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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7:41 |只看該作者
第220章

  「伯母,大姐姐,我自作主張,事先都沒跟你們商量一聲,你們心裡肯定怪我吧?」

  傅容坐在林氏傅寧對面,坦然承認傅寧被麗妃趕出宮乃自己所為,隨即又道:「只是我接連幾晚都做同樣的夢,什麼都不做實在無法心安,所以我寧可被你們怨恨,也不想噩夢成真。」

  林氏神色複雜,看看傅容,嘆了口氣。

  昨天女兒突然回來,她以為麗妃要對付東宮,先拿女兒開刀了,憂心不已,女兒卻告訴她能夠回家養胎,她很安心,因為傅寧確實發覺身邊一個丫鬟跟太子側妃蕭氏的心腹走得很近,舉止可疑。林氏不禁後怕,如果沒有傅容提醒,女兒大概不會特別留意身邊人,如此下去,傅容的夢恐怕真的會發生。

  可見是她誤會了傅容一片好心。

  傅寧也知道了傅容才是真正做夢的那個人,走到傅容身邊,握著她手由衷感激道:「濃濃,這次多虧了你,我才能回家安心養胎,我對你只有感激,自責的話你千萬別再說了,否則讓我的臉往哪擱?」

  說著將自己身邊查出叛徒的事告訴了傅容,扯出側妃蕭氏,也算是跟傅容推心置腹了。

  傅容震驚極了,莫非她冤枉了太子妃,其實暗中搗鬼的是這個蕭氏?

  「那個丫鬟……」她疑惑地問。

  傅寧端莊一笑:「在宮裡就處置了,妹妹不用再為我費心,經此教訓,姐姐會更加謹慎的。」

  傅容頷首,想到璋哥兒沒帶出來,好奇問了一句。璋哥兒自己留在東宮,傅寧不擔心嗎?換成是她,萬萬捨不得跟瑧哥兒分開的。

  傅寧笑道:「沒事,在靈山的時候,璋哥兒得了父皇喜歡,回來太子就將他抱到前院養了,誰都插不了手,再有璋哥兒每天都要過去給父皇請安,沒人敢打他的主意的。」自皇后病重,太子生怕嘉和帝遷怒他,到如今已經裝了快一年的孝順兒子了,就憑璋哥兒為他得了不少誇讚,太子也舍不得讓璋哥兒出事。

  得知她這邊好好的,傅容放心地回了王府。

  因為這事是徐晉幫忙解決的,傍晚徐晉回來,傅容就把侯府裡的談話跟他說了一遍。

  「蕭氏?」徐晉低低地重複。

  傅容點點頭。

  蕭氏是那年徐晉安王選王妃時嘉和帝指給太子當側妃的,傅容見過,模樣不錯,性子如何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她父親是個五品官,在兵部任職,不過她的親舅舅卻是兵部尚書。

  太子妃的父親是位閣老,文官,底下沒有兵權,皇后娘家承恩公府也是閣老出身,聽說嘉和帝登基後就漸漸削弱了老承恩公在朝廷的影響,也沒有多大勢力,至少明面上是這樣,所以傅容猜測太子謀反起事,定是借了這位側妃蕭氏的力。

  不過傅容始終想不通太子為何要造反。當時嘉和帝病重,一旦嘉和帝駕崩,太子登基順理成章,他何必多次一舉?可惜上輩子太子被鎮壓地太快,安王轉眼叛亂,傅容對這些事本來就不感興趣,問過父兄一次,他們都不告訴她,傅容也就沒在意了。

  想不清楚,傅容委婉地提醒徐晉:「蕭氏的舅舅好像是兵部尚書邱大人吧?哼,有這樣厲害的舅舅,怪不得她敢對大姐姐出手。」

  徐晉的外祖父崔方禮任吏部尚書,掌管的乃是天下文官授命,武官授命乃兵部的事,朝廷裡恐怕沒有比兵部尚書更容易拉攏那些武官的了。徐晉身邊的武將,就傅容所知只有駐守西南的秦家大老爺,真出事,遠水解不了近渴。

  徐晉心不在焉聽著,喝了口茶,見傅容似乎對這個頗有興趣的樣子,給她解釋道:「兵部尚書邱澤,少時乃咱們大魏有名悍將,先皇對他極為看重,父皇登基後也讚賞有加,確實是個人才。」

  他重生後也試圖跟邱澤相交,可惜邱澤同傅品川一樣,為人古板,對他們這些皇子都不太待見,後來被太子用一個側妃位置拉攏了過去。不過據徐晉觀察,邱澤對太子也沒有表現出特殊,但也可能是他聰明,小心謹慎不給人把柄而已。

  邱澤……

  傅容突然覺得有點耳熟,可她以前是不知道邱大人的名諱的,為何此時會有耳熟之感?

  傅容皺了皺眉,剛要細想,外面丫鬟擺飯了。

  眼看徐晉抱著瑧哥兒出去了,傅容便也跟在了身後。

  昨晚兩人鬧了一場,今晚相安無事,夫妻倆說了會兒話就睡了。

  閉上眼睛,傅容腦海裡又冒出了邱澤的名字。

  到底在哪裡聽說過?

  傅容猛地睜開眼睛。

  她想起來了,她不是對邱澤的名字耳熟,而是對徐晉誇讚邱澤的話耳熟,那是上輩子安王要在牡丹園選妃時,她特意讓哥哥幫忙打聽了都有哪些貴女,哥哥只把幾個貌美又有來頭的姑娘說了,其中就有一位邱姑娘,乃邱澤的小侄女,當時哥哥順口跟她讚過邱澤……

  那時邱澤依然是兵部尚書,還封了侯。

  如果邱澤是太子造反的倚仗,為何安王登基後,邱澤沒受牽連,反被賜了爵位?

  夜裡安靜,適合沉思,傅容的心思飛快轉了起來。既然安王肯重用邱澤,那麼不管邱澤有沒有幫助太子造反,不管太子到底借了誰的勢力造的反,都說明邱澤是安王的人啊!

  一個兵部尚書,是多大的助力!

  傅容緊張又興奮。

  徐晉到底是誰害死的她不知道,但從上輩子的結果推斷,安王肯定覬覦皇位了,那麼安王想登上皇位,就必須先把嘉和帝的皇子們除掉,因此就算徐晉兄弟戰場遇害不是安王下的手,他後面也會對徐晉下手的。

  那她就得在安王下手之前,先提醒徐晉安王都有哪些底牌!

  想明白了,傅容努力回想上輩子安王登基後,都重用了哪些人……

  結果絞盡腦汁,她能想到的突然獲了隆寵的,除了邱澤,竟然只有……

  他們傅家二房。

  念頭一起,傅容冒了一身冷汗。

  莫非安王登基,父親哥哥也出了力?

  不會的,她是肅王妾室,父兄就算幫忙,也要幫肅王啊。

  定是安王慧眼識珠,知道父兄都是懷才之人,才破格提拔的。

  傅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著。

  既然記起來的只有邱澤,她就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詆毀邱澤安王一番吧,就說看到他們有來往了。安王是個閒王,從未跟哪個官員有過明顯往來,只要她稍微暗示一下徐晉古怪之處,以徐晉的聰明,他肯定能提前防範。一次不防範,她就多提幾次,反正還有一年多的時間。

  ~

  東宮。

  太子妃剛服侍完太子沐浴,見太子彷彿對傅寧回家一事並不在意,她想了想,擔憂道:「傅氏突然被麗妃娘娘以那種理由送回娘家了,眼看再有兩三月她就生了,您說她會不會多想啊?女人懷孩子最忌諱胡思亂想了……」

  太子笑道:「不會,她臨走時還挺高興能回娘家呢,你不用掛念她。」

  寵妃出宮,太子挺捨不得的,不過傅寧這會兒沒法伺候人,回家三月就回家三月吧,他正好可以多陪陪太子妃跟蕭氏。兩人娘家一文一武,是他現在最需要穩固的助力。

  這樣想著,太子抱起太子妃,進了帷帳。

  感受著男人少有的熱情,太子妃自昨日便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她能容忍傅寧生下璋哥兒,一是當時太子需要子嗣,二是那會兒傅寧出事,太子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她。現在見識過璋哥兒的聰明懂事,太子妃再也無法忍受傅寧生下第二個比她的珝哥兒出色的兒子,便利用藏在蕭氏那邊的暗線挑撥蕭氏對傅寧出手,然而傅寧謹慎,很快就抓出了內奸,跟著就回娘家了。

  太子妃擔心傅寧懷疑她,並將懷疑告知太子了,太子才想出這麼個主意,在不得罪她的情況下又保住傅寧,而他是太子,買通一個道士輕而易舉。但此時看太子竟然有心思跟她敦倫,以太子妃對太子的瞭解,他定是毫不知情的。

  那就是麗妃看東宮不順眼?

  可收拾傅寧對麗妃有什麼好處?

  太子妃琢磨不透,倒是太子察覺她走神了,心中不快,狠狠來了一下。

  太子妃吃痛,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連忙全心迎合起來。

  崇政殿內,嘉和帝也正做著同樣的事情。

  「庭庭別急,現在克你的人已經出宮了,朕多給你幾次,你肯定就懷上了。」他伏在管櫻身上,將一個枕頭墊在她腰下,由衷希望她早點懷上子嗣,免得再請道士胡鬧。

  其實嘉和帝根本不信道士那些手段,只是管櫻拿遲遲懷不上孩子說事,他不答應她就哭,嘉和帝見不得她哭,才不得已安排太子側妃出宮,而他也理解管櫻的傷心處,因此盼著她快點懷上。

  管櫻正在興頭上呢,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有沒有聽清嘉和帝的話。

  能讓心愛的女人如此滿意,嘉和帝十分自豪,越發英勇。

  床帳狠搖幾次後,管櫻緊緊抓住床褥,閉上眼睛正要享受,身上的人突然重重壓了下來。

  「皇上……」

  他沉甸甸的,管櫻不高興,剛要撒嬌趕他下去,驚覺嘉和帝渾身顫抖,下面也不大對勁兒。管櫻困惑地睜開眼,就見嘉和帝滿臉通紅,雙眼翻白……

  片刻死寂後,崇政殿突然爆發出一道驚恐的女人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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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7:54 |只看該作者
第221章

  萬全八歲就在嘉和帝身邊伺候了,四十來年下來,嘉和帝心裡想什麼,遇到事情後會有什麼決策,恐怕沒有誰比他更清楚。

  因此聽到管櫻尖叫後第一時間跑進內殿,看清躺在榻上渾身抽搐的嘉和帝,萬全眼裡就跟沒有管櫻似的,立即上前穩住嘉和帝,順勢放下帳子遮掩裡面情形,回頭吩咐緊跟著自己跑進來的徒弟路子,「不許旁人進殿,馬上宣高德過來!」

  高德乃太醫院院使,嘉和帝出事,從來都是他親自照看的。

  路子明白這是出大事了,迅速將正往這邊趕的小太監並侍衛們攆出去,派人速去請太醫院高德。

  內殿裡面,管櫻瑟瑟發抖,抓著被子遮住自己,哭著問萬全:「皇上他,他……」

  萬全面色陰沉地看了她一眼。

  皇上過了不惑之年,開始服用丹藥,助興的丹藥也用過,但只是偶爾服用,一個月也就用個四五次。直到管櫻進宮,皇上只要召管櫻侍寢,必服。眼看著嘉和帝形容消瘦下來,氣色也大不如從前,萬全私底下勸了兩次,被嘉和帝厲聲訓誡,還命他管好嘴,不許說出去,萬全就默認了,誰料今日……

  「請娘娘更衣去側室暫避片刻,一切等皇上醒後再做決定。」

  管櫻害怕,不敢自己待著,哭著問他:「公公派人去喊夏音她們來陪我行嗎?」

  萬全冷笑:「皇上病發不宜透漏出去,娘娘真看重身邊的宮女,最好別叫她們過來,日後也別對她們提及半句,否則皇上定會殺她們滅口。」

  險些死在女人身上,哪個皇帝都不會樂意消息傳出去的。

  管櫻第一次被萬全如此不客氣的諷刺威脅,但此時她興不起半點不快,瑟瑟縮縮抱著被子衣裳去側室了,臨走前看一眼昏厥過去的嘉和帝,管櫻腦袋裡亂糟糟的,心亂如麻。

  太醫院院使高德很快就來了,領著幾位太醫,但萬全只許他一人進了內殿。

  能當上院使,高德的醫術自然名不虛傳,雖然萬全已經將嘉和帝身上行房的痕跡收拾了,他依然一眼就判斷出到底發生了什麼,取出銀針在嘉和帝身上幾處穴位落針,默默等了片刻,嘉和帝悠悠轉醒。

  萬全俯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病發時嘉和帝滿臉通紅,眼下卻是該紅都紅不起來了,渾身乏力,說話都沒有力氣,全靠萬全湊在他嘴前才能聽清楚。

  無非是不許外傳罷了。

  當著嘉和帝的面,萬全低聲告誡高德:「皇上夜裡批閱奏摺,憂勞成疾,以大人看,皇上需要休息多久?」

  高德心領神會,跪下道:「皇上病邪入體,至少要臥床休養一月,屆時看皇上康復情形,微臣才能估測皇上痊癒時間。」

  萬全看一眼嘉和帝,又道:「皇上此次臥病,大人不必擬方子,留在崇政殿親自煎藥照顧皇上罷,若有半點走漏風聲,大人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高德俯身叩首:「請皇上安心養病,微臣明白該怎麼做。」

  事情商量好了,萬全命他擬張藥材單子,再命人去太醫院拿藥。高德寫的藥材當然包羅萬象,絕不會叫人根據藥材猜測出嘉和帝的病症。

  高德走了,萬全去善後,只說嘉和帝批閱奏摺太晚,麗妃娘娘不放心過去奉勸,發現嘉和帝倒在地上才發出了那聲驚叫。至於麗妃……

  「皇上,你沒事吧,嚇死我了……」嘉和帝用過藥後,管櫻重新回到龍榻前,哭著道。

  嘉和帝現在已經能開口了,只是依然沒多少力氣,虛握著管櫻手道:「庭庭別怕,朕沒事,白日裡太累了。庭庭,朕發病的情形一旦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朝臣恐慌,甚至會有人將過錯加諸在你身上,所以今晚的事你別對任何人說,有人問起,就用萬全的說詞,懂嗎?」

  她一個小姑娘,只要他不告訴她,她一定不懂他究竟為何而病,換成淑妃柔妃等老人,嘉和帝也不會撒謊,事後應該也不會再見對方。

  管櫻確實不懂,嘉和帝是她唯一的一個男人,兩人在一起時嘉和帝除了第一次,一直都是那麼……所以管櫻信了嘉和帝的話。

  「你先回去吧,一會兒太子他們要到了。」嘉和帝擺擺手,示意她先回後院。

  管櫻擦擦淚,戀戀不捨地走了。

  出去時,撞上匆匆趕來的太子。

  太子撞了人,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宮女,本能地將人往旁邊推,低頭時目光無意掃過管櫻還掛著淚珠的蒼白面龐,他情不自禁抓緊她胳膊,迅速將人扶穩了。

  柔和燈光下,因為太急著過來連鬥篷都沒顧得穿的太子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五官裡有嘉和帝的影子,卻比嘉和帝年輕,比嘉和帝眉眼溫和。

  管櫻見過太子,但這是第一次距離這麼近地看他。

  太子同樣見過管櫻,他最喜歡美人,對管櫻也是心癢癢的,如果說管櫻俗豔的氣度不太符合他的口味,她的身份便完全彌補了這份不足。此時溫香軟玉在懷,感受著手下女人腰肢的柔軟,她身上的芳香氣息,太子心神一蕩。

  好在他還記得這是何處。

  幾乎只頓了兩三息的功夫,太子立即放開管櫻,退後兩步賠罪,「父皇病重,我心急如焚,無意衝撞了娘娘,娘娘沒事吧?」

  提及嘉和帝的病,管櫻心中一凜,讓開身子道:「太子不必客氣,皇上在裡面,太子快進去瞧瞧吧。」

  太子頷首,匆匆進去了。

  管櫻回頭看了一眼,才抬起後面的斗篷帽子,神不守捨去了後院。

  內殿裡面,萬全守在榻前,見太子進來,他彎腰行禮。

  太子沒理他,走到榻前便跪了下去,關切地詢問嘉和帝:「父皇可好些了?」

  嘉和帝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累,有心情應付管櫻,可沒心思應付兒子們。

  萬全在旁邊替他解釋道:「皇上現在需要精心休養,不宜勞神開口,請太子體諒。」

  太子忙道:「父皇安心養病,兒臣不打擾父皇了,就在一旁看著,父皇一定要好好的,兒臣已經沒了母……」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了,太子低下頭,眼裡落下淚來,卻不敢伸手抹。

  嘉和帝看著自己的嫡長子,看著他跪在那兒默默流淚,抿抿唇,低聲斥道:「多大了還哭,丟人!」

  雖是斥責,卻也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親近。

  太子連忙轉身拭淚。

  淑妃柔妃二公主等人接連趕了過來,二公主趴在嘉和帝身上哭,哭得像個孩子,可沒有太子那麼平靜。嘉和帝心疼不已,哄了好一陣,對兩個妃子就沒有多說什麼了,不是不想,是真的沒力氣了。

  徐晉傅容、康王康王妃、成王成王妃、徐晧崔綰相繼趕來。

  嘉和帝都見過了,徹底沒了精力,閉上眼睛要睡。

  淑妃柔妃在榻前守著,幾個皇子退到了外殿,兒媳婦們去了一個屋,太子等人坐在一處守夜。

  成王瞅瞅徐晉,見他垂眸沉默,他也沒有開口。

  徐晧心裡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問太子:「你來得最早,父皇病情到底如何?」

  康王也眼巴巴地看著太子。

  太子將自己知道的說了。

  聽說只是熬夜批閱奏摺,徐晧康王沒有那麼擔心了,這種病,養一陣也就好了。

  太子目光移向徐晉。

  徐晉依然面無表情。

  太子垂下眼簾,心中難以控制冒出一股失望。

  如果父皇真的……

  那他就是新君了。

  ~

  崇政殿後院。

  管櫻回來後,坐在床上發呆。

  夏音跟冬雪對了個眼色,領著小宮女們退了出去。人都走了,冬雪打濕帕子擰乾,再遞給管櫻擦臉,等管櫻稍微平靜了,她坐在旁邊的繡凳上,輕聲問道:「娘娘怎麼了?是不是皇上的病……」

  管櫻搖搖頭,嘆氣道:「別問了,幸好皇上沒事,這事你們別打聽,出事了我也保不住你們。」

  冬雪默然,不再問,起身道:「那奴婢這就服侍娘娘歇下?」

  管櫻哪有心情睡啊,望著前面燈火通明的正殿,心裡不安:「不了,皇上病重,我還是和衣等著吧,萬一有事,我隨時過去。」自己的男人病了,她哪有心思睡覺?被嘉和帝知道了他會怎麼想?

  「也是,那娘娘躺床上等著吧,夜裡冷,娘娘身體要緊。」冬雪體貼地道。

  管櫻心裡亂著呢,冬雪說什麼她就做什麼,躺下後,想到當時嘉和帝嚇人的樣子,她突然很害怕,小聲問冬雪:「你說,有人會在……算了,沒事。」

  萬全不許她說,嘉和帝也千叮嚀萬囑咐,可見那事真的不適合告訴旁人,管櫻害怕出事。

  冬雪伺候管櫻這麼久,知道管櫻心裡有事絕對藏不住,便擔憂地問道:「娘娘是不是有心事?娘娘信得過奴婢的話,不如說出來,奴婢在宮裡過了好幾年了,興許能幫到娘娘,總比娘娘一人惶恐不安的好。」

  管櫻看看她,猶豫半晌,低聲說了起來。

  她是真的不明白。

  既然嘉和帝是操勞過度,為何他說傳出去後大臣們會怪她?

  冬雪夏音那麼聰明,幫了她許多,或許這次也能幫她講清裡面的道理。管櫻知道這皇宮裡很多事情都不簡單,她摸清楚了,以後發生同樣的事,她才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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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8:12 |只看該作者
第222章

  另一邊偏殿裡,太子妃康王妃緊挨著坐,傅容崔綰坐在一處,李華容看看四人,自己找個地方坐了,哪邊都沒有套近乎。

  康王妃笑著看熱鬧。之前端妃永寧公主不將皇后看在眼裡,兩家關係勢同水火,現在李華容沒臉投向東宮這邊,傅容害了她全家,崔綰是傅容親妯娌,李華容更不會主動湊過去,只能孤零零的了。

  眼看李華容昂首挺胸,高傲依舊,康王妃忍不住奚落道:「許久不見,五弟妹瘦了不少啊。」

  李華容看她一眼,淡淡道:「勞二嫂掛念,我還好。」

  康王妃嗤笑:「你哪裡聽出來我掛念你了?我……」

  「父皇病重,你們都別說了,小心驚動父皇。」太子妃不悅地提醒道。

  她向來識大體,康王妃訕訕地閉了嘴。這個老實了,太子妃看向李華容,卻見李華容眼裡有隱隱的感激。太子妃愕然,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她也算熟悉李華容了,她怎麼會……

  下一刻就見李華容微不可查地朝她點點頭,隨即垂下眼眸,好像剛剛的善意只是她的錯覺。

  太子妃本能地看向傅容崔綰,見她們沒留意這邊,她扭頭看向窗外,心思動了起來。

  李華容的娘家因傅容而死,成王母親端妃因傅容而死,成王夫妻最恨的肯定是徐晉傅容二人,血海深仇面前,他與東宮的罅隙實在算不上什麼。成王跟皇位基本是無緣了,此時李華容的善意是不是表示成王想投靠他們東宮?

  看看他們以後如何表現吧。

  太子妃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傅容注意力都在李華容身上。要說此時最恨她的人,非李華容莫屬。李華容要是狠狠瞪她,傅容覺得很正常,現在李華容眼裡就跟沒有她一樣,傅容渾身發寒。

  平靜不表示不恨了,而是意味著李華容有更危險的打算,以至於不屑於這些明面上的爭鬥。

  再看看旁邊一臉擔憂模樣的崔綰,想到她心裡可能也算計著她,傅容更是渾身都不自在。

  她是懶人,換做平常,這樣枯坐一夜傅容肯定熬不住的,幸好身邊坐了兩個心機叵測的人,傅容竟然沒有困到打瞌睡,一直熬到早上高德又來為嘉和帝把脈,確定嘉和帝沒有性命之憂,往後只需安心休養,傅容暗暗鬆了口氣,為自己終於可以回家了。

  淑妃柔妃做主,讓幾個兒媳婦先回各自府邸照看孩子,王爺們繼續留在宮裡守著。

  這種時候,也沒有時間卿卿我我,傅容遠遠跟徐晉對了個眼神,便同崔綰等人一起出宮了。

  王府裡,瑧哥兒正在找娘。

  傅容趕緊從乳母懷裡接過瑧哥兒,命所有人都下去,她自己在屋裡哄兒子,心中煩亂。

  記憶裡,嘉和帝這一病徹底傷了身子骨,先後承受喪子之痛太子造反之怒,很快就去了。好像接下來兩年的所有動盪,都是從嘉和帝這場病而起的。

  想到明年秋天徐晉就要出徵了,傅容就害怕。邊關軍情她一點都不懂,連提醒徐晉都做不到,畢竟傅寧是她平時接觸過的,她夢到她出事也有點道理,可她一睜眼就告訴徐晉她夢到胡人進犯了,他能信才怪。

  正煩著呢,一隻小胖手突然伸到了她面前。

  傅容回神,可惜晚了,那小手已經在摸她額頭的小坑了。昨晚嘉和帝病重,傅容當然不能戴花鈿惹人眼,便放了劉海,此時被兒子發現,看著他好奇的鳳眼,傅容心裡一暖,親親瑧哥兒小臉道:「摸什麼摸啊,瑧哥兒手上也有坑啊。」

  說著握住他小手,點他手背上小窩窩。

  瑧哥兒轉眼就忘了娘親的小坑,瞅了會兒自己的手,又抱住娘親手看,咧著嘴笑:「娘也有!」

  小傢伙天真無憂,傅容心裡也好受了些。

  夜幕降臨,徐晉回府,安撫傅容兩句,抱抱兒子,轉身又去了王府郎中張先生的院子。

  「先生可知這是何病?嚴重不嚴重?」

  沒有指名道姓,徐晉只將嘉和帝病發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張先生在王府住著,昨晚嘉和帝出事他當然也聽到消息了,心裡很清楚徐晉說的是誰,只裝作糊塗,一心說病情:「此乃縱.欲過度酒色侵體,病發時十人八死,此人能撿回一條命實乃僥倖。年輕人犯這種病,好好調養幾年還能恢復,老者底子已經壞了,不過只要他從此自律,不再縱色過度,也不會有太大問題。」

  徐晉點點頭,起身道:「今晚所言,請先生保密。」

  張先生鄭重點頭。

  徐晉大步朝芙蕖院走去。

  冬日的傍晚,寒風刺骨,徐晉走得很慢很慢,腦海裡是從小到大他跟父皇相處的情形。

  父皇是皇上,能給母親這麼多年的寵愛,算是好了。跟傅容相比,母親當然過得很不如意,但徐晉沒有那麼不講道理,他願意一輩子守著傅容一人,是他的幸運,遇到了傅容。母親再好,她不是父皇心裡的那個人,或許父皇根本不會獨寵任何一個人,所以徐晉沒法為此恨他。

  而父皇對他的疼愛,確確實實遠超太子等人。

  徐晉想要那個位子,卻從未盼望父皇出事他好早點坐上去。

  他只是想要,早些晚些沒關係。

  上輩子父皇將真正病因隱瞞得太嚴密,他不知真相,母親也不知道,所以他沒有阻撓麗妃進宮,而是利用她打擊皇后太子。皇后死了,徐晉本想先抓出挑撥他們兄弟關係的那個人,但是現在,他想要麗妃死,要她徹底在父皇身邊消失。麗妃死了,沒了美色.誘惑,父皇才會變成原來那個注重保養的父皇。

  但麗妃要死得有價值。

  ~

  嘉和帝臥病在床,命太子代為主持早朝,但一應奏摺都要送到崇政殿,由萬全唸給他聽,他口述旨意,再由太子代筆批註。

  太子很滿足了,之前的猜忌都沒了,安安分分地給嘉和帝跑腿。

  這日晌午,管櫻照舊來服侍嘉和帝用膳,趕巧太子有事耽擱了會兒,還沒走。

  管櫻就先去了後頭,等太子走後才出來。

  用完飯,嘉和帝睡下了,管櫻領著夏音離去。

  路上管櫻同夏音說話,問了兩次沒有得到回應,一回頭,就對上夏音走神的神情,一臉憧憬。

  「想什麼呢?」管櫻笑著問她。

  夏音紅著臉搖搖頭。管櫻心中生疑,回去後單獨留下夏音,非要問個清楚。

  夏音冬雪是管櫻身邊的紅人,私底下相處也比較隨和,見管櫻執著,她坐到榻前,一邊給管櫻捶腿一邊低頭小聲道:「奴婢真說了,娘娘不許笑。」

  管櫻抱著手爐,催她快說。

  夏音忍羞道:「其實也沒什麼,奴婢就是覺得,太子挺好看的,幾個皇子裡面就屬太子跟肅王生的最好,不過肅王總是冷著臉,不如太子愛笑,看著容易親近……可惜太子妃容貌差了些,不是奴婢一人覺得可惜,宮裡很多人都說太子值得更美的太子妃呢。」

  管櫻聽了,不由想到那晚太子扶住她的情形。

  確實很俊美,很溫柔。

  她又想到了太子妃,那樣一張臉,怎麼配得上太子?

  要是她……

  管櫻心中苦澀。嘉和帝生病前瞧著只有四十來歲的模樣,雍容儒雅,管櫻就忘了他是快五十歲的人了。這場病後,嘉和帝好像一下子老了起來,管櫻頓時察覺到兩人的差距。她才十六啊,她這樣美,如果她能早進宮幾年,是不是就能指給太子了?

  不對,嘉和帝那麼喜歡她,提前見了她,照樣會留下她當妃子的。

  可是嘉和帝真的喜歡她嗎?

  不是。

  嘉和帝一直喊她庭庭,管櫻問過,嘉和帝就跟她講了鐘庭的事,因為兩人一模一樣,性子也一樣,嘉和帝認定她是鐘庭的轉世。管櫻不太信,可她喜歡嘉和帝因此對她的寵愛,她也不敢說自己不是,怕嘉和帝生氣……

  她只是個農女,嘉和帝是皇上啊,當然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嘉和帝好好的,管櫻不在意,安心享受男人的盛寵,然而現在,管櫻不知為何覺得委屈,她希望遇到一個真正喜歡她管櫻的男人,而非把她當替代的男人。

  太子驚豔的目光再次浮現腦海。

  管櫻無意識摩挲手爐上的紋絡,太子,是不是……

  傍晚去前面,發現太子從門口跨了出來,管櫻腳步不自覺地慢了。

  太子瞧見她,目光一凝。

  他的眼裡,是對美人的欣賞,管櫻旁的不懂,這種眼神她還是能看懂的。

  心跳莫名加快,管櫻微微紅了臉,垂下眼簾,繼續往前走。

  兩人擦肩而過。

  太子常年在美人堆裡廝混,看著管櫻羞紅的側臉,哪有不懂的?

  怕被人察覺,他往前走,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

  管櫻正要進去,餘光裡察覺太子頓住,她偏頭看去,四目相對,她心裡一慌,連忙閃了進去。

  當天晚上,守夜的夏音在香爐裡摻了一點東西。

  管櫻做夢了,夢見了太子,他抱著她,溫柔痴纏……

  「娘娘,娘娘你醒醒……」

  有人在耳邊呼喊,管櫻猛地睜開眼睛,氣喘吁吁。

  夏音滿臉通紅,瞅瞅外面,小聲問道:「娘娘夢見,太子了?」

  管櫻大駭,後知後覺發現身上被子落了大半,她一手還握著自己……

  管櫻猛地拽起被子,急著替自己辯解:「我,我沒有,你胡說什麼?」

  夏音安撫地替她擦汗,柔聲哄道:「娘娘別怕,奴婢不會說出去的,太子那樣好,奴婢瞧著太子好像也對娘娘有意,娘娘心動乃人之常情……」

  管櫻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夏音眼裡浮現惋惜,壓低聲音道:「其實奴婢一直都覺得娘娘跟太子更配……唉,皇上再好,肯定要比娘娘先去的,到時候娘娘依然是妙齡年華,可該怎麼辦?奴婢是娘娘的人,娘娘好了奴婢才有好日子,所以奴婢斗膽諫言,趁現在太子喜歡娘娘,娘娘該籠絡住太子才是,那麼將來皇上出事了,娘娘憑著太子的寵愛,只需換個身份,照樣可以做這後宮寵妃!」

  管櫻徹底傻了。

  夏音跪了下去:「娘娘願意為長遠打算,奴婢定當竭盡所能輔佐娘娘,若娘娘只想獨守空房鬱鬱而終,奴婢也絕不會再提半句大逆不道的話。」

  管櫻還沒回神,茫然地看著跪在那裡的心腹,腦海裡嘉和帝蒼老的臉龐與太子挺拔的身影交錯變換,許久許久,才終於定在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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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發表於 2015-8-5 17:58:25 |只看該作者
第223章

  嘉和帝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又精心調養了一陣子,除夕祭祖時傅容遠遠瞧著,只覺得一身明黃龍袍的嘉和帝已經恢復了之前的七八分精神,除了頭上明顯變多了的白髮。

  嘉和帝病癒,算是今年頭等的大喜事了。

  祭祖結束,傅容領著瑧哥兒去了昭寧宮,崔綰當然也來了。

  瑧哥兒快滿兩週歲了,最是招人逗的時候,崔綰朝他伸手,他也乖乖地喊「六嬸」。崔綰很是羨慕,淑妃握著瑧哥兒的小手教他畫大黃牛時,她由衷地對傅容道:「四嫂真好,四哥不在家還有瑧哥兒陪你,不像我,六哥白日去當差,我一個人在家沒趣極了。」

  徐晧大婚後,嘉和帝給他安排了差事,成王出孝後也忙了起來,五個皇子裡面,只有康王閒著。

  傅容也過過那種日子,笑著道:「妹妹別急,等你懷上了,就該懷念這會兒的清閒了,你別看瑧哥兒現在乖,耍起脾氣來我恨不得把他丟出去。」

  憶起瑧哥兒氣人的時候,傅容聲音有點大了,那邊瑧哥兒聽到話音,扭頭看她。

  傅容佯裝生氣瞪他:「上次誰躺在榻上打滾來著?」

  月初下了一場大雪,瑧哥兒趴在琉璃窗前想要去外面玩。他人小,傅容怕他出去凍著生病,不許他去,柔聲細語地哄,沒想到臭小子突然就躺榻上哭鬧起來,把傅容氣得夠嗆,偏又看不得兒子哭,哄了半天不管用,傅容計上心頭,捂著眼睛假裝哭,瑧哥兒才乖了。

  小傢伙再淘氣,還是知道孝順的。

  瑧哥兒也記得那事呢,見娘親瞪眼睛,他眨眨眼睛,不看娘親了,盯著畫紙上的大黃牛,瞧了會兒再偷偷看娘親,見娘親還在看他,瑧哥兒在祖母懷裡扭了扭小身子,剛要轉回來,忽然看見娘親笑了,簡直就跟雨過天晴一樣,瑧哥兒立即咧嘴笑了,攥著筆胡亂劃了兩道。

  淑妃無奈。

  傅容見兒子手上沾了墨水,拿了帕子過去幫他擦。

  崔綰越發羨慕了,看看自己的肚子,暗暗著急。

  不知不覺外面天色暗了下來。

  後宮沒有皇后,朝臣們數次勸嘉和帝重新立後,都被嘉和帝駁了,今年女眷們的年夜飯便擺在了昭寧宮。紅日西斜,柔妃太子妃等人陸續趕了過來,康王妃到的時候,還沒進門呢,先聽到珍姐兒興奮喊弟弟們的聲音,璋哥兒珝哥兒瑧哥兒,一個不落,只有她親弟弟因為太小,沒有帶過來。

  珝哥兒聽到姐姐來了,馬上朝門口跑了過去。

  璋哥兒從榻上下來,站到了地上。

  只有瑧哥兒因為跟珍姐兒不熟,朝門口忘了兩眼,繼續玩手裡雕了九龍的鏤空金球。

  珍姐兒常去東宮,對珝哥兒璋哥兒都很熟悉了,更喜歡逗瑧哥兒,急得珝哥兒拽著姐姐衣裳希望姐姐多陪自己。小孩子生氣高興都招人稀罕,珝哥兒這酸勁兒反而更逗人,一屋子女眷都笑。

  管櫻就在這笑聲裡走了進來。

  傅容扭頭看去,有些吃驚。

  管櫻依舊是那副盛裝打扮,但她氣色更好了,粉面桃腮,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得了雨露滋潤的牡丹,連初承隆寵時都沒有露出過現在的嬌態。傅容不禁納悶,這兩個多月嘉和帝身體虛弱,應該沒心思疼愛她吧?

  難道是嘉和帝要封她為貴妃了?

  傅容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有道理,她忘了上輩子管櫻何時晉陞的貴妃,只記得徐晉出征前她已經是貴妃了。

  目光移到淑妃身上,傅容真佩服起管櫻的本事運氣了,沒有皇子,還能獲得嘉和帝如此盛寵。

  管櫻的注意力卻放在了太子妃跟她身後的側妃蕭氏身上。

  太子妃二十四五的年紀,容貌不顯,全靠家裡撐腰才選上的太子妃。蕭氏雖美,照她差遠了,管櫻是毫不放在眼裡的,整個東宮,唯一讓她有些壓力的就是傅寧,那個前日又給太子生了一個女兒現在在娘家坐月子的側妃。

  想到傅寧,管櫻悄悄看向傅容,她對傅寧沒什麼印象了,只記得是個美人,莫非跟傅容一樣美?

  宴席散後,管櫻回了崇政殿。

  嘉和帝已經許久沒有碰她了,說是徹底痊癒前要跟她分房睡,管櫻求之不得呢。洗漱完畢,管櫻同夏音說悄悄話:「你還記得太子那位姓傅的側妃是何等模樣嗎?聽說是個美人,是太子最寵愛的。」

  說後面那句時語氣裡明顯帶了酸味兒。

  夏音輕笑,一邊給她通發一邊小聲道:「娘娘想那些做什麼,那位再美,還能美得過娘娘?看現在太子對娘娘痴迷的樣子,恐怕早把對方忘得一乾二淨了。娘娘實在想知道,過幾日到了行宮,娘娘親自問太子吧。」

  嘉和帝大病初癒,定了初五前往京城北面的湯山行宮去泡溫泉,住到初九再回來,太子得到消息後,在信裡告訴管櫻他會找機會安排兩人私會一次,而不是像這兩個月裡,只能眉目傳情。

  信管櫻看完後就燒了,裡面的曖昧暗示卻記得清清楚楚,臉上一陣發燙,卻又無比地害怕,攥住夏音手道:「萬一,萬一被皇上知道怎麼辦?」

  夏音熟練地安撫道:「娘娘放心吧,太子做事您還不放心?您看這兩月咱們不是好好的?」

  郎有情妾有意,兩人看對眼了,太子生性風流,早派人跟她接上頭了,暗中傳話。

  想到太子,管櫻心中稍安。太子既然敢喜歡她,肯定是有萬全之策的吧?

  就是不知在行宮見到了,太子都會做些什麼……

  管櫻的臉熱了起來。

  ~

  肅王府。

  徐晉也在暢想到了行宮跟傅容一起泡溫泉的情形,一邊親她後頸一邊問她:「濃濃會水嗎?」

  傅容趴著呢,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後晃,聲音也顫顫巍巍的,「會啊,跟好姐妹學的,也是在溫泉裡,不過,不過她說我只能在淺地方游,這幾年我都沒練過,也不知道還行不行……」

  徐晉知道她跟梁映芳練過,暫且停下,貼著她背啞聲問她:「為何想到學水了?」

  上輩子她就不會水,父皇去行宮,太子成王夫妻都去,他也去了,因為旁人都帶了妻妾,他後院裡只有傅容一個,就把她也帶上了。當時她不但不會水,還怕水,站在池子邊上說什麼都不肯往裡走,被他抱起丟到了池子中央……她只能攀附他,緊緊纏著他,嫵媚得像水裡的妖……

  回憶是那麼清晰,徐晉情難自已,又緩緩地繼續,倒也沒忘了剛剛的問題,「為何要學水?」

  為了再被人推到水裡後不至於淹死啊。

  傅容在心裡嘀咕,嘴上隨口道:「我十三歲那年掉到水裡了,差點淹死,我怕以後再落水,就求人家教我了……」

  徐晉頓了頓。

  重生後做出不同於上輩子的舉動,肯定都會有原因,莫非她上輩子真是淹死的?

  可惜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知道他死後她到底都經歷過什麼了。

  「忘了也沒關係,這次我親自教你。」說完這最後一句,徐晉不再浪費唇舌,全力以赴。

  床板吱吱嘎嘎的聲音,一直響到半夜才停。

  初一進宮拜年。

  肅王府的馬車抵達宮門前,碰巧遇到安王。

  二十五歲的男人,至今未娶,一身長袍玉樹臨風,風采比前兩年彷彿更盛。

  徐晉先下的車,見安王站住了,他心裡一冷,接瑧哥兒時對傅容道:「你先在裡面坐會兒。」

  新婚那會兒他還想領著傅容站到徐平面前示威,現在傅容越來越美,兩人關係也遠非當初,徐晉就不希望徐平多看他的女人一眼。

  傅容瞧見安王了,猜到徐晉心裡的彆扭,佯裝一無所知,短暫疑惑後乖順地回了車廂裡面。

  「七叔。」徐晉抱著兒子走到徐平面前,笑著教兒子:「瑧哥兒給叔祖父拜年。」

  瑧哥兒昨晚剛在年夜飯上見過徐平,有點印象呢,乖乖地抬起手朝徐平作揖:「叔祖父,過年好。」

  男娃漂亮又乖巧,徐平從長隨手裡接過一個小荷包,遞給瑧哥兒:「瑧哥兒乖,這是叔祖父給的壓歲錢。」

  瑧哥兒高興地笑,低頭搗鼓起手裡的荷包來。

  徐晉這才解釋道:「七叔先進去吧,我去看看他娘,女人真是麻煩,一天到晚的照鏡子。」

  「爹爹親娘……」瑧哥兒突然冒出一句,徐晉愣住,連忙摀住兒子的嘴,面現尷尬。

  徐平失笑,揶揄地看徐晉一眼,先行一步。

  徐晉也抱著兒子轉身。

  瑧哥兒仰頭,委屈地看他,是爹爹讓他那樣說的,怎麼他說了爹爹又摀住他嘴?

  徐晉親了兒子一口,「爹爹錯了,瑧哥兒別生氣,今晚爹爹陪你玩騎大馬。」

  瑧哥兒馬上不委屈了。

  因為他們說話時距離馬車有段距離,傅容沒聽見兩大一小說了什麼,徐晉沒解釋,她也就沒問,一家三口並肩往宮裡走。前面就是徐平挺拔的身影,傅容看了兩眼,心裡突然生出一絲愧疚。

  沒見到人時不覺得,見到人了,不由想到當日西山上的桃花盟。那會兒她一心想著嫁給安王享受現成的安逸富貴,如今她嫁了徐晉,轉眼就準備揭安王的底了,真是勢利無情。

  不過傅容寧可承認自己是個小人,也不會因為這點愧疚旁觀安王踩著她男人的屍體登上皇位。

  初二回娘家,傅容在侯府住了一晚,次日晌午徐晉來接她們娘倆回去,夜裡歇下後,傅容突然想起來般,趴在徐晉身上問道:「王爺,七叔跟邱大人有交情嗎?」

  這是傅容第一次主動在他面前提及安王。

  徐晉立即收起心猿意馬,凝視她眼睛:「濃濃為何這樣問?」

  傅容一臉納罕,解釋給他聽:「今天宣宣跟我說的,說她年前去永泰寺時無意撞見七叔跟邱大人先後進了一間禪房,你知道的,那年我去永泰寺找你領團團,宣宣也去了,她也見過安王,邱大人我就不知道她何時見過了……」

  嘉和帝病重,這兩個多月她幾乎沒有出門,只能撒個謊了,好在妹妹確實去過一次永泰寺,而徐晉也不會去找妹妹對峙。如果徐晉去查安王行蹤,發現安王沒去,那她也可以用妹妹認錯人的藉口矇混過去,但經此一事,徐晉心裡肯定會種下懷疑的種子,只要他派人查探安王與邱大人的關係,說不定就能查出些什麼,畢竟那兩人確實是一夥的。

  看著徐晉沉默皺眉,傅容放心了。

  徐晉回神,按住她肩膀,正色道:「濃濃,以後再有他的消息,你都告訴我,這事有些奇怪。」

  傅容會心地點頭,「我也覺得奇怪,七叔不是不喜跟朝廷官員打交道嗎?怎麼……」

  下面的話,她沒有說,因為徐晉的眼神告訴她,他都懂了。

  傅容卻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徐晉就去找許嘉問話了。

  「安王最近去過永泰寺?」

  許嘉馬上回道:「不曾,今冬安王除了去西山賞過一次雪,沒有出過王府。」

  徐晉緊緊盯著他眼睛:「你確定?我怎麼聽說他去永泰寺跟邱鐸碰過面?」

  許嘉皺眉:「王爺聽誰……屬下這就去查,確有此事,屬下辦事不力,甘願受罰。」

  早在幾年前,王爺就下過一道令,如今從東宮到安王康王成王甚至懷王府,都有他們的人,幾人出行更是一直都有暗哨盯著,事關王爺大計,許嘉不敢懈怠,親自安排妥當的。

  徐晉沉默。

  許嘉迅速去盤問手下,中午過來回話,以性命保證他這邊的暗哨沒有出錯,安王最近確實沒去過永泰寺。

  徐晉想了想,笑了,「去查邱鐸,從他出生到現在,事無鉅細,能查到的都要報給我。」

  那個小狐狸又撒謊了,可是這次,徐晉相信傅容是為了提醒他,是為了幫他。

  對於前世挑撥他們兄弟關係的真兇,徐晉懷疑的人無非那幾個,因為無法確定,乾脆全部盯著,沒盯崔綰,是之前沒有懷疑她。幾年下來,安王是最清閒的,徐晉真沒發現安王跟那個朝臣來往過,傅容寧可撒謊也要將安王與邱鐸綁起來,必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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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8:34 |只看該作者
第224章

  初五嘉和帝要去湯山行宮。

  外面一片漆黑呢,徐晉就將傅容從被窩裡拉了出來,傅容真的困,昨天晌午徐晉不知為何發了瘋,明知道今日要早起還往死裡了折騰她,雖然那甜言蜜語是前所未有的肉麻,傅容當時也飄飄然的,現在卻是眼睛都睜不開了,抱著他腰不肯動:「王爺自己去吧,我跟瑧哥兒留在家裡……」

  「說什麼胡說。」徐晉好笑地道,見她實在睏倦,他無奈地將人放了下去,取來衣裳親自幫她換上。

  傅容沾到床褥就又睡著了,長發散亂,俏臉泛著媚人的紅暈,像靜靜開在床幃裡的牡丹。

  徐晉痴痴地瞧著,輕輕親了她一下。

  她說多少情話,都不如將安王那邊的人告訴他更讓他歡喜,這說明她徹底忘記安王了,一顆心都放到了他這邊。

  熟練地替她穿上繡鞋,徐晉將人抱到梳妝鏡前,喊梅香丁香進來服侍。蘭香有孕了,不方便來傅容這邊伺候,傅容就把一個二等丫鬟提了上來,改名叫丁香。

  安排好傅容,徐晉又去廂房看兒子,乳母得了提醒,早早就起了,徐晉意外凌守竟然也穿戴整齊了。滿意地誇了他一句,徐晉又親自將兒子連被子一起裹了起來,遮得嚴嚴實實抱去了馬車上。

  傅容迷迷糊糊醒來時,馬車已經出了城了,睜開眼睛,就見旁邊梅香乳母一起教瑧哥兒玩翻繩呢,這玩法安靜,大概是怕打擾她睡覺?

  「娘醒了!」瑧哥兒對翻繩並沒興趣,見娘親醒了,他驚喜地從鋪著厚厚毯子的車板上站了起來,湊到坐榻前,趴在傅容身前認真地看她:「娘真懶。」

  傅容掩口打個哈欠,坐正後將小傢伙提到腿上,低頭咬他:「誰教你說娘親懶的?」

  梅香乳母低頭笑。

  瑧哥兒實話實說道:「爹爹說的。」

  話音剛落,馬車外面有人敲了敲車窗,「王妃醒了嗎?」

  是徐晉的聲音。

  傅容讓瑧哥兒坐在她一側,她湊到窗前,挑開厚厚的簾子。

  徐晉騎馬跟在車旁,見小小的窗子裡露出傅容明顯剛睡醒的芙蓉面,側臉還有枕頭壓出來的印兒,輕笑道:「我還以為你要睡到行宮才醒。」

  傅容瞪他,她睡到現在,還不是他的錯?

  今日天頭倒是不錯,陽光明媚,晴朗無風。看著披著墨色斗篷騎在馬上的俊朗男人,傅容眉眼溫柔下來,笑著問他:「還有多久到啊?」

  徐晉目光也沒從她臉上移開過,「一個時辰吧,瑧哥兒呢,有沒有哭?」

  好在湯山行宮離京城不遠,否則他跟傅容都舍不得讓兒子承受車馬勞頓。

  「爹爹!」瑧哥兒站在榻上,從傅容一側探出腦袋,期待地望著徐晉:「騎馬!」

  傅容怕他摔了,將人抱到了身前。

  瑧哥兒興奮地打量爹爹的坐騎。

  徐晉伸手摸了摸他腦袋:「外面冷,等天暖和了爹爹再抱瑧哥兒。」說著手飛快挪到一旁,在傅容臉上摸了一把,收回時順勢將窗簾放了下來。

  瑧哥兒對著窗簾發呆,剛要去掀開,傅容攥住兒子小手,柔聲哄道:「瑧哥兒聽話,等迎春花開了再讓爹爹抱你騎馬。」

  「花,什麼時候開啊?」瑧哥兒喃喃地問。

  傅容笑笑:「天暖和了就開了。」

  「那什麼時候暖和啊?」瑧哥兒好奇地眨著眼睛。

  傅容笑得有些勉強,仔細想了想,道:「瑧哥兒過生辰時天就暖和了。」

  瑧哥兒還是不懂:「什麼時候……」

  那邊乳母強忍著,梅香在傅容面前則沒那麼多避諱,撲哧笑了出來。

  傅容點點兒子的小鼻子:「看看,梅香都笑話你了。」

  瑧哥兒嘿嘿笑,轉身撲到了娘親懷裡,羞羞小模樣,也不知道到底懂不懂人家為何笑他。

  兒子精神好,沒有因為趕路哭鬧,傅容十分欣慰。

  聖駕終於抵達行宮,車隊磨磨蹭蹭的,傅容又等了一個時辰才終於進了肅王爺的文輝園。

  上輩子傅容來過這裡的,徐晉安排她住在了後院廂房,這輩子當然住正房了。進屋之前,傅容瞥了一眼曾經住過的廂房,頗有一種揚眉吐氣之感。

  那邊徐晉太子成王三個兒子正在陪嘉和帝遊園。

  嘉和帝住在九華閣,乃行宮最輝煌的宮殿。有陣子沒來了,之前又一直臥病休息,現在精神頭不錯,嘉和帝便領著三個兒子四處走走,記起幾人小時候的趣事,譬如太子在哪裡摔過跟頭,康王在哪裡偷偷摘過果子,他笑著將幾個兒子輪番打趣了一番。

  到底上了年紀,在鬼門關走一趟,回來對政事反而看淡了,更珍惜身邊的家人。

  太子成王都跟著附和。

  徐晉始終一副清冷模樣,眼看日頭高了嘉和帝還想再逛,才開口提醒道:「該用午膳了,父皇先回去用飯吧。」

  太子馬上道:「是啊是啊,父皇先休息,等您休息好了,我們再陪父皇好好逛逛這園子。」

  成王也道:「父皇身體要緊。」

  嘉和帝搖頭苦笑:「小時候朕管你們,現在你們倒都管起朕來了。」聽了勸,朝正殿走去,半路示意他們各回各的園子,傍晚再過來請安。

  徐晉等人告辭。

  嘉和帝去找管櫻,這次過來,妃子裡面他只帶了管櫻一個。

  「餓了嗎?」吩咐萬全去傳膳,嘉和帝攜著管櫻的手在榻上落座,笑著問。

  管櫻點點頭,垂著眼簾道:「是有點餓了,皇上回來的真是時候。」

  她微微低著頭,露出一段雪白脖頸,嘉和帝許久沒有碰她了,心裡癢癢,將人摟到懷裡親:「朕冷落了你這麼久,庭庭有沒有怨朕?」

  管櫻心裡有了人,就有點不習慣跟嘉和帝親近了,但也不敢明顯反抗,羞澀般逃出他懷裡,紅著臉道:「一會兒該用飯了,皇上想什麼呢……」

  她越是這樣,嘉和帝心裡越想,記起太醫說只要他別再用藥,每個月再節制一些應該沒有問題,便走過去握住美人手道:「朕在想,是下午陪你一起泡池子,還是晚上再泡。」

  管櫻假裝沒聽明白。

  歇完晌,卻被嘉和帝牽到了溫泉池子裡。

  嘉和帝知道自己不用丹藥表現肯定會差很多,特意先用別的手段服侍了管櫻一次,跟著再披掛上陣。管櫻閉著眼睛受著,腦海裡卻是太子高大的身影,等她發現嘉和帝很快就結束了,非但沒有失望,反而很是慶幸,故作滿足。

  嘉和帝一直暗暗留意著她神情,見她並不是真正享受過後才有的樣子,心生煩躁。

  回去後,他讓萬全去取丹藥。

  萬全大駭:「皇上……」

  嘉和帝擺手:「不用多說,朕心裡有數。」

  只要他不再日日服用,隔幾天用一次應該也沒有問題,管櫻才十七,他現在就讓她失望了,接下來的幾年十幾年該怎麼過?

  他不能讓她發現他老了。

  當天夜裡,嘉和帝再次大展雄風。

  管櫻身不由己承受時,成王夫妻倆正在竊竊私語。

  「難得太子跟她都在這邊,你見機行事,真能成功挑撥那兩人的關係,咱們就只需看熱鬧了。」

  成王摟著李華容,聲音帶著一絲笑。

  李華容輕輕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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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8:58 |只看該作者
第225章

    傅容住進行宮第二天早上就病了。

    消息傳出去,太子妃領著璋哥兒珝哥兒過來探望,讓傅容意外的是,李華容竟然也來了。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李華容兩眼。

    李華容站在太子妃一旁,沒有噓寒問暖,彷彿就是出於禮節才過來點個卯的。

    傅容鬆了口氣,李華容真笑臉相對,她該不自在了。

    「四弟妹怎麼弄的,好好的怎麼病了?」太子妃關切地問。

    傅容靠在榻上,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臉色也是蒼白的,聞言尷尬笑笑,「昨夜在池子裡多泡了會兒,也不知這身子怎麼這麼嬌氣,早上醒來腦袋就昏沉沉的了,哎,還打算領瑧哥兒去四處逛逛呢,這下倒好,難得來一次,這幾日估計只能在床上躺著了。」

    太子妃點點頭,猜到傅容夫妻倆多半是夜裡胡鬧了,沒有追問,轉過去將東宮兩個皇孫叫到身邊,柔聲哄道:「看見了吧,你們四嬸是大人,泡池子都病了,你們泡池子就更容易病了,你們想生病嗎?」

    珝哥兒瞅瞅傅容,靠在娘親身邊連連搖頭。

    璋哥兒本就沒有張羅下水玩,這會兒卻也老老實實地搖頭。

    瑧哥兒坐在榻上呢,看看兩個小哥哥,再看看生病的娘親,抿了抿小嘴兒,也不想玩水了。

    傅容倒沒料到太子妃對璋哥兒會一視同仁。小孩子泡池子容易出事,聽說太子把璋哥兒也帶來了,傅容就有點擔心璋哥兒受人蠱惑或是被人刻意放縱自己偷偷去池子裡玩,現在太子妃拿她舉例子,璋哥兒那麼懂事的孩子,應該不會再下水了吧?

    聊了片刻,太子妃領著孩子們走了。

    李華容臨走前,深深看了傅容一眼。

    傅容瞧見了,淺笑著相送,等李華容徹底出了屋,傅容才皺了皺眉。

    她根本沒有生病,昨晚徐晉這樣叮囑她的,讓她裝病別去外面亂跑,就在文輝園安心照顧瑧哥兒。傅容不解,徐晉解釋說擔心李華容懷恨在心對付她,寧可過度謹慎也要以防萬一,日後有機會他再單獨帶她來泡池子。

    徐晉想太多也好,事先察覺了什麼也好,他這樣緊張自己,傅容還是挺暖心的,加上她確實懶著跟這些妯娌打交道,能一直跟家人在一起,何樂而不為?

    見瑧哥兒乖乖坐在一旁,因為娘親「生病」不再像昨日那樣纏著她抱他去玩水,傅容越發滿意這個裝病的計畫了,派人在前面留意著,她領著瑧哥兒凌守去後園看景色。這邊暖和,雖是正月天寒地凍的時候,院子裡卻有京城難見的綠樹花草,讓人眼前一亮。

    徐晉很快就回來了。

    帶來了早上陪嘉和帝狩獵時打的貉子,關在籠子裡,瑧哥兒凌守都愛看。有乳母許靈梅香在旁邊看著,徐晉很放心,悄悄朝傅容使了個眼色,他先出去了。

    傅容沒一會兒也趁兒子不注意跟了出去。

    徐晉牽著她手往溫泉池子那邊走,低聲問她:「她們都來看過你了?」

    傅容點點頭:「是啊,成王妃也來了,真是奇怪,換做是我,肯定不會去看她的。」以她跟李華容的恩怨,就算李華容不來看她,也是人之常情,傳到嘉和帝那邊嘉和帝也不會因此指責李華容不尊重四嫂。

    「以後有她在的地方,你都儘量避著她,別因爭一口氣以身犯險。」徐晉神色凝重地道。

    李華容小產,據說身子徹底壞了,沒了娘家,她現在基本就是喪家之犬,成王因為守孝才沒有別的女人,過陣子肯定會有旁的,徐晉懷疑李華容會把她的一切苦都算在傅容頭上。換做旁的時候,徐晉或許會放傅容出去,借此試探李華容是否心懷不軌,如果對方真想下手,他再將計就計徹底除了她,順便給成王點教訓,但這次湯山之行,大戲是留給太子的,徐晉不願出現任何意外。

    整座行宮,他只放心讓傅容留在他的文輝園。

    放心了,徐晉開始動了別的心思,捏捏傅容小手,指著前面的院子道:「來之前答應教你學水的,昨日你累饒了你一次,現在不累了吧?」

    傅容哪會不知道他的暗示啊,不過她確實很久沒有泡池子了,進了內殿,看著那水霧氤氳的偌大池子,傅容就想快點進去泡一泡,看看自己的游水本事有沒有退步。

    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徐晉示意傅容過來幫他脫衣。

    傅容不肯,笑著往一旁跑,被徐晉三兩步追上,衣服都不脫,抱起人就往池子裡走。略微有些發燙的泉水瞬間湧了過來,濕透的衣裳掛在身上沉甸甸的,勾勒出動人線條,徐晉看得眼睛發直,低頭就湊了過去。

    傅容現在只想游水呢,趁徐晉忙著脫他衣服時,她游魚一般逃了出去。

    她的衣裙早被徐晉褪了,此時一身輕鬆,幾個閃躲,竟成功避開了徐晉的大手。

    躲得遠了,傅容回頭,抹了一把臉,朝徐晉得意地笑。

    美人如出水芙蓉,美景在水下隱隱若現,特別是那一雙長腿,如水草誘.惑著對面的男人,讓他心甘情願被她纏繞。

    傅容看出徐晉眼裡的火了,她也最喜歡徐晉渴望她的樣子,笑了笑,朝更遠處游去。

    徐晉並不著急,慢條斯理將最後一片衣物丟了出去,望著傅容背影道:「濃濃,你現在乖乖過來,我會好好疼你,否則被我追上,你知道我懲罰你時會是什麼樣子。」

    傅容游得正歡呢,水聲嘩嘩,她聽到徐晉說話了,卻沒聽清他說了什麼,等後面有水聲迅速逼近,傅容回頭瞅瞅,依然沒當回事,也加快速度往前游。逃走的時候,她就料到徐晉會追上來了,這樣鬧鬧不比直接辦事好玩多了嗎?

    因此被徐晉抓住,傅容也沒著急,攀著他肩膀喘氣。

    她氣定神閒的,徐晉眸色越深,帶著人遊到池子邊上,一把將人轉過去,拉腰掰腿,一氣呵成。

    傅容在水裡時就被他親得飄飄然了,受了這麼一下,倒沒覺得疼,就是徐晉一來就跟暴雨一樣急切,傅容不習慣,反手去抱他,嬌氣罵道:「王爺,王爺慢點啊,你……」

    「濃濃不就是喜歡我這樣嗎?」她歪著腦袋往回看,徐晉就盯著她水漉漉眼睛,啞聲問她:「我讓你選怎麼玩,這是你自己選的,現在後悔晚了。」說著不再給她反駁的機會,怎麼盡興怎麼來。

    可憐傅容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變成了一葉小舟,在雨聲水聲裡搖搖晃晃,求天天不應告地地不靈,最後聲音都啞了,徐晉也沒放過她,讓她面對自己,看著她無助地哭。她越哭,他越壞。

    這邊夫妻倆幾乎融成了一體,成王那邊卻是一片陰霾。

    李華容蹙著眉,小聲問成王:「表哥,你說她是不是有心提防我了?」

    成王望著窗外,沒有說話。

    兩家這樣的關係,是誰都會提防對方,所以他讓李華容先跟太子妃攀交情,再趁傅容去太子妃那邊時見機行事,而不是將傅容徐晉當成傻子一般讓李華容直接過去假意示好。可他沒料到徐晉傅容會如此小心,根本不給他們下手的機會。

    也許,傅容真的病了?

    收回視線,他拉過李華容的手:「我也說不準,表妹別急,咱們再等等,或許明日她就好了。」

    李華容愁眉緊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樂觀。

    美人蹙眉,反而更惹人憐惜,成王端詳自己美麗的王妃,抬手摩挲她彎眉,嘴角噙笑。

    男人溫柔,李華容目光一軟,柔順地靠了過去。

    她該慶幸,表哥是真的喜歡她,守孝期間與她朝夕相處,出了孝也沒有如她擔心那般納高門妾為他增加助力,而是夫妻同心復仇。他對她這樣好,就算她與傅容沒有血海深仇,她也願意為他鋌而走險。

    ~

    九華閣。

    用過午飯,嘉和帝攜著管櫻去內殿歇晌,因為昨晚剛剛鬧過一次,上榻後他就沒有再動手動腳,親了兩下就睡了,也不知為什麼,今日彷彿格外犯困。

    管櫻緊張地心撲通撲通跳,輕輕喊了嘉和帝兩聲,確定他是真的睡熟了,她悄悄起身,用帕子將那茶碗仔仔細細擦拭了好幾遍,再用茶壺裡沒有下過迷藥的茶水清洗一遍茶碗,將水潑到角落的梅花盆景裡,這才整理整理衣裳,輕步走了出去。

    外面萬全夏音冬雪都在打盹。

    自從嘉和帝發病後,萬全就一直在外面守著了。

    此時聽到動靜,他睜開眼睛,瞧見管櫻,立即站了起來:「娘娘……」

    管櫻擺擺手,臉上一片清愁:「我又想到那個沒有緣分的孩子了,睡不著覺,想出去走走,一會兒皇上醒了,公公替我解釋一下,不過我會盡快回來的。」

    萬全沒有多想,親自將管櫻送出正門便又折了回去。

    沒坐一會兒,管櫻身邊一個名叫柳枝的二等宮女求見。

    萬全有些意外,挑開簾子,見裡面嘉和帝睡得熟,他出去見人。

    柳枝神色不安,見到萬全就跪了下去,「奴婢有一件天大的秘密要說,請公公屏退他人……」

    萬全挑挑眉,示意旁邊兩個小太監下去,等屋裡只剩兩人,他不悅地道:「說吧。」

    柳枝瞅瞅外面,額頭觸地,說話時聲音發抖:「公公,昨晚奴婢端熱水去伺候娘娘洗腳,進屋前無意聽見娘娘跟夏音竊竊私語,好像是,是要在今天中午去,去私會什麼人,娘娘聽起來很害怕,夏音就勸娘娘,說只要皇上喝了茶,能睡上兩個時辰,足夠了……」

    萬全本來面無表情地聽著,聽到這裡目光陡然一寒:「既是昨晚聽到的,為何此時才告訴我?」

    柳枝抖得更厲害了,「公公饒命,奴婢不敢,也怕是自己聽錯了,直到剛剛娘娘真的走了,奴婢才發覺娘娘可能真的要……」

    「閉嘴!」萬全一腳踹了過去,掏出帕子狠狠堵住柳枝的嘴,命人將她押到跨院房裡看著,不許拿開她嘴裡的帕子。處理完柳枝,萬全快步進了內室,看一眼茶壺,先去喊嘉和帝,連喊幾聲不管用,他咬咬牙,用力掐嘉和帝手腕。

    嘉和帝猛地醒了過來,只是腦袋昏沉,目光都顯得呆滯,茫然地看著萬全。

    萬全一看他這樣子,立即明白柳枝所說多半是真的了,先扶嘉和帝起來,等嘉和帝徹底清醒了,才沉聲耳語。

    嘉和帝雖然老邁卻依然殘留年輕時俊美風采的臉,陰沉如惡鬼。

    他不信管櫻會去偷人。

    但他頭昏沉沉的,這是以前歇晌從未有過的情形。

    「幫朕更衣。」呆呆地坐了許久,嘉和帝啞著聲音道。

    行宮另一側,管櫻領著兩個大宮女並幾個小太監來到了一片梅林前,這邊暖和,紅梅提前綻放,一片片花紅在寒冬臘月裡格外喜人,看得人心情都跟著歡快了幾分。

    梅林深處有座池子,也是為了貴人們賞梅累了過來休息的,周圍假山巨石堆砌,別有一番野趣。

    夏音隨管櫻走了進去,冬雪同幾個小太監在外面守著,過了會兒,夏音也走了過來,有些同情地道:「娘娘心中悲苦,想自己清靜清靜。」

    管櫻去年正月沒的孩子,眾人都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無人懷疑。

    卻沒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何種情形。

    眼看太子從一塊兒巨石後現出身形,朝她走來,管櫻心跳加快,緊張地雙腿發軟,情不自禁往後退,羞紅面頰比透過石壁伸過來的紅梅還要嬌豔。單單這副嬌羞樣就讓太子酥了半邊身子,幾個箭步就到了管櫻面前,低頭看她:「你來了……」

    第一次跟如此英俊挺拔的男人挨得這麼近,管櫻緊張侷促,不敢看太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低著腦袋,冷不丁被人拉到了懷裡。管櫻大驚,本能地推拒:「太子,太子別這樣,咱們,咱們坐下來說說話吧?」

    太子費盡心思安排這一場私會,又怎麼滿足單純地說話?

    「說什麼?」他將靠在自己身上快要沒了骨頭的小女人打橫抱了起來,朝他剛剛藏身的巨石走了過去,眼睛盯著管櫻絕色的臉龐,情話隨口就來:「說我等這一天等得快要不行了嗎?還是說你真美?」

    管櫻看他一眼,對上他含笑的眼睛,又埋到了他懷裡。

    太子低低地笑,到了巨石後面,他將管櫻抵在光滑的石壁上,低頭就去親她,手熟練地解她裙帶。管櫻雖然愛慕太子,卻不敢一下子就這樣,忍不住掙扎。可她因為緊張羞澀害怕,哪還有力氣啊,太子又是花叢老手,三兩下就將管櫻的衣裳都甩到了一旁。

    男人結實寬闊的胸膛,是管櫻從未見過的。

    男人熱情如火的碰觸,也比嘉和帝的更讓她難以忍受。

    情動起來,就什麼都忘了,任由他將她抱進池子,任由他唇沿著她耳朵側臉往下……

    梅林外面,嘉和帝領著萬全悄然靠近,發現前面有管櫻身邊伺候的幾人,嘉和帝看一眼前面的石壁,領著萬全從另一側繞了過去。這是他的行宮,來過不知多少次了,幾處賞景好去處嘉和帝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輕而易舉避過眾人耳目,來到了池子後面。

    那裡假山湖石交錯層疊,看似堵得嚴嚴實實,實則有道只容一人通行的小道。

    嘉和帝示意萬全留在外面,他自己走了進去,袖子裡藏著匕首。

    池子上方霧氣騰騰,光看池子是看不清私會的兩人在哪裡的,嘉和帝也沒往水面看,掃視一圈,在兩處巨石中間發現管櫻的裙子,還有男人的袍子,很普通的太監衣裳,看不出主人身份。

    嘉和帝盯著那太監衣裳,良久良久,才慢慢踱了過去,最後停在巨石一側。

    一石之隔,太子正享受呢,看著面前管櫻紅撲撲的小臉,想到這是父皇的女人,他就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暢快感慨,禁忌又刺激,故意喊她封號:「麗妃,是父皇厲害,還是我厲害?」

    那邊嘉和帝身體一僵。

    「太子別說了……」

    管櫻羞答答顫巍巍的聲音傳了過來。

    太子最喜歡她這樣,偏要逼她說:「麗妃,你是喜歡父皇要你,還是喜歡我要你?」

    管櫻咬唇隱忍,閉著眼睛,如花不堪憐。

    她不說,太子替她說,越說越起勁兒:「是我是不是?父皇都快五十了,他沒有我力大是不是?沒有我的長是不是?麗妃你說,你是想做父皇的麗妃,還是我的麗妃?你說啊,只要你說,將來我登基了,你就還是我的麗妃!」

    太子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痛快了,難得遇到如此怕羞的美人,又是這般禁忌的身份,而且下一次跟管櫻私會還不知是什麼時候,他就怎麼盡興怎麼來了,再加上管櫻農女出身,太子說話也遠比跟太子妃傅寧等人在一起時粗鄙,逼著管櫻跟他一起說粗話。

    管櫻情難自已,都隨了他。

    一對兒野鴛鴦,沉浸在幽會的妙境裡,情深似火,到最後太子直接摀住了管櫻的嘴,免得她聲音太大傳出去。他心都放在收服父皇的女人身上,哪曾注意到有人來了又走了?

    折騰了將近半個時辰,太子才饒了管櫻,又親暱了一會兒,匆匆離去。

    管櫻徹底平復了,才領著眾人回了九華閣。

    見嘉和帝還沒睡醒,管櫻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爬上榻,在嘉和帝身邊躺下,因為剛剛經歷一番疼愛,不知不覺真的睡著了,睡著睡著習慣地鑽到了嘉和帝懷裡。

    嘉和帝睜開眼睛。

    十七歲的管櫻,面色紅潤,眉眼如畫。

    嘉和帝慢慢抬起手,想要撫摸這張熟悉的臉龐,最終還是放了下去。

    她是管櫻,不是鐘庭,他的庭庭,溫柔賢惠,絕不會……

    嘉和帝閉上眼睛,悔恨交加。

    是他痴心妄想,鐘庭寧可帶著孩子死也不肯原諒他,又怎麼會轉世來找他?

    管櫻,不過是跟她長得像而已。

    可她不配頂著鐘庭的臉活著。

    嘉和帝慢慢坐了起來,看著嘴角還帶著滿足的笑的睡美人,手中匕首高高抬起,穩穩落了下去。

    劇痛傳來,管櫻豁然驚醒。

    她看看胸口的匕首,難以置信地看向嘉和帝:「皇上,皇上……」

    嘉和帝無動於衷,臉上是管櫻從未見過的冷,是屬於一個九五之尊的冷。

    兩刻鐘後,成王李華容夫妻倆正在下棋,一個小太監火急火燎跑了進來,撲在地上回稟道:「王爺,王妃,大事不好了!太子私藏匕首面聖,意圖行刺皇上……」

    成王倏地起身,直奔九華閣而去。

    徐晉先他一步到的,成王跑到門口,就見徐晉正在踢打太子,麗妃的屍首歪在一旁。

    「父皇您沒受傷吧?」成王先跪到嘉和帝面前,憂心詢問。

    嘉和帝臉上震怒與悲痛交加,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去了後面。

    萬全長嘆一聲,對著麗妃的屍首抹了抹淚:「太子行刺,麗妃捨身護駕……」

    成王才沒心思管麗妃,迅速轉身,跟他四哥一起教訓泯滅天良膽敢殺父弒君的太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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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
發表於 2015-8-5 17:59:13 |只看該作者
第226章

  嘉和帝遇刺,即刻擺駕回宮。

  聖駕走得急,徐晉留下許嘉安排傅容母子回京事宜,他與成王護著嘉和帝先行一步。

  傅容聽到太子行刺麗妃慘死的消息後,就跟做夢一樣,震驚得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呆呆地坐在屋裡,行李什麼的都是梅香領著丫鬟們搬上馬車的,等一切都收拾好了,梅香才來請她上車。

  傅容飄乎乎地上了馬車,直到瑧哥兒依賴地抱住她問爹爹去哪兒了,傅容才徹底清醒過來。低頭,對上兒子茫然不安的小臉,猜到小傢伙是因為她的反常嚇到了,傅容抱起兒子親親他額頭,柔聲哄道:「皇祖父身體不舒服,爹爹先送皇祖父回家了,瑧哥兒不怕,娘親陪瑧哥兒呢。」

  娘親終於肯說話了,瑧哥兒放心不少,乖乖坐在娘親腿上,小聲問她:「什麼時候到家啊?」

  湯山行宮離京城很近,傅容想了想,道:「很快的,瑧哥兒困不困?娘先哄你睡覺,瑧哥兒醒了咱們就到家了。」

  瑧哥兒點點頭,抱著娘親手道:「娘講故事。」

  傅容便柔聲給他講他最愛聽的猴子偷桃的故事。

  瑧哥兒認真地聽著,不一會兒就在馬車輕微的顛簸裡,在娘親輕柔的聲音裡睡著了。

  王府馬車寬大,傅容側躺著,將瑧哥兒放在她與車壁中間,再在車壁那邊墊上一個小枕頭,免得馬車劇烈晃動瑧哥兒腦袋磕上去。安排好兒子,傅容改成平躺,閉上眼睛沉思。

  麗妃死了,太子行刺嘉和帝的罪名也擺脫不了了,很有可能會被廢掉的。

  為什麼?

  上輩子,麗妃成了貴妃,一直到嘉和帝死都是貴妃,太子更是最後謀反,怎麼現在突然出了這麼大的變化?上輩子她也來了行宮,一點事情都沒發生啊?

  事出反常,肯定有原因,傅容仔細想過了,這次來的幾位王爺都跟上輩子一樣,若說唯一的不同,就是上輩子成王李華容帶了兒子,徐晉沒有兒子,可是一個皇孫的差別,就能造成太子提前謀反?

  而且太子這行刺也太突然了吧?真要行刺,他哪來的底氣?傅容再不懂朝政,也知道有備無患啊,還是說太子行刺前已經收買了外面的侍衛……

  傅容想不明白。

  好在,這對於她跟徐晉來說是個好消息,太子提前廢了,以後就沒法再造反了……

  也不對,徐晉真正的對手是安王,如果徐晉兄弟真是安王派人殺害的,太子現在出事與否跟他們關係還真不大。

  胡思亂想著,馬車到了肅王府,下車時瑧哥兒醒了,看到熟悉的家,小傢伙安心笑了。

  傍晚徐晉派人送信兒過來,晚上不回來了。

  傅容多少料到了,晚上跟瑧哥兒一起吃的飯,夜裡也沒讓瑧哥兒去乳母那邊,她親自哄著睡了。徐晉不在家,有瑧哥兒在身邊,她多少都心安。

  元宵還沒過,大臣們還在放假呢,次日早上卻都被叫到宮裡早朝去了。

  太子行刺,麗妃香消玉殞,嘉和帝痛心不已,臥病在床,只擬了聖旨命萬全宣告朝臣。

  大致意思就是,太子不忠不孝,行謀逆大罪,嘉和帝顧念多年父子之情,只廢其太子位,囚禁於禁宮,終生不得出。原東宮妻妾未曾牽涉其中,遷出東宮,另在京城郊外搭建別院供眾女眷養老,廢太子膝下璋哥兒珝哥兒玥姐兒三人年齡尚小,留在宮中撫養,待遇如其他皇孫皇孫女。

  又列出承恩公府罪狀數條,奪其爵位官位,後代子嗣永不得出仕。

  聖旨宣讀完畢,滿朝文武俱驚,目光紛紛投到了康王肅王成王懷王四位王爺身上。

  康王早就跪下了,心高高提著,生怕嘉和帝因為太子之故也降罪於他。誠然,親哥哥被廢了,康王心裡不可能好受,可他更怕自己的舒服日子沒了,再說他跟太子的兄弟情分,還真沒有多少,小時候父皇母后誇他,太子就不高興。康王知道自己這個正宮嫡出的皇次子才是太子最忌諱的,所以他越吃越胖,文武都不用心,就是為了安太子的心。他對皇位確實沒興趣,就想做個逍遙王爺。

  聽到最後,確定父皇沒有怪罪於他,康王背後落了一片冷汗。

  徐晉面容冷峻肅穆,沒有過多表情,跟以前上朝時差不多。

  成王心裡就複雜了。

  太子被廢,他當然高興,一來太子一黨害死了他母親,二來太子沒了,相當於他少了一個勁兒敵。太子的心智成王不放在眼裡,但太子的嫡出地位便是他最大的優勢,如今太子被廢,他輕鬆不少。可是太子沒了,父皇會不會馬上封徐晉為太子?幾個皇子裡面,康王一直都是爛泥扶不上牆,嫡出身份也幫不了他,他本人也自暴自棄,父皇看不上他,朝臣也不會推薦他,剩下三個皇子裡面,可不就是徐晉最出彩?

  成王突然感到一陣棘手。

  徐晉現在沒有勁敵了,他找不到可以利用的人幫他對付徐晉,自己出手,以成王府肅王府的關係,徐晉真出事,父皇第一個懷疑他,所以短時間內,他不能對付徐晉。

  不能再利用太子對付徐晉,李華容也沒有多大用了。

  成王用餘光打量那些朝臣,暗暗琢磨起適合的側妃人選來。沒了慶國公府,他可以重新結交新的得力助手。之前要利用李華容在太子與傅容中間牽線,因此忌憚李華容吃醋,現在就沒有那層顧忌了。李華容安安分分的,看在兩人青梅竹馬的情分,他給她保留王妃的位置,若李華容哭鬧,王妃她都別想當。

  朝臣裡面,也有人備受矚目。

  傅品川就跟沒察覺那些幸災樂禍的目光一般,垂眸靜立。

  腦海裡卻是昨天傍晚女兒被宮中嬤嬤帶走的情形。因為嘉和帝沒有遷怒東宮女眷,那些宮人對女兒還算客氣,再加上有他們的銀子打點,女兒順順當當地上了馬車,如同她要回宮一樣尊貴。可是傅品川忘不了女兒抱著玥姐兒痛哭的樣子,更難以想像日後女兒與一對兒女相隔無法相見,女兒又該如何度日……

  都怪他,沒有護住長女。

  散了朝,傅品川跟傅品言並肩往回走。

  傅品言不知該如何安慰兄長。昨天夜裡,妻子還因為看見大侄女母女分別的淒涼情形落淚了,他也唏噓,可是有什麼辦法。那是皇家,嘉和帝沒有遷怒東宮女眷子嗣,已經算是恩典了。

  到了侯府,傅品言拍拍傅品川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朝臣們散了,徐晉等皇子們繼續去崇政殿盡孝。

  嘉和帝真的病了,有怒有恨有悔有疼,百感交集,本就沒徹底恢復呢,如今遭到愛子與寵妃的雙重背叛,一晚過去,頭上白髮更多了,臉上皺紋更明顯了。

  淑妃柔妃一起在旁邊守著,二公主坐在榻前,傅容幾個兒媳婦在淑妃柔妃後面站著,屋子裡一片寂靜。

  大概是聽到兒子們進來的腳步聲,嘉和帝睜開眼睛,見身邊圍了這麼多人,擺擺手,看著淑妃道:「你留下來照顧朕,讓他們都下去吧。」

  聲音蒼老無力。

  淑妃看向小輩們。

  康王現在為長,走到榻前關懷兩句,領著三個弟弟走了,傅容幾個自然跟著離去。

  淑妃牽著二公主的手送柔妃出去,送到門口恰好小太監端藥過來了,她接過,回到榻前將托盤放到一側的桌子上,自然無比地嘗藥,抿了抿唇,扭頭朝嘉和帝柔柔一笑:「稍微有點燙,皇上現在服用還能暖暖身子,我扶皇上起來?」

  溫柔的聲音,溫柔的模樣,看著眼前相伴二十多年的淑妃,想到自己竟然在管櫻身上浪費了那麼多時間那麼多寵愛,險些還為了管櫻對淑妃置之不理,嘉和帝越發悔恨,忽的咳了起來。

  淑妃連忙扶起他,熟練地為他按揉胸口,「皇上龍體要緊,有什麼心事都等養好身子再想?」

  嘉和帝苦笑,他還想什麼?一個是不孝子,一個是賤.女人,他哪個都不想了。

  「把藥端過來吧。」平復下來後,嘉和帝靠著床頭道。

  淑妃穩穩將藥端了過來,一勺一勺喂他。

  熱乎乎的湯汁,雖然苦,落到腹中確實讓人舒服多了,等淑妃放回藥碗重新坐過來,嘉和帝握著她手道:「後宮沒有皇后,很多事都沒個章程,朕想過了,元宵一過,便冊封你為後,你可高興?」

  無論是品行還是情分,淑妃都配得上皇后的名分。

  他辜負過鐘庭,輕信過皇后,更錯愛過管櫻,只有淑妃一直沒有讓他失望過,趁他還活著,趁他還有機會,嘉和帝不想再辜負淑妃。

  淑妃愣了愣,隨即沒有欣喜若狂,也沒有假意推辭,而是有些無奈地道:「皇上真的覺得我適合當此大任?」

  「自然。」嘉和帝捏了捏她手,納悶地問她:「怎麼看你好像不大高興?」

  淑妃搖搖頭,淺笑道:「皇上厚愛,我當然高興,就是覺得當皇后挺累的,不如當妃子清閒,不過這一年來我管了不少宮事,差不多把皇后該做的事情也都做了,這樣一想,就算當了皇后會辛苦更多,也總比光幹活沒有名分強吧?」

  她理直氣壯的,話裡帶了夫妻間尋常的親暱俏皮,嘉和帝不禁笑了,故作欣慰道:「還好還好,朕的新皇后不傻,知道如何才不吃虧,那就這樣定了,等朕養好了身子,定會為你大辦封后典禮。」

  淑妃雙手抱住他手,有些後怕地道:「那皇上一定要早點康復,我盼著您兌現這句諾言呢。」

  嘉和帝心中一熱,伸手將人摟到懷裡,「放心,為了你,朕也會好好的。對了,新太子的人選……」

  淑妃忽然抬起手摀住他嘴,認真地道:「皇上,你生病我照顧你,你封我為後,我高興歡喜,因為這都是咱們倆的事,但儲君人選關係江山社稷,不是我該攙和的,所以皇上別同我說,我也不想費心去想那些。我只知道皇上是明君,你選誰,那人就一定是最適合的,我都信你。」

  嘉和帝愣住,看著淑妃眼裡罕見的堅定倔強,他無奈地笑,「好,朕不跟你說那個。」

  他本想告訴她,他屬意他們的景行,只是還想再觀察觀察,既然她懶著聽,他就自己做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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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9:23 |只看該作者
第227章

  因為太子被廢,今年京城的炮竹聲似乎都沒那麼響了,畢竟百姓們也知道,嘉和帝現在心情肯定不好呢。兒子要殺他,寵妃丟了命,換誰誰能心情好啊?

  「爹爹呢?」

  吃完晚飯,傅容坐在床上哄瑧哥兒,小傢伙玩得好好的,突然抬起頭問了一句。

  快兩天沒看見徐晉,瑧哥兒想爹爹了。

  傅容笑著將兒子抱到懷裡哄:「爹爹照顧皇祖父呢,皇祖父好了爹爹就回來了。」

  瑧哥兒並不滿意這個答案,酷似徐晉的鳳眼裡淚光閃爍:「我想爹爹……」

  看著小傢伙眼裡閃動的淚光,傅容心都跟著顫悠,聲音更溫柔了,「瑧哥兒不哭,你聽娘說,哪天爹爹生病了,你會不會照顧他啊?」

  瑧哥兒用力點頭,他已經知道生病是什麼意思了,點完頭又擠掉兩串金疙瘩:「爹爹不生病!」

  傅容失笑,輕輕拍他的背:「爹爹沒病,是皇祖父病了,皇祖父是爹爹的爹爹,所以爹爹要照顧他啊,瑧哥兒別急啊,皇祖父一好爹爹就回來了,爹爹也想瑧哥兒呢。」

  瑧哥兒懂事了,聽了娘親的解釋,不是那麼難受了,剛要往娘親懷裡拱拱,忽然看見床前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樣高大……瑧哥兒立即扭頭往上看,對上爹爹溫柔的笑,小傢伙高興地撐著娘親往上爬,顧不得娘親胸口會不會被他按疼,咧著嘴朝爹爹夠。

  徐晉伸手,輕輕鬆鬆將兒子抱到懷裡,狠狠親了一口:「瑧哥兒怎麼又哭了?」

  「我想爹爹……」瑧哥兒緊緊抱著爹爹脖子,小臉埋在爹爹肩頭,生怕爹爹又不見了似的。

  兒子這麼依戀自己,感受著那濕潤的淚,徐晉也不想此時教導兒子不許哭了,脫了靴子爬到床裡頭,面對傅容側躺,大手將旁邊的妻子往懷裡帶,夫妻倆中間只隔了他們的瑧哥兒。

  傅容見他外袍都脫了,估計又是在外間待到身上寒氣沒了才進來的,心疼地抱住他腰,看著他問:「父皇怎麼樣了?」

  「好多了,有母親照顧,濃濃不用擔心。」徐晉摸了摸她臉,「這兩天是不是嚇壞了?」

  傅容點點頭,剛要說話,見瑧哥兒壁虎般緊緊扒著徐晉的可憐樣子,她失笑道:「先不說那個,你快好好哄哄咱們兒子吧,看不見爹爹,瑧哥兒可委屈了是不是?」

  瑧哥兒點頭,還往徐晉胸前抹淚呢。

  徐晉長嘆一聲,故作誇張地道:「我好累啊,誰給我踩踩背啊?」

  「我踩!」瑧哥兒最愛跟爹爹玩了,喜歡坐在爹爹背上騎大馬,也喜歡在爹爹累的時候給爹爹踩背,徐晉剛說完,小傢伙一骨碌就站起來了。徐晉改成趴著躺著,瑧哥兒就在娘親的攙扶下踩了上去,晃晃悠悠的,從徐晉肩膀到腰上來來回回走,踩到哪裡徐晉假裝喊疼,他就咯咯地笑。

  傅容悄悄指了指徐晉屁.股。

  瑧哥兒的小壞腳丫子一腳就踩了過去,還特別用力,跟跺腳嚇唬人似的。

  徐晉翻身就要起來,作勢要打他,瑧哥兒咯咯笑著往娘親懷裡撲。傅容也喜歡陪兒子鬧,抱著他躲到床角,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小傢伙。瑧哥兒緊張地看著湊過來的爹爹,見爹爹要抱走娘親,他抱著娘親脖子不許爹爹抱……

  一家三口鬧了好一陣,瑧哥兒才犯起困來,揉著眼睛往傅容懷裡撲。

  「今晚就讓他睡這邊吧。」徐晉親親兒子後腦勺,柔聲道。

  傅容「嗯」了聲,先專心哄兒子睡覺。

  徐晉靜靜地看著她。

  冬日的夜裡,傅容穿了一件櫻粉色的襖子,衣襟上繡著小朵的白色櫻花,低垂眼簾凝望兒子,紅唇輕輕翕動,發出最輕柔的聲音,明明是在哄瑧哥兒,卻也哄得他安心滿足。

  徐晉抬起腿,壓在了傅容腿上。

  傅容抬眼,見男人目光溫柔不像是動了花花心思的,便笑了笑,嬌美如花。

  瑧哥兒睡熟了,徐晉小心翼翼將他抱到床裡頭,因為昨晚瑧哥兒就是在這邊睡的,他的小枕頭也在這兒呢。幫兒子蓋好小被子,徐晉輕輕親了他一口,轉身就將傅容摟到了懷裡,摟得緊緊的。

  冬夜裡相擁,越緊越踏實,傅容親了親徐晉下巴:「王爺吃過了吧?」

  「吃了。」徐晉往下挪了挪,看她眼睛:「太子被廢,高不高興?」

  傅容心中一跳,仔細打量他神色,小聲問道:「王爺高興嗎?」

  徐晉從未明著跟她說他想要那個位子的,太子在時,那畢竟是大逆不道的念頭,徐晉不信她或是擔心她說漏嘴不跟她說也正常,現在看他眼裡的奪人光彩,莫非他想跟她說了?

  傅容心跳加快。

  成親這麼久她還如此謹慎,生怕在他面前說錯話,生怕他一個不快斥責她,徐晉有點挫敗也有點無奈,想不通他到底要做到何種地步傅容才會不再怕他,只有不怕,才是真真正正將他當丈夫看吧?她怕,就說明她沒有忘了兩人的身份。

  是因為他很少跟她說心裡話?

  徐晉翻身,壓住傅容,直視她眼睛,低聲問道:「我很高興,濃濃知道為什麼嗎?」

  傅容茫然地搖頭。

  徐晉在心裡喊了一句小狐狸,繼續提醒她:「你說,太子被廢,剩下我們幾個皇子裡,父皇會屬意誰當新太子?」

  傅容震驚地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道:「難道,難道是,王爺?」

  徐晉咬她鼻子:「這麼吃驚做什麼,莫非你覺得本王不配?」

  傅容連忙解釋:「不是,就是……父皇跟王爺提過了,還是王爺猜的?」

  徐晉盯著她,不答反問:「濃濃不用管那些,你只告訴我,你希望我坐上那個位子嗎?」

  傅容本能地想權衡一個最合適的答案,但男人好像看穿了她心思,緊緊盯著她,逼她說出內心深處的想法。傅容不敢再看他,她閉上眼睛,抱緊他腰道:「我想,王爺,我想你坐上那個位子,不是因為我想跟著你一起沾光,而是不想旁人去坐,然後再反過來對付咱們。王爺,朝廷大事我懂得不多,可我知道,以王爺的雄才武略,不管誰登上那個位子,都會最先壓制王爺。我不想王爺受人的氣,不想咱們瑧哥兒受旁人的兒子輕視欺負,我也不想跪她們,不想跪利用過我的康王妃,不想跪跟我有深仇大恨的成王妃,更不想跪……」

  「那就不用跪。」徐晉親她,親得她平靜下來,身體不再興奮顫抖,徐晉才松開,捧著她臉道:「濃濃,現在我就告訴你,你不用跪她們任何人,因為我一定會坐上那個位子,父皇主動給我最好,他不給,我也會讓他給。」

  他聲音雖低,裡面的霸氣豪情卻沒有半分減損。

  傅容喜歡這樣的徐晉,她反感曾經他仗勢欺負她的時候,卻愛看他這樣對待旁人。

  但她沒有傻到相信徐晉想當他就能順順利利如願……

  「王爺,」歡喜過後,傅容謹慎地提醒,「既然王爺有心那個位子,旁人說不定也有,眼下王爺確實是最適合太子的人選,但王爺也要更加小心,免得被旁人陷害,王爺說過的,寧可謹慎,也要以防萬一。」

  徐晉笑了,知道她擔心什麼,他輕聲道:「我明白,濃濃只需安心照顧兒子,外面的事我都有數,任何異常我都會防著。就像上次你說安王與邱鐸私會一事,我已經派人去查了,月底消息應該能到。父皇一直防著安王,真讓我發現安王與邱鐸有所圖謀,只需稟告父皇,父皇馬上會收拾那二人。」

  傅容最怕的就是安王,聽徐晉如此胸有成竹,她第一次對將來不是那麼怕了。

  她笑得安心美麗,徐晉不知為何情動,輕輕地親。

  傅容柔順地迎合,等她發現徐晉想動真格的,不由按住他手,扭頭看裡面熟睡的兒子:「明晚吧,瑧哥兒在呢……」

  「你覺得我能等到明晚?」徐晉壞壞地貼著她動,讓她感受他的不能忍,跟著一邊解她衣裳一邊在她耳邊哄道:「濃濃不怕,瑧哥兒最喜歡娘親搖著他睡了,咱們多搖搖,他反而睡得更香,濃濃說是不是?」

  他無恥,傅容堵住他嘴。

  徐晉不喜歡她用手捂著,自己尋了地方……

  不過他也就是嘴上無賴,其實也怕吵醒兒子,所以最後用被子裹了傅容將她抱到牆角去了。牆壁牢靠不會動,絕不會晃醒兒子。

  一夜胡鬧,第二天夫妻倆都起晚了,還是被瑧哥兒鬧醒的。

  十六百官重新上朝,嘉和帝當日就下了封淑妃為後的旨意,命欽天監擇選吉日,禮部籌備。

  淑妃成了新後,她膝下肅王懷王轉眼就變成了正宮嫡子。

  聯想已故皇后留下的康王一事無成,成王母妃獲罪,嘉和帝此舉,明顯有為肅王懷王兄弟倆鋪路的意思,而懷王年幼無功,怎麼也越不過戰功顯赫的兄長,肅王徐晉頓時成了眾人心裡的儲君人選。

  陸續有朝臣上奏,請皇上早日另擇儲君,以固社稷根本。

  然嘉和帝並沒有如他們所料那般封徐晉為太子,而是留中不發。

  他不發,照樣有聰明人想著先去巴結肅王了,一時遞到肅王府的拜帖絡繹不絕。

  徐晉早有準備,於是傅容又「病」了,肅王府拒不見客。

  待到正月底,這事總算平靜了下來。

  許嘉查到的邱鐸生平也終於送到了徐晉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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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9:36 |只看該作者
第228章

  徐晉坐在書房,右手無意識地摩挲下巴,左手隨意翻動許嘉遞上來的一頁頁密信。

  邱家也是京城名門,真要查起來,故事還挺多的。

  簡單地看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徐晉再次將旁邊許嘉特意單拎出來的一封密信擺到面前,眼裡閃過一道玩味兒,笑著問許嘉:「是誰將他們兩個聯繫到一起的?」

  王府養了那麼多暗衛,徐晉不可能每一個都熟悉,倒是統管他們的許嘉肯定清楚。

  許嘉沒有佔屬下的功勞,笑著說了一個名字,「其實這邊的消息月中就查的差不多了,因為沒有發現邱鐸與安王有任何聯繫,但王爺又認定兩人有牽扯,我等一起商量時,陳寄開玩笑般念叨了一句,後來越想越有可能,他就去查了……」

  徐晉點點頭,命許嘉給陳寄賞,他燒了其它密信,去了芙蕖院。

  傅容看瑧哥兒凌守跟幾個小丫鬟玩捉迷藏呢。

  徐晉過來,傅容就隨他進了屋子。

  「看看這個。」徐晉抱著她坐到椅子上,將密信塞到她手裡。

  傅容好奇地打開。

  信紙上是一排排整齊有力的小楷,言簡意賅,又將事情交待得清清楚楚。

  傅容難以置信,對著上面的「楚太妃」三字問:「楚太妃,是……」

  「安王的母妃。」徐晉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低聲告訴她信上沒有寫的事,「安王長我一歲,他六歲那年,楚太妃病逝,我記得娘好像說過,楚太妃跟她同歲。」

  傅容聽了,心中一動,震驚問道:「難道,安王是邱鐸的……」

  徐晉摀住她嘴,沒讓她將那大逆不道的話說出口,及時解釋道:「不是,楚太妃進宮第二年才有的身孕,那兩年邱鐸都在邊關,濃濃不用懷疑,安王確實是先皇骨血。」涉及皇家血脈,先皇怎麼會允許那等醜事發生。

  解了懷疑,想到邱鐸幫安王的原因,傅容突然有點感傷。

  邱鐸年少遊歷洛陽,結識楚太妃,沒來得及談婚論嫁便匆匆去了邊關,當他在邊關英勇殺敵時,楚太妃入選秀女進宮,次年邱鐸功成名就回來,他的心上人已經成了先皇的一個貴人,有了身孕,很快先皇病逝嘉和帝登基,楚貴人誕下安王受封太妃,困於後宮哪裡都不能出,直到辭世。

  邱鐸一定很喜歡楚太妃吧,所以他選擇輔佐她的孩子登上皇位。

  「安王知道他母妃與邱鐸的關係嗎?」放下信,傅容仰頭問徐晉。

  徐晉搖搖頭,握著她手道:「他出宮這麼多年,到底有沒有跟邱鐸通過信,時間太久我的人也查不出來。上次宣宣看到他們在一起,可能是偶遇,也可能是秘密商量什麼,除非兩人有後續動作,不然咱們也無法確定。不過邱鐸倒是挺長情的,至今未娶。」

  正因為邱鐸一直未娶,他的手下才想歪了,跟著歪打正著。

  傅容又看了一遍信,唏噓感慨:「可惜一對有情人了,如果楚太妃能嫁給邱鐸,會過得很幸福吧?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邱鐸那樣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看著傅容惋惜的神情,徐晉想到了安王跟徐晏,那兩人都還沒娶妻,也都跟傅容有過牽扯,他們不娶,是不是還在惦記著傅容?傅容呢,她會不會因此認定那二人都是痴情的好男人?

  徐晉心裡不舒服,咬她耳朵:「那算什麼好男人?真喜歡,就該早早把她娶了,而不是事後後悔。就像咱們,只要我喜歡你,就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就算你嫁了,我也會把你搶回來。」

  他說得無比認真,傅容卻想到了兩人之前的磕磕絆絆,好笑道:「得了吧,王爺那會兒不是一氣之下不理我了?若不是父皇碰巧將我指給你,我估計早就嫁給旁人了,王爺也有了別的嬌妻。」

  徐晉一下子噎住了。

  他遲遲不說話,傅容抬頭看了一眼,見徐晉面色陰沉,連忙貼著他胸口蹭了蹭:「我隨口說說的,王爺別往心裡去,老天爺知道咱們是一對兒,所以咱們吵架了,他就通過父皇撮合咱們,也讓我知道自己眼睛有多瞎,之前竟沒看出王爺對我的真心,婚後才發現王爺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徐晉清楚傅容只是在哄他,在她心裡,曾經「棄她於不顧」的他肯定比不上那兩個還沒娶妻的男人,他對她再好,也不如邱鐸徐晏更讓她動容。

  徐晉越想越氣,反正已經對她這麼好了,他也不怕被她笑話了,抬起她下巴道:「是我求父皇將你指給我的,否則你覺得父皇會看上你的身份?是我見不得你嫁給旁人,第一次求了父皇,濃濃,那時候我雖然生你的氣,但我知道,我心裡喜歡你,喜歡到寧可被你得知真相後嘲諷我,我也要娶你。所以你別再相信那些所謂的痴情男人,他們都沒用,護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再痴情有何用?」

  傅容怔住,呆呆地望著他。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她沒能嫁給安王,竟然是徐晉求了嘉和帝,一個是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個是親兒子,嘉和帝當然會滿足兒子的要求。

  轉瞬又想到定親前後,徐晉給她的各種冷臉。

  傅容心裡是說不出來的感覺,腦海裡各種情形閃過,她本能地問了出來:「既然王爺一直都喜歡我,也就是說,當初在驛館,你是故意嚇唬我的?那次我在秦府被吳白起威脅,王爺也是故意不幫忙的?還有……」

  她多說一樣,徐晉臉上就熱一分,怕被她看見,他一把將人按在懷裡,不許她抬頭:「是,我就是故意對你不好的,我喜歡你,可是你不喜歡我,我生氣不行嗎?你以為你就沒有錯?如果你多看我一眼,如果你主動求我幫忙,我會不管你?是你不把我看在眼裡,當初我不顧冬天冷夏天熱夜夜去找你,把你當寶貝哄,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把我的玉珮珍珠都還回來了,你說我該不該生氣?」

  憶起當初那些氣,徐晉勒緊了她腰,像是要懲罰她。

  傅容疼了,也笑了。

  她乖乖地給他勒,越笑越甜蜜,想到當時徐晉冰冷的表面下是一顆期待她主動理他的心,傅容真的覺得自己有點欺負人了,非但沒有如他的意,還為能跟他斷乾淨沾沾自喜。若徐晉能看出她的心思,肯定要氣炸肺吧?

  她抬起頭,看著這個明明很愛面子卻又為了證明他是痴情好男人甘願將一個嘲笑他的機會送給她的傻王爺,傅容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他過去受的「委屈」,便拉下他脖子,主動親他的唇,像他以前哄她的時候,輕輕含住,溫柔輾轉。

  徐晉卻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溫柔的補償,他一把抱起她,先去關門,再將她扔到了床上。

  她佔了他的便宜,他就要討回來,讓她想洋洋自得都沒有空隙。

  衣裙被人大力撕開,一件件落到地上,王爺粗魯野蠻,美人無處可躲。

  外面瑧哥兒玩累了,想要找娘親,梅香領著他往屋裡走,還沒到內室門口,忽然聽到熟悉的床榻搖動聲。她臉一熱,迅速抱起瑧哥兒,指著外面道:「剛剛世子藏起來的時候,王爺王妃去花園裡了,世子要去那邊找嗎?」

  「去!」瑧哥兒嘟起嘴,不大高興,因為爹爹娘親沒有帶他。

  梅香便領著小世子出去了。

  凌守跟在一旁,瞅瞅雕花窗子,有點迷茫,他怎麼記得王爺王妃進去後好像沒有出來過?

  ~

  進了二月,傅容開始準備瑧哥兒兩週歲生辰宴,這次不同於抓周,只請兩邊親戚過府熱鬧熱鬧就好,因此比較輕鬆。

  初九這日,喬氏一早就將八歲的兒子叫了過來,鄭重囑咐道:「到了你三姐姐那邊,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再敢在瑧哥兒面前胡說八道,往後我都不帶你出門。」

  去年抓周她都不知道兒子私藏了玉算盤,直到在瑧哥兒抓周的桌子上看到,才知道臭小子自己不誤正業就算了,竟還打算將他世子外甥引入歧途呢,幸好瑧哥兒沒瞧上那破算盤,真抓了,喬氏是沒臉再見王爺女婿的。

  官哥兒又大了一歲,懂事了,乖乖點頭。

  喬氏狐疑地看他,一抬頭見小女兒傅宣準備妥當過來了,一身竹青色的褙子,不由皺眉,「怎麼總穿這麼素淡?回去換身明豔的,上次你姐姐送了不少好料子,現在不穿還等什麼時候穿?」

  十五歲的大姑娘了,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往招人了打扮?

  傅宣看看母親,逕自朝官哥兒招手:「外面馬車準備好了,弟弟過來,咱們先去車上等娘。」

  官哥兒咧著嘴跑了過去。

  喬氏氣急敗壞,卻又拿傅宣無可奈何,勸一句不管用,她總不能按著女兒強行給她換衣裳吧?

  深深吸口氣,喬氏去看巧杏等人賀禮準備的如何了。

  兩刻鐘後,侯府馬車緩緩朝肅王府行去。

  官哥兒現在正是好動的年紀,偏年齡小騎不得馬,只能跟母親姐姐一起坐馬車,沒坐一會兒就不老實了,悄悄挑開窗簾往外望,被喬氏訓了幾次也不管用。喬氏見他那縫開得小,也就不管了。

  官哥兒如願以償打量外面,其實也沒啥好看的,從景陽侯府到肅王府,街道兩側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安安靜靜的,所經之處全是氣派的府邸正門,偶爾有人串門走動才能添些生機。

  聽母親說二姐姐這次肚子尖懷的多半是外甥,官哥兒心中好奇,剛要轉過去問這是什麼道理,忽見前面一戶人家門口站著一個熟人,官哥兒大喜,探出腦袋跟夥伴打招呼:「薛茂!」

  車伕聽自家四爺認識那二人,連忙停車。

  喬氏知道薛茂,那是定國公府大房的小公子,傅宸領弟弟出門時,兩個小傢伙玩到了一起。

  既然是熟人,喬氏就沒有阻攔官哥兒下車。

  「傅官,你要去哪兒,我二哥要帶我去跑馬,你要不要一起去?」九歲的薛茂快步趕到馬車前,興奮地邀請道,隱隱還有點炫耀的意思。兩人都想騎馬,傅官的哥哥不肯教他,他的哥哥就肯了。

  官哥兒看看正朝這邊走過來的穿一身天青色錦袍的男人,確實很羨慕,但還是搖頭道:「不了,今天我外甥生辰,我要過去看他。」他給小外甥準備了禮物,想親手送給他的。

  薛茂拉著他手勸他:「小孩子生辰有什麼好去的,你……」

  「阿茂,」薛榮按住弟弟肩膀,朝馬車裡面恭聲詢問道:「晚輩薛榮,不知伯母可在裡面?」

  那聲音清朗好聽,喬氏挑開窗簾,看了出去。

  薛榮飛快掃了車廂裡面一眼,迅速收回視線,拱手賠罪:「家弟頑皮,耽誤伯母趕路了。」

  少年十七八歲,生的玉樹臨風,又客氣守禮,喬氏微不可查地點點頭,柔聲道:「世子客氣了,阿茂邀請官哥兒是將他當夥伴,只是我們這邊還有事……」說著朝薛茂笑笑,「官哥兒今日不能去了,改日阿茂來我們府上玩吧,官哥兒有隻狐狸,可威風了。」

  薛茂興奮地點頭。

  喬氏笑了笑,喚兒子上車,再朝薛榮點點頭,放下車簾。

  馬車漸漸遠去。

  薛茂回想剛剛見到的傅夫人,小聲朝兄長道:「傅官他娘真好看。」

  薛榮摸摸弟弟腦袋:「自己知道就好,不許對外人說。」

  腦海裡卻閃過馬車裡另一道身影,小姑娘低垂眼簾,微微歪著腦袋,露出的側臉嬌美如畫。

  是,傅家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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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5 17:59:45 |只看該作者
第229章

  喬氏娘仨最先到的肅王府,緊隨其後的是秦二夫人,她將女兒秦雲玉、兒媳婦陶茜茜都帶來了。

  喬氏同秦二夫人說話時,傅容悄悄留意秦雲玉跟妹妹那邊。

  傅宣站在院子裡看瑧哥兒跟凌守玩呢,秦雲玉忐忑地走過來,小聲哄道:「六姐姐,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理我了嗎?」

  哥哥去年九月成親,她被吳白起騙了,連累傅宣被蛇嚇。秦雲玉後悔極了,不該因同情吳白起就強拉了傅宣過去。她想跟傅宣道歉,可是傅宣不去秦府了,她去景陽侯府傅宣也不肯見她,連續寫了幾封信都不管用,求傅容幫她說話傅容表示不摻合她們倆的事,秦雲玉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料到今日瑧哥兒生辰傅宣肯定會來,秦雲玉打定主意趁這次機會哄好傅宣的。

  她在傅宣轉身前拉住她胳膊,有點無賴地掛在她身上,「六姐姐,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往後我絕不再犯錯了,我發誓!」

  「放手。」傅宣皺眉,她不喜跟人太過親密,就是跟自家兩個姐姐,她也很少這樣拉拉扯扯的。

  她皺眉時還是很有氣勢的,秦雲玉不敢再耍無賴,悻悻地鬆開手,眼裡轉了淚珠。

  傅宣抿抿唇,繃著臉道:「再有下次,你也別喊我姐姐了。」

  這就是肯原諒她了。

  秦雲玉破涕為笑,連連保證。

  瑧哥兒突然從遠處跑了過來,撲到傅宣腿上,扭頭看秦雲玉,困惑地問:「姑姑怎麼哭了?」

  秦雲玉了了一樁心事,渾身輕鬆,也有心情開玩笑了,蹲下去哄瑧哥兒:「你小姨母欺負我,把我弄哭了,瑧哥兒幫姑姑打她行不行?」

  瑧哥兒仰頭看姨母。

  傅宣笑著看自己的外甥,好奇他會怎麼做。

  瑧哥兒眨眨眼睛,忽的伸手打了秦雲玉一下,打完就跑。

  秦雲玉傻了眼,瑧哥兒那一下當然不疼,可是小傢伙為啥打她啊?

  見傅宣扭頭偷笑,秦雲玉氣得去抓瑧哥兒,瑧哥兒急著往凌守後面躲,眼看凌守也攔不住姑姑,他咯咯笑著朝屋裡跑,去找娘親,跑著跑著突然摔了一跤。

  秦二夫人當即站了起來,瞪著眼睛訓斥女兒:「多大人了還沒大沒小的?」

  傅容勸了一句,見兒子沒事人一樣不等姨母過來扶他自己站了起來,繼續跑向娘親,她鬆了口氣,走出去接他。瑧哥兒高興地撲到娘親懷裡,扭頭看姑姑有沒有追上來。

  傅容蹲下去,幫他拍了拍膝蓋,笑著問道:「瑧哥兒為啥打姑姑啊?」剛剛那一幕她也瞧見了。

  瑧哥兒看向姨母,歪著腦袋道:「姨母生氣了,姑姑氣的。」他看見姑姑先拉的姨母,姨母皺眉就是生氣了,至於姑姑為何哭,瑧哥兒不管,反正他更喜歡姨母。

  小傢伙明顯偏心了,但這也沒辦法,畢竟傅容傅宣是親姐妹,秦雲玉這個姑姑卻是隔了一層的。

  秦雲玉沒放在心上,只埋怨母親不讓她出門,如果她多來幾次瑧哥兒就更喜歡她了。秦二夫人笑笑,也沒有為這種小事計較,重新落座,跟喬氏繼續剛剛的談話。

  過了會兒,傅宛到了,她去年十月診出的喜脈,現在已經顯懷了,緩步而來,眉眼溫柔。

  四歲的媛媛梳了一個花苞頭,漂亮可愛,見到眾人先跑到喬氏懷裡甜甜地喊外祖母。小丫頭像極了傅宛小時候,又比傅宛活潑,喬氏喜歡極了,親了好幾口。媛媛跟一圈長輩們見了禮,就去找瑧哥兒玩了。

  凌守看到媛媛,眼睛有點發直,媛媛牽著瑧哥兒往花園裡去,他就跟在後面,不錯眼珠地盯著媛媛,一不小心絆了一跤,差點摔倒。媛媛跟瑧哥兒一起笑,凌守整張臉都紅了。

  梅香就在一邊跟著呢,見凌守這樣,忍俊不禁。臭小子才六歲就知道偷偷喜歡好看的小姑娘了,真是……

  到底是小孩子,她沒有當回事。

  崔綰是跟娘家人一道來的。

  傅容領著秦雲玉出去迎接。

  單單謝氏來,傅容未必會給她這個臉面,不過這次可不是謝氏自己來的,崔家二房去年年底進的京,今日徐晉二舅母張氏便領著女兒崔渺來做客了。

  崔渺十四歲,容貌隨了母親,瑩白細膩的肌膚,彎彎的柳葉眉,水靈靈的杏核眼,顧盼生輝,瞧著比崔綰活潑一些,又比秦雲玉端莊三分,很是討人喜歡。

  「四嫂。」小姑娘親暱地喊道。

  傅容跟崔渺見過幾面了,覺得小姑娘挺好的,不過有齊竺崔綰的教訓在前面,傅容也不會馬上就把她當表妹看待,禮節上過得去也就是了。

  「渺渺來了,正好今天宣宣也在,我介紹你們認識。」傅容牽著崔渺的手,引眾人前往花廳。

  謝氏看著傅容的背影,滿心羨慕。

  大姑子成了皇后,雖然嘉和帝還沒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太子肯定會落在徐晉頭上,傅容自然也跟著撿了大便宜,將來肯定會母儀天下,而這一切,差一點就是她女兒的了。再看看自己的女兒,不算給先皇后守孝的那三個月,成親也有半年了,肚子到現在還沒消息,真讓人發愁。

  可她此時更嫉妒身邊的弟妹張氏。

  小叔子有出息,回京進了吏部任職,不出意外,將來老頭子下來了,徐晉肯定會提拔他二舅坐上吏部尚書的位子,哪像她的丈夫,胸無大志,一心等著沾徐晉的光享清福呢,連帶她出門腰背都挺不直。

  目光落到侄女崔渺身上,再看看崔渺旁邊的傅容,謝氏突然冒出一個主意。

  下午回了府,謝氏請張氏過來喝茶,閒聊般地道:「渺渺明年就及笄了,弟妹可想過給她找什麼樣的人家?」

  張氏出自書香門第,性子天生有點冷,聞言淡淡道:「看看吧,萬事有她父親做主,我幫著相看相看就是,現在說也不作數。」

  謝氏點點頭,有些惋惜地道:「現在這形勢,咱們老四是有大造化的,可惜咱們家沒有合適的姑娘,你看看康王成王,哪個娶的不是自家表妹?」

  張氏沒有接話。

  謝氏提點過了,剩下的話就只能意會不能言傳了,說得太露骨反而不好,轉而聊起旁的來。

  張氏回到自家的院子,命人將女兒叫了過來。

  「娘你找我啊?」崔渺笑著在母親旁邊落座,捏了一塊兒梅花糕往嘴裡送。

  女兒嘴饞,張氏目光柔和下來,「渺渺覺得你四嫂如何?」

  崔渺邊吃邊點頭:「挺好的啊,人美,也沒有架子,瑧哥兒最可愛了,也只有四哥四嫂才能生出那麼好看的兒子來,嗯,將來我也要找個俊俏的相公……」

  她沒羞沒臊,張氏伸手點了一下她腦頂,看著她眼睛道:「那你覺得你四哥如何?」

  崔渺去拿第二塊梅花糕的手頓了頓,狐疑地看她:「娘問這個做什麼?四哥當然好啊,就是太冷了,我有點不敢跟他說話。」

  女兒瞧著不像有旁的心思,張氏鬆了口氣,將謝氏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說給女兒聽,最後提點道:「渺渺,你四哥對你四嫂一心一意,曾經為了你四嫂抗旨拒絕側妃,所以往後你大伯母跟你胡說什麼,你千萬別受她挑撥……」

  崔渺氣得臉都紅了,對著門外低聲罵道:「什麼人啊,她女兒當了王妃,現在竟然想慫恿娘送我去給四嫂添堵!哼,明知道四哥心裡只有四嫂,她還說那種話,分明是想讓咱們得罪四哥呢,娘你放心吧,她敢跟我說,我就告訴四嫂去,讓她上趕著當小人!」

  張氏搖搖頭,平靜道:「咱們不理她就是了,其他的別管,不值的。」

  有句話叫自作自受,謝氏這種品行,早晚會把自己折騰進去的,她們母女何必枉做小人。

  ~

  瑧哥兒生辰過後,傅容輕鬆了幾日,很快就又開始忙碌起來,因為淑妃的封后大典近了。為了避免在大典上鬧出亂子,她們幾個王妃同其他有資格進宮觀禮的命婦需要提前排練,熟悉整個過程,記住自己什麼時候該站在什麼位子……

  終於熬到大典結束,傅容跪得膝蓋都疼了,回到芙蕖院倒在床上不想動彈。

  徐晉將瑧哥兒抱到廂房,回來就看見她這副筋疲力盡的樣子,累到連身上繁瑣的王妃冠服都不想脫了。

  他笑了笑,過去幫她更衣。

  「膝蓋疼。」傅容睜開眼睛,跟他撒嬌抱怨。

  「我給你揉揉。」徐晉往上推她中褲,見她膝蓋果然紅了一片,心疼地親了親,「辛苦你了。」

  傅容撲哧笑了,坐起來靠到他懷裡:「是有點累,不過娘當皇后了,我心裡高興呢。」

  徐晉拍拍她肩膀,在她耳邊輕聲道:「別急,早晚有一天,濃濃也會跟娘一樣風光的。」

  這話大有深意,傅容抬起頭,美眸明亮如星。

  徐晉低頭去親。

  次日照舊要進宮拜見,之後傅容懶洋洋在王府養了兩天,才徹底緩過勁兒來,見春光明媚,她帶著瑧哥兒回了娘家。

  喬氏見到女兒,驚訝道:「濃濃這麼快就得到信兒了?」

  傅容一臉困惑:「得到什麼信兒?」

  喬氏馬上明白了,示意梅香巧杏領瑧哥兒去外面玩,她興奮地同女兒道:「昨天有人來給你妹妹提親了,你猜猜是哪家的公子?」

  傅容又驚又喜,一看母親高興的樣子,就知道對方家世肯定不錯,急著道:「到底是誰家啊,娘別跟我賣關子了!」

  喬氏笑呵呵道:「定國公府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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