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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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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畫江] 皇后是門技術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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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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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5-4 00:38:15 |只看該作者
第068章 不願再退

    壽陽公主去沐浴更衣。

    張溪悄悄使人將此事告知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不意還有這番故事,沉吟片刻,道:「陛下既然是微服出宮,自然不願意暴露身份。黃小姐不知者不罪,也是理所應當。

    「不過,穩妥起見,你還是先使人跟世子說一聲,免得到時應對不周。」

    不日官媒將上黃家提親,這期間萬不能橫生枝節。

    世子夫人應諾,自去安排。

    等壽陽公主沐浴更衣罷,祁鈺和張潭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只都各自佯作無事。

    壽陽公主一行人到達演武場時,祁鈺已經將十八般兵器都試了個遍,張池和張瀾也陪著他走了幾十招兒。

    見壽陽公主一行人過來,除了張池,其他幾人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黃宜安的身上。

    參拜完畢,黃宜安行禮請罪道:「上次在五丈風,臣女言行無狀,還請陛下降罪。」

    張潭早有準備,倒不至於驚慌。

    張瀾卻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上前兩步,站到黃宜安身邊。

    祁鈺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了黃宜安的身上。

    上次的雙丫髻這次梳成了垂鬟分肖髻,還簪了一支嵌寶的珠釵,映襯著銀灰色的披風,既明亮又不張揚。一縷烏髮從右肩垂落而下,被傍晚的清風勾住,揚起幾根青絲……

    昨日鮮活有趣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變成了溫婉貞靜的少女。

    「皇兄,有道是‘不知者不罪’,黃小姐也是無心之失,您就原諒她這一回吧。」壽陽公主見祁鈺看著黃宜安沉吟不語,還以為他是生氣了,慌忙上前牽住他的衣袖撒嬌勸說道。

    祁鈺失笑,道:「朕何曾怪過她?壽陽莫要冤枉皇兄。」

    說罷,衝黃宜安抬手,和煦地笑道:「黃小姐快快請起。本是朕微服出宮,不願張揚,你又何罪之有?」

    黃宜安施禮再拜,鄭重謝恩,悄悄地鬆了口氣。

    上次在五丈風是她太衝動了,為了前世的宿怨而遷怒今生的皇帝,更沒有想到兩人今日竟又見面了,並且皇帝直接亮明瞭身份。

    那這罪便不得不請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向皇帝請罪這件事,她一向很拿手……

    張瀾亦悄悄鬆了口氣,看向黃宜安的目光比傍晚的陽光還要柔和。

    祁鈺覺得今天的夕陽有些刺眼,垂目別開臉去。

    一個青衣小廝走到馮林身邊,耳語幾句。

    馮林立刻變了臉色。

    「陛下,邊關傳來站報,首輔大人請您即刻回宮。」馮林急聲稟報道。

    眾人都嚇了一跳。

    那小廝連忙上前稟覆道:「宮裡派來傳信的人,此刻就在演武場外。」

    祁鈺聞言面色一肅,沉聲道:「擺駕回宮。」

    眾人連忙恭送。

    待鑾駕回宮,黃宜安亦起身告辭。

    英國公夫人強笑道:「好孩子,等回頭再邀你來府裡玩。」

    方才兵部來傳話的人說,戰火燃於西北,英國公與次子張潮駐守之地。她縱然沒有打聽得細,卻也已經是心驚肉跳。

    待黃宜安一走,英國公夫人立刻吩咐張潭道:「你即刻去兵部打探消息,務要問得清清楚楚!」

    張潭肅容,領命去了。

    稍晚,張潭歸來,立刻去正房稟報英國公夫人。

    「大約半個月前,高昌國三王子克裡木率眾千餘人突襲邊境,與正在此處巡邊的父親遭遇。因雙方兵力懸殊,父親負傷,被手下將士拼死護送入關。

    「克裡木奇襲得手,趁機劫掠關內數個村莊之後,迅疾撤回,暫時蟄伏未動。然父親預料他敢如此行事,必有後手,因此飛書奏報朝廷,請示是出戰,還是繼續防守。」張潭憂心忡忡。

    自高昌國主意外去世,三位王子爭奪汗位的內戰就一直都沒有消停過,朝廷命戍邊將士固守嘉峪關不出,一來是怕被戰火波及,二來也企圖通過內戰來消耗對方的實力。

    從近年來邊關的情況來看,防而不打、坐收漁利的策略確實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但是依眼下情形看來,這只怕並非長久之計。

    「你父親傷勢怎麼樣了?」英國公夫人急忙追問道。

    她不管朝廷是戰還是守,眼下只希望丈夫平安無事。

    「母親不用擔憂。」張潭連忙安慰她道,「都是些皮肉傷,軍醫最擅長此道,想來如今一旬已過,父親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

    英國公夫人聞言,長吐一口氣,略放下心來。

    頓了頓,又皺眉道:「這克裡木是怎麼想的?汗位還沒有奪得,竟然膽大包天地把手伸向了大齊!他就不擔心他的兩個兄長在背後捅刀,或是大齊三軍齊發,將其徹底夷滅嗎?」

    張潭歎道:「時至深秋,朔風漸緊、塞草枯黃,他們衣食不繼,便來邊境劫掠,這是每年的慣例。如若不然,父親又何必常年駐守嘉峪關,不得回京與我們團聚。」

    冬季塞外更缺衣少食,劫掠自然也更加頻繁,英國公作為西北軍的主帥,當然得坐鎮嘉峪關,嚴防高昌國尋釁滋事、劫掠邊民。

    英國公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一張拍在桌子上,恨聲道:「這些賊人,著實可恨!」

    ……

    自打戰報傳來,英國公請示是戰是防,朝廷上就鬧成了一鍋粥。

    祁鈺每次上朝,都被底下的群臣吵得頭疼。

    然而不論底下吵得再凶,都沒有大臣逼著他當場表態。

    他批紅的是內閣呈送的票擬,而內閣的票擬權則掌握在首輔張圭的手裡。即便是那些人鬧得再凶,只要張首輔上前說幾句,便能勸得雙方都壓下火氣。

    可是,他並不願意這樣。

    「母后,英國公上奏的摺子上說,克裡木之所以敢劫掠邊境、挑起戰火,是因為已經把他的兩個兄長都打服了。眼下高昌國雖然尚未統一,然實際上卻已經是唯克裡木馬首是瞻。

    「父皇在世時制定的利用敵人內亂的防守策略,或許很快就會失效。朝臣們若是再這麼吵吵嚷嚷地鬧下去,只怕於邊防不利。孩兒覺得……」

    「陛下是想戰?」李太后打斷祁鈺的話。

    「自然!」祁鈺肅然道,「區區高昌,也敢尋釁滋事,若不把他們打回去,我大齊威儀何在?」

    李太后沒有接話,只是問:「張首輔怎麼說?」

    祁鈺愣了一下,半垂眼瞼,低聲道:「元輔以為,高昌小國,不值得大動干戈,因而力主防守……」

    李太后沒有說話。

    可祁鈺卻明白,沉默就是她的態度。

    母后對於張首輔一向十分信任。

    張首輔說主守,那母后就絕不會贊同他主戰。

    可是他不願意做一個敵人都打上門來了,卻還不敢還手的窩囊皇帝!

    哈密衛失陷之前,朝廷對高昌國就是防守為主;哈密衛失陷之後,朝廷還是一味防守,不思收復;現在克裡木又打上嘉峪關了,劫掠邊民、挑起戰火,難道泱泱大齊,還要對一個彈丸小國、蠻夷之族退而防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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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暫緩提親

    朝堂上,對高昌是主戰還是主守,鬧成一鍋粥。

    英國公府卻是一片肅穆。

    正堂上,英國公夫人肅然道:「不管朝廷是戰是守,眼下你們父親都很需要你們的説明。克裡木既然敢率兵奇襲,自然不會嘗了一次甜頭就金盆洗手,眼下邊防正是需要人的時候。

    「池哥兒、瀾哥兒,明日你們兄弟便去請旨,赴嘉峪關與父助戰、保疆衛國。」

    張池和張瀾肅然領命。

    張潭連忙道:「我也同兩位弟弟一起請戰。」

    「不可。」英國公夫人正色道,「你是世子,你們父親臨走之前,把整個英國公府都託付給你,眼下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張潭見母親態度堅決,只得作罷。

    張瀾遲疑片刻,終是忍不住開口道:「母親,那黃家那裡……」

    英國公夫人歎了口氣,一臉憐惜道:「你放心,明日母親就請官媒上門提親,務要在你離京之前,把這門親事給定下來。」

    「不,母親,孩兒不是這個意思。」張瀾連忙道。

    英國公夫人一愣,問:「那你的意思是?」

    「孩兒準備回京之後,再去黃府提親。」張瀾笑道。

    英國公夫人當即變了臉色,厲聲道:「尚未出發,如何能說此等晦氣之語?你們都要平平安安地歸來!也一定會平平安安地歸來!等你回來,母親一定要親自替你和黃小姐操辦一場盛大的婚禮,讓整個京城的人都來為你們祝賀!」

    張瀾紅了眼圈,躬身施禮道:「多謝母親!」

    英國公夫人也紅了眼圈,道:「好孩子,別怕,你父親和兄長們都會護著你的!」

    張池拍了拍張瀾的肩膀,一臉「三哥罩著你」的豪邁。

    張瀾咧嘴一笑,反倒安慰英國公夫人道:「母親,我不是第一次上戰場了,還請您放心。」

    「好好好!」英國公夫人連連點頭道,「母親放心。」

    等大家情緒都稍稍平復了一些,張瀾又道:「母親,孩兒之所以想回京後再去黃家提親,不是擔憂此去禍福,只是不想讓黃家人也和母親一樣憂心掛念。

    「且黃小姐年歲尚小,晚個一年半載的再定親也不晚。」

    她是他決定共度一生的人,所以從現在起,他就想寵著她,不願意她為自己擔憂。

    英國公夫人聞言,欣慰歎道:「瀾哥兒真是長大了。」

    越來越有擔當,也越來越體貼人了。

    「好,母親都聽你的。」英國公夫人笑道,「那,明日你就去黃家和黃小姐告個別吧,省得那日突然得令出發,連句告別的話也來不及說。」

    張瀾點頭應下,笑道:「多謝母親。」

    英國公夫人笑著點點頭,又叮囑道:「記得說明情由,免得人家姑娘不明就裡,遲遲等不到媒人上門提親,以為你變心了,再許嫁了別家。」

    說到最後,已然是語帶打趣。

    張瀾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頭應了。

    ……

    第二日,上奏請旨之後,張瀾和張池又去兵部轉了一圈,剛到府門前,便見張溪已經在馬車上等他了。

    「車夫有事告假,煩請瀾弟送我去一趟黃府。」張溪挑簾,衝張瀾笑道。

    張瀾朗然笑道:「榮幸之至。」

    說罷,跳上馬車,抓緊韁繩,一揚馬鞭,馬車便轆轆往前行去。

    大春聽得叫門,開門見是張溪,便連忙笑著往裡迎。

    張溪笑道:「今日車夫告假,瀾弟特地趕車來送我。我同安妹妹說會兒話,便要回府了。你且去通傳一聲。」

    大春看了張瀾一眼,連忙進去通傳。

    不多時,黃宜安便親迎了出來。

    「既是張姐姐的弟弟,那便也算是我的哥哥,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泥,兩位快快請進。」黃宜安落落大方地笑道。

    張瀾心中一熱,連忙拱手見禮。

    黃宜安笑著還禮。

    張溪抿唇一笑,挽住黃宜安,招呼上張瀾,往內院行去。

    王氏在家,兩人少不得要先去請個安。

    言談間,張溪提及張瀾即將遠赴嘉峪關之事,王氏頓時大驚,問:「邊關已經這麼緊急了?」

    她只聽黃偉歎息過幾回朝堂上關於對高昌國是戰是守吵得不可開交,原來邊關情勢竟然這麼緊張,需要英國公府派人支援了嗎?

    張瀾連忙笑答道:「倒也不至於。只是父親和二哥駐邊關,為人子、為人弟,我和三哥想去幫忙罷了。」

    並不提克裡木蠢蠢欲動之事,免得王氏懸心。

    饒是如此,王氏還是對著張瀾好一番叮囑:「你們兄弟倆有孝心,這是好的。然而邊疆苦寒、刀劍無眼,你們萬要保重自己,也要幫著國公爺,把那群侵擾邊關、劫掠邊民的賊人都打回去,讓他們再也不敢犯邊!」

    想起死於流寇之手的父母家人,王氏不由地紅了眼圈。

    「多謝夫人教誨,我都記下了。」張瀾鄭重施禮道謝。

    王氏欣慰地點點頭,道:「我這裡還有事,就不留你們了。」

    說罷,吩咐黃宜安:」喜姐兒,替我招待好張小姐和四少爺。」

    張瀾感激地深施一禮,同黃宜安和張溪出了正房,一路去了花廳。

    「阿梅,你去廚房準備些點心來。」黃宜安吩咐阿梅。

    張溪看了蘭心一眼,吩咐:「你也去幫忙。」

    蘭心應諾,同阿梅一起出去了。

    張溪起身,踱到門口站著。

    張瀾朝門外看了一眼,起身衝黃宜安拱手行禮,道:「此去一別,不知何時才能歸來。因此我特地請示了母親,暫緩提親,等我從邊關歸來,再正式請媒上門提親。」

    黃宜安還了一禮,難言憂色,低聲問道:「邊關情勢如此緊急嗎?」

    前世克裡木也曾在此時騷擾邊境,不過朝廷並未派兵增援,只是命英國公率領三軍將士緊守嘉峪關,嚴防克裡木率兵侵入腹地。

    雙方交戰數次,克裡木見無法衝破英國公佈置的防線,便轉而南下。

    西北邊境才得以重獲安寧。

    張瀾本想瞞著黃宜安,然而見她一臉認真憂切,敷衍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黃小姐聰敏不凡,怎可與一般女子等同視之?

    「眼下尚未見異動,不過父親推測,克裡木不會一擊即退,只怕還有後手。」張瀾說著,便將高昌國內的情勢也簡單跟黃宜安提了提。

    黃宜安皺眉憂思。

    前世此時她一心忙著選后之事,對於其他事情甚少留意。這之後不久,宮裡便下詔立她為后,她就更沒有心思再理會其他的事情了。

    不過,既然前世邊境最終重獲安寧,英國公與諸子亦平安凱旋,想來今生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變故。

    「即便是如此,你也不必特地延緩提親。」黃宜安躊躇片刻,終是垂首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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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護送西行

    在此之前,她只是想借這樁婚事躲避前世的命運,然而張瀾在出征之際,特地來同她說明提親之事暫緩,說半點感動都沒有那是假的。

    少年人的純摯與誠懇,讓她覺得愧疚卻又安心。

    或許從這一刻開始,她可以試著單純考慮這門親事,考慮張瀾這個人,而不再只想著考慮避開前世之禍。

    一直以來紛亂不寧的心緒,突然間就安定了下來。

    黃宜安抬頭看向張瀾,等待他的決定。

    張瀾沒有想到竟會等來黃宜安的這句話,錯愕之後,旋即一臉狂喜,激動得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喃喃道:「你放心,我定會平安歸來的!」

    等他歸來之時,便是聘娶她為婦之日。

    黃宜安垂首點頭,心裡卻輕輕歎了口氣。

    既然張瀾有他的堅持,那她也不好讓他為難。

    「那你此去,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黃宜安誠懇道。

    「嗯!」張瀾重重地點點頭,先前的不安擔憂,眼下都成了豪邁與無畏。

    「對了,等我到了邊關,正好可以幫你打聽種棉花的事情,保證比章大人信上說的還要仔細!」張瀾笑道,言語溫柔,「等我回來,再細細地說給你聽。」

    黃宜安點點頭,眉目舒揚。

    ……

    乾清宮,祁鈺地指著張池和張瀾的奏章,皺眉問道:「英國公的兩位公子想西赴嘉峪關與父兄助戰,內閣為何駁回?」

    馮永亭對此早有準備,不疾不徐地解釋道:「眼下朝中為戰還是守吵得不可開交,陛下此時同意兩位公子西赴嘉峪關,只怕朝臣會誤以為陛下要對高昌國用兵,震動不安,因此張大人才予以駁回。」

    祁鈺拿著奏章的手不由地握緊,道:「這不是正好。讓他們以為朕有了決斷,也省得日日上朝都吵成一鍋粥,每每都要元輔費心調停了!」

    馮永亭躬身笑道:「陛下所慮甚是。然兵戈無小事,首輔大人以為此時對高昌用兵,非但無益,反而會引得朝堂動盪、百姓不安,因此予以駁回。」

    祁鈺壓了又壓,才勉強將滿肚子裡的怒氣壓了回去,然而面色終是難言陰沉。

    馮永亭看在眼中,卻鬆了口氣。

    皇帝喜怒形於色,他才好揣摩聖意嘛。

    ……

    請戰的奏摺被駁回,英國公府上下都吃了一驚。

    「看來,朝廷是不準備對高昌國用兵了。」張潭皺眉歎道。

    敵人肆意挑釁、劫掠邊民,朝廷卻固守不出、一味退避,這難道就是大國風範嗎?

    想當年,太祖皇帝橫刀縱馬、馳騁天下,讓四方之國臣服的威勢,何等威猛無敵!

    如今竟連個小小的高昌國都奈何不得了嗎?

    英國公夫人沉思片刻,肅然道:「既然朝廷不打算出兵,那池哥兒和瀾哥兒明日再上道摺子,只說是擔憂父兄,請旨前去探望,半個字都不要提與高昌國作戰之事。」

    張池和張瀾應諾。

    ……

    乾清宮內,祁鈺看著再次被內閣票擬駁回的奏章,氣得差點直接把奏章摔到地上。

    看了一眼垂首侍立的馮永亭,祁鈺將奏章擱到一旁,繼續往下看。

    稍晚些時候,李太后照例端了羹湯進來。

    馮永亭便退了出去。

    祁鈺如往常一樣,連忙起身接了過來,又恭敬地請李太后坐下,笑道:「這些小事,交給宮女內侍做就行了,母后何必事事親勞?」

    李太后笑道:「哀家搬到乾清宮,就是為了方便照顧陛下的。若是事事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那哀家不如搬回慈寧去好了。」

    「那母后還是留在乾清宮吧。有您在這裡,孩兒覺得踏實、安心。」祁鈺笑道,端著羹湯細細品味起來,不時讚賞幾句。

    李太后見了,笑容愈發深了。

    母慈子孝,有些話才好開口。

    吃到一半,祁鈺擱下湯匙,歎息一聲,道:「孩兒安坐宮中,尚有母后悉心照料,英國公為國負傷,身邊卻僅有張小將軍,且還時時將其派出防戍。孩兒每念及此處,就深覺愧對功臣,寢食難安……」

    李太后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過了片刻,才問道:「陛下可還是想對高昌用兵?」

    語氣清冷嚴肅,已不復先前的慈愛溫和。

    祁鈺搖搖頭,歎道:「元輔謀慮深遠,力主固防,孩兒不敢違背。」

    李太后聞言,臉色微霽。

    「只是,英國公的兩位公子今日再上奏本,非是為了請戰,只因家中老少甚是懸憂英國公的傷勢,他們兄弟二人不忍見英國公夫人日日垂淚,這才再次上奏,請求前往邊關探望的英國公的。

    「還請母后憐惜他們一片孝敬赤誠之心,且允准他們的奏請吧。」

    祁鈺哀聲道,說著,將張池和張瀾的奏本奉上。

    眼下他尚沒有能力否決元輔的票擬,因此唯有求助母后。

    李太后作為輔子上位的寡母,對於英國公夫人的懸憂之情自然是深有體會,聽罷祁鈺這段話,已是略微動容。

    等看罷張池和張瀾言語質樸、情意懇切的奏本,更是心生憐憫。

    祁鈺見狀,遂趁勢勸道:「再說了,父親有恙,為人子者千里探望,這本就是人之常情。張家兩位公子如此鄭重地接連上奏懇請,說到底,還是敬畏皇權,謹守為人臣者的本分。

    「母后不看別的,就單衝他們這份敬意恭謹,也該賞給英國公府這份體面。」

    李太后沉吟片刻,道:「若只是如此,那陛下便准了他們的奏請吧。只是,不許撥給他們兵馬。」

    手握重兵的開國功勳需要體恤,執掌朝堂的內閣首輔同樣需要敬重。

    祁鈺連忙應下,懇謝道:「多謝母后矜憫憐恤,孩兒親自下令,命他們除了府中護衛,一律不許多帶。」

    李太后點點頭,笑道:「陛下親自下令,哀家自是放心。」

    祁鈺赧然一笑,侍奉李太后愈發恭謹。

    ……

    第二天,祁鈺便在禦書房召見了張池與張瀾,道:「朕念你二人一片孝敬赤誠之心,便允准你們擇日西赴嘉峪關,探望英國公。只是,此去山水迢迢,為免意外,除了英國公府的私兵,朕另外派一千御林軍‘護送’二位西上嘉峪關。

    「英國公府世代忠良,英國公更是為國負傷,朕不能眼看著他的子嗣遠赴邊關、危難重重,卻無動於衷。二位此行,定要平安抵達嘉峪關!」

    張池和張瀾喜出望外,連忙叩首謝恩。

    御林軍是精銳中的精銳,以一當十不在話下。陛下一下子撥給他們一千御林軍,若真是與高昌國交戰,這可是一股不容小覷的戰力。

    馮林卻臉色大變。

    一千御林軍,這幾乎是陛下能夠私自調遣的極限了!

    這件事情,他得趕緊通稟乾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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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暫時過關

    馮永亭得知此事,十分震怒,當即親自去內閣尋了張圭,稟明此事。

    張圭皺眉道:「現在知道也晚了。陛下金口玉言,豈能更改?眼下只能是勸說陛下儘早下詔書,命令英國公只許固守,不許出戰。」

    這樣即便是張池和張瀾帶著那一千御林軍到了嘉峪關,也無濟於事。

    想了想,張圭又道:「我同你一起進宮,去見太后。」

    張池與張瀾西赴嘉峪關這件事情,是李太后出面說的情,他自然不好回絕。況且他私心裡也覺得,兩個毛頭小子翻不出什麼浪花兒來。

    誰知皇帝冷不丁地給他來這麼一手,一千御林軍說送就送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這可是個危險的信號。

    「是。」馮永亭連忙應道。

    眼下這事,得及早知會李太后,以免皇帝再去李太后那裡說項。婦人家耳根子軟,別再壞了事。

    張圭當即整衣,同馮永亭進宮去了。

    臨近宮門口,張圭道:「分頭行事。」

    馮永亭點頭應了。

    兩人各自行去。

    張圭一路到了乾清宮。

    皇帝在禦書房設經筵。

    李太后正歪在偏殿的榻上,命宮人讀話本消遣,迷迷糊糊、半夢半醒。

    「啟稟太后娘娘,張大人在殿外求見。」宮人恭聲通傳道。

    李太后一下子清醒過來,整理好衣衫,端坐於榻上,命曰:「宣。」

    張圭進殿,行禮參拜:「臣給太后娘娘請安。」

    李太后連忙抬手道:「元輔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又命宮人:「給元輔賜座。」

    「謝太后娘娘。」張圭行禮謝過,落座。

    「不知元輔今日到來,所為何事?」李太后笑問道。

    張圭拱手答道:「還是對高昌國是用兵還是固守一事。此事一日未有定論,朝堂便吵嚷不休、人心浮動,恐於政事不利。」

    李太后笑道:「元輔不必擔憂。陛下近兩日不再提出兵一事,朝堂上有元輔在,也鬧騰不了多久了。」

    張圭應道:「但願如此。」

    又問:「英國公二子,不知打算何時出發前往嘉峪關?」

    李太后道:「陛下今日早朝後,在禦書房召見了他們。哀家看他二人心中憂切,只怕近日就會動身。」

    正在說話間,突然一個內侍慌慌張張地行了進來,跪地稟報道:「太后娘娘,陛下調撥了一千御林軍,護送英國公二子前往嘉峪關!」

    「什麼?!」李太后驚得當即站了起來。

    張圭亦故作驚訝,皺眉起身。

    心中卻暗道馮永亭這時機拿捏得正好。

    那內侍連忙回稟道:「是陛下身邊小馮公公,趁著換茶的機會,吩咐奴婢立刻過來稟告太后娘娘。」

    李太后臉色陰沉下來,問:「陛下何在?」

    「正在禦書房聽講經筵。」小內侍慌忙答道。

    李太后沉著臉,當即便欲親往禦書房質問皇帝。

    張圭攔住了她,勸解道:「陛下愛惜功臣之後,特地派兵護送,本就在情理之中。太后娘娘不必動怒。」

    說著,使了個眼色給李太后。

    李太后會意,強壓住怒氣,打發了殿內服侍的宮人。

    張圭見眾人散去,方才皺眉道:「陛下金口玉言,說出去的話如何能收回?況且這大半日,那一千御林軍恐怕早已調撥完畢。太后娘娘此去,除了傷母子和氣,於事無補。

    「還請太后娘娘三思。」

    李太后明白張圭說的是對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愈加生氣。

    前腳哄得她允准張池與張瀾西赴嘉峪關,還信誓旦旦地承諾不派給他們一兵一卒,後腳就派一千御林軍「護送」,竟還以設經筵為由,將禦書房的人都困住,以免消息走露。

    皇帝這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玩得倒是挺溜啊!

    不知道的,恐怕還會得以為他們不是母子,而是政敵,要這般欺瞞防備!

    「那依元輔之意,此事當如何?」李太后強壓怒火,請教道。

    「臣以為,事到如今,唯有釜底抽薪,方能斬斷後亂。」張圭從容回道。

    「哦?怎麼個釜底抽薪法?」李太后連忙追問道。

    「請陛下下詔,命英國公只許固守,不許出擊。如此一來,即便那一千御林軍隨同張家兩位公子抵達嘉峪關,也是無計可施。」張圭回稟道。

    「元輔此計甚好!」李太后聞言大悅。

    「除此之外,太后娘娘萬不可向陛下表露您已知情,否則只怕馮林等人不保。」張圭勸諫道。

    「哀家省得。」李太后點頭應道。

    若馮林等人不保,那將來皇帝再自作主張、胡亂施為,就沒有人能夠及時遞消息出來了。

    ……

    晚膳前,祁鈺才離了禦書房,來給李太后請安。

    寒暄罷,李太后正準備試探那一千御林軍之事,誰知她還沒有開口,祁鈺倒是神色如常地主動交代了。

    「母后,孩兒想著京城距離嘉峪關一路山水迢迢,而眼下邊境又不安穩,孩兒擔憂英國公二子路上遭遇不測,更怕英國公力戰受傷,而朝廷卻不派一人慰問,寒了功臣的心,因此調撥了一千御林軍,護送他二人西赴嘉峪關。

    「母親覺得孩兒此舉,可有不妥之處?」

    祁鈺一臉信賴,誠懇請教。

    李太后滿肚子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過了片刻,李太后才笑道:「陛下宅心仁厚,自然並無不妥。只是,一千御林軍是不是多了點?」

    「如此才能顯示朝廷對功臣之後的關心嘛!」祁鈺笑道。

    頓了頓,又正色道:「再說了,英國公負傷、高昌國蠢蠢欲動,如此情形之下,若是朝廷再無任何表示,只恐寒了三軍將士的心。邊關將士若是寒心,那孩兒又如何能安居帝位?」

    李太后臉色一肅,深覺有理。

    祁鈺見狀,便知李太后這關是過去了,悄悄鬆了口氣。

    「那這一千御林軍護送英國公二子抵達嘉峪關之後,陛下又作何安排?」李太后牢記張圭的叮囑,順勢問道。

    祁鈺笑道:「自然先得留上幾日,否則豈不顯得朝廷敷衍,適得其反?」

    李太后點頭贊許,又問:「那之後呢?御林軍乃天子護衛,總不能一直留在邊關。」

    「母后教誨得是。」祁鈺恭敬應道,「因此兒臣給他們下了密令,待時機成熟,便即刻返京,不得耽擱,否則便以軍法論處。」

    至於這個時機到底什麼時候成熟,戰場瞬息萬變,誰又能夠說得准呢?

    李太后聞言徹底放了心。

    看來是她和張首輔多慮了,皇帝調撥那一千御林軍,並不是為了對高昌國用兵。

    又見祁鈺一如既往地恭敬孝順,李太后一時倒也不好逼他即刻下詔英國公只許固守。

    正好宮人傳膳,李太后便打住話頭。

    母子二人相對而坐,專心用膳。

    殿內燭光明亮,母子情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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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劃掉名字

    一千御林軍調撥完畢,張池和張瀾立刻率眾出發,星夜兼程趕赴嘉峪關。

    英國公夫人率眾送別歸來,不禁感歎道:「聽說張首輔力主固守,朝臣大半擁附,就連兩宮太后也反對出戰。這種情形之下,陛下還能以‘護送’之名,調撥一千御林軍精銳隨池哥兒和瀾哥兒趕赴嘉峪關,增援西北邊軍,實在是天恩浩蕩!」

    張潭等人亦深感聖恩,紛紛附和。

    正在說話間,丫鬟進來傳話說:「黃小姐來了。」

    張潭便起身辭別。

    張溪則親自迎了出去。

    兩人在垂花門下遇上了,含笑見禮,相攜去了正院。

    英國公夫人正在吩咐丫鬟沏茶上茶點,幾隻八寶攢盒裡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吃食。

    張溪見了,故意撒嬌抱怨道:「母親藏了這麼多好吃的,平日裡怎麼不見給我和大嫂二嫂吃?可見是心疼安妹妹勝過我們幾個!」

    英國公夫人笑道:「你安妹妹比你們都小,又上門是客,你倒為了點兒吃食就起她的眼,將來怎麼能當好‘姐姐’?」

    這聲「姐姐」,讓黃宜安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首。

    英國公夫人見黃宜安聽懂了她的話,雖螓首低垂,卻仍落落大方,心中十分高興。

    落落大方說明性情沉穩有氣度,將來定能與瀾哥兒一起撐起門庭。

    說了會兒話,英國公夫人怕黃宜安覺得拘束,便吩咐張溪帶黃宜安自去玩耍。

    兩人辭別了英國公夫人,去了張溪居住的青蘅院。

    到了青蘅院,兩人在東次間的榻上坐了,吩咐丫鬟上了茶水點心,便只留蘭心在外間候命,好自在說話。

    「今日三少爺和四少爺動身前往嘉峪關,我也不便前去相送,但願他們此去一路平安,早日抵達嘉峪關。」黃宜安雙手合十道。

    張溪笑道:「你放心,有陛下特地調撥的一千御林軍精銳護送,三哥和瀾弟一定會平安抵達的。」

    黃宜安端茶的手不由地一頓。笑道:「一千御林軍,那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可不是嘛。」張溪歎了口氣,低聲道,「眼下陛下雖已親政,但軍國大事一律還都要請教張首輔後方能決定。這一千御林軍,幾乎是陛下所能私自調動的極限了。

    「更何況,朝廷主守呼聲日高,張首輔和兩宮太后亦不贊同對高昌國用兵,此等情形之下,陛下私自調撥一千御林軍隨三哥和瀾弟西赴嘉峪關,可想而知會引來多少的反對與猜疑。」

    黃宜安握緊茶盞,半晌,才點頭道:「是啊。沒想到,陛下這回如此果決……」

    前世並無這樁事情,而且直到張圭死後被清算之前,皇帝都分外尊敬這位「元輔老師」,軍國大事一應委之。只要張圭反對的,他即便是心中不樂,也極少出言反駁,更別說是直接逆其意而行了。

    這世的皇帝,真是讓她越來越看不懂了。

    張溪點點頭,少不得對著少年天子「歌功頌德」一番。

    黃宜安含笑聽了,並不言語。

    「對了,安妹妹今次來,是有什麼事情?」張溪剝了個橘子,掰開遞給黃宜安一半,笑問道。

    黃宜安接過橘子,笑道:「瞧張姐姐這話說,好似我沒事就不來似的。」

    張溪點頭笑道:「本來就是如此啊。你自己數一數,除了送茉莉花露那一次,哪一次不是我下了帖子,極力相邀,你才勉為其難地過來的。

    「別人都巴不得多來英國公府幾趟,你倒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

    黃宜安失笑。

    剛回來時,她確實打定主意要離英國公府這樣的天子近臣遠遠的,可沒奈何張溪時時主動親近,後來她更是因緣巧合與張瀾議親,這打算便早就不知被丟到哪裡去了。

    「說吧,咱們之間還客套什麼。」張溪笑道,拈了瓣橘子在口中,邊吃邊等待黃宜安的回答。

    「眼下我倒還真有一樁事情要求國公夫人幫忙。」黃宜安將橘瓣在手裡顛來顛去,笑道。

    張溪立刻揚了揚眉,一臉「看罷,讓我說准了吧」的得意。

    黃宜安忍不住笑,道:「當初禮部徵集選后名冊,我因恰在規定的年齡內,又沒有婚約在身,所以便填報了上去。

    「如今我想著,既是將與四少爺定下婚約,是不是應該去禮部打聽一下,若是不在禮部擬定的待選名冊倒也罷了,若是恰在名冊,還要請夫人幫忙,把我的名字從名冊上劃去。

    「原本這件事情應該由家母親自上門懇托的,但因近來家中有事,母親脫不開身,我就冒昧自來央浼了。還請張姐姐見諒。」

    戚氏近來診出喜脈,孕吐得厲害,王氏每日往返照顧她,忙得不可開交。此事又耽擱不得,黃宜安思來想去,只能自己上門請托了。

    然而她到底是姑娘家,這種事情怎好直接懇托英國公夫人這個未來婆母,因此只能請張溪從中幫忙遞話兒了。

    張溪聞言哈哈大笑,笑罷,低聲打趣道:「安妹妹設想得如此周到,瀾弟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得有多開心呢!」

    黃宜安瞋了她一眼,心中暗想,只要張瀾肯一直赤誠待她,她也一定會同他好好過一輩子的。

    張溪怕把人說惱了,便收了玩笑,道:「你放心吧,一會兒我就去跟母親說。正好近日兩宮太后下詔,讓禮部重新整理立后待選名冊,眼下禮部應該還沒有將名冊呈送上去,要劃掉個名字也容易。」

    禮部之前把待選名冊呈上去之後,卻因皇帝不積極,遲遲不見立后的消息傳出來。兩宮太后應該是著急了,這才著禮部再次整理名冊,點選一后二妃。

    黃宜安聞言長鬆了一口氣。

    她正是算好了時間,才特地上門請托的。

    前世重陽節過後,宮裡便下達了立后的旨意。

    今生不知為何,立后遷延至今不說,近日禮部更是重新整理名冊上報。

    不過,如此正好可以便宜行事。

    若她不在新名冊之列,或是等她的名字從待選名冊上劃去,她也就能徹底安心了。

    ……

    等送走了黃宜安,張溪立刻便將此事告知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聞言笑道:「合該如此!難得這孩子想得如此周到,可見是對瀾哥兒、對這門親事都十分認真。」

    用心對待婚姻的人,日子都不會過差了。

    英國公夫人越想越滿意,當即吩咐道:「這件事情,交給你大哥親自去辦。越快越好。」

    雖然說有那麼多待選的女子,且還有不少人暗中疏通了關係,像黃宜安這樣志不在此的姑娘被選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得儘快把她的名字從待選名冊上劃去。

    ……

    張潭親自去禮部辦理此事。

    因明達就是具體負責辦理此事的官員之一,所以張潭直接找上了他。

    明達見英國公世子來訪,當即便起身笑迎道:「子淵今日怎地有空過來?快快請坐。」

    既熱情,又親切,將下位者和長輩的身份拿捏得十分巧妙。

    張潭還禮笑道:「姨父。」

    若不是為了瀾弟的終生幸福,他是真的不想和這個油滑自私的所謂姨父打交道。

    雙方寒暄罷,各自落座。

    明達給張潭倒了杯茶。

    張潭連忙雙手接過道謝。

    「聽說姨父最近在忙著整理后妃待選名冊之事,不知進展如何了?」張潭試探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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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徹底告別

    明達眼底精光一閃,捧著茶盞,一面輕吹茶葉,一面笑問道:「子淵怎麼想起來問這件事?」

    難不成是知道他利用職務之便將明緗的畫像放在顯眼處的事情了,因此特地趕來勸誡?

    畢竟,明緗曾在英國公府住了十幾年,而英國公府又向來不摻和這些事情的。

    張潭見狀,恐其中有異,便沒有直接說明來意,笑道:「我有一朋友,他親戚家中恰有適齡女子待選,因此再三央求我來問一問。我推脫不掉,便只好跑這一趟了。

    「若是姨父覺得不便,那便當我沒有問過吧。」

    張潭回答得坦蕩。

    明達放下來心。

    自從兩宮太后下詔禮部為皇帝選后以來,多少人來央浼將自家或是親戚朋友家的待選女子歸入一類名冊,他也因此收穫頗豐。

    張潭作為英國公世子,身份高貴、交遊廣闊,更有他這個經辦選后名冊的姨父,有人求到他的面前,也是正常。

    不過,張潭來得晚了些。

    「不,這並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明達連忙擺手笑道。

    對於英國公府這座靠山,他並不願意輕易得罪。

    雖然明緗已經被遣送回了明府,但若是朕有事了,英國公夫人怎麼可能對唯一的外甥女見死不救。

    「只是,你來晚了一步。」明達放下茶盞,歉然笑道,「前日立后待選名冊就已經呈送上去了。」

    不然,他倒是很樂意送張潭這個順水人情。

    「已經呈送上去了?」張潭愕然,問,「宮裡給的期限不是還沒有到嗎?」

    「是還沒有到。」明達點頭笑道,「只是大家對待立后之事十分積極用心,提前就把差事都給辦完了。既是如此,總不能把待選名冊一直留在衙門裡落灰吧?因此前日就呈送入宮了。

    「子淵來遲了一步。」

    他為了明緗立后之事,前後費了多少功夫,自然是越快越好了,且也好借此表功,彰顯他的辦事能力嘛!

    「自是應當如此。」張潭笑道,呷了口茶,又笑問道,「只是,我既然接受了朋友的懇托,總不好空手而回。不知姨父可記得工部文思院副使黃大人的千金,名列幾等?」

    明達一愣,想了想,腦海裡隱約有點兒印象,遲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末等。」

    張潭聞言暗自鬆了口氣。

    名列末等,那入選的機率幾乎為零。

    「多謝姨父。」張潭拱手笑謝道。

    說罷,呷了口茶,笑道:「姨父這茶不錯。正好我那裡新近得了幾兩好茶,衙署裡多有不便,回頭我就差小廝給您送到府上去。」

    便算作是報酬吧。

    他這個姨父,是半點忙都不肯白幫的。

    明達眼睛笑成了一條線,連連擺手道:「自家人,客氣什麼?」

    英國公府的好茶,那可都是宮中賞賜,貢品級別的,有錢也難買。

    張潭又客套兩句,便起身告辭。

    明達親自將人送出禮部衙署外,目送張潭走遠了,這才優哉遊哉地回來了。

    路上遇見幾個同僚,都比平日更加熱情地同他招呼。

    明達心中得意。

    他畢竟是英國公世子的嫡親姨父嘛,那些人想要巴結他也是情理之中。

    等回到公房,喝了盞茶,明達皺眉自言自語道:「不過,‘工部文思院副’,這官職我最近好像在哪裡聽人說起過……」

    究竟是在哪裡,又是聽誰說的呢?

    明達用力想了許久,都沒能想起來,便也丟開不管了。

    算了,左右不過是個九品小官罷了,不值得他費心思。

    ……

    「阿嚏——」

    明府裡,正在挑揀寶石的明緗重重地打了噴嚏。

    「小姐是不是凍著了,快先去歇歇吧。」新撥過來的小丫鬟滿臉堆笑地討好道。

    「不用了,一個噴嚏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明緗冷聲道。

    就季氏那小門小戶的,又能調教出什麼得用的丫鬟來?

    若不是院子裡有粗活雜活需要人做,更兼她也想聽幾句順耳的奉承話,像這樣的蠢笨獻媚之人,她早就打發出去了。

    等她將來入了宮,便只帶蘭芳等幾個英國公府的婢僕,一來得用,二來也可以把英國公府立作靠山,成為她在宮中的依仗。

    到那時,別說是黃宜安一個小小的九品工部文思院副使的女兒了,就算是張溪這個權門貴女,也得在她面前俯首跪拜、畢恭畢敬。

    「蘭芳,你來看看,這匣子寶石用來做什麼頭面好?」明緗隨手撥弄著那一匣子光華燦燦的各色寶石,問道。

    蘭芳上前,一面觀察寶石的成色、形狀,一面恭聲建議道:「這幾顆紅寶石色澤鮮亮,可以打制鳳釵,用來點綴鳳眼和鳳尾,金紅相襯,華貴大氣;那幾顆藍寶石……」

    小丫鬟被那些光華燦燦的寶石晃瞎了眼,又見蘭芳從容不迫地說著各色寶石的各式用法,不由地連連驚嘖。

    英國公府真有錢!

    英國公夫人待大小姐真好!

    這樣的寶石竟然一送就是兩匣子!

    明緗見小丫鬟那沒見過世面的傻樣兒,心中暗嗤,十分得意。

    季氏的眼界,也就這樣了,又憑什麼跟她鬥!

    ……

    且說張潭回了英國公府,立刻便去正院將消息報知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沉默半晌,吩咐道:「既是名列末等,那便還有機會。你這就派人去給馮公公遞個話兒,請他悄悄將黃小姐的名字劃去。此人貪財權重,只要多送財帛,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兒。」

    張潭領命去了。

    ……

    黃宜安自那日從英國公府回來之後,便一直心緒不寧地等著消息。

    原以為一兩日就能辦成的事情,誰知直等了三五日,張溪才來回復她。

    「大哥去晚了一步,禮部已經將立后待選名單提前呈送了上去。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名列末等,幾乎沒有入選的可能。再加上大哥已經請了司禮監掌印太監馮公公幫忙劃去你的名字,此事便可無憂。」

    怕黃宜安擔心,張溪來不及寒暄,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將事情始末飛快地說了。

    黃宜安的心情便隨之忽上忽下,最終落了地兒。

    馮永亭此人她是知道的。

    皇帝尚未出生時,他便在李太后身邊伺候,深得李太后的信任與倚重。因此等皇帝出生之後,李太后便將他調撥去服侍皇帝。

    馮永亭侍奉皇帝十分用心,是以皇帝對他亦十分信賴與倚重。

    後來先帝意外崩殂,皇帝以十歲稚齡繼承大統,馮永亭更是利用李太后與皇帝的信任,與時為末輔的張圭聯手,擠走了當時的內閣首輔高珙,自此後便與張圭一內一外,執掌朝政。

    有人稱之為「內相」,可見其權柄之重。

    既然馮永亭已經答應將她的名字從末等之中劃掉,那肯定就沒問題了。

    「多謝張姐姐!」黃宜安握住張溪的手,從心底綻放明媚的笑容,「也謝謝國公夫人和世子!」

    從今後,她便與前世的命運,徹底告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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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宮裡來人

    十月初,京城落了第一場雪。

    初時只是零星的雪粒子,緊接著越來越密,雪霰濛濛亂撲人面。

    不多時,雪粒子變成了鵝毛大雪,飄飄灑灑、隨風急旋,很快便將房頂樹梢覆上一層白色。

    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才停。

    到了第三天夜裡,鉛雲消散,一彎眉月斜掛在深藍的天幕上,漫天的星子閃爍璀璨。

    黃宜安裹著厚厚的披風、捧著手爐立在簷下,對著潔淨如洗的夜空,長吐了一口氣。

    聽說京郊已經有民房被大雪壓塌了,幸而今夜雪停,否則還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子這個寒冷的冬日無處棲身呢。

    阿梅用湯婆子暖好了被窩,出來催促道:「天寒雪重,小姐快些歇息吧,站久了小心著風。」

    黃宜安點點頭,笑著叮囑阿梅:「你夜裡也多家加被子,把炭火烘熱了,別著了涼。」

    阿梅笑應了,服侍黃宜安進屋安睡。

    第二天黃宜安起了個大早,準備掃雪。

    掃帚剛拿到手裡,大春就稟報說,宮裡來人了。

    黃宜安驚得手下一個沒拿穩,掃帚就直直地跌落下去,在厚厚的積雪上砸出一個深淺不一的坑。

    等她回過神來,王氏已經換了見客的衣服,慌忙去了前院。

    黃宜安抿緊下唇,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張潭不是已經懇托馮永亭將她的名字劃去了嗎?為何宮中還會派人來?

    況且,這也太早了些,比前世足足提前了半個多月。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一旁阿梅見喊了半天不見黃宜安回神,嚇了一大跳,慌忙去扯她的衣袖。

    好半晌,黃宜安才回過神來,勉強笑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臉色卻蒼白如雪,不見半分血色;神情更是惶惑不安,指甲深深地扣進掌心。

    阿梅嚇壞了,趕忙道:「小姐或許是冷了,不如先進屋裡喝杯熱茶暖暖吧,正好炭盆裡的火還沒熄呢。」

    黃宜安木然地點點頭,任由阿梅將她攙扶進屋,安坐在墊了棉墊的椅子裡。

    炭火的暖意、茶水的溫香,好半晌,黃宜安才回過神來。

    阿梅見黃宜安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神情也不再茫然空洞,這才鬆了口氣。

    不多時,王氏從前院回來,滿面歡喜地推門進了西廂。

    黃宜安如受驚的兔子一般,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急奔過去,緊緊抓住王氏的手,顫聲問道:「母親,宮裡來的是誰?為的什麼事?」

    王氏笑著剛要張口要答,猛地瞧見黃宜安驚慌不安的樣子,頓時嚇了一跳,慌忙握緊她的手,連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出了什麼事?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快坐下!」

    說著話,就要將黃宜安按回椅子裡。

    黃宜安只得深吸一口氣,略定了定心神,勉強笑道:「母親,我沒事。就是猛然間聽說宮裡來人了,嚇了一跳。」

    又連忙問道:「來的人是誰?為的什麼事?」

    王氏半信半疑,見問,連忙笑著安慰她道:「是壽陽公主派來請你去南海子賞雪景的嬤嬤。」

    黃宜安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原來是去賞雪呀。」

    她還以為是立后的旨意下來了呢,差點沒嚇死。

    還好,還好!

    黃宜安暗自慶倖,笑得眉眼如月。

    王氏莫名其妙,然而宮裡的嬤嬤還在前院等著,由不得她耽擱。

    「那嬤嬤眼下正在前廳等著呢,你趕緊去梳洗,別讓人家等久了。」王氏催促道,「那嬤嬤說,壽陽公主雖然邀請了不少人,但是專門派人派車來接的可沒幾個。就衝這份體面,你就不能怠慢了。」

    不過,壽陽公主什麼時候這麼看重自家女兒了?

    難不成是看在張溪的面子上?

    王氏想不通,只急忙忙地幫著黃宜安梳洗。

    等黃宜安梳洗畢,剛到前院拜會過驅車來請的嬤嬤,張溪就來了。

    「怕你一個人路上無聊,因此我特地拐過來,同你一起去南海子。」張溪拉著黃宜安的手,笑盈盈地說道。

    又看向那嬤嬤,笑問道:「嬤嬤不會嫌棄我吧?」

    那嬤嬤慌忙躬身笑道:「張小姐說笑了,能侍奉您,奴婢求之不得呢!」

    張溪爽然一笑,吩咐蘭心看賞。

    那嬤嬤謝了賞,悄悄摸了摸荷包裡的銀豆子,開心得合不攏嘴。

    原以為這趟會是個苦差事,誰知竟是個肥差,沒多大會兒功夫,竟然得了兩份賞,掂掂分量,各自都差不多有二兩銀子呢!

    真是賺了!

    王氏本來還有些擔心,怕黃宜安在賞雪會上失儀。畢竟是壽陽公主的宴席,萬一出了差錯,那可不得了。

    如今見張溪與黃宜安同行,她頓時鬆了口氣,笑著央托張溪道:「喜姐兒就有勞張小姐看顧了。」

    「黃夫人太客氣。」張溪笑道,「您放心,我一刻也不與安妹妹分開!」

    王氏高興地再三道謝,送兩人出了門。

    黃宜安和張溪同乘一車,前來接她們的兩個嬤嬤則另乘一車。

    路上,張溪吩咐阿梅:「到時候蘭心和你一起伺候你家小姐,你有什麼不懂的,也儘管問她。」

    阿梅恭聲應了。

    張溪又向黃宜安道:「雖說你不是第一次見壽陽公主了,但今日乃壽陽公主宴集,自然又不同;更兼南海子乃皇家園囿,遠非英國公府可比,規矩禮儀繁瑣。有蘭心同阿梅一同伺候著,也省得出了什麼差錯。」

    黃宜安笑道:「多謝張姐姐。到時候,我就跟著你,絕不自己亂跑。」

    雖然宮裡的那套規矩她十分諳熟,然而到底如今人微言輕,自來各種宴會都是眾女爭奇鬥豔、各逞心計的場所,她一個九品小官之女,可玩不轉。

    張溪滿意地點點頭,揚眉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保證你毫髮無損!」

    黃宜安抿唇一笑,點頭附和。

    等到了南海子,兩個嬤嬤連忙下車迎上去,各自扶了張溪和黃宜安下車。

    看著眼前彩繪鮮明、巍巍佇立的門樓,黃宜安腳下一頓,心中感慨萬千。

    「安妹妹,走了。」張溪笑著招呼道。

    「來了,張姐姐。」黃宜安笑應道,邁步跟上。

    邁過大門,進得院內,只見高山起伏如騰雪浪,湖遍佈澤似嵌明珠;林木森森,瓊枝玉幹直插雲霄;寒梅灼灼,紅花黃蕊散播芬芳;玉宇瓊樓彩繪鮮明,衣香鬢影富貴閒逸。

    《北都賦》有雲:「又有上林苑,種植畜牧。連郊逾畿,緣丘彌穀。澤渚川匯,若大湖瀛海,渺彌而相屬。其中則有奇花異果、嘉樹甘木,禽獸魚鱉,豐殖繁育。颮颮籍籍,不可得而盡錄……」

    雖說是冬日,禽獸潛藏、花葉零落,不見記載之盛況,然積雪莽莽、銀裝素裹亦別有一番風姿。更兼天氣晴朗,陽光照耀在積雪之上,房頂、樹梢、山脊……到處都暈開一層明亮的光,璀璨奪目。

    好一個晶瑩純淨的琉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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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不太對勁

    雖是大雪初停,然而主要的道路已經被清理了出來,踩在上面,不必擔心濕了鞋襪裙角。

    路上碰見了熟人申小姐,三人便結伴同行。

    寒暄畢,黃宜安問起徐小姐。

    申小姐笑道:「九月末她就回長洲去了。她外祖家有個表姐十一月要出嫁,叔母特地使人來京城接她回去,送她表姐出閣。」

    十一月過後,便是臘月,家家戶戶都開始備年了。徐小姐肯定要留在長洲家裡過年的。

    黃宜安笑問道:「那徐小姐明年還來京城嗎?舍妹同她頗為投契,說是等來年,從張姐姐家移栽的那十來株早桂開花了,要請徐小姐去賞桂花呢!」

    申小姐笑道:「大約是要來的。到時候,說不定叔母也會同她一起來京。」

    黃宜安想起徐小姐明年就及笄了,了然一笑。

    徐夫人來京,大約是想借申家的勢,替徐小姐尋一門好親事。

    這也無可厚非。

    畢竟,當初若不是徐老太爺將申大人當作親子教養,供他讀書科舉,只怕「父不詳」的申大人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呢,焉會有今日的成就?

    更難得的是,徐老太爺在申大人高中狀元之後,並沒有索取回報,讓他光耀徐家門庭,提攜徐家子侄,而是告知其身世,強令其恢復本來姓氏。

    也因此申大人雖然恢復了本來姓氏,卻一直將徐老太爺當作親父尊敬,對徐家也多有照拂。

    ……

    兩個嬤嬤領著張溪、黃宜安和申小姐三人,一路到了宴客的積翠宮。

    積翠宮建在一座遍植松柏翠竹的山上,因山上四季常青,故名之曰積翠山,稱建於其上的宮殿為積翠宮。

    此時冬雪覆蓋,松柏竹木皆覆上一層白色,猶如畫紙,而其上露出的點點翠斑、絲絲翠痕,便如用畫筆沾了顏料,點染勾勒,徐徐鋪展成畫卷,意境開闊、清新淡遠。

    三人到得殿內,已經有不少人在了。

    大家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見張溪和申小姐進來,便都笑著上前招呼。

    黃宜安也順便將前世那些入眼的或是未曾入眼的「夫人們」提前又認識了一回。

    正在說話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眾人順聲看過去時,只見一片珠光寶氣,差點兒被晃瞎了眼。

    赤金嵌紅寶石的頭面明亮耀眼,映襯著一身的錦繡綾羅、白狐裘斗篷,愈發顯得華貴非常。

    明緗很滿意眾人的表現,臉上卻帶著溫婉謙遜的笑,待看到張溪也在殿內,連忙一臉歡喜地迎上去招呼:「表姐!」

    說著話,就挽上張溪的手。

    張溪心中不喜,但想到英國公夫人對明緗的愛護,只得笑著回了句:「表妹。」

    黃宜安去將目光放在被明緗光芒遮住的鄭玉煙身上。

    相比明緗的灼灼華貴,鄭玉煙就顯得素淡多了。

    挽起的螺髻上只戴了兩隻水頭極好的雕花玉簪,耳上戴著同色的玉珠墜子,天青色滾毛邊的斗篷下,露出桃粉色的長襖和松針綠裙角,在這雪深天寒的時節,恰如一枝如早春的嬌花,淡雅清新。

    雖比不得明緗的耀目,卻也自有一番風姿,賞心悅目。

    黃宜安收回目光。

    鄭玉煙如何,今生同她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這麼一想,心中頓時輕鬆不少。

    陸陸續續地又來了不少人赴宴。

    黃宜安先時還未曾在意,等看到幾個前世後宮的「老姐妹」一一出現時,頓時心中一慌。再環顧一周,發覺前來赴會的都是未婚適齡的官家小姐時,愈發覺得不對勁兒。

    看樣子,賞雪景是假,立后選妃才是真!

    可是她的名字應該已經從后妃待選名冊上劃去了才對,那壽陽公主為何會邀請她?是為了她請張溪幫忙呈送的那五隻風箏,還是看張溪的面子?

    黃宜安心中發慌,不自覺地用手捂住胸口。

    張溪見了,連忙低聲問道:「安妹妹,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一旁的申小姐見狀,也關切地看了過來。

    怕引來更多人注意,黃宜安連忙勉強笑道:「沒事,我就是覺得有些悶,大約是這殿裡人的太多……我這會兒已經好多了。」

    張溪和申小姐相視一眼,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困惑。

    積翠宮依山而建,高大敞闊,正殿更是約有十間闊,眼下殿裡才來了二十餘人,空闊得很,且時值冬雪初晴,空氣寒而清冽,怎麼就人多到心口發悶了?

    張溪有些擔憂,正待要細問,卻見明緗和鄭玉煙招呼了一周,正迎面走了過來,只得作罷。

    賞桂花會上這兩人合謀設計張池,要不是黃宜寧恰巧經過,只怕就讓她們得逞了。因此一見這兩人連袂而來,她就如刺蝟一般,忍不住豎起渾身的尖刺,高度警戒防備。

    ……

    陸陸續續地又有不少人前來赴會。

    黃宜安也驚恐地發現了更多的「熟面孔」……

    不多時,壽陽公主鸞駕至。

    眾人便連忙都出殿迎接。

    黃宜安見壽陽公主身邊除了日常伺候的李嬤嬤,竟然還有李太后身邊的慶嬤嬤,愕然之餘,心慌愈甚。

    慶嬤嬤與李太后一同入宮,在李太后承寵有孕後,便被調撥到李太后身邊伺候,一直到如今,成為慈寧宮一人之下的掌事嬤嬤,極得李太后的信任和倚重。

    慶嬤嬤同壽陽公主一同到來,到底是單純為了照顧壽陽公主、負責賞雪會,還是別有任務在身?

    黃宜安心中如一團亂麻。

    見禮畢,各自落座。

    見黃宜安和張溪同席,而明緗卻另設一席,眾人不由地暗自交換眼神。

    壽陽公主如此安排,不知有何深意。

    是看明緗被接回了明家,明主事身份不夠,而眼下張溪又正和黃宜安交好,特地如此安排;還是……

    黃宜安亦是十分惶恐,衝張溪低聲道:「我坐在這裡,不合適吧……」

    張溪也覺得壽陽公主如此安排有些不妥,卻怕說出來黃宜安會更加不安,遂笑著安慰她道:「或許是因為壽陽公主喜歡你,又見咱們兩個關係極好,才特地如此安排的呢?」

    黃宜安聽罷,想到特地去接她的嬤嬤,愈發心慌了。

    和張溪交好的人不止她一個,也沒見壽陽公主越過她們父兄的身份,將人都安排在上席呀!

    況且,五隻風箏而已,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壽陽公主雖然貪玩了些,但並不是貪玩到置規矩禮儀於不顧的性子。

    更何況,還有慶嬤嬤在一旁瞧著呢。

    忽然間,黃宜安想起那個屢屢讓她驚訝的皇帝來。

    難不成今生的壽陽公主,就跟皇帝一樣,改了前世的性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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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脫穎而出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只覺張溪扯了扯她的袖子,黃宜安抬頭茫然問道:「怎麼了?」

    張溪舉了舉手裡的酒杯,又用眼神示意她端杯。

    黃宜安連忙端起酒杯,不著痕跡地掃視一周,這才發現壽陽公主已經祝詞完畢,眾人正舉杯敬酒。

    黃宜安連忙隨眾起身,躬身敬酒。

    飲畢,落座。

    這種宴會向來重在應酬,不在飲食。

    觥籌交錯之間,奉承不斷。

    壽陽公主聽多了只覺得無趣。

    宴席一結束,壽陽公主便起身,笑道:「枯坐無趣,不如去殿外觀賞雪景。蒼山茫茫、玉幹瓊枝,別有一番風姿趣味。諸位以為如何?」

    眾人自是連聲附和。

    於是壽陽公主當先,李嬤嬤和慶嬤嬤陪侍兩旁,餘下之人皆自覺按照方才的座次,依次而下。

    黃宜安倒是想敬陪末座的,奈何壽陽公主已經將她的坐席同張溪安排在一處,她若是此時退縮,非但顯得怯懦——雖然她早已習慣,也並不在乎別人的嘲笑;還顯得不識抬舉,辜負了壽陽公主的一番美意不說,只怕更引得他人議論不休。

    權衡一番,黃宜安還是選擇乖乖與張溪並肩而行。

    積翠宮的各座建築之間,均有長廊相連,彩繪鮮明、曲折逶迤,如長龍起伏。

    眾人便沿著長廊,時而上行、時而下行,曲折盤桓,遊覽四周雪景。

    走了沒兩步,壽陽公主便點了張溪、申小姐、黃宜安三個作陪。

    想了想,壽陽公主向身後掃了一眼,見隊伍末有個披著天青色滾毛邊斗篷的姑娘,瞧著溫馴和婉的,身份應該也不高,便也點了來作陪。

    鄭玉煙沒有想到這樣的好事竟然會落到自己的身上,一時愣在那裡。

    直到身邊的人好心提醒她,她方才如夢初醒,急忙垂首趨行上前,屈膝行禮道:「臣女鄭玉煙,多謝公主抬愛。」

    壽陽公主抬手笑道:「起來吧。」

    鄭玉煙連忙謝恩,自覺走到黃宜安身邊,垂手侍立。

    壽陽公主滿意地點點頭。

    這樣黃宜安陪侍在旁,就不顯得突兀了。

    於是,眾人投向黃宜安的豔羨與妒忌的目光,便分了一半給鄭玉煙。

    人群中,明緗恨得差點將手爐摔在地上。

    鄭玉煙全靠著她,才能名列一等,如今憑什麼越過她去,陪侍在壽陽公主身邊?

    別人或許不清楚,然而她卻早就得過父親的叮囑了,今日之會,名為遊賞雪景,實則是為了立后選妃!陪在壽陽公主身邊的那個眼生的嬤嬤,聽說就是李太后特地派遣來考察各位待選之女的!

    她雖然特意瞞了鄭玉煙,然而以鄭玉煙的心機不可能猜不到。

    如今有了機會陪侍在壽陽公主身邊,以鄭玉煙的性子,還不得鉚足了勁兒,直奔著皇后之位而去!

    雖說皇后之後,還有二妃,然而妃乃妾室,如何能與正室皇后相比?

    蘭芳見明緗氣得臉上的笑都快繃不住了,怕她氣急之下闖出禍端來,連忙輕輕拉了拉她的斗篷。

    明緗會意,只得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心中的怒火。

    果如明緗所料,接下來的一路上,鄭玉煙竭盡所能,勢要在壽陽公主面前留下一個深刻而美好的印象。

    壽陽公主說要做詠雪詩,不消片刻,鄭玉煙便口占一首七律,雖然比不得申小姐的格調韻味,卻勝在速度上力壓群芳;

    壽陽公主說起某個與雪有關的典故,鄭玉煙便立刻接上去,還能遷移延伸一番,說些民間雪景的趣事,引得壽陽公主好奇不已;

    壽陽公主提起某幅與雪有關的丹青,鄭玉煙不管懂還是不懂,都能接上話,還提起自己於雪上作畫的樂事,引得壽陽公主恨不能立刻趟進雪窩裡,也試一試;

    ……

    總之,一條長廊走下來,鄭玉煙已經成功吸引了全部火力。

    黃宜安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鄭玉煙的才情自然是有的,要不然前世也不會入了皇帝的眼。

    在一群唯讀過《女誡》、會寫幾個大字的后妃之中,突然出現一個能吟詩作對的佼佼者,她要是皇帝,只怕也會注意上。

    譬如眼下一臉驚奇的壽陽公主,就成功地被鄭玉煙吸引了。

    「沒想到鄭小姐才學如此淵博。」壽陽公主笑道,「語言更是風趣。本宮聽了,倒像是自己也打雪仗、作雪畫了一般。」

    只是,這樣的人,怎麼會不在母后劃定的一后二妃的待選名冊裡呢?

    壽陽公主看了一眼慶嬤嬤。

    慶嬤嬤微微搖了搖頭。

    壽陽公主不免好奇,接下來的一路上便有意多瞭解鄭玉煙,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同鄭玉煙說話。

    鄭玉煙激動得無以復加,臉上的歡喜之色幾乎無法掩飾。

    黃宜安見狀,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太好了!

    有鄭玉煙擋在前面,只怕誰都入不了皇帝的眼了!

    張溪卻不免憂慮。

    若是鄭玉煙入了宮,無論是為后為妃,於英國公府總是不利的。

    畢竟,賞桂花會上雙方已經撕破了臉……

    ……

    雪景雖好,天氣卻實在寒冷。

    到了傍晚時分,壽陽公主便起駕回宮了。

    黃宜安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起伏的群山、巍峨的宮殿,積雪在夕陽的餘暉中顯現出耀目的金黃,分外巍峨壯麗。

    再見了!

    不,再也不見!

    黃宜安登上馬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張溪回到英國公府之後,將南海子發生的諸事都一一告知英國公夫人。

    英國公夫人聽罷沉吟道:「這麼說來,緗姐兒竟打算入宮不成?」

    張溪無奈地點點頭,低聲歎道:「緗妹妹一向心高氣傲,不甘居於人下。」

    如今明緗回了明家,不論是明達還是明緗,都不會放棄這個魚躍龍門的機會。

    英國公夫人想起明緗自小與張溪明裡暗裡相爭,即便是認輸也不過是以退為進,後來更是為了嫁給張溪而不惜設局,以自己清譽做賭……

    「唉,這孩子……」

    所有的憐愛與痛心,最終都化作一聲歎息。

    張溪道:「我看壽陽公主似乎很喜歡鄭小姐,若是鄭小姐將來入了宮……」

    英國公夫人擺手打斷了她,道:「我看卻未必。壽陽公主或許很喜歡她,慶嬤嬤卻未必喜歡這樣上躥下跳、逢迎媚上之人。

    「再說了,即便是鄭玉煙來日入了宮,不論是為后還是為妃,難道咱們還會怕了她不成?後宮不得干政,就連太后娘娘不也事事都聽張首輔的?」

    英國公府從開國屹立至今,可不是幾句枕頭風就能吹倒的。

    更何況,以皇帝的聖明,只怕枕頭風未必能吹得起。

    她現在擔心的是黃宜安。

    「你說,壽陽公主為什麼要請黃小姐?」英國公夫人凝眉道,「她的名字應該已經被劃去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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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她很合適

    張溪也想不通。

    黃宜安同她不一樣,身份已經決定她不可能入宮。壽陽公主請她去是因為私交,那請黃宜安去難道也僅僅是因為喜歡嗎?

    「對了,母親。今日壽陽公主特地派了個嬤嬤去黃府接的安妹妹。」張溪連忙補充道。

    英國公夫人聞言吃了一驚,沉吟片刻,道:「這件事情,我總覺得不放心。還是得讓你大哥再去催催馮公公才行。」

    說罷,便讓人叫來張潭,仔細吩咐。

    ……

    馮永亭從乾清宮出來,尚未走到自己的住處,路上便被一個乾兒子攔住了。

    「乾爹。」那內侍滿臉堆笑地迎上去,行禮問安。

    馮永亭瞥了他一眼,見四下無人,抬抬下巴,召了人上前,問道:「有什麼事?值得你大冷天的來這裡候著。」

    那內侍忙湊上去,躬身施禮,低聲諂笑道:「還不是英國公世子前日央浼乾爹之事麼。今日他又來問事情辦妥了沒有。」

    說著話,悄悄地遞了個封子過去。

    裡頭裝的是銀票。

    馮永亭揣進袖間,捏了捏,笑道:「你去告訴英國公世子,就說我知道了。此等小事,讓他不必時時掛懷。」

    內侍得了話,滿臉堆笑地退去。

    乾爹吃肉他喝湯。

    內侍摸著袖間的那錠銀子,樂開了花兒。

    且說馮永亭一路不緊不慢地行到自己的住處。

    進屋,關門。

    馮永亭迫不及待地掏出封子,撚開一看,一百兩的銀票,一共十張。

    「呵,就這麼點兒。」馮永亭數了又數,撇撇嘴,小心翼翼地將銀票藏進床頭的暗格裡。

    那裡面還躺著張潭上次送來的三千兩銀票。

    放好銀票,推回暗格,馮永亭在床邊坐下,貪婪的神色變得冷酷,低聲冷笑道:「敢和陛下一起耍手段,把咱們當猴兒耍,一千御林軍‘護送’!哼,這點銀子,就當是賠罪了!」

    歷代英國公常年鎮守邊關,參加戰役無數,繳獲的戰利品亦頗為豐厚,珠寶珍玩的不計其數。張潭要是真心求他辦事,就先把英國公府庫藏撿好的運過來再說!

    ……

    慈慶宮裡,壽陽公主和慶嬤嬤正在向陳太后和李太后稟報昨日賞雪會之事。

    稟報畢,壽陽公主忍不住好奇地問李太后:「母后,那鄭玉煙品貌才學都很出色,不知為何沒有在您擬定的備選名單之列?」

    李太后冷笑一聲,道:「你知道什麼!以為會作幾首詩、懂得幾個典故,就能稱之為才女;懂得逢迎阿諛,便是品德出眾了?」

    壽陽公主無端被訓,一臉莫名其妙,委屈地向陳太后求助。

    陳太后輕輕拍了拍壽陽公主的手,轉頭對李太后道:「壽陽又不知情,你衝她發什麼脾氣?沒得為了個微不足道的外人,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李太后向來尊重陳太后,聞言便放緩了臉色,歎氣道:「這孩子性格純正,不曉得人心險惡,我這不是擔心她年紀小,被人騙了去嘛!」

    陳太后笑道:「正是因為怕她被人欺騙,你也才要好生教導,讓她學會分辨人心善惡。」

    李太后聞言,便將祁鈺出宮回來了,帶了鄭玉煙畫像一事告知壽陽公主。

    「你皇兄出宮不過三次,便帶了她的畫像回來,可見她的心機手段。」李太后歎息道,「這樣的人,別說是為后了,即便是只入宮做個宮女,只怕也是個不安生的。」

    她都沒好意思說畫像上的鄭玉煙人物妖嬈、眉目含情、楚楚可憐,一看就是魅惑君上的狐媚子!真要是讓鄭玉煙進了宮,只怕皇帝就得成為大齊的桀紂了。

    壽陽公主聞言大吃一驚,脫口道:「竟有此事?!」

    那麼溫馴和婉、才情出眾的小姑娘,竟然會有這樣的心機和本事?

    陳太后和李太后俱都一臉嚴肅地點點頭。

    慶嬤嬤從旁勸解道:「公主且想一想,您昨日是第一次見那鄭玉煙,可回來卻對她讚不絕口,可見此人心機手段。」

    壽陽公主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連連點頭。

    頓了頓,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見黃宜安時也很喜歡對方,不由地一愣。

    旋即又搖搖頭,心中暗想道:黃宜安和鄭玉煙可不一樣!她能感受得出來,黃宜安是真心喜歡她、寵著她,而鄭玉煙卻刻意巴結奉承她。

    就譬如吧,長廊風大,黃宜安怕她凍到了,會默默無聲在站在風口遮擋著,而鄭玉煙則會言辭懇切地關心一句「公主小心風大著涼」,然後再刻意站到一旁幫她擋風……

    李太后見壽陽公主認真受教,便細細教導她道:「除了這位鄭小姐,一等名冊裡還有不少人不是身份不合適,就品貌有瑕疵。可見禮部主管此事的官員借機收斂了多少人情銀子。

    「尤其是禮部主事明達之女,在英國公府養了十餘年,突然在這時節被遣送回家,還參與立后選妃,讓人不得不多想。況且其父正是經辦此事的主事之一,她能名列前茅是因為什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壽陽公主恍然大悟,問道:「所以母后才直接捨了一等待選名冊,先從末等名冊裡選人,對嗎?」

    李太后欣慰地點點頭,教導她道:「人有私心,此乃人之常情。所以在上位者要學會辨別處置,免得被臣下糊弄。」

    壽陽公主連連點頭,又迫不及待地問道:「那工部文思院副使黃偉家的小姐,兩位母后看定了嗎?」

    陳太后和李太后聞言,驚訝地看向壽陽公主。

    陳太后笑問道:「怎麼,壽陽覺得那位黃小姐人很好嗎?」

    壽陽公主重重地點點頭,笑道:「黃小姐人很和善,又心靈手巧,孩兒很是喜歡。」

    李太后聞言不置可否,轉頭看了慶嬤嬤一眼。

    慶嬤嬤會意,立刻恭聲答道:「那位黃小姐看著倒是端莊本分,雖有才氣,卻不逞才;待公主雖恭謹有加,卻不諂媚阿諛;雖其父身份不高,然她卻同英國公府的張小姐與吏部右侍郎家的申小姐關係都很不錯。」

    李太后驚訝地揚了揚眉。

    慶嬤嬤忠心能幹,在宮中生活幾十年,一雙眼睛極為毒辣,看人十分之准。能得慶嬤嬤這樣的誇讚,可見這孩子人真的很不錯。

    壽陽公主見狀,連忙湊上前去,神神秘秘地說道:「二位母后只怕還不知道吧,這位黃小姐不但端莊機敏、心地純正,而且更難得的是她心懷大義!

    「您二位還記得那組‘海晏河清’的紙鳶嗎?就是出自黃小姐之手!黃小姐說,大齊海晏河清、國泰民安,是每一個大齊子民的祈願!」

    李太后和陳太后相視一眼,大為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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