕過來的,顧娘子既然來了,怎麼不過來見他?

  想到十幾年前那個夜晚,紀清亭懷念地摸了摸嘴唇。

  她原本姓葉的,祖父父親都是鳳來儀簽了契的首飾匠,世代都是紀家的奴僕。到了顧娘子這輩兒,葉家只她一個姑娘,葉老頭見孫女有做首飾的天分,便將祖傳手藝教了她。顧娘子貌美,但也算不得大美人,可她低頭做首飾時,眼裡的光彩比她手裡的寶石翡翠還要引人。紀清亭喜歡這個姑娘,想納她為妾,小姑娘說什麼都不肯,還開始躲他。

  那晚紀清亭喝醉了酒,甩開身邊隨從去了葉家的小院子,葉老頭當時臥病在床,聽到動靜過來阻攔,被他推到地上直接摔死了。他親手將顧娘子綁在了床上,脫衣服時她父親又趕了回來,紀清亭便賞了他一刀子……

  事畢,他承諾只要顧娘子以後好好伺候他,他照樣會給她姨娘的名分,顧娘子依然嘴硬,還想刎頸自盡。紀清亭還是很喜歡她的,捨不得她死,又想懲罰她,就用那把殺了他父親的他隨身攜帶的良匕在她細瓷般嬌嫩的臉蛋上劃了一道。

  也不知道是哪個下人膽大包天,趁他忙著處理葉家父子的屍首時給小姑娘鬆了綁。紀清亭找了她好一陣兒,沒想到她竟然改了姓氏。她本姓葉,母親姓張,第一次聽說顧娘子時紀清亭真沒想到會是故人,後來在鳳來儀與潘氏廝混,忽的記起誰姓顧了。

  葉家那位祖宗的師父姓顧。

  虧她費盡心思改了這麼一個不容易讓他認出又跟祖宗有關係的姓。

  出神之際,隨從去而復返:「東家,肅王肅王妃也來了,顧娘子被他們請了過去。」

  紀清亭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你去守著,他們分開後再請她過來。」

  今日他給顧娘子留了兩條路,一是乖乖回到他身邊,曾經的事他既往不咎,若她冥頑不靈,那他也顧不得那一夜的夫妻恩情了,只好派人送她歸西。

  紀清亭頗有耐心地等著,等到徹底死心,他風流的桃花眼裡終於浮上陰狠,「去吩咐那四人,等顧娘子的馬車跟王府馬車分開後再動手,不必客氣。」

  他給了她活路,是她仗著背後有靠山不屑理他的。

  紀清亭確實不敢得罪肅王,哪怕永寧公主為他撐腰他也不願拿著葉家當初的賣身契去鳳來儀要人,畢竟他沒見到顧娘子真容,萬一她臉上的疤沒了,或是被她故意弄花了,他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顧娘子,只會白白得罪肅王府。現在這樣最好,讓她下去陪她祖父父親吧,如意齋沒了她這個鎮店之寶,其他幾位師傅鳳來儀也不懼。

  ~

  在寺裡客房歇完晌,過了夏日午後最熱的時候,一行人該回城了。

  傅容怕路上徐晉又胡鬧,想跟顧娘子坐一輛車回去,進城時再換過來。

  徐晉一言不發。

  顧娘子笑著將傅容領到王府馬車前,小聲勸道:「都嫁人了還小孩子似的愛撒嬌,難得王爺陪你出來解悶,濃濃別故意氣王爺了。」拍拍傅容小手,轉身朝自己的馬車走去。

  徐晉過來扶傅容上車,馬車才動,他便將人壓到榻上親嘴兒。

  如意齋的馬車就在後頭跟著,哪怕隔了距離聽不到聲音,傅容也比平時外面只有車伕時緊張,使勁兒抓他胳膊:「你放手!」

  「以後還敢過河拆橋不?」徐晉撐起身子,威脅地看她,彷彿她敢搖頭,他就會再次壓下去。

  傅容心虛地別開眼:「誰讓你總想著欺負人?」

  徐晉咬咬她耳垂,將人扶了起來。

  車裡氣氛有些曖昧,傅容急著轉移話題,哼道:「那人叫顧姨過來她卻沒來,真是太欺負人了,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主意還是她婆母的主意。」

  徐晉瞅瞅窗外,低聲道:「放心,不管是誰的主意,我都會替你出氣的。」

  傅容最喜歡聽他這樣說了。

  ~

  從永泰寺回京城,有一條山道,山道兩側是低緩的山坡,綠樹蔥蔥。

  左邊山頭上,有人匆匆趕了過來,喘著氣道:「事情有變,顧娘子跟肅王肅王妃一路回來了,東家命咱們等他們分開後再動手。」

  他同夥眯了眯眼睛。

  也是,暗殺一個首飾樓的匠人,跟刺殺堂堂王爺的罪名可差太多了。

  他收起手中弓箭,高高抬起手,示意對面山頭的兩個弟兄來這邊匯合,一起商量進城後的行動。

  鳳來儀能維持今天的地位,靠的可不僅僅是櫥櫃裡擺著的那些首飾,也得靠他們這些見不得光的打手。平日裡他們兄弟好吃好喝享受,一旦鳳來儀要對付誰,就該他們出場了,運氣好的話幹完一票還可以繼續回去過好日子。既然吃這口飯,當然也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但如果可以,誰都想做得漂亮些,多活幾年。

  可惜有人不想他們活。

  對面兩個打手沒能過來,這邊的兩人也突然倒在了地上。

  悄無聲息的,偷襲的人各自接替了他們的位置,然後……

  重複他們的動作。

  於是兩輛馬車過來時,數支利箭齊齊朝馬車射了過去。

  嗖嗖幾聲,利箭射.入車板,錚錚作響。

  傅容正跟徐晉說話呢,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徐晉按到了鋪著竹蓆的車板上。車外是車伕丫鬟驚恐的呼救是許嘉拔劍擋箭聲,傅容卻好像什麼都沒聽到,眼睛盯著徐晉左臂上還在打顫的羽箭,臉色慘白。

  是日夕陽未落,肅王肅王妃出門遇刺的消息便飛快傳遍了京城。

  嘉和帝大怒,命人連夜徹查。

  鳳來儀後院,紀清亭背脊發寒。

  他明明強調只許單獨偷襲顧娘子的,怎麼顧娘子好好的,肅王卻受了傷?

  他想不通,怎麼都想不通,只能寄希望於那死人逃得快死得快,以他們的本事,只要逃了就不會再被人抓出來,死了的話,就更不用擔心了。

  夜色漸深,紀清亭拍拍自己的臉,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

  好不容易鎮定了些,外面輕輕一聲吱嘎響,有人推門而入。

  紀清亭渾身寒毛直豎,一手放到身後,暗暗攥緊藏於袖中的匕首,瞪著來人道:「你是誰?」

  許嘉沒有說話,他身後,四個黑衣人魚貫而入,每人拎著一具屍首。

  看清那些屍首的模樣,紀清亭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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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放好屍首,許嘉讓那四個屬下退了出去,跟紀清亭蒼白驚恐的神色相比,他臉上一片冷漠淡然,盯著紀清亭的眼睛道:「你還有什麼話說?你可以狡辯,但你還有兩個活口在我們手上,交給官府之前,王爺派我過來問個清楚,你為何要行刺?」

  紀清亭已經絕望了。

  看清楚四具屍首容貌時,發現其中只有兩人是他派出去的,他的疑惑比恐懼多,待聽到許嘉說還有兩個活口,應該就是他派出去的另外兩個人,他便明白,他沒有狡辯否認的資格。

  但他不甘心!

  撲通跪下,紀清亭哆嗦著指著其中二人,結結巴巴道:「他們,他們兩個不是我的人!我只是看不慣如意齋生意搶了鳳來儀的風頭,想要教訓一下顧娘子,從來沒有想過謀害王爺,請王爺明察啊,我從來沒有想過謀害王爺!」

  他是無論如何都活不成了,但他還有父母妻小,謀殺顧娘子是他一人所為,大不了自己把命賠出去,謀殺皇子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紀清亭不能認罪,他本來就沒做過,他不能認罪!

  「請王爺明察,請王爺明察!」他連連磕頭,好像忘了疼。

  「死到臨頭還不肯說實話,不是你的人,為何會跟你的人一起動手?今日是王爺命大,否則現在我就要你的狗命!」冷聲說完,許嘉轉身就要走。

  「大人留步,大人留步!」紀清亭膝行著追了上去,伸手想要抱許嘉大腿,被許嘉一腳踢開。紀清亭在地上打了個滾,瞧見許嘉停下了,他再次磕頭:「大人你信我吧,給我十顆腦袋我也不敢謀殺王爺啊,派人暗殺顧娘子是我一人所為,我甘願受罰,可我真的沒有謀害王爺,求大人跟王爺明察!」

  許嘉皺眉,拔.出佩劍,將劍尖遞到紀清亭面前:「這兩人真不是你派出去的?」

  紀清亭拚命搖頭,舉手對天發誓:「若我敢對王爺存不軌之心,叫我生生世世永不得超生!」

  許嘉冷哼,對他的誓言毫不在意,目光在那兩具屍首上轉了轉,重新回到紀清亭臉上,「將你何時對顧娘子動了殺機,又是跟誰一起謀劃的,一五一十全部招來,如有半句虛言,明日便是你紀家三房老小的死期!」

  紀清亭臉色灰白,絕望地跪在地上,將他跟顧娘子的恩怨原原本本說了。

  許嘉狀似認真地聽著,在紀清亭解釋完畢又開始求饒時打斷他:「假設那二人不是你的人,那他們怎麼知道你今日要動手?還是你事先跟旁人提過,被王爺仇家鑽了空子?說實話,你一個小小的商家子,王爺也覺得你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所以派我過來仔細詳查,免得你當了冤死鬼,王爺的仇家繼續逍遙在世。」

  替罪羊?

  紀清亭慢慢抬起頭,腦海裡忽的浮現一道身影。

  潘氏,慶國公府,永寧公主,成王,肅王……

  有了懷疑,今日種種彷彿都有解釋了。

  紀清亭忽的笑了,笑著笑著倒在地上,恨恨捶地:「那個賤人,那個賤人竟敢如此害我!想我紀清亭碰過那麼多女人,沒想到最後竟栽到了一個女人身上……」

  「她是誰?」許嘉厲聲打斷他的自嘲。

  紀清亭抬眼看他,一字一句道:「慶國公府,是慶國公府想害王爺!」

  潘氏跟永寧公主真是好謀劃,若不是肅王心中懷疑,今晚便是他的死期,恐怕他們幾家上下幾十口都得做個冤死鬼!既然對方敢騙他當替罪羊,那他為了這口氣,為了紀家的老老小小,他也得咬死她們!

  ~

  二更時分,崇政殿。

  嘉和帝匆匆趕來,瞧見今日險險逃過一難的愛子,腳步越發快了,不等徐晉行禮就將人穩穩扶了起來,看著他手臂道:「傷勢如何?不是說了讓你好好休養,你連夜跑進宮作何?毒素擴散怎麼辦?」

  心疼無比地扶著人進了裡面。

  徐晉邊走邊道:「父皇不用擔心,太醫已經把毒都清乾淨了,現在只是外傷,養陣子就好。兒臣連夜過來,是查到了凶手,只是,凶手拒不認罪,咬定另有真兇。此事關系甚大,兒臣不敢擅自做主,也不好冒然交給大理寺,還請父皇親自審問。」

  嘉和帝神情凝重,吩咐閒雜人等退下,只留萬全一個心腹在身邊。

  徐晉見他同意了,派人將頭上套著黑布的紀清亭押了進來。

  夜深露重,宮廷裡一片死寂,只有崇政殿通火通明。

  「草民句句屬實,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打聽。當日草民懷疑顧娘子便是我家的逃婢,礙於王爺不敢強來,親自去認人失敗後,托世子夫人去打聽。那是四月裡的事,五月初三世子夫人又來與我相會,我本來對這件事已經死心了,世子夫人卻替永寧公主傳話,說她會替我撐腰,讓我放開手去對付顧娘子。」

  「草民想不明白永寧公主為何要替草民撐腰,猶豫不決,世子夫人解釋說永寧公主與肅王妃本就不合,草民這才放心,誰料今日結果大出所料。皇上,草民殺人欺凌世子夫人後又與其通.奸,如今又謀財害命,草民罪該萬死死不足惜,唯有謀害王爺之罪不能認,還請皇上明察啊!」

  他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嘉和帝看向一旁在他身邊伺候了三十多年的老奴萬全,見萬全垂眸靜立如石雕,再看向手臂纏著紗布站在另一側的兒子,開口問道:「景行怎麼看?你覺得他可信嗎?」

  徐晉屈腿跪下,低頭道:「此事牽扯太多,兒臣回城時天色已晚,也只是先抓住了此人,只聽了他片面之詞,暫且不好徹查他話中真假,所以不敢妄加斷言。不過既然牽扯到了姑祖母,兒臣有一事必須稟明父皇。」

  嘉和帝點點頭:「你說。」

  徐晉便將柳如意與傅容的結識,柳如意與徐耀成的恩怨,以及她暴斃的真相說了一遍。

  嘉和帝頓時信了八分。

  殺死跟丈夫有關係的所有女人,確實一直都是永寧公主的做派,她縱容兒子納妾,對女婿則跟對待丈夫一樣苛刻,若非他是皇上,恐怕永寧公主也會管他這個女婿的後院私事。而永寧公主那麼愛面子的性子,老四媳婦如此公然跟她對著干,她想借刀殺人也不足為怪了。

  殺了老四媳婦算是除掉她的眼中釘,順便殺了老四……

  都是親骨肉,沒有十足的證據前,嘉和帝迅速打斷了那個讓他心底發涼的念頭。

  但若此事真乃永寧公主所為,嘉和帝萬萬不能再縱容她了,現在他還健在,永寧公主某些念頭都壓在心裡,將來他去了或病了,永寧公主會不會教唆他的老五……

  嘉和帝眼裡寒意一閃而過,先示意徐晉起來,跟著對紀清亭道:「口說無憑,方才你說過之話,朕都會一一查證,但朕必須親耳聽過才能確信。紀清亭,明日朕會傳出消息,凶手逃之夭夭尚未歸案,然後朕再給你一個月的好日子過,你權當肅王遇刺一事與你無關,待下月初三,朕要親自到鳳來儀聽你與那人對質,若證明你確實是被人冤枉的,朕饒你一家老小,否則紀家上下全都得受凌遲之罪!」

  「皇上英明,草民謝皇上饒過紀家老小!」紀清亭如蒙大赦,嗚嗚哭了起來。

  嘉和帝朝萬全使了個眼色:「送他出去,不可驚動任何人,若走漏半點消息打草驚蛇,你與紀家同罪。」

  萬全跪拜:「皇上放心,老奴明白。」

  嘉和帝點點頭,等萬全帶著紀清亭走了,他看看徐晉,嘆道:「景行回去好好養傷吧,你記住,父皇不會讓你白白流血的,事情查明了,朕自會給你們夫妻倆一個交代,未明之前,你們也別胡亂猜測。」

  徐晉面容平靜:「兒臣明白,半夜三更驚動父皇,是兒臣不孝,父皇快回去安歇吧。」

  嘉和帝擺擺手,示意他先退下。

  徐晉倒退著走了出去,隨後大步跨入夜色之中。

  肅王府的馬車如來時一般,不緩不急地往回走了。

  徐晉靠著車板,閉目沉思,回憶這兩年的佈局。

  傅容認柳如意為姨母時,他就派人查了柳如意、顧娘子的底細,柳如意還好,顧娘子可真是送了他一個驚喜,讓他誤打誤撞發現了紀清亭跟潘氏的私情。此事只要傳出去,便會成為老五身上的一個污點。

  但是,私情傳出來,潘氏會死,永寧公主等人只會損失顏面,照樣可以活得好好的。

  所以徐晉暫時沒有動手,他想等個合適的機會。

  他沒料到柳如意的死,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此事的可利用之處。

  因為他早就知道,傅容注定是他的妻子。

  這一個月裡,父皇一定會暗查,他會發現柳如意的故事是真的,會發現顧娘子是被人特意安排在他們夫妻去永泰寺的當天出門的,但父皇不會知道紀清亭提前一天就給顧娘子寫了信,因為紀清亭是個識趣的人,為了他的家人,他必須識趣,識趣到下月故意引潘氏說出永寧公主要害傅容的話給父皇聽。

  永寧公主慶國公府注定要倒了,既幫傅容收拾了仇家,又除掉了成王的一邊肩膀。

  徐晉很滿意自己的計畫,唯有一樣……

  他不想讓傅容知道真相,他允許她重開如意齋確實別有企圖,但也是真的喜歡她才幫她的。

  他怕她知道了多想,否認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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