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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沈亞]太陽神之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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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5 02:41:16
第九章

  公爵府中一片混亂!所有的人都在議論倫敦廣場上的畫,但公爵鐵青的臉色也使所有的人喋若寒蟬。菲利浦向來溫和,可是今天他似乎失去了耐性!自他踏入府中的第一步開始!

  他和二公子沙奇在書房待了很久,不准任何人打擾,甚至連剛回來不久便極受愛戴的夫人也一樣。沒有人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但顯而易見的,必和今日倫敦廣場上的畫展有極大關係。

  當公爵自房中出來,立刻下了個令所存人震驚的命令!

  菲利浦公爵下令拘禁二公子沙奇,並下令鞭刑——直到他說出實話為止。當他平靜的自書房出來立刻面不改色的宣佈,並令人馬上找來漢斯伯爵——沙奇的前任保護人執刑時,府中所有的人幾乎全部下跪為沙奇求惰,連公爵夫人也不例外,但公爵面不改色,仍舊嚴肅的要求,不得違抗!

  「父親,你不能這樣做!沙奇還在生病,而且他還受著傷!」塞奇擋在紗奇面前不准任何人接近沙奇。

  「你要求代替沙奇嗎?」他們的父親冷冷的說道。

  「是的!我——」

  「不行!」沙奇推開塞奇,勇敢的站出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要求自己承擔。」

  「除非你說出真相,否則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孩子而有任何仁慈的舉動,你瞭解嗎?」

  「我瞭解。」

  「孩子!不要違抗你的父親!把真相說出來!」蘿蘭很驕傲自己有這樣的孩子,但是她更瞭解她的丈夫一向言出必行!

  「我己說出所有的事情。」

  「該死!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這麼固執!」摩尼急得有如熱鍋上螞蟻,假如這孩子不打算說任何他們想聽的話,那麼即使打死他,他仍會守口如瓶!幾年前他被海盜捉住時,事實便令他又驕傲又心疼!

  「我最後再給你一次機會,沙奇。」

  菲利浦溫柔的對沙奇說道,心底仍存著一絲他會改變心意的希望。

  「父親,我能說的都說了。」

  「沙奇!」所有的人異口同聲的嚷道,但沙奇仍絲毫不為所動。

  「很好,押下去!任何想阻擋的人都以背叛家族的名義逐出史都華家族。」他不帶任何一絲情感說道。

  「父親!」

  「菲利浦!」

  兩名侍衛將沙奇押走,和公爵一樣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即使他們的眼中都寫著憐憫與不忍,但他們忠於公爵,並宣誓服從他的任何命令。

  摩尼拉住塞奇,不讓他做出任何愚蠢的動作,雖然他自己就很有那種衝動,但他必須替菲利浦著想,史都華家族向來以公正聞名,菲利浦的做法是對的!

  「放開我!」塞奇掙脫摩尼的掌握往外奔去。

  「母親,請你放心,我只不過是要去找愛琳姑媽罷了,若她在,父親絕沒有辦法動沙奇一根汗毛的!」

  「你希望沙奇被送入侍衛隊嗎?」摩尼嚴肅的警告。

  「你能想像愛琳姑媽大鬧侍衛隊的景像嗎?」他終於微笑。「好小子!真有你的!

  快去吧!別讓沙奇受太多苦!」

  「由於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特別准許你穿著襯衫受刑,但是我仍希望你坦白說出你和格蘭特侯爵的關係。」

  「我巳說過了,父親!他只不過是一位貪戀我的長相的畫家罷了,我並不認識他。」

  「但他卻公開在倫敦展出你的畫像,甚至連你背上的紋身都一清二楚。」

  「那是他對我下藥才得到的。」

  「那麼你和他第二次的會面呢?」

  「你派人跟蹤我!」

  「不!是安排在他身邊的間諜告訴我的。」

  「當時我病了,什麼也不知道。」

  「我的孩子,你並不擅於說謊,坦白告訴我真相!他受何人指使?」

  沙奇固執的把頭一偏,不願再回答任何問題,刑房中陰冷的空氣充斥在三人之間,漢斯痛苦的領悟到,今天他必須傷害他心愛的人了!更令他心痛的是他並不知道沙奇和羅連之間竟有這樣的關係,或者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超乎他的想像?這是造成沙奇對他忽冷忽熱的原因嗎?

  當他在倫敦廣場見到那幾幅畫,他的震驚彷彿是被雷擊中一般,那些畫如此傳神,而且充滿情感,做畫之人必定是對畫中人有極深的情感才能畫出那麼動人的畫!

  他不知是如何回到家的!世界彷彿剎那間在他的眼前崩潰,化為一片灰燼,使他痛不欲生,看過那些畫的任何一個人都能明顯的看出那畫家和模特兒之間的深厚情感!

  當他接到公爵的口召,原本他想拒絕,但送信的人卻說出更令他震驚的消息:公爵要鞭打沙奇?他立刻趕來,他寧願自己傷害沙奇,也不願假手其他的任何人!那會使他有殺人的慾望!任何傷害沙奇的人都不例外!甚至他自己……

  「五下!沙奇,這五下是對你最輕的方式。假若你仍不願說那就會有更重的刑罰。」

  菲利浦的心在淌血,但他仍維持冷靜沒有感情的外表,他深深明白這五下鞭笞比打有自己身上更令他無法忍受!

  沙奇平靜的接受這個消息,他知道五下是最輕微的處罰,他很感激父親的仁慈,更感激這項刑罰由漢斯來執刑,並不因為漢斯可能會手下留情——鞭子向來有自己的意志,這不是任何人所能控制,但是有漢斯在身邊,即使他便是執刑人也能令自己半到心安……

  漢斯震了一下,立即服從命令,他自牆上取下早已準備好的皮鞭,幸而公爵府內並不殘忍的使用海盜用的鞭子,那種鞭子還有極細小的刺鉤,輕微的一鞭都能使人血肉模糊,而這種單純的皮鞭只會留下是血痕!

  皮鞭在地上擊出的聲音使沙奇咬緊牙關,準備承受,但皮鞭並沒有落下來,他訝然地睜開眼睛,在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皮鞭已落在他身上!這使他開始痛恨漢斯!他甚至連一點心理準備也不願意給他!

  但這正是漢斯的用意!他明白第一鞭造成的傷害遠比其他幾鞭來得更重!因為受刑人會繃緊全身的肌肉,造成可怕的傷痕!

  第一鞭落下,漢斯的心迅速抽緊,血慢慢自襯衫破處滲透出來,他已極力克制自己的力道,但鞭子有自己的思想,仍無情的在沙奇細嫩的皮膚上留下醜陋的傷痕!

  菲利浦看著兩個受苦的年輕人,他明白這對他們彼此是多大的傷害,看著自己心愛的孩子隨著每次皮鞭的落下,嬌弱的身軀彷彿承受不了的一震,他自己更加的痛苦,卻仍要咬牙保持面無表情!這莫非是上天的另一項考驗?

  汗珠自沙奇的額頭和上唇迅速的冒出來,他用力咬緊下唇,克制自己即將出口的咒罵和呻吟,這是他自找的!但他不能違背承諾!汗水刺痛了他的雙眼,還有兩鞭……

  漢斯的手不住的抖動,幾乎握不住鞭子,看著血跡迅速染紅沙奇的襯衫,但沙奇仍固執地站著,不哼一聲,惟有那涔涔落下的汗水和握緊的拳頭證明了他正承受著什麼樣的痛苦,他真想丟下鞭子過去緊緊的抱著他,用任何方式懇求他說出真相!不要再彼此折磨!「住手!」第五鞭擊下的同時,地牢的門驀然大開,滿面淚痕怒氣衝天的愛琳和面色鐵青的塞奇闖了進來。

  「天哪!菲利浦!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做出這種事!」愛琳擁住沙奇對著公爵大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孩子,更何況她是個……」

  「愛琳!」菲利浦嚴厲的阻止她再說下去,幸而在這種情況下,並沒有人真正聽見她在說什麼,他們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沙奇身上。

  「沙奇?你怎麼樣了?求求你跟我說話!」塞奇扶住沙奇的頭祈求的低語著,輕拍他的臉蛋。

  愛琳不可置信的輕撫沙奇傷痕纍纍的背,哽咽得發不出聲音來!

  「沒……事,我很好。」沙奇的聲音中有遏抑不住的痛楚,他勉強睜開眼睛,試圖對眼前的人微笑。

  塞奇不發一語的解下沙奇手上的鏈條,他一秒鐘都無法再忍受看到沙奇再待在這裡!

  「沙奇,我給你半天的時間考慮說出真相,否則下次會有加倍的處罰。」公爵平靜的說著,但他的眼神洩露了他的心思!他正目不轉睛的看著沙奇的行動。

  沙奇困難地努力想維持自己的尊嚴,他拚命想自己行動,卻無法成功,塞奇不發一語的支撐著他,盡量不露出一點痕跡,他明白沙奇有一顆多麼驕傲的心!

  「我不會再讓沙奇進這個地方半步的!菲利浦,除非我死!」愛琳瞪著菲利浦大吼!

  她永遠也無法瞭解自己的弟弟,他表現愛的方式實在令人痛恨!

  他們蹣跚的踏出牢房,從頭到尾沙奇沒再發出任何聲音.因為他無法再信任自己能完整的說出任何一句話!

  菲利浦目送他們出去,發出一聲歎息,分不清是釋然或是悔恨。他無奈的站起來,輕拍漢斯的背。

  「我很抱歉,孩子。」

  顫抖的手放下皮鞭,釋然和極度的恐懼幾乎使他站不住腳!「不,抱歉的是我,假使您仍打算處罰他,原諒我必須違抗您的命令!」

  「我知道這對你很難受,但事關重大,除非我們查出格蘭特的背後指使人,否則我也無能為力。」

  「即使犧牲沙奇?」

  他困難無比地開口:「是的,如果萬不得已。」

  「我瞭解了。」他心中立下主意,即使必須賠上性命,他也不會讓沙奇受一絲一毫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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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5 02:41:55
第十章

  兩個男人騎著馬在林中奔馳,他們的方向不一樣,但卻相同的為著同一個目的!

  絕不讓自己心愛的人受苦!

  兩人同時發現對方,騎到對方面前,不約而同的下馬。

  漢斯評量眼前的男子,過去在宮廷中一直覺得他氣宇非凡,但也一直不能瞭解他何以甘心當宮廷中女士們的玩物!而為他感到深深的惋惜!

  羅連同樣的打量漢斯,在他的眼中看到他對自己的評價,他一直很欣賞他。即使如今愛上同一個人,他仍不減對他的欣賞。有這樣一個對手是彼此的驕傲!

  「你是誰?」

  「我不能告訴你。」

  「那你為何而來?」

  「因為我可以用寫的。」

  漢斯極為訝異,對羅連的欣賞更加添了一些,他毫不猶豫的伸出自己的的手。

  羅連亦毫不猶豫的伸出自己的手,在漢斯的掌心寫下自己畢生的秘密。

  才寫下第二個字,漢斯立刻收回自己的手,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望著他。

  多麼的慧心!羅連在心中讚歎,並對漢斯點點頭,肯定了他想法。

  「為什麼公開展出他的畫像?」

  他?原來他還不知道事實的真相?原來他一直謹守騎士的原則!這個人是個極為可敬的對手!

  「那可以使他不再受到追殺。」

  「受『他』的追殺?」

  「是的。」

  「你冒了很大的危險,為什麼?」

  「和你的原因是相同的。」

  兩個男人互相對視,一份惺惺相惜之情在兩人之中增長,不論事情結果如何,可以肯定的是對對方的尊敬之情都不會減少!

  書房中,菲利浦公爵和他的妻子默默相對,在眼中為彼此傾吐多年的相思之苦。菲利浦凝視著他朝思暮想的妻子,十多年了!十多年來他不曾遺忘過蘿蘭的音容,日日夜夜在心中呼喚她的名字!如今她翩翩立在他的眼前,彷彿一場夢幻,這十多年的日子都悄然消逝,她彷彿仍是多年前,他在法國宴會上看到的小女孩,如此超凡!如此令他心動得幾乎疼痛起來!

  她回來幾乎一個月了,而他卻像羞澀的少年,渴望聽到她、看到她、碰觸她,卻又每每見到她便落荒而逃,生怕觸犯了她。多麼傻啊!菲利浦•史都華公爵,堂堂一個公爵,竟然不敢冒犯自己的妻子,只在躲在暗處偷偷欣賞她,生怕她只不過是自己無數的夢幻中之一而已!

  她在他眼中看到往日熟悉的渴望,深情,是自己看錯了嗎?這一個月來,她的丈夫對她不聞不問竟然是因為膽怯嗎?或者他已不再需要自己?不再深愛自己了?

  蘿蘭沒有勇氣開口,假如是,那麼她敢肯定她會當場心碎而死!那麼長久的等待,換來的竟是他的負心嗎?如果是,她也不要知道真相,寧可當個愚蠢的女人……

  她眼中盈盈的淚水震撼了他的心!十多年來樹立的屏障在那一剎那全化為烏有,他不顧一切的擁住她,親吻她的頭髮,用力之大彷彿要把她整個人全吸進他的體內!

  「我好想念你!」蘿蘭用力摟緊他,將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我以為你不再愛我了!」

  「小傻瓜!永遠永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菲利浦……」

  「不要再離開我!任何事我都可以承受,這件事除外,我再也受不了你再離開我一次!」

  兩人緊緊的相擁,十多年的殘酷分離想起來仍令兩人顫抖!現在他們終於再次在彼此的懷抱中找到自己的天堂,不需要任何言語,那種心靈相通的交流,正是兩人十多年緊緊相系的理由!

  書房的門悄悄的打開,摩尼與愛琳站在門口看著兩個緊緊擁抱的人,他們相視一笑。

  看來這對戀人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當頭棒喝了!

  他們悄悄的退出,不願打擾他們,但是看到他們如此相愛的景象,卻在彼此的心中激起陣陣漣漪,使他們原本平靜的心湖蕩起了萬丈巨波!或許也該是他們尋找新生活的時候了,不是嗎?

  稍後菲利浦和蘿蘭兩人終於分開,他溫柔的拭去妻子臉上激動的淚水,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兩人的臉上都重新燃起了光輝,多年的分離畢竟敵不過愛情的魔力!

  蘿蘭倚在丈夫的懷中,感到無比的滿足,她輕悠悠的歎口氣,更偎近一點,菲利浦擁住她,兩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找到那個幕後的主使人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心中已有個大概了。」

  他們沉默下來,這個話題並不是個祝他們重聚的理想方式,但是他們也都明白,除非真正找到那個害苦了他們一家的禍首,否則他們很難真正安心的過日子!

  「那個格蘭特侯爵掌握了你要的東西?」

  「嗯,我注意羅連•格蘭特相當久了,他……」

  菲利浦注意到妻子的身體一僵脫離了他的懷抱,他警覺的坐正起來。

  「怎麼啦?」

  蘿蘭的臉色充滿不信。「你說羅連?」

  「有什麼不對嗎?」

  「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長得什麼樣子?」她著急地握著他的手。

  「金髮、金眼,很俊美的年輕人,擅長作畫和彈得一手好豎琴……」

  「真的是他!」蘿蘭大喜過望,是那個孩子!那個幾乎像自己小孩的少年!

  「你認識他?」菲利浦望著蘿蘭欣喜的神色,微微蹙起眉。

  「他是我的學生,有一年我被關在聖瑪麗修道院中時認識他的,當時他還是個小孩,有極高的天賦,我和他相處了整整一年才分開。」

  他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幾乎失笑,蘿蘭被囚多年,再怎麼樣也不可能認識成年後的羅連。

  「你對他瞭解有多少?」

  蘿蘭面有難色,當年修道院中的風風雨雨她也知道不少,但事關重大,如果有誤……

  「蘿蘭?」

  「我聽說他是……」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蘿蘭的話,菲利浦咒罵一聲,起身開門,漢斯立刻衝了進來,臉上有掩不住的興奮之色!

  「我知道了!」他興奮的大吼。

  菲利浦立刻關上書房的門,審視漢斯興奮的神色。「你查出來了?」

  「嗯!」漢斯稍稍平靜下來,看著菲利浦夫婦,他好一會兒才慎重的開口:「他是大主教的私生子!」

  菲利浦不可置的瞪著他,原本他所調查的的確是大主教身邊的一名主教,但他沒想到的是,竟連大主教本人也參與其中。

  耳邊響起了蘿蘭歎息似的話語。「這正是我要告訴你的,親愛的,他的確是大主教的私生子,這一切全是大主教的陰謀!」

  「閣下,霍爾爵士和偉伯爵士恐怕出了問題。」約翰主教戰戰兢兢的俯首向坐在大椅子中的老人,他半瞇的眼,和無動於衷的表情令人感到莫測高深,不知道他是否清醒或者和那頭該死的大肥貓一樣正打著盹?

  「約翰主教,你很令我失望。」大主教緩緩開口,在那樣毫無氣力、枯乾的聲音背後隱含了一種令人顫抖的權威!約翰的頭偏得更低了!

  「如果你及時取得『太陽神之怒』的碑文,羅馬方面就會瞭解神諭,而不會拒絕我的要求,任那個異教徒(註:當時的天主教徒不承認伊莉莎白為他們的女王,而稱她異教徒或分裂宗教之人。)高坐在王位上,反過來指我們是叛徒!」他微微喘一口氣,但聲音仍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當然霍爾和偉伯也是由於你的無能而背叛!你太令人失望了。」

  「閣下,我已徵得菲力二世(註:當時西班牙國王)同意,和他裡應外合的……」他惶恐的說道,但立即被老人庸懶卻飽含精芒的眼光打斷。

  「如果我們本身沒有能力,你認為如何裡應外合呢?霍爾和偉伯是目前我們最大的王牌,而你卻把他們弄走了!」老人輕撫懷中乖順的貓,「連我交代你辦的事,你也還沒動手不是嗎?」

  約翰終於稍稍抬頭,嘗試性的露出笑容。「已經開始動手了,我相信現在他們已到了該到的地方。」

  大主教表情不變,黃褐色的眼球冷冷的轉了一下,約翰立刻低下頭去。「很好,我希望我有機會為他們禱告。」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似乎已陷入睡眠之中。

  約翰好半晌沒聽到聲音,鼓起勇氣抬頭。「閣下?」沒聲音,他悄悄的伸直腰,邊注意他的動靜,邊大膽的活動麻木的手腳。

  「有史帝夫先生的消息嗎?」他突然開口,約翰一驚立刻恢復原姿勢,不敢再抬頭。

  「是的,已派人攔截。」

  老人幾乎看不見的點點頭。「女王宴會在何時舉行?」

  「七月一日。」

  「很好。」他又恢復了寂靜,半晌之後:「通知我們的子民們,宴會之後在集會的地方舉行彌撒。」

  約翰主教會意的點點頭。「我會通知菲力二世。」

  「下去吧。」他剎時失去了生氣,彷彿將死之人,約翰立刻行禮往外奔去。

  當房間終於完全寂靜之後,壁爐的火也吐盡最後一口氣,在大主教與大肥貓的身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我很快就會得到『太陽神之怒』了,『維多利亞』,到時候他們就會知道神諭是支持我的,我會奉上帝之名將這裡變成天主宗教國。」他喃喃自語,手指輕刷著貓的長毛。「任何人也阻止不了我們,對嗎?『維多利亞』,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閃動的光線在老人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隱隱約約之中,在那影子裡,閃動著老人枯乾的身影,竟叫人分不清,那究竟是上帝的羽翼或者是——撒旦的翅膀?

  「請坐,公爵。」伊莉莎白女王微笑著指指台階下的一張椅子。

  在宮廷將近二十年的歲月,菲利浦一直和女王維持著極友好的關係,在公他們是合作無間的君臣,在私他們是很好的朋友,而今天的會晤算是他們私人的會談。

  菲利浦向女王行禮之後坐上了座位。

  伊莉莎白是個睿智而且英明的人,她不會聽信謠言,總是客氣的咨詢大臣們的各種意見,然後做最有利的決定;她樂於聽各種不同的聲音,決不會因你的意見和她不同而動怒,除了一件事:宗教!

  她憎恨別人稱她為異教徒,在宗教的分岐中她要求人民信奉英國國教,但天主教和清教徒的各種亂事層出不窮,有令人應之乏術的苦惱——就像現在!

  「看來他們很不死心,為天主教殉教而死的人已超過二百五十人了,還不肯停止嗎?

  到底在我的宮廷中還存有多少這種人?」她皺著眉不悅的問。

  「據我所知,參與這次陰謀的主力有三十名貴族和教士,不過大多數並非真正信奉天主教,他們只不過是藉機想奪權罷了。」

  「你知道有誰嗎?」

  菲利浦迎視女王的目光,堅定的點頭。「知道。」

  女王輕歎了一口氣,搖著手中精巧的折扇。「和西班牙的情勢很緊張了,我不想在宮廷中造成混亂,但這件事在瑪麗死前就已經令人無法忍受了,你說該如何呢?」

  菲利浦沉吟一會兒。「我認為他們要趁我們和西班牙開戰之際奪權。原先大主教想請求羅馬教宗幫助,但『太陽神之怒』卻一直沒弄到手,所以教宗不會聽他的話,既然如此,他們也只有這個機會可以利用了。」

  「那塊石碑真有如此大的用處?」女王不解的詢問z:「或許我們可以好好運用?」

  菲利浦心中一驚,「太陽神之怒」已帶來太多憾事,「平克那雷」滅族,他妻離子散,無論如何他不會容許它的存在!

  「陛下,『太陽神之怒』是血腥的根源。我不認為它會對我們有何益處,大主教的無知已蠱惑太多人心,它非毀不可!只要大主教的希望破滅,這個陰謀也就徹底瓦解了。」

  她深思的望著菲利浦,點點頭去示瞭解,那塊碑上確實沾上太多的血腥了!「你要如何做呢?」

  他感激的看她,知道她已不再追究此事,這表示他可以全權處理了!這正是他最需要的!「女王的宴會可以嗎?」

  女王盯著他,唇角微微上揚笑道:「這的確是個好主意。但要如何才不掀起暴動呢??一旦我們逮捕他們不會造成問題嗎?」

  「當然不會!將主事者逮捕必須在暗中進行,我有證據可使他們認罪,一旦狂熱的叛亂分子消失,組織也就宣告瓦解,我們暫時秘而不宣也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遭到逮捕,等和西班牙的事平靜之後再宣佈他們的罪名,到時想必已經平靜下來了。」

  伊莉莎白走下台階,神情顯出她的尊貴和睿智。「對其他的人又如何交代?莫名消失三十個人不是一件小事!」

  「派他們前往作戰如何?」他微笑的看著她:「在戰爭前夕派人前往戰區是很正常的事!」

  女王輕歎口氣,走回她的座椅。「這是不得已的決定,雖然不太光明,但我似乎沒有別的選擇了。」

  的確如此,但如果在戰爭前又再生事,後果更不堪設想,他們的確沒有其他的選擇。

  「對了,菲利浦,你跟我提過的平克那雷之子呢?」女王突然關心的望著他。「我想見見他。」

  菲利浦感動的微笑著,在女王尊貴的外表下另含有一顆女性溫柔體貼的心腸!以身為一國之君來說這是最珍貴的!「他正前往取證途中,想必不久之後就會回來了,不過——」

  「如何?」

  菲利浦猶豫一會兒,他知道他將要求的是一件不合理的事,但老友一家的血仇和自己數十年的仇恨必須有代價!「關於大主教之事,我想請女王恩准由我們自行處理。」

  伊莉莎白驀然抬頭。「你知道你在要求什麼嗎?菲利浦公爵。」

  菲利浦毫不猶豫的迎視女王的目光,堅定無比的回答:「陪下,我瞭解,但那孩子的一門血仇、和我一家數十年的分離相信陛下也瞭解。」他起身,單膝下跪,手撫著心口:「我以史都華家族和平克那雷家族歷代的忠誠和榮譽向您請求。」

  女王望著菲利浦,許久以來史都華家族一直是大英帝國忠誠的擁護者,而平克那雷也是,這個決定是非常難以抉擇的!她深思片刻終於開口:「你堅持嗎?」

  「是的!史帝夫•平克那雷也願放棄爵位和家產來向女王請求。」

  「請起來吧!你已經很多年不向我行這種大禮了。」

  菲利浦起身,以堅定的日光看著女王,她終於幽幽的歎了一口氣:「老平克那雷是個非常優秀的老師,他曾教導過我許多事,而你一向是我的左右手……」

  她沉吟半晌。「最近我的視力情況不甚良好,這件事就不用上書了。」她頑皮的向他眨眨眼。「事成之後帶那個孩子來見我。」

  菲利浦理解地微笑,女王的視力不好?這點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他向女王恭敬的行禮:「樂於遵命!陛下。」

  女王優雅的用搖扇擋住一個呵欠。「你的家族傳統仍要繼續嗎?」

  「是的。」

  「那麼我希望在我的宴會上可以嗎?」那對雙生子的名氣極大,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史都華家族的繼承者,其中一個甚至是個絕佳的模特兒,這很吸引她。

  「這是我莫大的榮幸!」他露出一個女王從來沒見過的絕佳笑容,這就是史都華家族的莫大魅力?很值得一睹!

  再一次暗殺行動的失敗,這次用的是手槍,但他們萬萬想不到的卻是它的結局!

  沙奇半躺在床上,正和塞奇興沖沖的練著短劍,「撒旦」仍擔任拾劍的工作,而且樂此不疲的將沒擊中的短劍撿回來。

  「重點是在手腕的力量,像這樣。」沙奇握住塞奇的手,教他持劍的要訣。「不僅用手臂的力量,而且要用眼角瞄準目標,熟練之後沒有什麼射不中的!」

  沙奇示範著射出一把短劍,正中紅心,引來塞奇一聲讚歎。

  塞奇照沙奇所說的方式射出卻劍身朝靶,惹來沙奇忍俊不住的笑聲,但塞奇並不生氣,反而很高興能讓沙奇開懷大笑!天曉得他有多懷念沙奇這種笑聲!

  兩人笑成一團,然後毫無前兆的,似乎連「撒旦」都沒有注意到似的!驀然一聲槍響,正擊中了沙奇頭上的一尊雕像,震驚了兩人,在雕像落下的同時,塞奇用身體擋住沙奇,但沙奇已自眼角發現窗口人影一閃,短劍立刻脫手而出,換來低沉的一聲悶哼!

  「撒旦」怒吼著立刻追出去。塞奇和沙奇拍掉身上的石塊跳下床。

  「你別去,待在這裡,我去找那個混帳!」塞奇將沙奇按回床上,沙奇卻不耐的跳起來。

  「他要殺的是我,況且我現在很好,你放心好了!」塞奇瞧見沙奇的臉色,他無可奈何的歎口氣,兩人二同奔出。

  全府的人都聽到那一聲令人心驚動魄的槍聲,立刻全副武裝四下搜尋,漢斯也是其中一員!

  他們在沙奇的窗口找到遺下的手槍和血跡,立刻沿著血跡追下去,在半途遇到了沙奇和塞奇。

  「好像每次我一離開你,你都會出事,嗯?」漢斯盯著沙奇,在心中飽覽他的美貌。

  「即使你在場,我也不會好過一點的。」沙奇沒好氣的頂回去,對上次漢斯鞭打他卻沒讓他有心理準備一事,他仍耿耿於懷,不知道為什麼,過去他一向是不記恨的!

  「天使,我……」

  「找到了!在這裡!」守衛的大喊聲驚動了他們,沙奇和塞奇奔向他們所指的地方,漢斯喃喃地詛咒,他有好多話想和沙奇談清楚,可是天不從人願,他們之間總是橫著太多的事!

  「丹恩!」沙奇的驚呼聲令漢斯一震!他聽錯了?

  丹恩手臂上叉著沙奇專用的銀色短劍,半倒在花園的角落裡,「撒旦」豹視眈眈的注視著他,卻不曾發出任何聲音,顯然它不知該如何對付這個小主人的朋友!

  漢斯不可置信的撥開人群,來到丹恩的身旁蹲下,注視著好友的眼睛,心痛的低語。

  「為什麼?為什麼真的是你?」

  丹恩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你早就知道了?」

  漢斯木然的點點頭,卻仍無法相信這個事實!叫他如何相信?他和丹恩一向比親兄弟還親,分享一切的悲喜!同樣有著吉普賽的血液,在相同的環境中生長,他們是生死之交啊!

  「為什麼?當史帝夫告訴我,當你的行動越來越令人迷惑,我仍無法相信,你知道我什麼都可以原諒你!除了這個!除了這件事啊!」

  丹恩悲傷的注視痛苦不己的漢斯,卻無法替他減輕一點痛苦!他無奈的瞭解到,即使一切可以重來,他仍然會做同樣的事!

  沙奇悄悄的撤走其他的人,和塞奇沉默地立在一旁,他必須知道原因,他不要漢斯這樣的痛苦,丹恩也是他的朋友,只要有原因,他不會責怪丹恩的!

  「丹恩,為什麼要殺我?你如此憎恨我嗎?」

  「我很抱歉……但我沒有選擇。」

  「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丹芙。」

  「丹芙?她在修道院裡啊!她……」他明白了!原來丹恩早就知道事實的真相了!

  卻為了他心愛的妹妹而隱瞞著!「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會幫助你的!」

  「你不懂!」丹恩悲傷的搖頭,「丹芙不會出來的!她愛上他了!你知道嗎?她愛上了一個以她的生命來威脅我的男人!」

  他們訝然了!如果丹芙不肯接受幫助,那麼丹恩又怎會有選擇?漢斯黯然的站起身,背對丹恩——心痛不堪!

  「我必須逮捕你……」

  「放他走。」

  沙奇平靜的話震驚了所有的人,他蹲下身取出短劍,用手帕替丹恩包紮好扶他起來。

  「沙奇?」漢斯的喉間有個硬塊逐漸形成,他無比感動地注視沙奇。

  「換了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沙奇握緊塞奇的手。「更何況你有太多的機會,但你並沒有下手。剛剛你是故意失手的!」

  「天使……」丹恩熱淚盈眶,多少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落淚,他看著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這就夠了!即使他做了那麼多背叛他們的事,而他們卻願意原諒他!這真的足夠了!

  另一聲槍聲響起,丹恩的胸口湧出鮮血,他震驚地睜大雙眼,隨後瞭然地充滿悲傷!

  他畢竟早料到自己的下場!求仁得仁……

  他們震驚地看著丹恩緩緩倒下,漢斯衝到丹恩的面前,抱住他的身子,企圖止住那奔流的血液。

  「丹恩……」他流淚了!

  「……我對不起你……背叛了……你的信任……」他的口角絲絲的沁出了血,痛苦的咳著。

  「別說了!」

  塞奇立刻大叫著醫生,但丹恩緩緩的搖搖頭,握住漢斯和沙奇的手。

  「你們……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祝你們幸福……別為我感到悲傷……我是罪有應……得……」

  「丹恩!你不要死!」沙奇再也忍不住淚水!又一個人!!又一個因他而死的人!

  因為他!全都是因為他!

  「漢斯……」

  漢斯無助的握緊他的手,悲痛得說不出話來!

  「答應我一件事……」

  他點點頭,用力的抱住他,「你說!任何事!」

  「救……丹芙?」

  「我會的!我……會的!」

  丹恩迷濛的擠出一個微笑,輕輕的扶著沙奇的臉,好像天使!第一次相見就深深愛上的天使,他是多麼地儒弱!「天使……我愛你……」

  他們全呆住了,沒有任何人想到!沒有任何人會想到丹恩的情感!他不是一直都很樂觀!很灑脫?很沉默?

  沙奇止不住淚水,他輕吻丹恩不再有生氣的唇。「我也愛你!丹恩!我也愛你!」

  「天使……漢斯愛……你……愛……他……」他無法完整的表達,但他相信他們會瞭解,畢竟他已把他們的手牽在一塊兒了不是嗎?

  他帶著前所未有平靜的微笑,悄悄的閉上眼睛,手仍輕輕的放在他們兩人的手上,彷彿只是睡著了……

  他們沉默而靜穆的安葬了丹恩,在丹恩的墓旁安葬的是他的妹妹:丹芙修女。

  當漢斯趕到修道院,丹芙己聽到了全部的真相,她發狂般的刺殺了約翰主教,並立即自殺,漢斯只找到她的屍體,他悲痛得無以復加,默默的帶著丹芙回來,將他們兄妹安葬在一起。

  然後他和來時一樣默默的消失,在參加完他們的喪禮後立刻消失了蹤影,沙奇猜他是自己去療傷了!一時之間太多的悲哀使他無法面對自己!

  這一段悲劇同樣在沙奇的心中留下陰影,他同樣的消沉,躲在房中不願意見人.也不曾再提過漢斯的名字,他知道,如果丹恩的死會給他如此大的打擊,那麼假如是自己的死呢?

  近來他常感到胸口奇異的緊繃,有時幾乎到了無法呼吸的程度,常痛得他不得不除掉胸前的布條,求得鬆一口氣。

  或許他的病已越來越嚴重了!這個想法使沙奇心中充滿悲哀,如果他必須死,那麼只希望他是沉默而安靜的死去,再也不要帶給任何人悲傷!

  丹恩死前說漢斯愛他,這個說法曾經一度令他感到快樂,但再想想,他寧願丹恩是錯的!愛一個人是一回事,愛一個將死的人又是另一回事!更何況就算他不會死又如何!

  他是個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愛是不被准許的邪惡之愛!

  她沒殺那個長得像天使的少年,她有機會可以下手,也應該下手!但是他是他所愛的人,或許她該留他一條生路,反正羅連今晚就會死在她的手下,讓他知道心愛的人還活著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這是她替他做的最後一件事!然後就是殺死他!

  他的房間裡有人!而且充滿殺氣!

  羅連警覺到這一點,但他並不感到意外,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他推開房門,房中陰陰暗暗,充滿著木材燃燒過後的生冷空氣,他的書桌前端坐著一個人,寬大的黑斗篷遮掩了他的身形,不!是她!空氣中散發著淡淡風信子的清香,是個女人——女殺手?

  「等你很久了。」那人冷冷地開口,聲音異常熟悉,風信子的味道也彷彿曾在哪裡接觸過。

  「有何貴事嗎?」他踏進房中,並關上門。

  這個人似乎連一點進步都沒有!這個想法令她異常忿怒!顯然他仍不知道如何防範敵人!

  「來取你的性命!」黑色斗篷一翻,那人身影一閃已撲至羅連面前,隨即鬼魅一般亮出手中的長劍,直逼向羅連的胸口。

  「藍晰踢!」羅連一驚旋身閃開,心中又驚又喜,沒想一分離多年,今日竟在這種情況下見到昔日孤兒院好友!

  「答對了,冰雕美人!」

  她的長劍快速攻向羅連,幾乎令人目不暇給,似乎決心取他的性命!但羅連在輕笑聲中連連閃躲,大有不把她放在眼裡的感覺。

  這實在太令人生氣,顯然他已非昔日初到孤兒院的小草包了!但想起數十名孤兒院慘死的朋友們,怒火直攻上心頭!今日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再一念之仁而放過他!

  「老友重逢,這是你對待我的方式嗎?」羅連握住她持劍的手問道,過去在孤兒院她一向很保護他,為什麼今天卻要殺他?

  「我受雇來殺你!」她掙脫不出那一雙鋼鐵般的手,又怒又急地瞪著他,啊!昔日他們取笑的冰雕美人如今已長成一個惡魔般英俊的男人了!數十名好友們的笑容又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並不是會受雇於錢的人!」

  「你說對了!事實上我更受雇於孤兒院冤死的數十位好友!」她咬牙切齒的說完。

  銀光一閃,一把短小的刀刃已插入羅連的胸前,他不可置信的張大雙眼。

  「你說什麼?」

  「你會不明白嗎?當年你那高貴的父親帶走你的當天,你不是告訴我們,你憎恨那裡的每一個人嗎?然後你便求你那仁慈的父親殺了孤兒院所有的人,並放火燒了它不是嗎?」

  羅連無法相信的搖頭,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但是這卻可解釋了為什麼當他再回去,那裡已成廢墟!連一個人都沒有了!當年這多麼令他心痛!原本他希望能找到她……

  「無話可說了嗎?」她擦掉憤怒的淚水:「當年我沒死!你很意外吧?我和伯弟逃過了一劫,並輾轉逃回了法國,多年來我一直想報仇!今日終於達成心願!」她用力拔出刀子,羅連倒在她身上,重量使她後退好幾步,靠在桌子上,她正想把刀子刺入他的後心,卻感到臉頰上一陣濕意?

  是淚?他哭了?

  「那不是……我的意思……後來我再回去找你們……想接你們過去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們說孤兒院……燒了……你們全部離開了……」

  這是真的嗎?羅連從來不落淚,即使被踩在腳底下也絕不落淚,現在他哭了,是真的在哀悼死去的朋友嗎?

  「我又找了你們好久……可是從來就沒有找到……我很抱歉……」

  羅連手扶住桌子站了起來,朝她悲哀地一笑,他從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這個藍黑色秀髮和藍黑色眸子的高瘦少女。當年他離開,她才十六歲,竹竿似的身材,彷彿永遠長不成女人,而今她卻出落得亭亭玉立,他一直幻想著兩人的相見,卻不曾想過會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瑞……」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不信任你!別以為你的花言巧語騙得了我!我千里迢迢從法國回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殺了你報仇!沒想到你養尊處優身邊養了一大堆走狗!不過算你倒霉,有人僱用我,這是你命該絕!」

  他輕掀開她包得密密麻麻的斗篷,露出她藍黑色的秀髮,愛憐地輕撫她,她跳開一大步。

  「我……不怪你……但是我一直很想念你們……怕弟•席格……傑西卡和珊,找了你們……好久……」

  他的身體漸漸往下滑,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該殺了他!這是她來的目的,可是她下不了手!當他提起過去的朋友們,聲音是那麼充滿感情!彷彿真的很思念他們,她怎忍心殺死一個她曾如此深愛的人?

  歎息一聲撇下刀子,推開落地窗,再回首望一眼,他黃金色的眸子正烈火似地燃燒她。

  「藍蜥蜴……」

  「算了!或許他們也不希望冰雕美人成為一具屍體吧!」她哽咽地說完,斗篷一翻,和來時一樣再度隱沒在黑暗中。

  「藍蜥蜴……」他支撐住自己的身子望向窗外,對著黑夜喃喃地低語,過去的回憶如潮水一般湧來,她潑辣地護衛著他、譏笑他,她的年紀比他小,卻深諳生存的道理,在他最孤苦的時候支持著他,也在最痛苦的時候嘲笑著他,這些彷彿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而今卻因為她的再度出現,又重啟了生命中另一扇門,充滿了追憶!

  他們全死了!那些曾經詛咒他!欺凌他的孩子們,和那些曾安慰他、保護他的孩子們。只留下了他和她……

  法國?

  「我會再……找到你的……瑞……」黑暗吞沒了他,但眼前出現的,卻不再是那雙紫羅蘭色閃著碧綠光的精靈眸子,而是一雙藍黑色、充滿人類憤世嫉俗和情慾歡笑的眼眸!

  「都與死了嗎?哎——也好,我會向天主祈禱,請求他寬恕約翰主教和丹芙修女的。」老人輕聲歎息,手不停的撫弄著膝上張牙舞爪的貓。

  哈瑞低垂著頭,用眼角瞄著大主教,他向來不願意和大主教打交道,他那種森冷的表情,比起約翰主教的暴躁還令他懼怕,若不是他們把他提拔到今天的地位,並且答應事成之後給他爵位的話,他絕不會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上半秒鐘。

  「大主教,關於計劃——」

  「照常進行,我相信你都已準備好了吧?」

  「是的,所有的人都已通知了。」

  大主教緩慢的點點頭。「很好,我不會忘記你的。」

  「謝謝大主教!」哈瑞不勝興奮的點著頭。

  「平克那雷家族的事你可參與?」

  「沒有,當時我尚未來到倫敦。」

  「哦,那就可惜了,那件事很快就會重演的,只不過這次是在宮廷罷了。」

  哈瑞一驚,難道……這罪名時不小!不過……如果成功,那他可不就飛黃騰達了嗎?

  他仔細的衡量,參與這件事的,都是宮廷中小有權勢的貴族,這……也許很值得一試!

  萬一不成功他也可以推得一乾二淨,反正沒有損失!

  「我懂了閣下,我會全力以赴的!」只要你有成功的希望!他在心中補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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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5 02:42:36
第十一章

  女皇的宴會上衣香鬢影,樂聲清揚,貴族們仿若相竟的孔雀般,紛紛亮出他們最時髦的新裝和自認最迷人的一面.在宴會上彼此較勁,絲毫不覺宴會底下的暗潮洶湧!

  「下一個是誰?」沙奇和塞奇不約而同的問著他們的父親.急切的表情好像是等著魚的小貓咪一樣,可愛得令人發笑!

  「怎麼?宴會不好玩嗎?天使們。」摩尼打趣的瞄著兩個打扮一模一樣的孩子,他們全穿著紳士的銀色燕尾服,白襯衫和銀魚的緊身褲,再加上長筒的黑皮靴,俊逸得令人激賞。

  沙奇和塞奇同出一轍的扮個作嘔的表情!當他們出現在宴會上,立刻引起騷動,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男士們堅持他們是女性,而女士們力辯他們是貨真價實的男性,尤其是看過倫敦廣場上的畫之後,他們已成為宮廷中的傳奇!

  那些帶著女兒的貴婦,急切要向宮廷中最有權勢的史都華家族的繼承人介紹她們乖巧甜蜜的女兒;而艷麗多姿的貴夫人則急切的希望使他們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當然男士們也不例外,他們向他們誇耀自己的頭銜和財富,拚命的想知道兩人之中誰是傾城的佳人,而那些喜歡他們本來面目的「紳士」更希望知道他們是否願意成為自己的最佳伴侶!

  「我寧願和『撤旦』在一起也不要再去面對他們。」沙奇心有餘悸的說著:「那個史賓塞夫人不斷告訴我,她的胭脂是純玫瑰花粹出的,我真同情那些可憐的花!」他恐怖的搖搖頭:「那些色彩足以漆上一面牆!」

  塞奇同情的看著他。「至少她不會傻笑!那個莉坦小姐不斷癡迷的看著我,然後傻傻的對著我笑,我的腳趾都快被她踩斷了!」他吐吐舌頭,不可置信的搖頭。「更可怕的是那位諾克非爵士,他不斷的問我,我是不是一個『迷惑天使』?他說他願意教導我,還用他的肥手上上下下把我摸個夠,我真慶幸我們逮住他!」

  兩人說完,不勝同情的互相擁抱,似乎在替對方感到可憐!

  他們的舉動使菲利浦和摩尼相視而笑!看來他們的孩子的確和一般的貴族子弟不同,他們極為痛恨這種宮廷生活!

  「你們可以停止你們的表演了,我知道你們不喜歡跳舞,不過這是你們今晚的任務。」菲利浦冷靜的看著雙生子,他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最後一個人不在舞會中。」

  「真的?」沙奇立刻恢復他生龍活虎的模樣。「是誰?」

  「哈瑞•福特。」

  塞奇嘿嘿而笑。「這下他慘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他!剛剛來的時候,他居然敢問我要不要他的服務?」

  「而且他還追殺過我!」沙奇忿忿不平的說著。

  「既然如此你們還等什麼?」菲利浦笑著問他們。

  「啊哈!上帝保佑他!」雙生子興高采烈的消失在舞會中!

  菲利浦和摩尼笑著注視他們迅速沒入人群中。「看樣子哈瑞會有一個驚奇的夜晚?」

  「大主教也會。」

  「你問出什麼了嗎?」摩尼看著他的好友。

  「剛剛諾克非告訴我,他們打算今夜使『平克那雷』事件重演,而且明天菲力二世就會發動攻擊。」

  摩尼臉色大變,咬牙切齒的說:「他們好大的膽子!」

  菲利浦冷冷一笑。「大主教今夜會收到一份極為隆重的禮物!」

  「史帝夫回來了?」

  菲利浦點點頭,摩尼笑開了嘴。「那的確是一份隆重的大禮!」

  哈瑞緊張地在宮廷四處奔走,不時四處張望,希望能夠找到一、兩個他想找的人。

  奇怪的是那些素日在宮廷中極為醒目的人似乎在短短的時間內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舞會已經進行到了一半,而那些人究竟躲到什麼地方去了?這沒道理啊!他前不久才和他們通過訊息,怎麼可能一下子全不見了?在數百人的宮廷舞會中找不到一、兩個人是常有的事,可是找不到二、三十個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奇怪的是,似乎沒任何人察覺到有人失蹤了?

  這真是奇怪,而且令哈瑞感到不祥,他來到御花園的一角,決心再找最後一次,如果再找不到,他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哈瑞!」一個聲音自樹叢中傳出,小小聲的,似乎怕被人聽見似的。「哈瑞!」

  「誰在那裡?」他壯大膽子向聲音來處走去。

  「別動,站在那裡聽我說,」聲音很焦躁,彷彿四下張望一下才繼續開口:「諾克非爵士他們都被逮住了,現在他們要來捉你了!」

  哈瑞感到一陣冰冷自腳掌直透上心裡,他打個寒顫;如果讓人知道他參與了這件事,那他……「我又沒做什麼事,他們沒理由捉我!」他故意理直氣壯的說著,謹慎的往後退。

  「唉!」那聲音幽幽歎息。「我是想要救你,如果你不信任我,那也沒辦法,不過現在到處都是他們的人,你逃不掉的!」

  哈瑞猶豫了,但在口頭上仍不服輸:「他們沒理由捉我!」他堅持。

  「你參與了那件事,他們當然有理由捉你!」

  「我沒參與那件事,他們想反叛可不干我的——」哈瑞一驚,他居然不打自招.他立刻又往後退了一步。

  「別緊張,我早就知道了,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一個方法讓你可以安全的出去。」

  他懷疑的面向樹叢,心思飛快的轉動著,如果這個人想抓他大可直接叫人來,不需要和他說這麼多廢話,而且到目前為止他也無計可施。原本約翰主教一死,他可以說是安全的,沒人知道他參與這個陰謀,可是他卻沒有退出,諾克非爵士他們一定是供出他了,現在他只有相信對方這一條路可行。

  「你是誰?」他小心的接近樹叢。

  「當然是對你有用的人。」當哈瑞站定在樹叢前時,那聲音又開口了:「你拿這封信去見摩尼爵士,他欠我一份情,會幫你出去的。」

  一封小函自樹上飄飄落下,哈瑞抬頭卻不見任何人,他接過信懷疑的說:「摩尼爵士不是我們的人。」

  「當然不是,不過他有把柄在我手上,快去吧!他很內快就要離開了,他一走誰也救不了你!」

  哈瑞一聽連謝都來不及說便立刻往宮中狂奔而叫去。

  「嘖!嘖!連這麼笨的人都能活到這麼大,實在奇怪!」樹叢後出現的沙奇望著哈瑞消失的方向頻頻搖搖頭。

  躲在樹上的塞奇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實在很讓人驚訝!」

  「等一下他會更驚訝。」沙奇若無其事的往宮廷中走去。

  「你在信裡寫些什麼?」塞奇跳下樹,緊跟在沙奇旁。

  「沒什麼,只不過是:請逮捕我。」

  塞奇望著沙奇無辜的臉,再一次大笑起來。「摩尼一定非常吃驚?」然後他皺著眉問沙奇:「如果他打開信呢?」

  「不可能!」沙奇自信的說著:「他除了自己的生命之外不會想到其他的事,而我是唯一能救他的人,他不敢冒這種險!」

  「小鬼靈精!」塞奇用力揉揉他的金髮,再看到沙奇展露笑顏比什麼都要令他高興。

  自從丹恩死後,他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了!而毫無音訊的漢斯也令沙奇難過。塞奇在心中長歎一口氣,他們之間的關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身為哥哥的他,有時竟不知要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因為這注定是一個悲劇,而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兩人的痛苦!尤其是沙奇,他不能忍受沙奇不快樂。

  「我們要回去嗎?」沙奇無奈的問他。

  「大概要吧!這是女王為我們舉行的生日宴會,不回去的話女王會不高興的。」塞奇用同樣的無奈回答他。

  沙奇莫可奈何的點點頭,方才惡作劇的快樂已消失無蹤,想到再回到那個無趣的宴會就令他頭痛。沒有漢斯——沙奇悲傷的承認,沒有漢斯,一切對他來說都是無趣的!

  他很懷念在吉普賽共度的那一段歲月,至少那時他和漢斯在一起,而且非常的快樂。

  一切都變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他不知道以後到底應該怎麼辦!當然那意思是說如果有以後的話!近來他越來越不舒服,尤其今天,小腹隱隱約約的抽痛使他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來!

  舞會已近在眼前,兩人相視無奈的一瞥,終於走了進門去。

  首先接觸到的是摩尼又好氣又好笑的眼神。「是誰的主意?」

  雙生子無辜的看著他。「什麼事?」

  「少跟我來這一套!哈瑞跑來求我,還拿了一封信來,說什麼我如果不救他,他就要把我的把柄公諸於世。」他斜睨眼前兩個挺拔俊逸的少年:「我有什麼把柄落在你們手上了?」

  塞奇和沙奇忍不住爆笑起來,他們沒想到哈瑞會對摩尼說那些話!想到哈瑞拿了一張,「請逮捕我」的信來要脅摩尼,就足以使他們樂上半天。

  塞奇樂不可支,他在摩尼身邊嘀咕兩句,摩尼立刻臉色大變,紅著臉,嘴裡絮絮叨叨的咒罵著,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你對他說了什麼?」沙奇好奇的望著捧腹大笑的塞奇。

  「我對他說,我要去告訴愛琳姑媽他喜歡她!這就是他最大的把柄!」兩人相視大笑!摩尼和愛琳之間的拉鋸戰持續了將近二十年,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菲利浦和蘿蘭走近他們,慈愛的看著他們的一雙就子正笑得像陽光一般燦爛,他們的手緊緊的互握相視而笑,內心都充滿了驕傲。

  「孩子們,你們該去換衣了。」菲利浦微笑的看著他們登時變為懊惱的反應,想起當年的自己,他不禁笑得更開心了!

  「父親,這又不是化裝舞會,沒有必要吧!」塞奇和沙奇同聲抗議,求助的望向蘿蘭,蘿蘭同樣微笑著搖搖頭。

  「想反悔了嗎?你們答應過我的!」菲利浦提醒他們。兩人懊惱的互望一眼,光想到要穿得跟女人一樣就令他們十分痛苦!「沒有商量的餘地了嗎?」

  「沒有。」

  兩人哀歎一聲,誇張的向他們的父母親行個標準的宮廷紳士禮,然後心不甘情不願的退下去。

  「我真希望有輛南瓜車能讓我立刻離開這裡!」塞奇咕噥著抱怨。

  「灰姑娘也是個女人。」沙奇厭惡的提醒他。

  兩人誇張的大搖其頭,終於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中。

  菲利浦和蘿蘭相視而笑,這一對孩子對他們來說是上帝賜予的珍寶,令他們感到無比的自豪,更緊緊的連繫著他們原本就已不可分離的心靈。

  「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這支舞嗎?」當樂聲悠揚的奏起,菲利浦用標準的法文向蘿蘭低語,同時邀請的伸出他的手。

  蘿蘭感到熱淚盈眶,她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當她還是個羞澀的小女孩時,在初次參加的舞會中躲在一旁,卻有一個如神祇般耀眼的男子伸出他的手,向她邀舞。

  她伸出她的手,放進菲利浦的掌中,就像當年一樣,讓他領著她舞向她未來光燦的生命。

  「我真希望父親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塞奇抱著柱子,痛苦無比的讓女侍為他套上緊身圈,「放鬆一點!我快不能呼吸了!」

  女侍們忍住笑聲,看著這一對雙生子互相同情對方的樣子。

  「幸好以前卡蜜兒曾讓我……受過這種罪!否則我真要開口詛咒了!」沙奇咬緊牙關讓女侍將背後的扣子扣上。「這實在不是人受的待遇!你猜外面那些女人怎能忍受每天受這種罪!」

  「你沒看到她們吃東西的蠢相嗎?像小鳥一樣可憐!」塞奇想笑,可是實在沒有辦法!

  「好啦!我的孩子們!你們的衣服終於完成了!」愛琳像一陣旋風似的捲了進來,將兩個大盒子放在桌子上,立刻打量她兩個侄兒。

  「沙奇,你應該還可以再緊上一寸才對!」她嚴苟挑剔著。

  沙奇呻吟一聲:「愛琳姑媽,我寧可你罰我一個月不准吃你煮的東西,也不要再讓這鬼東西縮上半寸!」

  「是啊!姑媽,沙奇已比我緊上一寸了!再縮下去,我看他連走路都會有問題!」

  「你們懂什麼?腰要細才會好看!不要囉嗦,姑媽來幫你!」

  愛琳不顧沙奇的大聲抗議,在侍女的幫助下將沙奇的腰綁得更細,使沙奇幾乎因無法呼吸而昏倒過去!

  「現在穿上衣服。」她一板一眼的命令著。

  侍女們七手八腳的替他們打扮,做頭髮,塞奇沙奇有如待宰的羔羊般可憐無比的任人擺弄。

  金色的絲綢和雪白色的薄紗柔柔的服貼在身上,袖子寬鬆地蓬著奶油色的細綢,裙擺綴著同色的波浪花邊,彷彿海浪一般。

  他們金色柔軟的天然卷髮令侍女們無比讚歎,只要鬆鬆的盤上去,留下幾絲柔絲便有令人傾倒的風華!

  分別替兩人戴上和他們的眸子同色的稀有珍寶,他們頓時自天使般的少年搖身一變,成為傾國傾城的絕世佳人!

  愛琳的眼眶濡濕,看著這一對孩子,她的內心充滿柔情!尤其沙奇,十多年來她的夢想終於成真!今天便是他們十六年來最大的日子了!

  塞奇和沙奇互相瞪視了好久,沙奇的身高用高上塞奇許多的鞋子來補足,他們完全相同。

  他們不時的互眨眼睛,對對方頻送秋波,終於忍不住爆笑出聲,想不到換了裝扮之後會有如此驚人的效果!

  「你真令人吃驚啊!美麗絕倫的小姐!」塞奇對沙奇誇張地行著紳士禮。

  沙奇模仿女士們輕搖折扇,半露皓齒地輕笑著,「你也不差啊!美艷絕倫的紳士!

  我真像看到了我自己一樣!」

  兩人又裝模作樣地互相取笑好一會兒,才注意到愛琳眼中的淚水,他們心慌地來到她的身邊。

  「我們立刻就改!而且我保證,這次我一定很乖,隨你愛把我們打扮成什麼樣子就什麼樣子!」

  「不是的!」愛琳摟著兩個心愛的孩子,她吸吸鼻子。「我是太高興了!你們這麼完美。比宴會上任何淑女都還要令人心動!」

  「你是說有人會向我求婚嗎?」塞奇佯裝出受驚的樣子捧著心口。「那我該如何是好呢!昏過去嗎?」

  「沒有人接得住你的!強壯的小姐!宴會上大半數的紳士都會被你壓扁!」沙奇揶揄他的哥哥。

  愛琳忍不住笑了出來,然後親密的摟住他們兩人,誠心的在他們的臉上各印下一吻。

  「好了!我的孩子們,出去艷驚全場吧!今天是你們的日子!快樂的享受它吧!」

  「享受?」他們異口同聲的怪叫,愛琳終於大笑出來……

  他接到公爵的手諭才突然記得今天是女王的宴會,更重要的是,今天是雙生子的生日。

  沉溺在丹恩的死和丹芙自殺的自責中,他日日夜夜都受到莫大的折磨!可是他的心,卻明明白白的記著那張天使的面孔!他頓時明白自己再也不能再忍受下去!

  於是他來了!仍是過去那個英姿煥發的太陽青年,在宴會中受到極多的青睞。而今日女士們口中的話題移轉移到那兩個天之驕子的身上,他四下尋找,對懷中安茜亞溫自柔的話語一個字也沒聽去。

  「你沒在聽我說話,漢斯!而且你又踩到我了!」安茜亞不悅地在他耳邊低語。

  「我……很抱歉,安茜亞,你剛剛說了什麼?」漢斯努力的想集中心神,但卻無能為力的注意著四周的動靜。

  「你到底在想什麼?父親對你這麼久沒來看我感到很不高興,畢竟子爵又來求婚了,父親說你再沒有表示他就要把我嫁給他!所以……」

  旁廳口起了一陣騷動,漢斯全沒聽見安茜亞的嬌聲抱怨,他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出現的兩個人身上。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凝視著兩個蓮步輕移,美得如同方自天上墜落人間的仙子身上,她們絕對會令天下所有的男人掀起暴動!

  漢斯放開安茜亞,毫不自覺的走向沙奇……

  他來了!沙奇的心彷彿經過一場奔跑般激動。他的臉因他灼灼的目光而飛上兩朵紅雲,居然害羞了!

  漢斯來到沙奇的面前,不發一語的伸出他的手,而沙奇帶著一絲羞怯,在愛琳的引導下走進他的懷抱中!

  「有這一對孩子必定令你感到驕傲!」伊莉莎白女皇帶著羨慕的口吻盯著場中兩個人向身邊的蘿蘭低語。

  她明白女王的遺憾,身為一國的女王,她並沒有太多選擇的機會!

  「您想您會喜歡他們的陪伴嗎?這兩個小海盜並不如表面上的溫馴!」

  「我會喜歡的!」

  蘿蘭微笑的將手放在女王的手上。「那麼我相信他們會樂於陪伴您的。」

  伊莉沙白感動的握住蘿蘭的友誼。「我很希望如此!不過我更希望他們選擇他們所樂於從事的活動,而不是陪伴我這個老太婆!」

  「我剛剛聽到的可是第一女王的自憐?」菲利浦不知何時巳含笑來到她們的身旁,今晚的完美令他掩不住自己的欣喜,一切都已完成,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一干叛徒在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之前,已發覺自己處在倫敦監獄之中了!剩下來的就等今夜……

  女王意味深長的看著菲利浦向她點點頭,她展開笑顏。「我恐怕沒有自憐的資格!」

  她指指舞會中的雙生子:「我是在為你『宮中第一美姬』的名號易主而感歎呢!」

  「你什麼時候才要宣佈?」蘿蘭含笑看她的丈夫,感到對他的愛意溢出來,他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驕傲!

  「讓我多緬懷一下過去的歲月不好嗎?」他含笑著向他的妻子眨眨眼,無聲的向她表示他的愛意,令蘿蘭羞紅了臉。

  女王望著舞池中狂歡的人們,轉向菲利浦問道:「你確定嗎?」

  他肯定的點點頭。「請放心,舞會中不供應含灑的飲料.而且我已和各將士們談過了。」

  女王深思的點著頭,然後調皮的望向他們夫婦。「我開始要懷疑小沙奇的惡作劇是由你們身上傳來的了!」她無比優雅的輕折手中的折扇。「明天菲力二世將面對的,一定會令他大吃一驚!」

  他們互相眨眼,終於開懷的笑了起來。

  羅連看著懷中的塞奇,他出奇的美艷使在場的男士為之傾倒,但羅連知道這是塞奇,指尖下的肌膚是屬於一個年輕的男子,不是沙奇柔軟的身體!

  他望向另一側的沙奇,他們含情脈脈的眼神理應叫他痛楚,但奇異的是,他的心中反而感到無比的輕鬆,彷彿他對她的愛情從不曾存在!

  其實是存在的!當他今夜再度見到蘿蘭,他才明白,他愛的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春天!蘿蘭依舊是那麼高貴,那麼脫俗美麗,她曾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春天,而沙奇是她的延續,與其說那是愛情,不如說是人的本能!人總是希望留住生命中最美麗的事物!

  但生命不可能永遠是美麗的!就像四季一樣,他愛的是春天,可是其他的季節依舊存在。沙奇就像個生命中的精靈一樣,令人愛憐,但還遠不可及,而他不過是個凡人、有愛慾的凡人!

  他頓時明白,即使他得到沙奇,所做的必是把她當成天使供奉起來,他愛天使,但她永遠不會真正在他的生命中成為實體!而永遠只是個虛無縹緲的天使!

  四季不會因為你愛就停留,但他要的是完整能伴他走過生命中無數個四季的凡人!

  和他一樣有愛有欲的凡人!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瞭解這一點?是從見到蘿蘭的第一眼開始,或是重新再見到瑞雪之時?

  瑞雪!羅連溫柔的笑了,那個擁有藍黑色錦緞似的黑髮的小野貓,多年來每當他想起那段殘酷的歲月之時,總會先想起她挺身護他的情況!或許他愛的一直是那個倔強而充滿野性的小女孩,而他自己卻一直都愚蠢的被蒙蔽?他會證實的!他的心中告訴自己。

  他們沉默著在舞池中旋轉,他們早已訓練出良好的默契,在和吉普賽人相處的歲月中,他們已配合過無數次,這種發自心中的默契是任何事都抹煞不了的!

  他們是受人艷羨的一對,但他們卻是如此的沉默,使沙奇有些心慌意亂起來,在漢斯炙熱的眼眸中!

  他的眼裡赤裸裸的寫著狂熱、佔有和愛意,這樣排山倒海的衝擊,使沙奇幾乎有種逃離的慾望!

  「生日快樂,天使。」他在他的耳畔呢喃,一陣酥麻自耳畔直竄下沙奇的背,他感到天旋地轉。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他有氣無力的問。

  「我從來沒生過你的氣,要氣也是氣我自己。」他仍在沙奇的耳畔呢喃。

  「可是……可是我不理你而且還罵你。」他有些自責的望著他,不敢直視他的眼眸。

  「那是我該罵,我打你。」

  沙奇害羞的低下頭,這種奇異的感覺從來沒有發生過,但是和漢斯在一起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他想和漢靳在一起,永遠的在一起!

  永遠?沙奇悲哀的抬起眼睛,凝望漢斯神祇的面容,那似乎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生命之中。

  「怎麼啦?」漢斯輕撫他細纖的腰身,「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沙奇悲哀的眼神直視著他,是該坦白的時候了。他不該隱瞞漢斯的,他愛漢斯就該——愛?沙奇終於恍然大悟,這種感覺就叫愛嗎?原來就是如此,他才會感到那樣痛苦!

  「什麼事?」漢斯不解的望著他,他那種悲傷的眼神令他心慌,他的小天使從來不曾有這種絕望的表情的!難道——難道他愛上別人了嗎?漢斯的心疼痛起來,這樣的事他能夠忍受嗎?

  「我——」他突然擁緊漢斯的肩膀,臉色鐵青,疼痛來得如此突然,使沙奇的腳步踉蹌。

  「沙奇!」漢斯扶住他,立刻慌了手腳,沙奇的臉色鐵青,手腳冰冷,痛苦的咬著下唇的模樣使他大驚失色!「怎麼回事?」

  他痛得發抖,冷汗開始自額上冒出來。「痛——」沙奇自牙關迸出一句,他彎下腰,手壓著小腹,整個人捲成一團,「好痛!」

  舞會立刻亂成一團,所有人都停下來,七嘴八舌的紛議起來,塞奇和他的父母趕了過來,漢斯扶著沙奇不知如何是好,甚至不敢移動他。

  他的臉色和沙奇一樣鐵青,求助的望向蘿蘭。

  蘿蘭焦急的撫摸沙奇冰冷的四肢。「親愛的,你怎麼了?」

  沙奇可憐兮兮的勉強抬起頭,咬著下唇淚眼盈盈的模樣楚楚可憐,使漢斯的心緊緊的揪著。「痛!母親,好痛!」

  蘿蘭心中靈光一閃,她看向菲利浦,他點點頭。「漢斯,帶沙奇到休息室來。」

  漢斯立刻抱著捲成一團的沙奇,臉緊緊的偎著他柔軟的金髮,喃喃的安慰著:「別怕,我在這裡。」

  沙奇用力偎進漢斯的胸膛,感到安全多了,或許他的病不是那麼嚴重!他不會和漢斯分開。

  女王命樂師再度奏起舞曲,宣佈舞會重新開始,而她自己亦走向休息室,留下眾人好奇的臆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自漢斯將沙奇送入休息室,女王和愛琳及蘿蘭進去後,門就一直牢牢的關著。漢斯、菲利浦、摩尼和塞奇甚至羅連都在門外不安的徘徊,令人窒息的沉默無盡的蔓延,幾乎要令人瘋狂!

  「漢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來走去?地板都快被你走出一個洞了!」塞奇暴躁的叫著。

  漢斯似乎沒聽見,仍焦急不已的來回走動。

  「菲利浦,你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再等下去我可能要發瘋了!」摩尼抱怨的瞪著他的好友。

  菲利浦仍維持他一貫的平穩與冷靜。「我進去也沒什麼用,我不是醫生。」

  「那就去找一個醫生來啊!」摩尼忍無可忍的叫。就在此時,蘿蘭和女王打開門走了出來,臉色莫測高深。

  女王不發一語的往舞會中走去,而蘿蘭在菲利浦耳邊嘀咕兩句,又走向房間將門關上。

  眾人的目光一時之間都集中在菲利浦身上。

  「沒事了,紳士們,請重新回到舞會上吧。」他若無其事的宣佈。

  「就這樣?」摩尼不可思議的問:「你沒有別的話要說?比如他是吃壞了肚子,或是突然中毒之類的?」

  菲利浦斜視他的老友,好一會兒唇角終於飄上一絲笑意。「沒有。摩尼,你要為今天的事負責。」

  摩尼呆立半晌,終於放聲大笑,留下漢斯和塞奇面面相覷,莫名其妙。

  漢斯暴躁的瞪著緊閉的門,似乎想把它打破,衝進去看看他心愛的人是否無恙。

  「他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他忿怒的低吼。

  「反正不會是什麼壞事,否則他們不會那麼高興的!」塞奇瞅著漢斯,終於半拉半推的將他拖離那扇門。

  「小子!去換回你自己的衣服。」摩尼的叫聲傳來,似乎不勝愉悅!

  沙奇半張著嘴,瞪著眼前的蘿蘭和愛琳。「你們不可能是說真的!」

  蘿蘭和愛琳慈愛的朝她笑笑。「親愛的,我們是說真的,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

  她不停的眨眼,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作夢,劇痛在她們給她喝下少許的鴉片酊之後已經消褪,只剩下隱隱的抽痛,但她們說的話才是她震驚的!

  「沙奇,你沒有病,這一切都是正常的,從今天開始,你已經是個少女了,可以嫁人,可以生小孩,今天我和你父親就要向倫敦宣佈這件事。」

  「這是我們的家族傳統,以前姑媽也就是這樣過來的,以後史都華家族也會這樣持續下去。」

  他們說的話一字一句進入她的腦海中,而她只是茫然的聽著,彷彿那是一群異族的語言,這太難接受了!

  直到她們牽著她的手往門外走去,沙奇仍是茫然的,這一切的轉變如此之快,叫她一時之間竟不知做何反應才好!

  「我們都知道該早點告訴你,但你一直和摩尼他們在一起,讓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是件好事。」愛琳握著她的手。「這是很不公平的,也許你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但在這之前我們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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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2-15 02:43:21
第十二章 

  一夜之間發生了那麼多事,幾乎像一場夢一樣,有時她真想敲敲自己的腦袋,看看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沙奇!不!該稱呼為莎瑞琪亞•愛莫琳•史都華小姐,當她躺在自己的臥室中時,她仍得連用好幾盆清水洗臉,確定自己是清醒的時候,才敢放任自己的思想去回憶這一夜所發生的事!

  當她再度出現在舞會上,和已恢復原裝扮的塞奇站在女王的兩側時,她仍有些恍恍惚惚的。可是女王含笑將他們兩人推到眾人的面前,鄭重的向全倫敦貴族們介紹時,那種感覺不知該稱之為喜或悲!或許是悲喜交加吧!

  「各位淑女、紳士們,容我介紹大英帝國史都華家族的兩位繼承人,長子塞奇•西赫頓•史都華先生,及長女莎瑞琪亞•愛莫琳•史都華小姐。」

  場中一時之間鴉雀無聲,然後如雷的掌聲響起。沙奇一直木然的微笑著,看到愛琳姑媽、母親以及摩尼的欣喜淚水,接受塞奇熱情的擁抱,她似乎仍無法相信這一切,即使有母親含淚的訴說這家族傳統,及當年情況的急迫,但要相信自己竟是個女人,這實在太難了!

  直到漢斯如火熾熱的眼神出現在她的眼前!那眼神充滿了熱情、佔有及狂熱,令她明白了這宣佈代表的意義!

  它代表了她從此必須成為一個女人,不管她願不願意!她都必須學習一切為人妻應學的事物!她不能再肆無忌憚的騎著「南十字星」、帶著「撒旦」到處跑、不能再使劍!

  不能……似乎過去她生活中的一切都已離她遠去!

  可是她能和漢斯一起!能成為他的妻子!

  妻子!沙奇呻吟一聲,她還沒自震驚的情緒中恢復,漢斯又炸得她七葷八素!

  他在所有人面前向她單膝下跪,懇求她同意嫁給他為妻,這個舉動令所有人震撼!

  安茜亞哭喊一聲當場昏厥,許多小姐們立刻以淚洗面投入最接近她們的男士懷抱中,場中一片混亂,而他仍平靜的等待她的回答!

  「我……」她實在不知如何是好,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但他們似乎全是一副樂觀其成的樣子,沒人打算幫助她,連塞奇都微笑地看著這一幕!「你……你必須先徵求我父親的同意。」

  公爵大人聳聳肩,將這個燙手的山芋又拋回他女兒的手上,「只要莎瑞琪亞願意,我當然同意,我的孩子。」

  漢斯又轉回她的臉上,她囁嚅著,心底有個聲音大叫著:同意他!同意他!可是她無論如何就是說不出口,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一樣!

  沙奇焦急的扭絞著她的雙手,咬著下唇不知如何是好,眼淚威脅著要掉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可以如願以償永遠和漢斯在一起了,可以卻不是以她原先所想的方式,她再也不是沙奇了!如果漢斯和其他人一樣要求她當個淑女,要她放棄她以前的生活,那她又該怎麼辦呢?

  她是絕對當不成淑女的!她會令他失望,然後制就再也不要她了!沙奇哀求的眼神使漢斯心軟,他知道這對她來說還難以接受,看她受到這種壓力,他心疼了!

  他溫柔的牽起她扭絞的雙手,望進她不知所措的眸子裡,他輕輕哄道:「沒關係,你可以考慮,我會等你的!」

  她楚楚可憐的點點頭,在他的引導下走向舞池中.擁亂的思緒使她錯過漢斯深情的眼光、也錯過了女士們又嫉又羨的竊竊私語。

  她只知道自己不停的周旋在不同的人懷中,轉得她幾乎要分不清楚東西南北,直到舞會結束,她的腦海中仍然是一片空白!

  就在這種渾渾噩噩的情況下,她坐上馬車回到公回府,女侍們幫她沐浴更衣,送她上床;她甚至毫無所覺乖乖的喝下一杯牛奶,心思卻一直維持著一片既空白又混亂的現象,到現在仍不敢相信這一切都在短短數小時前發生過!

  沙奇躺在四柱大床上,抱著「撒旦」,臉偎在它溫暖的皮毛上輕聲低語:「『撒旦』,你說我該怎麼辦呢?萬一他們要我和你分開……」

  「撒旦」悲慘的嗚咽二聲,沙奇安慰的抱著它,下定決心似的告訴它:「你不要擔心!我絕對不會讓他們送走你的!如果他們要你走,我們就一起走!和『南十字星』一起,我們回吉普賽婆婆那裡去,他們一定會歡迎我們的!」她的神色黯然下來:「可是那樣就不能和漢斯在一起了!」她苦惱的瞪著天花板努力的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撒旦」突然豎起耳朵轉向門口,不一會兒門口傳來敲門聲,來人似乎怕驚醒別人,門敲得又輕又急。「沙奇?」

  「塞奇?」沙奇拍拍「撒旦」,赤著腳跳下床去開門。「什麼事?」

  塞奇閃身進來,一身黑衣裝扮,他輕聲關上門。

  「什麼事這樣神秘兮兮的?」沙奇偏著頭的打量她的哥哥。

  「沙奇……喔!莎瑞琪亞……」

  「別叫我莎瑞琪亞!」沙奇厭惡的打斷,她實在很難適應自己的新身份。

  「好!沙奇。」塞奇親愛的摟著沙奇在床沿坐下。「別煩惱,告訴你一個好玩的冒險故事好不好?」

  「你這身打扮為的就是要『告訴'』我一個好玩的冒險故事?」她斜視他。

  「呃……比較有真實感!」

  沙奇賭氣爬上床抱著「撒旦」,「我又不會因為被宣佈是個女人就突然變笨!」

  塞奇有些不自在,原本他是想來逗沙奇開心的,可是帶她一起去又實在太冒險了!

  他猶豫著。

  「是不是今天晚上他們要去抓想害我的人?」

  「是啊!你……」塞奇一頓,看向沙奇,她果然一臉得意的瞄著他。「塞奇,你實在需要多多練習。」她笑著跳下床,奔向衣櫃,抓起一個黑色包袱。

  「沙奇?」塞奇又氣又急,他這個妹妹實在太古靈精怪了!

  「我也要去。」她固執的換上黑衣,把銀色小短劍配在腰上,不一會兒已打扮完成,她拉下頭罩瞪著不發一語的塞奇。「你要是不讓我去,我就吵得連你也去不成!」

  塞奇又好氣又好笑的看她威脅的姿態,終於認輸。「漢斯一定會殺了我的!」他低聲咕噥走向門口。

  「他非習慣不可!」沙奇理所當然的說著,拍拍「撒旦」,它向窗口一躍而出,她自己也正爬下窗口。

  「沙奇!」塞奇一楞,立刻奔向窗口。

  沙奇對他頑皮一笑,原來窗口繫著一條繩子直通地面。「這樣快多了。」

  藉著「撒旦」靈敏的嗅覺,他們在黑暗中奔馳。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沙奇轉向身旁的塞奇。

  「史帝夫回來了,他們和父親在書房裡談話,被我聽見了。」他不太好意思的回答。

  「他們是誰?」

  「史帝夫、漢斯,還有一個你絕對想不到的人。」

  「誰?」

  「羅連•格蘭特侯爵。」

  沙奇一楞,雖然羅連是她的朋友,但大主教畢竟是他的父親,她沒想到羅連竟然會和公爵聯手對付自己的父親!

  前方四匹馬已隱隱可見,他們放輕馬匹以免驚動他們,小心的注視他們奔馳的方向。

  「你猜他們要去哪裡?」

  沙奇皺著眉。「好像是倫敦廣場。」

  「難道他們要在倫敦廣場公開審犯人?」塞奇不解的低語。

  「我猜他們是要直接去大主教的住處或聖保羅大教堂。」沙奇策馬往另一個方向奔去。

  「沙奇?」塞奇連忙跟上:「你去哪裡?」

  「我知道有一條捷徑,我們可以比他們先到!」

  倫敦廣場前聖保羅大教堂。深夜的倫敦廣場,除了偶爾傳來流浪醉漢的呢噥之外,安靜無聲。高聳的教堂在黑夜中依然有一股肅穆的莊嚴。

  沙奇、塞奇和「撒旦」悄悄的潛至大教堂的門口。

  「不要輕舉妄動,萬一打草驚蛇,讓主謀者逃了就糟了!」塞奇拉住沙奇,但兩人體內的冒險血液都無可遏抑的沸騰著「我們先進去,說不定漢斯他們會需要我們的幫助。」沙奇打開旁邊懺悔門的小門。

  「你就只記得漢斯!」塞奇取笑著跟進。

  沙奇瞪他一眼,迅速關上門,「『撒旦』,往有人的地方去!」

  「撒旦」悄無聲息的在前方引導,他們在教堂幽暗的燈光中緩緩前進。

  教堂裡燭火搖曳,映在諸多的天主像上竟有一股無可言喻的神秘奇異之感,和白天的莊嚴隆重有著天壤之別,偶爾傳來的夜梟叫聲更增添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氛!

  他們往裡面的高層走去,經過長而崎嶇的甬道,終於在最深處的一間小秘室前停下來。

  自門縫中看去,那是一間約可容納五十人的祈禱室,裡面燈光明亮,照它的佈置看來像是天主教的彌撒儀式;祈禱台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教士袍的男人,而一隻黃褐色的大肥貓正跳上台上張牙舞爪的盯著他們!

  「有客人嗎?『維多利亞』?」男人緩緩轉過身來。

  沙奇和塞奇迅速躲在門的兩邊,此時甬道傳來離亂的腳步聲。

  「我們的客人來了。」男人低語。

  沙奇和塞奇互使個眼色,看向小秘室旁的點燈小門,他們在腳步聲的掩護下躲人門內。

  自門內他們來到天主塑像的背後,正好可以看清室內的一切情況而不被發覺,只有那只討厭的貓不時張牙舞爪的對他們示威。

  男人面對著門,手持聖經,微笑著等待門外的人。然後他的微笑僵住了!門外進來的不是他預期中的人!

  菲利浦公爵、史帝夫、漢斯和羅連出現在門口,史奇夫手捧著一大塊石碑。

  「久違了,大主教。」菲莉浦平靜的和男人招呼。

  「公爵,深夜造訪有什麼事嗎?」大主教枯搞的聲音彷彿枯葉在腳底下踩一般。

  「送你一份禮物。」史帝夫泛起一絲恨意的微笑,將石碑翻出來呈現在他的眼前。

  「『太陽神之怒』!」大主教低語,充滿著敬畏伸出他的手想撫摸石碑上的碑文。

  史帝夫迅速移開石碑,自懷中掏出一份文件丟在大主教的腳下。「主教,這些信你還認得吧?」

  他的臉色死白,不時望向門口,持著聖經的手微微發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的人不會來了,今晚他們全在監獄中度過——以後也是。」菲利浦平靜的告訴他,看著他鐵青的神色,他有一絲的憐憫。「主教閣下,你輸了。」

  他犀利的眼光直射向站在門口的羅連,其中的激烈仇恨令人心驚!他彷彿想用眼中的熾焰將羅連化為灰燼!

  「是你對不對?你這個叛徒!」

  「父親——」羅連困難的開口,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稱呼他為父親,卻不知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要如何向他解釋他之所以會來這裡是想保全他的性命!

  漢斯感受到羅連深沉的痛苦,立刻挺身而出。「閣下,現在還想利用羅連嗎?你根本不配當一個父親!」

  「他甚至不配當一個人!」史帝夫憎恨的瞪著他。「就為了這塊石碑,你竟然殺害了我全家,這就是你的目的是嗎?」他步步向主教逼進。「好!我將它送給你!」

  史帝夫將石碑送到主教的眼前,大主教不可思議的望著他,手顫巍巍的撫摸石碑上的碑文。「這就是神諭!英國該是一個宗教國!天主教徒是英國的主人……」他敬畏的低語。

  史帝夫眼中燃起復仇之火,毫無警兆地將手一放!

  在大主教淒厲的哀嚎中,「太陽神之怒」跌落在地上,成為片片石塊——一堆毫無意義的石塊!

  「你——你——」他跪下來抱著那堆碎石。「你瀆神!你是個惡魔!」他撕裂般的哭叫。

  「是嗎?這塊石碑,沾滿我平克那雷家族的血,你這種行為才真是『太陽神之怒』!

  你失敗了!不會再有人成為你的犧牲品了!」

  羅連走向前,他的眼中寫滿不忍,這個人畢竟是他的父親啊!他曾是那麼的威赫!

  而今卻跪在地上像個失去糖果的小孩般哭泣。

  「父親,承認吧!你已經失敗了!祈求他們的諒……」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和你那該死的圖,他們也找不到『太陽神之怒』,他們也毀不了它!都是你!」

  那枯槁伸向他的手指如此忿怒和憎恨,羅連竟無法動彈,被自己父親的憎恨所震懾!

  大主教的唇角泛起一個惡意的微笑。「你忘了嗎?你是惡魔之子,不管你做什麼事,惡魔都會緊緊跟在你身邊的!你以為你能改變嗎?你以為你會被天主所接受嗎?」

  殘酷的笑聲宣竄下羅連的背脊,他自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是惡魔之子!他是兄妹相戀所種下的惡果!

  「羅連!別聽他胡說!」菲利浦大喝:「瑪麗修女沒有和他生下你!」

  羅連一震,轉頭望著菲利浦。

  「有!當然有!只有我能接近瑪麗!她是我的妻子!」大主教冷血的微笑,走進羅連的身邊,手輕輕放在羅連的頸子上。「兒子,你的生命是我給你的!」

  他彷彿被催眠一般,被那只黃褐色和自己相似的眸子所蠱惑!羅連無法動彈,這個人竟是他的父親嗎?

  一大疊紙張當頭擊來,發黃的紙片在四周飛舞……

  「他根本不能生育!」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當頭淋下,羅連突然清醒轉向發話的人。

  史帝夫指著四周飄著的紙片。「我父親和他的信件中寫得很清楚,他根本不能生育,在我父親的日記中也有記載!」他揚揚手中的一本日記。「他強迫你母親當修女,他愛上自己的異母妹妹,而你母親卻愛上一個法國人!」

  「他說謊!瑪麗愛我,她根本不愛那個雜種!」

  羅連望著他半瘋狂的眸子。「你說謊!」

  他黃褐色的眸子變暗,殘酷的笑意再次泛起。「好!我說謊……」他的手驀然縮緊:「你和你那婊子母親一個樣子!你們全都背叛我!」

  「羅連!」漢斯驚呼:「快掙扎!」

  那突如其來的力道太強,一時之間只覺眼前金星亂冒無力掙開!

  菲利浦和史帝夫、漢斯紛紛抽出長劍。「大主教!快放開他!」

  「反正我已沒什麼可以損失了不是嗎?」他淒厲地大笑。「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可是我不會失敗的!我不會失敗的!」

  一聲震天的怒吼,一道黑影驀然自天主神像後跳了出來。「羅連,你不要緊吧!」

  沙奇關心的探視他頸子上的傷痕。

  羅連大口的喘息一陣,望著眼前關懷的面孔,他的心中突然充滿了愛意!他緊緊的擁著沙奇,對世界滿懷熱愛與希望,他想大聲呼嘯,告訴所有的人他不是「惡魔之子」!

  也許他仍是個私生子,但他再也不是那種身上流著冰水的「惡魔之子」了!

  「我愛你!天使!」他滿懷感激和愛意說出一句話,「謝謝你!為了這一切!」

  沙奇笑了!她這次在羅連眼中看到的是友愛!一種朋友、甚至是兄妹的愛!她欣喜無比的在羅連的頰上輕吻一下。「恭喜你!」

  漢斯呆住了!他的臉色雪白,望著沙奇和羅連親暱的模樣,他過去從來沒有想過除了他之外,沙奇也有可能愛上別的男人;而現在他驀然發覺天使般的沙奇和月神的羅連是如此合適的一對!

  當他在倫敦廣場上看到羅連的畫,他的心中充滿驚愕,那些畫是屬於愛人的!沒有愛絕不可能在畫上表現出那樣充滿愛意的筆觸!

  那時他知道羅連是愛沙奇的,在羅連為了沙奇自曝身份之後,他更明白了這一點,但是他卻從來不曾認真的考慮過,沙奇是否也愛羅連?

  他別過臉去,心中的痛楚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地上的「撒旦」已成功的制服主教,它望向它的小主人,而沙奇也望向菲利浦。

  「史帝夫?」菲利浦詢問。

  史帝夫顫抖的手顯示了他內心的交戰,地上的黑豹身下的男人絲毫不像個冷血的謀殺者,彷彿只是個無助枯稿的老人,而這個老人卻毀了他全家,殺盡他的親人!

  「你有權處置他的生命。」菲利浦嚴肅的望著眼前的年輕人,他明白他內心的激動,他也明白這個決定會影響這孩子的一生,但他希望由他自己來決定!

  史帝夫扭絞著手中父親的日記,他對童年的印象不多,但仍記得父親是個仁慈的長者,他總將他抱在膝上慈愛的告訴他:「孩子,長大後一定要記得,仇恨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不要讓它控制你的生命!」

  這十多年來,他一直忘了這一點,他被仇恨所蒙蔽,直到現在,父親的音容卻如此清晰的出現在眼前!

  是該結束仇恨的時候了!

  他望著沙奇,無聲的搖搖頭,沙奇一揮手,撒旦立刻放開地上的老人回到她的身邊。

  菲利浦欣慰的拍拍史帝夫的肩。「把他交給侍衛隊處理吧!」

  史帝夫驀然一仰頭,淚水自眼眶中又流回肚子裡,他無聲的向父親祈禱,但願他們的靈魂得已安息!他已報了仇了!

  他憐憫的望著地上縮成一圈瑟瑟發抖的男人,然後毫不猶豫轉頭向外走去!

  他們魚貫的走出秘室,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不同的感慨,背後傳來淒絕的啜泣聲似乎代表著一個結束!他畢竟為自己的狂熱付出了一生的代價!

  就在他們走出的同時,地上的大主教爬向那一堆碎石,那是他畢生的心血!原本他可以成功的!原本他可以成功的!

  他仰天長嘯!什麼都完了!到了最後連他的天主都背棄了他!他狂亂的將碎石一片一片、一堆一堆用力的拋擲看,然後他望向他終身奉獻的天主像,毫不猶豫踉蹌著奔過去用力將它扳倒!

  倒在地上的燭台燃起了熊熊的烈焰,在四周形成一片火海!但他沒有跑,只是抱著那剩下的碑文,放聲的哭笑著!「燒吧!燒吧!把一切都燒光!全都燒光!」

  他的理想、他的奉獻,全部在熊熊的火焰當中化為一片焦炭!

  他們沉默的望著燃燒的秘室,火光映在每個人的臉上顯得如此明亮,在火中一隻著了火的貓哀嚎著奔竄,企圖逃離那個火獄,但不久便抽搐著倒向地面它的主人身旁,而它曾是一隻幸運的貓!

  侍衛隊在幾分鐘內趕到,努力的搶救這場小火,他們都沒注意到公爵和他們一行人,甚至馬蹄聲響起,他們也毫無所覺!

  史帝夫和羅連一跳上馬背便失去了人影,而漢斯在悲哀的望了沙奇一眼之後也奔向黑暗之中。

  「漢斯!」沙奇叫著,她一直想和漢斯說話,但漢斯的表現很奇怪。

  「去啊!」塞奇催促著。

  沙奇望著父親和哥哥,猶豫著。

  「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把握,孩子。」菲利浦微微一笑,旋即轉身沒入黑暗中。

  「再不去,他就不要你了!」塞奇一踢馬腹跟著他們父親離去的方向奔去。「『撒旦』跟我來!」他大吼。

  「撒旦」望著沙奇,她終於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撒旦」迅速奔向樹林之中。而沙奇則望著漢斯離去的方向,終於雙腿用力一夾,策著「南十字星」朝她的目標前去!

  在漢斯•賽頓伯爵的府中,漢斯站在臥室的火爐面前陰鬱的望著燃燒的火焰;他一手持著酒瓶,另一手拿著杯子,不停的喝著酒。

  他並不是一個好酒的人,而今夜他卻需要酒精來麻醉他疼痛的知覺!

  沙奇爬上窗口的樹,凝視著房間中的漢斯,他臉部的線條僵硬,凌亂的黑髮和半敞的襯衫使他看起來十分雄偉,火光映在他五官分明的臉上造成一種令人畏懼的氣息;彷彿一個忿怒的異教神抵!

  沙奇猶豫著縮在樹上,她從未看到漢斯像現在這個樣子,好像隨時可以赤手殺來!

  彷彿感應到她的凝視似的!他轉過頭來,看著黑暗中的某一點,然後忿怒的用力將酒杯擲向窗戶!

  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和杯子使沙奇驚呼一聲!她畏縮的瞪視著破碎的窗戶和酒杯,開始迅速的往下爬。

  「沙奇!」漢斯看到窗口的人影,那一聲驚呼是他絕不會認錯的!他奔向窗口打開窗戶,「沙奇!」

  她正爬到一半,望著窗口的漢斯和下面的地面,她咬著唇猶豫著,怯怯的望著漢斯。

  「你在那裡做什麼?快上來!」漢斯又好氣又好笑的看看她緊攀著樹幹游移不定的樣子。

  沙奇慢吞吞的往上爬,不過這次她選擇樹幹的另一面,只露出一張小臉蛋戒備著,準備只要漢斯一發脾氣她就往下跳!

  漢斯心疼的看著她謹慎的模樣,知道是自己的怒氣嚇壞她了!想到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沙奇居然會害怕他的怒氣,令他又高興苦難過!

  她會來是不是表示她仍有一點在乎他?她會害怕他怕怒氣是不是表示在她的心裡仍有他的存在?漢斯的心裡燃起一線希望。

  「進來啊!」他柔聲向她伸出手,像哄孩子般的哄著她。

  沙奇搖搖頭,她很氣自己這麼懦弱,可是又實在不敢面對他的忿怒,他看起來那麼生氣,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天使,我不會對你發脾氣的,我保證!」

  「你——你為什麼那麼生氣?」她小小聲的開口,試性的問他:「是不是因為我沒答應你的求婚?」

  「你來就為了問我這件事嗎?」他溫柔的望著她。

  沙奇咬咬唇輕輕的點點頭。「本來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的。」她委屈的說道:「可是你一直不理我。」

  漢斯輕歎口氣,即使知道她愛的是別人,但卻仍忍不住深愛著她,她那麼楚楚可憐,介於小孩和女人之間氣質無可救藥的吸引他,男孩的沙奇,女孩的沙奇都令他心疼!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氣。」漢斯再度伸出手。「快上來,你這樣太危險了!」

  沙奇仍搖搖頭,凝視漢斯和往常樣溫柔的眼,她終於鼓起勇氣大聲說:「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不能上來再說?」他皺著眉頭問道。

  「這件事很重要,我——我不是淑女,我以後也不會是的!」

  她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使漢斯忍不住大笑起來!原來她只為了告訴他這件事!實在可愛得讓人心疼。

  沙奇噘起嘴,覺得自尊大受傷害!她是為了他好才告訴他的,而他卻笑得好像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忿怒的瞪著他,淚水不知不覺的盈滿眼眶。

  沙奇一言不發的往下爬。

  「沙奇!」漢斯止住笑聲,看到沙奇的淚水,他才知這件事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而他卻傷害了她!「別走!對不起,我不該笑的!」歉疚的低語。

  她忿怒的抹去淚水。「我才不在乎你笑!你喜歡笑你就笑好了!我才不希罕你的道歉!我也不要嫁給你!」她說完雙手一放往下跳去。

  「沙奇!」漢斯大驚失色,立刻跳上樹往下溜。

  沙奇朝她綁馬的地方奔去,不理會身後的呼喊;她覺得丟臉極了,一心只想離開這個地方。

  「沙奇!」漢斯自後面拉著她:「別走!」

  「我再也不要和你說話了!」她像個孩子似的甩開他,忿怒的往前走,一天下來的委屈全部湧上心頭,轉眼問她的天地頓時變了色,而她卻連個哭訴的對象都沒有!

  「沙奇。」漢斯拉著她,將她擁進懷裡。「別哭,什麼委屈告訴我。」

  她忍不住抱住他,在他胸前哭了起來,像過去一樣,只有在漢斯的懷裡她才感到安全,似乎一切都有他可以承擔;但這次不一樣,誰也幫不了她了!

  漢斯抱起她,在花園的草皮上坐下來,背倚著樹,溫柔無比的輕撫她的背部。「什麼事這麼傷心?」

  她仍埋在他的胸膛中,抽抽噎噎的訴說著:「我不要當女人,我永遠也不會成為淑女!到時候大家都會笑我,我只會做我自己!可是母親說我以後是個淑女了,我該怎麼辦?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都不理我,我好難過!」她停頓一下,雙手無意識的扯著他的襯衫,淚仍不停的奔流出來。「塞奇說那些淑女吃東西像小鳥一樣好可憐,我永遠也學不來,以後我再也不能騎『南十字星』了,也不能上『希斯達尼亞號』了;如果嫁給你就要當個很乖的淑女,可是不這樣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好難過!你又那麼生氣,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你一直不理我,我一個人好害怕!」

  漢斯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告白,才知道原來她是這麼地在乎自己,卻由於情況轉變的太快而無法接受,他在心中鬆了一口氣!溫柔的偎著她柔軟的金髮。「別哭了,現在我就和你在一起了啊!沒有人要你送走『撒旦』和『南十字星』,淑女也可以騎的。」

  「可是那和以前都不一樣了!」她悲哀的說著。

  「沒什麼不一樣的,我會娶你,永遠和你在一起,你不必擔心。」他輕輕摟著她。

  「如果你不喜歡穿那些衣服,那你就可以不不必穿它,不過你不認為那些衣服在你身上很美嗎?」

  她不太甘願的點點頭。

  「所以啦!你偶爾穿它就算是為了我好嗎?」

  「嗯。」她儇進他溫暖的懷抱,充滿希望的抬頭問他:「那我可以上『希斯達尼亞』號囉?」

  「只要我和合在一起就可以。」漢斯微笑著輕吻她淚痕斑斑的小臉。「你願意嫁給我,並且愛我一點點嗎?」他凝視她那精靈般的眸子。

  「我當然愛你很多很多!」她抗議,但旋即明白自己所說的意思,她害羞的把臉藏進他的懷中。「你保證不會因為我不是淑女就生我的氣?」她小聲的問。

  「我保證!」他輕指著她泛紅的小臉。「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不管你是不是淑女,我都會永遠愛你!」沙奇欣喜的點點頭,摟住他的頸項,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

  「我也愛你,你不生氣了嗎?」

  「剛剛我氣壞了,以為你愛的是羅連,我又嫉妒又悲哀!」他承認,並用力抱緊她。

  「我是個大傻瓜,差點就失去你了!」

  她甜蜜無比的在他耳畔低語:「不會的,我會去找你!」

  他輕笑著抬起她嬌媚無比的臉蛋。「答應嫁給我了嗎?」

  她含羞點頭,他的唇溫柔的蓋上來,為他們的誓言封緘!

  天際的曙光照耀在兩人的身上彷彿天使的光圈繞著他們,而兩人都渾然不覺的陶醉在彼此的懷抱裡……

  驀然一聲炮響震醒了他們兩人!

  「開戰了!」漢斯拉著沙奇往門口奔去。「你在這裡乖乖等著,我——」

  沙奇甩開他的手,一臉倔強的瞪著他。「休想!我也要有一份!」

  「莎瑞琪亞,這是戰爭,不是——」

  「現在我已變成莎瑞琪亞了!你剛剛答應我的事,你全都忘了!」她忿怒的往外走。

  「沙奇,這很危險,你不能去!」漢斯固執的拉住她。「我不准你去!你是我的未婚妻!」

  「你不讓我去,我就隨便跳上一條船,讓你找都找不到我!即使我死了你也不會知道!」她同樣固執的瞪著他。「你關不住我的!帶我一起去或讓我自生自滅,你自己抉擇!」

  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著,隆隆的炮火聲不絕於耳,終於漢斯歎口氣:「來吧!」

  沙奇興奮的抱住他,兩人一起走向未來!

  公元1588年7月2日西班牙英國正式在英吉利海峽開戰。

  漢斯和莎瑞琪亞在「希斯達尼亞號」上由菲利前公爵及摩尼船長和眾船員的見證下草草行了禮,兩人並肩為大英帝國而戰,並在船上度過了他們絕無僅有的蜜月。

  公元1588年7月28日西班牙無敵艦隊避進加來港,英軍猛力追擊,終於擊潰西班牙名噪一時的無敵艦隊!

  公元1588年8月1日。

  在女王伊莉莎白的主持及祝賀下,漢斯和莎瑞琪亞在盛大的婚禮中正式結為夫妻。

  由於漢斯在英西之役中表現英勇,女王特加封為漢斯•賽頓侯爵;和他的妻子在宮廷中受到永遠的歡迎,婚禮後,他們卻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去了哪裡呢?或許是去度第二次蜜月了吧!

  後來每年總有人在不同的吉普塞表演中發現一對令人欣羨的愛侶,有時是兄弟,但相同的是他們的身邊總跟著一隻碩大的黑豹……
匿名
狀態︰ 離線
15
匿名  發表於 2011-2-15 02:43:35
尾聲

  吉普賽婆婆微笑著凝視火中傳來的訊息;那是一對夫妻,他們不時甜蜜的爭執著,在船上、在陸上、山上……;總之他們的生活是那樣的多彩多姿。那是她最心愛的孩子們!太陽神之怒已然平息,而生命的旅程這才正式展開!擁有屬於他們自己的旋律!王子與公主一定過著美滿幸福的生活嗎?不見得,但可以肯定的是有愛的地方就不會寂寞!

  火中的精靈跳躍著綺麗的舞姿,訴說著無人能解的生命之舞——她再度微笑了!

  啊!那是一個充滿冒險傳奇和愛情甜蜜的尊貴家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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