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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顧漫]何以笙簫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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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18:48:27
不避(二)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

    驟然響起的“兩只老虎”的手機鈴聲把默笙從往日的泥潭中拔出來。

    這支稍嫌幼稚的鈴聲是默笙在以琛忙得沒空理她,拿著他的手機玩游戲時順便挑的,以琛听了雖然皺眉很久,卻一直沒換回去。

    鈴聲響了兩遍默笙才接起來。

    “默笙。”

    以琛低沉淳厚的聲音響起的瞬間,默笙不明白自己心里為什麼會產生一種類似感動的情緒。心間好像被一陣和煦的風吹過,整個世界變得寧靜而慈祥。

    眼楮變得濕濕的。

    “以琛,我很想你……”

    默笙听到自v說,或者是那個的自己,那個在異國他鄉的趙默笙在對以琛說。

    我很想你。

    以琛,你知道嗎。

    曾經站在異國街頭,滿眼異樣的膚色,連一個像你的背影都看不到。現在終于可以告訴你,我很想你。

    眼楮里積聚的水氣終于裝不住流下來。

    電話彼端沒了聲音。

    耳畔只余彼此悄悄的呼吸,連同遙遠的車鳴喧囂。

    片刻後老袁的大嗓門在手機里傳來︰“以琛,你走著走著怎麼停了,還停在路中間!”

    以琛驚醒般咳了一下︰“嗯,我知道了……”

    大律師口拙地頓了一下。

    “……你在哪里?”

    默笙看了看四周︰“我也不知道。”演講結束後她隨著人流亂走,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迷路了?怪不得……”以琛聲音啞啞的,“算了,你直接到學校北門對面的濱江大酒店來,我在酒店門口等你。”

    濱江大酒店。

    老袁訂的桌位不知怎麼被別人佔了,大堂經理不停地道歉,說會盡快安排,一行人也沒怎麼介意,坐在大堂里邊聊邊等。

    除了甦敏,老袁還叫上了幾個以前玩得比較熟的朋友。出了社會不比在學校,能聚在一起的時間寥寥無幾,現在總算逮到了機會聊個盡興。

    甦敏正好趁機把叫來的女老師介紹給以琛,雖然男主角有點走神,但是看到女老師含羞帶怯卻不時瞥向何以琛的樣子,甦敏還是暗暗得意,這事情起碼一半是成了。

    正聊著,對著窗戶坐的向恆突然站起來,眼楮直直的望著窗外。以琛坐在他對面,下意識的回頭,正好看見一輛大卡車驚險地擦過默笙,以及默笙勉強站定後一臉驚魂未定的蒼白。

    有驚無險,向恆余悸未消︰“何以琛,你這個老婆真嚇人,剛剛看她魂不守舍地過馬路,紅燈都沒注意……”

    話還沒說完,以琛已經站起來冷著臉走了出去。

    甦敏遙遙看清那個站在馬路邊女子的臉,眼楮都直了,再听清楚向恆的話,轉頭問老袁︰“老婆?什麼意思?”

    老袁嘿嘿地笑︰“老婆就是老婆,不是女朋友。”

    年輕的女老師疑惑地看著甦敏,大概意思是說怎麼人家都結婚了你還給我介紹?

    甦敏有苦難言,狠狠瞪了老袁一眼。

    遠處以琛拉著趙默笙的手走在前面,一過馬路立刻松開,站在花壇邊不知道說什麼,看他的氣勢,以及趙默笙越垂越下的腦袋,大概是在訓人。

    “真懷念。”向恆鏡片下的眼楮微微笑起來。好久沒見到這種場面了。以琛大學的時候少年老成,處事圓熟,很少對什麼人發火,惟獨對趙默笙,做錯了事往往會訓個老半天。

    “居然還是她。”甦敏搖頭,不知道自己該為這個師弟高興還是不值,“當年我們法學院那麼多才女佳人,喜歡他的不知多少,偏偏他找了一個別的系的,我說你找別的系也弄個系花啊什麼的,才配得上法學院頭號才子的身份是不是?偏偏還是個各方面都沒什麼特別的。”

    當年趙默笙纏著何以琛的時候,法學系的人大多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來看這場追逐。沒人相信何以琛會接受這個女生,畢竟他拒絕過條件更好的人。所以後來何以琛帶著趙默笙上課上自習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被嚇到,恐怕其中也有不少女生暗暗後悔自己怎麼沒積極一點。後來趙默笙去了美國,何以琛恢復單身,有些新生的熱情程度比當年的趙默笙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何以琛總有辦法在兩三天里打發掉。

    有一次甦敏忍不住說︰“你討厭別人纏你?當初趙默笙你怎麼不討厭?”

    話一出口甦敏就後悔了,太莽撞了,所以連忙打個哈哈帶過去,根本也沒想到何以琛會回答。

    “那不同。”那時候的何以琛這樣說,寥寥的三個字,很平淡的語調。

    甦敏想不出不同在哪里,也許是——他給趙默笙機會纏他,卻不給別人機會。

    听著她的話老袁難得說句正經的︰“這種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管這麼多。”

    說話間以琛和默w經過來,以琛仍然繃著俊顏,默笙大概被罵慘了,跟眾人打招呼的聲音也低了許多。

    默笙曾是系辦的常客,自然認識甦敏,見到她微微笑了一下︰“師姐,你好。”

    甦敏勉強“嗯”了一聲,剛要說什麼,就被一聲驚喜的呼聲打斷。

    “MrsIn!”

    響亮而熱情的呼聲讓本來略顯嘈雜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下來,不標準的英文讓人發噱,然而被眾人矚目的富態中年男人卻毫無自覺,滿臉驚喜地穿過大廳跑到僵立的默笙面前。

    “MrsIn,應太太。”中年男人激動得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沒想到在這里看到您,這次您和應先生一起回國的?我是大商公司的董事長林祥和,您還記得不記得,呵呵呵呵,去年在美國承蒙您和應先生招待,這次您們賢伉儷回國,怎麼也要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默笙已經呆住了,手腳一片冰冷。

    眼前這個中年發福的男人她還有印象,他和應暉的公司有生意上的往來,去年他來美國時,應暉曾在家里設宴招待過他和他夫人。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里踫到?

    最差的時間,最差的場合。

    默笙感覺到老袁等人懷疑又驚訝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已經沒勇氣去看以琛的表情。

    剛剛才有一點點的幸福起來的感覺,那麼微弱,立刻要消散了嗎……

    害怕的感覺一點點擴散到身體每個角落。然而下一刻,卻有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手。

    這只手,剛剛還帶著怒氣把她拉過馬路。

    現在卻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緊緊地握住了她。

    默笙緩緩地轉首,以琛正看著她,眼底一片痛楚的坦然。

    他……已經猜到了嗎?

    果然。

    默笙听到以琛清晰而冷靜的聲音,“很抱歉,她現在已經不是……”

    “你認錯人了。”

    未完的話被默笙飛快地打斷,以琛頓住,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默笙輕輕掙脫他的手,向林董重復了一遍︰“你認錯人了。”

    聲音出奇地鎮定。盡管知道早晚要面對那樁婚姻,但絕對不是這個時候,也不是在以琛這麼多朋友面前。以琛或許能忍受,她卻不願意他因為她的過去而被別人指手畫腳評頭論足。以琛一向是那麼傲氣的。

    “認錯人?怎麼會,呵呵,應太太別開玩笑了,呵呵。”林董訕訕地打著哈哈,有點尷尬,可是又不願意離開。

    僵持間,酒店的門被推開。

    侍者整齊劃一的“歡迎光臨”聲和來人不可小覷的排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大群人的簇擁下,一個正值英年的俊偉男子走了進來,名貴的手工西裝提在手里,步履間氣勢而從容,大堂璀璨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更增一份尊榮顯要。

    甦敏眼尖地注意到其中有C大的一把手,不由多看了兩眼,不知道走在中間的男子是什麼來頭,能讓學校領導這麼巴結。

    林董這時卻欣喜地叫起來,激動地揮著手︰“應總,應太太在這里!”

    這一聲“應總”讓甦敏在電光火石間想起一個人——應暉,SOSO總裁,給學校捐了一棟樓的那個。

    林董聲音響起的瞬間,應暉已經停下腳步轉頭向他們看來,身邊的一群人也跟著停下。他立定了幾秒,劍眉一揚,然後筆直地向他們走過來。

    好像根本沒看見一邊已經無法反應的默笙一般,應暉走過她徑直客氣地向林董客套︰“原來是林董,正想說明天去拜訪你,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

    林董受寵若驚地說︰“哪里哪里,見到應總才是三生有幸。哈哈,應總,這是應太太吧,剛剛應太太還硬說我認錯了人。”他指著默笙。

    應暉隨意地瞥了默笙一眼,然後大笑︰“是有點像,不過我太太在瑞士度假,林董你眼力不行了啊。”

    “啊?啊?”林董懷疑地瞥了瞥默笙,嘴里卻連忙說,“是啊是啊,我現在看看的確不大像。”

    說著連連向默笙鞠躬。“不好意思認錯人了,小姐,不好意思。”

    默笙垂眸,微微地搖頭。

    “相請不如偶遇,林董不介意的話,不妨和我們一起用個便餐。”

    “當然當然。”

    話語中應暉偕林董漸漸走遠。

    默笙抬頭,以琛正面無表情望著應暉離開的方向,深幽的眸子中情緒難解。察覺到她不安的目光,以琛收回視線,低頭和她說話,語調竟比剛剛在馬路邊訓她還要溫和許多。

    當然,還是有點嚴肅。

    “好好想想回家怎麼寫檢討。”

    “……”默笙呆呆地看著他,腦袋打了結。

    以琛接過老袁的煙,“怎麼過馬路,剛剛跟你說的,這麼快就忘了?”

    “……”

    應暉等人在服務生的帶領下走進貴賓電梯,電梯門合上的前一瞬間,應暉似乎不經意地向他們的角落看來,不偏不倚地撞上以琛深邃的目光。

    幾乎發生在頃刻間的一段插曲讓大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但看以琛神色自然,不以為意,便很快又聊天說笑了起來。他們倒一點沒懷疑,畢竟應暉身份擺在那兒,趙默笙,怎麼看都覺得和應暉的距離不是一點點,他們如果真是夫妻,那才是不可思議。

    大堂經理很快通知他們有了空位,而且表示因為他們的工作失誤耽誤了客人的時間,為表達歉意,這次除酒水外一律八折。

    算算能省下幾百塊,老袁立刻喜滋滋。

    席間氣氛熱鬧,大家不約而同地說起許多法學院的趣事。默笙縱是心事重重,有時候听到好笑的地方,也會忍俊不禁。有人甚至想起默笙在刑法課上鬧的笑話,拿出來笑話她。

    默笙窘然,悄悄問以琛他怎麼知道,明明不是一屆的。

    以琛莞爾︰“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嗎?”

    周教授在給下幾屆上課時還會提到默笙,說以前有個小姑娘跟男朋友來上課,結果被點到回答問題,結果怎麼怎麼雲雲,他說得繪聲繪色,總惹得學生們大笑。

    後來甚至有個跟以琛不太熟的師弟一臉友善地問他︰“你就是周教授說的那個要關人的女生的男朋友啊?呵呵,怎麼從來沒見過你女朋友?”

    那時候默笙已經不在。

    被老袁連灌了幾杯酒,以琛起身去洗手間。

    在服務生的指點下找到洗手間,推開門。

    洗手間里已經有人。

    本來在盥洗台前洗手的男子在以琛推門而入的剎那站直了身軀。

    以琛下意識地停下腳步,與鏡子里的人目光相接——應暉。

    一時間,沉默佔領了這小小的洗手間。

    “何以琛。”片刻後應暉先開口,“久仰大名。”

    “不敢。”以琛直視應暉,神情淡定,“應先生才是名揚四海。”

    “你怎麼不好奇我為什麼知道你的名字?”應暉關掉水龍頭,回身,如鷹的眼眸里閃過一絲和他硬朗形象絕不相符的溫柔。他一字一頓地說︰“我以前的妻子,曾經在我研發出的搜索器里搜索過這個名字。”

    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默笙在酒席上被老袁、甦敏輪流灌了不少酒,走出酒店的時候就暈乎乎的要以琛扶著,一坐到車上頭一歪就睡著了。

    以琛把她抱回臥室,一放到床上,她就自動自發地鑽到被窩里蜷縮著睡好。大概因為喝醉酒的緣故,默笙臉頰紅通通的,長長的眼睫毛靜靜地垂著。

    以琛長時間地凝視著她,最後低下頭,親親她的額頭。

    “他也這麼親過你嗎?”

    低啞的聲音,泄漏了他一直苦苦隱藏的情緒。

    眼底是她醒著的時候絕對不願意讓她看到的痛楚。

    以琛低下頭,和默笙呼吸相聞。

    他也曾經離你這麼近?

    他也曾得到你的笑靨和一切熱情?

    他也曾……

    以琛命令自己不準再想下去。

    只是,他一直以為他們是一樣的,他在這個世界孤單著,而她在另外一個世界。有一天她會回來,或者有一天他等不了去尋找……

    事實上,從年初開始,他就開始籌劃著近年內出國,雖然知道人海茫茫。

    不久後她卻已經回來。

    用很陌生的目光看著他。

    然後告訴他,她已經結過婚。

    如果曾經有人讓她不再孤單,他其實應該為之高興不是嗎?

    可是以琛很悲哀地發現自己並沒有那份胸襟。

    很介意。

    介意她心靈上的走失。

    默笙依舊細細地均勻地呼吸著。

    以琛輕輕幫她掖好被角,起身,關門出去了。

    十一月的深夜已經寒意襲人,縱使在A城這個繁華的城市,街上的行人也已經寥寥無幾。

    應暉坐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茶座的窗邊,看著窗外向茶座走來的男子,夜色的遮攔下,來人英挺的外表,出眾的氣質仍然沒有減色半分。應暉雖然早料到能讓默笙念念不忘的人必定出色,但何以琛的出眾仍然超出了他的預估。

    這樣的男人在學生時代想必也是出類拔萃,默笙當初怎麼騙到的?

    如果自己和他處在C大的同一個時代,誰勝誰負?當年亦是C大風雲人物的應暉暗暗評估。

    如果那樣,說不定會是他先踫到默笙,也許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不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自己在大學時代就踫到默笙,當時心高氣傲的自己恐怕也不會看上她吧。

    機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在應暉遐想間,何以琛已經在他對面坐下。

    “我以為你要遲到了。”

    “我向來準時。”以琛語氣平淡地說,簡單翻了下飲單還給侍者,“毛尖,謝謝。”

    侍者領命而去。

    應暉看著他,忽然語出驚人︰“你要怎麼才肯放棄?”

    這個頗帶挑釁的問題並未如應暉想的那樣讓何以琛情緒失控,他眉目不動︰“應先生,我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任何實質意義。”

    “和律師說話真令人頭痛。”應暉苦笑著靠向椅背,十指交握,“默笙似乎沒有和你提起過我。”語氣是肯定的,當時在大堂的情形已經讓應暉察覺。

    “的確沒說太多。”之前是他不讓她說,後來默笙大概不敢提了,而自己,也似乎下意識地把這個問題無限期地挪後了。

    這其實不符合他的性格。但是,踫到默笙,總有意外。

    應暉笑了一下,思緒飄遠,半晌後問︰“何律師有沒有興趣听听我的版本?”

    以琛抬眸。

    “既然來了,當然。”

    然而茶香裊裊中,應暉卻開始沉默,那些事情,也許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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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18:50:46
應暉(一)

     

    七年前,應暉生命的轉折點,他最有希望也最絕望的一年。

    彼時在加州S大留學的應暉來自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由于家境貧寒,在C大求學期間他雖然成績優異,卻從來沒動過出國留學的念頭。那時候被數學系眾多教授看好的數學系天才的理想不過是找一份薪水不低、相對穩定的工作,把父母接到身邊,然後結婚,生子,平淡一生。

    只是這個理想很快成了泡影。

    畢業前夕,交往了三年的女友用很難過但是很堅決的態度要求和他分手。

    應暉應變不及且無法理解,尤其在听說她與本系系主任的兒子已經密切交往了一段日子後,失意中更多了一絲憤怒。

    “應暉,就算是我對不起你好了。”面對他的質問女友亦′O痛苦,“我以前把這個社會想得太天真,真正畢業找工作才發現,不管你多有實力,沒有背景,沒人把你當回事。我申請留校的事你也知道,可是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嗎?你根本幫不到我。他是處處不如你,可是他至少可以讓我在系里那些趾高氣揚的老女人面前揚眉吐氣……”

    “應暉,我不想讓自己的驕傲在這漫長的歲月被瑣碎的生活一點點磨去。也許將來你會出人頭地,可那要等多少年?那時候我已經青春不在,就算苦盡甘來又有什麼意義?我不想低著頭生活,你不能維護我的尊嚴,應暉,我仍然愛你,但是對不起,我太驕傲了。”

    應暉無言以對。

    當晚他一夜未眠,第二天滿眼血絲的他打電話給父母,他已經決定申請獎學金,赴美留學。

    應暉走得很迅速,赴美那天,同學前來送行,女友沒來,不同于同學們的打抱不平和依依不舍,應暉始終很平靜。但是沒有人能猜到那一刻,他平靜的眼眸下掩藏著多大的野心。

    在加州留學的日子比在國內更辛苦,陌生的環境,頻繁的打工,繁重的學業讓他在短短的時間內瘦了一圈,但與此同時眼界卻開闊了許多。應暉的目光,漸漸集中到了正發展得如火如荼的互聯網上。

    堅實的數學基礎使他研究起計算機技術來事半功倍,與當時熱衷建萿糷廕纀葵漱j潮流不同,應暉感興趣的是信息搜索。埋頭一年半後,不愧天才稱號的他獨立研究出一套優化的搜索算法,但是這套算法卻有個缺陷,它需要很多其它各種優化算法共同配合才能實現,所以初時並不得風險投資商的青睞,只有一家知名的網絡索引公司想以一個非常歧視的價格買走。應暉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的東西遠遠不止幾萬美元的價值,可是他卻沒有時間等待更好的機會了,長期的勞累和壓力使他生了一場大病,病好了,為數不多的積蓄也消耗殆盡。

    走投無路的應暉異想天開,用身上僅余的錢在一份頗有影響力的華文報紙上登了一個廣告,說明了他的情況,尋求華人投資。

    然而事實很快讓他失望了,十天內他只接到了一通電話,內容是罵他是個無恥卑鄙的騙子別丟中國人的臉。正當他心灰意冷地準備把算法賣給那家公司的時候,他收到了一封來自N市的信,里面有一張沒有署名的紙條,還有五百美金。紙條上的字跡並不漂亮,只寥寥幾個字,無法從中判斷是男是女。

    你好。

    在報紙上看見你的求助。寄上$500,錢很少,希望能夠讓你等到真正的投資。

    五百美金,杯水車薪,卻重新激起了應暉的斗志。那筆錢讓應暉撐過了最艱難的兩個月,這期間,他終于開發出配套算法,不久後得到了第一筆一百萬美元的風險投資。

    時勢造英雄,應暉無疑踫上了最好的時機。幾年後,當他坐在SOSO總裁辦公室听資產評估師告訴他他目前有多少資產時,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沒有當初那五百美金,也許今天的他不過是個出色的技術人員。應暉曾經想過找出那個資助他的人,但是很快就放棄了。人海茫茫,信上甚至連姓名都沒有留一個,真的無從找起。

    不久之後,那個人卻主動出現在他的面前。

    有一天他昔日S大同系的一個同學來拜訪他,順便帶了一封給他的信。

    “這個人大概不知道你離開學校了,把信寄到了我們系里,我看到就順便給你帶來了。”

    信封上的字跡似曾相識。

    應暉心情激動的拆開信。

    應先生︰

    你好,不知道你的地址有沒有變,或者你還記得不記得我。大約三年前你在報紙上登報求助,我曾寄過五百美元。真的難以啟齒,但是如果你經濟上方便的話,能不能把五百美元寄還我?我知道這個要求很無理,若為難的話就不必了。

    真的很抱歉。

    趙默笙

    趙默笙。

    應暉在心里默念了一下署名。

    終于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了。

    掃了下封底,發信日期已經是一個月前。

    如果不是走到絕境,不會寫這樣一封希望渺茫的信吧。

    應暉顧不得同學就在身邊,連忙撥了信上留的電話,響了兩聲後,接起電話的是一個很清的女聲。

    第二天,應暉坐飛機到N市。

    他們約的地方是一個公園,初春的時候,嫩青的季節,應暉遠遠看到一個中國女孩子坐在長椅上,圍著圍巾,好像有點冷,于是一直用圍巾搓著手。

    應暉站在遠處看著她,卻突然生出一種溫暖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回到家一樣。那時候他已經孤身在美國六年。

    應暉走到她面前。“請問,你是不是趙小姐?”

    那個女孩子立刻站了起來。“是的,我是,你是應暉先生嗎?”

    應暉這才看清楚她的樣子。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大概二十出頭,也許還在讀書,衣服有點舊,看得出有幾年了,但很干淨,眼楮很大。

    他微微笑了下。“趙小姐,我們找個有暖氣的地方坐下來說吧。”

    拘謹的寒暄過後,應暉問︰“我有點好奇,趙小姐,為什麼當初你會寄給我那筆錢,你不擔心我是騙子嗎?”

    這個問題讓她怔了一會,然後有點含糊其詞的說︰“那時候我當好有一筆錢……”她模糊的帶過,緊接著說,“其實應先生你根本不必專程過來,我只是收拾雜物的時候看到以前的舊報紙,寄那封信其實沒抱什麼希望的。”

    “那你現在是?”

    應暉沒費多大勁就套出了事情的始末。

    歸納總結一下就是︰眼前這位趙小姐有個關系不錯叫娟姐的鄰居,她因為拿刀砍傷丈夫被判入獄三年,娟姐有一個叫小嘉的孩子,因為娟姐的白人丈夫有暴力傾向,所以娟姐把孩子托付給她。眼下,她正為爭奪小孩的監護權而和鄰居的丈夫周旋。

    應暉喝了一口熱可可。

    “趙小姐,你經常這麼,嗯……樂于助人嗎?”事實上比起“樂于助人”應暉更想用“好管閑事”這個詞。

    “不是的。”她有些窘迫,臉上的紅暈不知道是凍出來的還是因為不好意思。“我們做鄰居很久了,而且她幫過我,有一次我生了一場大病,一個人在屋子里暈過去沒人知道,是她發現救了我,要是晚點發現的話,也許我現在就不存在了。這是救命之恩是不是?克魯斯先生真的有暴力傾向,我親眼見過他拿酒瓶砸娟姐和小嘉,而且小嘉很乖很听話,娟姐其實也很可憐……”

    她著急地找著一切理由。

    應暉卻無動于衷,這個世界本來就各有各的淒慘。

    只是,眼前這個女孩善良得有點傻氣呢,應暉在心里想。但是如果不是這點傻氣,當初怎麼會給素未謀面的他寄那五百美金?

    應暉說︰“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

    這件事情並不好辦。

    應暉的私人律師史密斯先生說︰“趙小姐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克魯斯有暴力傾向,而且就算取得證據取消了克魯斯的監護權,她也無法收養那個孩子,她不符合該州收養人的條件。這件事要通過法律途徑解決的話很難,私下會比較簡單,In,那種惡棍用錢打發或許更容易。”

    “是的。”應暉說,“但是我不喜歡花錢在惡棍身上,而且也許他會不知足,一再地敲詐,或者隨時反咬一口,這不是根本解決之道。”

    “除非那位小姐立刻結婚,嫁個符合條件的丈夫,或許能增加勝算。”史密斯聳聳肩膀,開著玩笑,“In,你就完全符合條件。”

    史密斯的玩笑讓應暉心中一動。

    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點也不排斥這個主意。

    應暉在給默笙的電話中轉述了律師的話。

    “就算證明克魯斯的暴力傾向,取消他的監護權,你也無法收養小嘉。你的年齡,經濟條件,婚姻狀況都不符合本州法律規定的收養人的條件。小嘉會被送往福利院,你知道,對一個混血孩子來說,那絕對不是一個好地方。”

    默笙六神無主。“我只是想幫朋友一下,為什麼這麼難……”

    或許不難,應暉和克魯斯談過一次,他的確只想敲詐一筆錢而已,可應暉並沒有成全他的打算。應暉見過小嘉,那是一個黑發黑眸有點呆傻的混血兒,據說痴傻是小時候被打所致。

    “如果你真的決定背上這個包袱的話,我有個提議。”應暉輕描淡寫地說,“你可以找可信任的、符合收養條件的人假結婚,或許……我可以幫忙。”

    電話那端的默笙根本就是傻住了,反應過來後就連忙說不行。“那怎麼可以……”

    應暉也不強求。

    接下來事情有了進展,克魯斯喝醉酒拿煙頭燙傷小嘉的照片被默笙的房東無意中拍到,但就如史密斯律師所說的那樣,克魯斯雖然被取消了監護權,但小嘉也被送往了福利院。

    默笙學業很忙,還要打工,就這樣,她也每隔一天或者兩天就去看小嘉。

    幾個月後的一天,遠在加州的應暉接到默笙的電話,她的聲音微帶哭音︰“應先生,我想收養小嘉……”

    小嘉在福利院里被別的種族的小孩欺負,其實已經不止一次了,只是這次更加嚴重,小嘉被推到了廁所的馬桶里,若不是及時發現,恐怕會窒息死亡。

    應暉去N市的時候帶了份協議書。

    “這份協議的內容是你放棄這樁婚姻所帶來的一切權益,相應的,你也不必履行一切義務,也就是說我們將只有夫妻的名義。”應暉解釋說。

    權責分明的協議書讓默笙的態度自然了起來。這正是應暉的目的,他清楚地知道這份讓默笙佔不到一分便宜的協議書反而會讓她輕松許多。

    “應先生,謝謝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不必。其實這樁婚姻對我好處也不少,我的公司快要上市,一個已婚男人的形象更能得到股民的信任。而且,已婚的身份能讓我少掉許多麻煩。”應暉說著自己都覺得很可笑的理由,最後一句話卻很誠懇。“何況趙小姐對我實在不僅僅是滴水之恩。”

    所以才想把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可是,僅僅是這個原因嗎?

    應暉不敢自問。

    他看著她簽字的手微微遲疑著,眼眸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熄滅,然後抓緊了筆,飛快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合上遞給他,再沒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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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18:55:14
應暉(二)

     

    應暉在默笙順利取得小嘉監護權的當晚飛回加州。

    默笙學業未完成,依然在N市。

    因為要應付福利院的定期檢查,應暉每月月底必須飛N市一趟,默笙為麻煩到他內疚不已,應暉卻一次比一次期待月底的到來。

    應暉的白人秘書小姐琳達十分可愛地說︰“Boss,你不知道我是多麼地喜歡每個月的月底,那時候的你總是那麼和藹可親。”

    應暉聞言微笑,心情愉悅。

    小嘉還是呆呆傻傻的,默笙好不容易教會他叫中文的應叔叔,應暉沒被那聲“應叔叔”感動,默笙卻欣喜若狂,感動地摸著小嘉的頭。

    失神于她笑容的一瞬間,應暉清楚地明白,他動心了。

    久違的感覺。

    他和這位趙默笙小姐,至今接觸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

    這種心情來得毫無道理,甚至無跡可尋。

    理科生的天性使應暉固執地想找出他心動的邏輯,可是卻第一次發現自己對證明這其間的因果關系無能為力。

    好在他立刻從牛角尖里鑽出來,務實的個性使他決定順其自然。

    應暉空中飛人的生活差不多過了兩年時間,兩年後的一天,默笙打電話告訴他兩個消息。

    第一個是她畢業了。

    第二個是娟姐提前釋放,而她決定帶小嘉回國。

    掛了電話,應暉的第一個念頭是︰時間也差不多了。

    應暉在N市國際機場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滿臉風塵的娟姐。

    默笙偶爾提過這個娟姐的經歷。她原本是作為陪讀夫人出來的,後來那個男的卻為了綠卡娶了個美國女人。娟姐出國的時候很風光,現在落了個這種下場,不願意回國被人嘲笑,迅速地嫁了個美國男人,不料卻更加不幸。兩年監獄終于讓她對這個地方絕望,大徹大悟之余決定回國。

    默笙在一邊抱著小嘉,依依不舍。

    娟姐感謝應暉,“這兩年多謝你了。”

    “你謝默笙足夠。”

    娟姐看著默笙︰“她比我幸運很多。”

    應暉了然她眼中的羨慕,一哂︰“各人有各人的緣法,不必強求。”

    飛機飛上天空,默笙仰望著遠去的飛機。

    “很想回國嗎?”

    默笙怔了一下搖頭說︰“不想。我大概很懦弱,應大哥,在異國他鄉,孤零零一個人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每一個異國人都這樣,可是,如果回去了還是孤零零的,那會很可悲吧。”

    她低下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走出機場的時候默笙說︰“應大哥,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應暉當然知道她要和他商量什麼,接口說︰“正好,我也有事情請你幫忙。”

    應暉的父母要來美國看望兒子,為期一個月,因為兒子不久前無意中露了自己已經結婚的口風。

    應暉請默笙幫忙應付父母。

    時機剛剛好。

    默笙的學業已經完成,隨時可以離開N市,應暉的公司一切已經上軌道,開始有較多的空余時間。

    默笙到加州後,首先是找工作,可惜華人加女性的身份讓她頻頻受挫。

    應暉有意使用自己的人脈幫她,默笙拒絕了。“應大哥,你已經幫我許多了,我不能一直靠你啊。”

    應暉想起默笙好像從來沒有接受過他經濟上的幫助,接著又想起以前的女友在分手的時候對他說的那番話,不由有些感慨。

    默笙看他若有所思︰“應大哥,你在想什麼?”

    應暉笑笑說︰“沒有,只是重新理解了驕傲這個詞。”

    默笙不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

    在應暉父母來之前,情人節先來了,不過應暉天性並不浪漫,默笙則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所以他們這個情人節過得毫無曖昧。

    情人節晚上應暉在樓上書房接了一個國際長途,下樓的時候看到默笙坐在沙發上,一手撐著頭,筆記本電腦放在膝蓋上,完全沒發現他下來。

    角度的關系,他正好看見默笙眼角的一點閃光。

    應暉以為她看了什麼悲情的電影,走過去一看,只不過是普通的網頁而已,而且是他最熟悉不過的SOSO的搜索頁面。

    搜索關鍵詞是一個他從未听過的名字——何以琛。

    默笙這才發現他,急速的轉頭,臉頰上的淚水都來不及擦去。

    她合上電腦,站起來,低頭瞪著自己的腳尖,有點尷尬的樣子。

    應暉立刻就明白了︰“他……”

    說了一個字頓住,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默笙抬頭望著他,水洗過的眼楮分外清,那里面的憂傷被應暉看得一清二楚。

    “應大哥喜歡過什麼人嗎?”她問。

    “嗯。”應暉慢了一拍才回答︰“我以前在C大有個女朋友,很聰明,也很漂亮。”

    “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很厲害。”默笙聲音低低地說。

    “哦?”應暉勉強笑了下,“那你男朋友運氣可沒我好。”

    畢竟,他現在只是你的“以前”而已。

    默笙卻完全誤解了他的話,大概以為應暉說她的男朋友找她所以運氣不好,有點不服氣地說︰“我也沒那麼差吧……”

    應暉沒有解釋,匆匆去了樓上的書房,卻無心做事了。

    一旦見過這個名字,生活中好像就處處看見這個名字。

    從那天開始——

    默笙時不時的心不在焉叫何以琛。

    默笙嘴角莫名其妙的微笑叫何以琛。

    默笙忽而的落寞叫何以琛。

    ……

    默笙開始頻繁的和他提起這個名字,好像終于找到一個人可以講講那個人一樣。

    那個人多麼多麼聰明。

    那個人多麼多麼能干。

    ……

    應暉當然會不耐煩。

    只是當他看到她說起那個人時眉梢眼底的傷心和落寞時,不耐煩又變成了不忍心。

    還伴隨著一種陌生的疼痛。

    之前就算知道默笙更多的只是把自己當作兄長,應暉仍然有一種篤定的感覺,他自信她身邊不會出現比他更優秀的人,所以不妨慢慢來。然而,現在這種感覺消失了,應暉清楚地感覺到了默笙心里築起的冰牆,那面冰牆把一切曖昧的東西摒除在外。

    他也許永遠只能充當兄長的角色。

    應暉漸漸急躁起來。

    所以那個晚上的到來,不知是因為情緒長久的積壓,還是一時失控。

    那天他在外面應酬,喝醉了回來,默笙手忙腳亂地照顧他。

    應暉說不清自己是醉是醒,若是醉,他怎麼會到現在還記得清楚每個細節,若是醒,他又怎麼會這般不受理智的控制……

    似乎半夢半醒間,他把默笙壓在了身下……

    他清醒過來已經是凌晨。

    意識回籠的零點一秒,他沖下了樓。

    樓下大廳沒有開燈,一片黑暗。

    依稀看到默笙坐在樓下沙發上,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頭垂著。

    應暉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說,當人受到巨大的傷害時,會下意識地用這種嬰兒在母體中的姿勢,因為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按在電燈的開關上又放下。

    默笙忽然出聲,弱弱的︰“應大哥,你……是把我當成她了嗎?”

    應暉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她說的“她”是誰。

    他的前女友。

    自己好像只和她提起過一次他的前女友,說了什麼他都不太記得了,她以為……他還想著她?

    默笙,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戀戀于過去嗎?

    應暉苦笑。

    他發現默笙給了他一個有趣的困境︰如果說“是”,他無法袒露自己的心跡,也許永遠無法再進一步。若說不是,他必須承認自己是個強奸犯。

    雖然未遂。

    面對默笙信任的眼神,應暉最後選擇閉上眼楮,不回答。

    讓她找最能安慰自己的答案吧。

    事實上,這之後默笙已經無法和他坦然地共處在一間屋子里,默笙提出要搬出去的時候,應暉說︰“默笙,你回國吧,去看看。”

    默笙怔怔的站著。

    “你不能永遠當只鴕鳥。”

    回去看看吧。

    如果那里天氣晴朗,那你就留在那里。

    如果那里風雨淒涼,那你就趕快回來。

    把那里,把那個人完全地忘記。

    在機場把已經連他名義上的妻子都不再是的默笙送走,應暉仰望著天空飛機飛過的痕跡,寂寞的情緒在身體每個角落蔓延。

    剛剛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理解嗎?她在某些事上,似乎遲鈍得驚人。

    “如果你不回美國……那我們暫時不要聯系了。”登機前他對她說。

    他還有機會嗎?

    也許有。

    那個叫何以琛的人也許早就愛上了別人。

    世界上,像趙默笙這麼傻的人會有幾個?

    茶香裊裊。

    漫長的年月,不過幾小時就講完了。

    “……原來竟真不止一個。”應暉最後說。

    “有時候,她真是遲鈍得驚人。”應暉仰頭嘆息,“世事真奇妙,沒想到,這些事情,你居然是我唯一可說的人。”

    以琛沒有說話,抽完最後一支煙,他拿起手邊的衣服。“時間不早,應先生,我先走一步。”

    “何必這麼急。”

    以琛腳步頓了一下。“默笙喝醉了,我不太放心。”

    應暉大笑出聲︰“何先生,你這是把成功炫耀給失敗者看嗎?”

    以琛沒再回頭,快步走出茶座,推開門,外面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

    以琛深深的呼吸。

    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漸漸放開。

    回到家已經是凌晨兩點。

    默笙喝醉了睡覺反而乖起來,縮在被子里一動不動,還是他走前一模一樣的睡姿。以琛輕輕地脫了鞋子,鑽進被窩,將她摟過來。

    她動了下,適應了一下新姿勢,皺起眉,以琛放松了一下手臂,她眉頭才重新舒展開來。

    鼻間盈滿她的發香。

    以琛低聲說︰“以後再不給你喝酒。”

    她沒有抗議,猶自睡得香甜。

    以琛卻無法入睡,睜著眼楮到四點多,嘆了口氣,起床去書房。

    還有一大堆工作沒做,甚至明天,不,已經是今天了,早上要開庭的資料還沒有整理完整。這對以琛來說,真是鮮少的臨時抱佛腳的經歷。

    忙到晨曦初現。

    以琛困倦地閉上眼楮,揉著眉頭,再睜開的時候,看到默笙站在書房門口看著他。

    “以琛,你一直沒睡嗎?”默笙問他,咬唇。

    這是她緊張時候的小動作,以琛了然。

    “過來。”他招手。

    等她走到身邊,以琛把她摟在懷里置于自己的膝上。

    “醒了嗎?沒見過人喝醉就睡覺的。”

    “呃?”默笙大概被他的態度弄迷糊了,傻傻地反問︰“那做什麼?”

    “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說著他低頭覆蓋她柔軟的唇。

    等默笙氣喘吁吁地伏在他懷里,以琛靜默了一會說︰“昨晚我去見應暉了。”

    懷抱里的身軀頓時僵住。

    “他和我說,有個人曾經在搜索器里搜索過我的名字,我想問那個人,她都搜索到什麼了?”

    默笙沒有聲音,以琛繼續說︰“我剛剛用你的名字搜索了下,發現默笙原來得過攝影獎的,你從來沒說過。”

    “沒什麼名氣的獎……你也沒問過。”默笙低低的說。

    以琛嘆氣,抱緊她︰“對不起,是我的錯。”

    “默笙現在告訴我好不好,你都做了些什麼?”

    “在美國嗎?”

    “嗯。”

    這樣溫柔的何以琛,就算在七年前大學里感情最好的時候默笙都沒感受過,輕輕一句溫柔的詢問,輕易就把她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來。

    默笙開始講述那些在美國遭遇到的事情,講剛到美國時不會說英語,迷路了看不懂路牌結果越走越遠,講學英語有多討厭,講外國人奇怪的習慣,還有那些難吃的東西,她重點描述某個牌子的方便面有多難吃。

    “那為什麼不吃別的?”

    “別的都貴,我那時候很窮的。”

    “你爸爸沒給你錢嗎?”這是以琛第一次語調這麼平緩地說起默笙的父親。

    默笙看了下他的表情才說下去。“有的,很大一筆,開始我嚇了一跳,後來在報紙上看到,才知道……就把那些錢寄給大使館了。”

    “嗯,那大使館有沒有寫表揚信給你?”

    “我沒留名啊,我是在一次華人大捐款里寄的。其實我沒有什麼高尚的念頭的……”只是怎麼也無法坦然地花那些用命換來的錢,而且也自欺欺人的覺得,沒有那些錢,父親就不會死,這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過。

    “嗯,默笙很聰明,還有呢?”

    “還有……”

    默笙想過有一天必定會和以琛說起這些事情,但是她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一點沉重的感覺都沒有,好像是最普通不過的聊天一樣,那些曾經令她痛苦過的經歷,好像在一夜之間遠去了。

    對話漸稀。

    天已經完全亮起來。

    “以琛,我居然一點也不難過,我以為說起這些會很難過的。”

    以琛靜靜的說︰“你有我了。”

    默笙沒有出聲,腦袋靠在他胸口一動不動,久到以琛以為她睡著了,漸漸的,卻感到胸口那邊一陣潮濕。

    已經是周一了,早上還要上班。

    以琛第一次打無準備之仗,上了庭卻發現公訴人和法官似乎比他還渾,于是大家一起渾到結束,下次再審。

    當事人親屬看到以琛明顯睡眠不足的樣子以為他為案子殫精竭慮,不由感動不已,頻頻稱謝,以琛哭笑不得。

    默笙上班的時候眼楮紅腫未退,小紅嚴肅地研究著她的眼楮,用沉重哀悼的語氣問她︰“失戀了?”

    默笙低下聲音,配合她的沉重哀悼︰“小紅同志要不要請牛肉飯安慰傷員?”

    小紅繼續嚴肅地思考了下︰“那你還是不要失戀了。”

    老白買的報紙上應暉的消息是頭版頭條,默笙走過他桌子的時候看到,順手拿了過來。報紙上長篇累櫝地報道了應暉的生平經歷,多溢美之詞,文末不改小報特色,對應暉口中的夫人做了多方面八卦的猜測。

    默笙放下報紙,怔仲良久。

    她在美國熟悉的人不多,娟姐是一個,可是娟姐回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過她,剩下的就只有應暉。其實對應暉,默笙感激遠多于其他情緒,畢竟他幫了她那麼多,而且那次他喝醉酒,最後也沒有造成什麼實際的傷害。

    遲疑了下還是打開電腦,輸入sosomail的網址,默笙進入自己回國後就沒怎麼用過的郵箱,翻出應暉的電郵地址。

    信的內容改來改去好幾遍,最後只剩了一句。

    ——“應大哥,昨天酒店大堂的事,謝謝你。”

    信發出後幾分鐘,信箱提示有新郵件,默笙刷新了一下,點開。

    收件人︰趙默笙

    寄件人︰IN

    主題︰Re:無主題

    不必

    簡單至極的兩個字,生疏撲面而來,默笙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住,不知道說什麼好。腦子里閃過在C大听到的學生們說的八卦,很快地打了封回信——

    “應大哥,你這次回來有沒有見到她,也許你們還有機會。”

    這次很久沒有回音。

    默笙有點後悔。

    自己也許是逾越了,每個人心底都有不能觸及的部分。那個人,也許就是應大哥最深的傷口。

    晚上默笙和以琛說起這個,以琛瞥了她一眼,說了四個字︰“果然遲鈍。”

    然後又加了一句︰“幸好你笨一點。”

    默笙愕然。

    一個多月後默笙定期清理各個信箱才看到應暉的回信,信上的日期是兩天前。

    默笙打開。

    收件人︰趙默笙

    寄件人︰IN

    主題︰Re︰Re︰Re:無主題

    不是每個人都似何以琛能守得漫長寂寞。

    笙。我已變心。

    另︰預祝聖誕快樂

    默笙愣愣地看著屏幕。

    短短的兩行字,卻經過那麼長時間才發出,或許回信的人也打了很多遍,想了很久。

    這一瞬間,有些東西默笙似乎就要明白,可是轉眼,那種直覺又逃開。

    鼠標點向刪除鍵,遲疑了一下又移開,最後只是退出信箱。

    她以後也許再不會用這個信箱了。

    那封信將安靜地躺在網絡某個角落,無人開啟,卻永不消失。

    秋天很快在寒流的到來中退場,在小紅的影響下,默笙迷上了織圍巾,可惜總是織錯針,松松緊緊的參差不齊,以琛萬分感激她的好意,可怎麼也不敢往自己脖子上繞。聖誕節那天晚上以琛請以玫及她男友張續一起吃飯。張續是以玫的上司男友,人非常的風趣,以琛也是這次吃飯才第一次見到他。

    吃完飯出去才發現外面已經開始飄起小雪。

    年輕人和小孩子們在街上跳躍歡呼著今冬A城第一場雪的到來。

    默笙和以玫站在路邊,等著去拿車的以琛和張續回來。以玫笑著說︰“本來明年我結婚還想叫你當伴娘的,誰知道以琛這麼等不及,不過也不能怪他,他大概也忍了很久了……”邊說邊曖昧地眨眼。

    默笙臉一紅,什麼時候以玫也這麼不正經了。

    以玫大笑起來,轉頭看到張續在馬路對面向她招手,對默笙說︰“不陪你等了,我先走了。”

    “好。”默笙點頭,以玫走出兩步停下,卻沒有回頭。

    “你們一定要很幸福,就算……”她低聲說,幾乎听不見,“是為了我。”

    默笙一怔,她已經小跑著往馬路對面去,始終沒有回望。

    以琛回來的時候看到默笙在盯著腳尖發呆。“以玫先走了?”

    “嗯。”默笙抬頭,沒看到車。

    “下雪了,我們走回去。”

    “哦。”

    她不太熱烈的反應讓以琛有些訝異,還以為她會雀躍不已。

    默笙悶著頭心不在焉地走路,眼看就要撞上路燈,一雙大手及時拉住她。

    “你腦子里在瞎想什麼?又想寫檢討嗎?”以琛蹙眉。

    默笙跑遠的思緒慢慢回來,抬頭傻傻地看著他一臉責怪,突然就好想好想抱住他……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他大衣里,環住。“以琛……”

    以琛被她突如起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放低聲音。“怎麼了?”

    埋在他懷里的腦袋磨蹭著搖頭,悶悶的聲音。“……沒有。”

    以琛想掰開她的手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默笙卻怎麼也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緊。

    “默笙!”無奈的語氣,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這麼粘人。

    “這麼大還撒嬌會被人笑的。”以琛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胡說!她哪有!

    “唔……我試試我買的大衣暖不暖和。”

    隨她去了。以琛無可奈何地任她抱著,苦笑著接受行人或曖昧或羨慕的目光。

    下著小雪的夜晚,人來人往的鬧市街頭,第一次,覺得聖誕是個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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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3-2 19:07:54
原來(一)

     

    今年的農歷年來得特別早,聖誕還沒過去多久,轉眼就是春節。

    自然是要回Y市過年。Y市離A城不遠,平時開車只要三個多鐘頭,過年路上擁擠,以琛和默笙早上出發,到Y市竟然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察覺到身邊的人安靜了很久,以琛不由轉過頭,她從昨天就開始瞎緊張,怎麼到了Y市反而好了?

    默笙正怔怔的望著車窗外,連以琛長時間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都沒有感覺到。

    以琛眸中閃過莫名的情緒,頓了下突然開口叫她。“默笙。”

    “呃……”默笙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回頭問他︰“什麼?”

    “你會不會打麻將?”

    打麻將?默笙懷疑自己听錯了。

    “阿姨最喜歡打麻將,你要是不會,她大概會很掃興。”以琛雲淡風輕的口氣,卻刻意把話說得嚴重。

    默笙一愣,剛剛在腦子里盤旋不去的思緒都飛走了,只剩“麻將”兩個字在轉。“怎麼辦?我不太會。”默笙懊惱極了,“你為什麼不早點說,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現在準備也來得及。”以琛嘴角揚起淺淺的笑,停車。

    “默笙,我們到了。”

    這樣熱鬧的新年她有多久沒過了?

    窗外漫天的飛雪,爆竹聲不停的傳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年夜飯,听老人嘮嘮叨叨。

    “你們兩個孩子越大越不孝順,一個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媽,一個干脆連結婚都不說……”

    以玫朝以琛做個鬼臉,“媽,你都說了一下午了。”

    “難得孩子回來,你就讓他們好好吃頓飯,不要一直羅嗦個不停。”何爸說。

    “我看是你厭我煩吧……”何媽轉而說起何爸來,怕老婆怕了一輩子的何爸立刻苦了一張臉。

    那頭張續听不懂方言,一直吵著要以玫翻譯,以玫嫌煩,一個大男人居然開始耍賴。

    默笙笑著听著,習慣了在國外冷冷清清的過年,在這樣的溫暖氣氛里,竟然有不敢開口的感覺。

    飯後何媽果然組織一家人打麻將。以琛早就躲進書房,以玫則主動要求洗碗,于是只有不敢反抗的何爸,默笙和準女婿上台。

    何媽是打了幾十年的老手,功力深厚,何爸做了幾十年的陪練自然也不弱,以玫的男友從商,算計乃天性。只可憐了默笙在國外待了那多年,對國粹一知半解,臨時上陣,輸得一塌糊涂。

    以琛從書房出來簡直不敢相信,“一個鐘頭不到,你居然能輸成這樣?”

    默笙羞愧極了,訥訥的說︰“運氣不好……”

    以琛拍拍她的肩膀叫她站起來,“我來。”

    這才叫勢均力敵,默笙在一旁看著越看越有意思,到了一點還不肯去睡覺。以琛趕了兩次沒用,最後干脆臉一板,默笙只好去睡覺了。

    夜里默笙睡的迷迷糊糊,听到開門聲,扭開台燈。“完了嗎?贏了還是輸了?”

    以琛掀開被子躺進去,一臉疲倦。“阿姨一個人輸。”

    默笙瞪他︰“你們三個大男人怎麼好意思的!”

    “何氏家訓,賭場無父子。而且阿姨不輸光了是不肯歇的。”以琛拉她入懷,“快睡,累死了,都怪你不爭氣。”

    默笙立刻慚愧得不得了,平時他工作就忙得要死,回家過年還要受這種折磨,真是可憐。于是乖乖的靠在他懷里睡覺,不再吵他。

    半晌,卻感到他溫熱的唇在她頸後游移,默笙微喘,“你不是很累嗎?”

    “唔!”以琛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我還可以更累一點。”

    年初一早上七點多默笙就醒了,坐起來穿衣服,又被以琛拖進了被子。

    “這麼早起來干什麼?”以琛困倦的說。

    “做早飯……你松手啦。”默笙使勁掰他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以琛卻連手指都沒動一下,默笙懊惱的放棄。“以琛!”

    “再陪我睡一會。”

    真是!默笙咕噥。“以琛,你今天有點怪。”

    以琛身軀一僵,沉默幾秒,聲音有點不自然。“哪里怪?”

    “簡直像小孩子一樣。”默笙抱怨。

    以琛手指微微放松。“別鬧,睡覺。”

    外面好象沒人走動的聲音,默笙妥協了,反正她也掙不開他。“那我再睡一會。”

    可是……這樣的睡姿很不舒服哎!

    閉上眼楮不到一分鐘,默笙又開始不安分,想把以琛橫在她腦袋下的手臂推開。

    怎麼一個女孩子睡覺會皮成這樣?以琛睜開眼楮,“你能不能不要動來動去?”

    默笙愁眉苦臉的,想睡枕頭,枕頭比較軟比較舒服。

    “……以琛,這樣睡你的手臂會很酸的。”

    她還真會“替他著想”,放她自己睡覺的結果大概是兩個人一起感冒,還是把她抓好睡得安心些。以琛干脆當做沒听到,閉上眼楮自己睡自己的。

    默笙瞪了他半天,還是沒轍,又睡不著覺,眼楮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最後還是停在眼前的俊顏上。

    以琛……真的很好看哎。

    悄悄的親他一下,默笙終于有點睡意了,腦子里朦朧的想著待會還是要早點起來……

    結果等她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居然已經十點多了,以琛不在床上。默笙趕緊起來,穿好衣服走出房間,以琛和何爸正在客廳里下棋。

    默笙不太好意思的叫了聲“叔叔”,何爸笑眯眯的朝她點頭。

    默笙走到以琛旁邊,小聲的埋怨他。“你怎麼不叫我?”

    “嗯、嗯。”以琛手執棋子,心思都在棋盤上,落子後才抬頭說︰“去廚房幫下阿姨。”

    “哦。”默笙探頭看廚房,就何媽一個人忙來忙去的。“好。”

    何媽看到默笙進來也是笑眯眯的。“小笙起來了?晚上睡得習慣嗎?”

    默笙連忙點頭,她大概是最晚起床的了,還會不習慣?“阿姨,這個我來弄。”取過何媽手中的菜刀,細細的切起肉絲。

    何媽拿起一旁的青菜洗,一邊和默笙聊起天來,東一句西一句的扯些家常,說了幾句話突然“哎呀”了一聲,想起一個早該問的問題。“看我糊涂的,小笙,親家公親家母也在本市吧?什麼時候大家吃個飯見見面。”

    默笙一愣,差點切到手指,咬下唇,該不該說呢?抬頭看見何媽和藹善良的笑臉,默笙實在不想欺騙,還是決定說實話。

    “我爸爸……”

    “默笙。”

    欲出的話被打斷,以琛出現在廚房門口,臉色有點蒼白,下顎繃得緊緊的。

    “這孩子!突然冒出來嚇人啊。”何媽拍拍胸。

    以琛表情緩和了些,眼神卻沒有絲毫放松。“默笙,我的外套你放哪里了?我找不到。”

    “……哦。”默笙怔了怔,洗手去房間。

    外套就在床邊的架子上掛著,很顯眼的地方,一進房間就能看見。默笙在架子前怔怔的站著,心中翻轉的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以琛從她身後取下外套。

    “不要胡思亂想。我只是不希望他們對你有什麼想法。”他低嘆著說︰“默笙,你要對我有信心一點。”

    話語中若有似無的苦澀讓默笙一陣酸楚,她又多想了。

    “以琛……”

    “我寧願你馬虎糊涂一點,別想那麼多。”

    默笙仰望著他。“可是那樣你又會嫌我麻煩。”

    “你總算還有自知之明。”以琛揉揉她的頭發,“是很麻煩。”

    可是不會心疼。

    “出去吃飯,阿姨應該做好飯了。”

    吃飯的時候何媽又問起默笙的父母,默笙只說父親已故,母親在國外。何媽嘆息了兩聲就沒多問,一心想著說服大家飯後打三圈,有益身心。可惜大家都不捧場,何爸要睡午覺,以玫要帶張續去Y市的著名景點玩,何媽也只好悻悻然作罷了。

    以琛昨晚沒睡到什麼覺,下午用來補眠。默笙早上起的晚,了無睡意,便在他睡覺的時候翻他以前的東西玩。

    一張舊的考卷也能讓默笙津津有味的研究半天,看看他那時候的字怎麼樣,看看他會錯什麼題。還有以琛以前的作文本,默笙一篇一篇作文看下去。以琛議論文寫得極好,基本上都在九十分左右,默笙想想自己那時候議論文每次都只有六十多,不禁嫉妒不已。幸好他抒情文寫得不怎麼樣,找回一點安慰。

    以琛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默笙坐在木地板上翻他以前的雜物,咳了一聲提醒她。“何太太,你在侵犯我的個人隱私。”

    “以琛,你醒了?”默笙抬起頭,眸子亮亮的,興致盎然。“還有什麼好玩的?”

    她還真的看上癮了。以琛失笑,拉她起來,“別坐地板上。”

    彎腰翻了翻地上散亂的東西,“阿姨怎麼還把這些東西收著。”

    “這張照片你幾歲?”默笙遞了張舊照片給他。照片上的以琛尚年少,清俊挺拔,穿著Y市一中的校服,捧著獎杯。

    “大概是高一參加全國物理競賽。”

    “物理?你不是學法律嗎?”

    “嗯,不過高中是讀理科。”

    “早知道你在一中,我也去一中念了。”默笙說著無限懊悔,“我本來可以去念的,後來想想離家太遠了,早上我肯定爬不起來。”

    “幸好你懶。”以琛的語氣絕對是慶幸,“讓我有個清淨的高中。”

    默笙凶凶地瞪了他一眼。“還有照片嗎?”

    以琛從上面的櫃子拿出相冊,“不多,我們家的人都不愛拍照。”

    相冊是很老式的那種,看得出有些年代了。翻開首頁是一張嬰兒照,上面寫著——“以琛一百天”。

    照片上的嬰兒白白嫩嫩,眉間微蹙,非常有氣魄。默笙愣愣的看了半天,不可思議的說︰“以琛,原來你生下來就這麼嚴肅。”

    “嬰兒哪有什麼表情。”以琛蹙眉。

    “有啊!”默笙爭辯說,“我爸爸說我小時候一看到相機就笑眯眯的。”

    後面大部分是合照,年輕的女子手里抱著孩子,依偎在年輕的丈夫身邊,幸福的對著鏡頭。即使那時候照相技術拙劣,仍然把女子的秀妍無暇和男子的高大英俊展現得淋灕盡致。以琛外貌上則像父親多一些。

    默笙沒再出聲,沉默的翻完僅有一本的相冊,抬頭默默的看著以琛。

    “我沒事。”以琛抽走她手里的相冊,“那麼久了,再多的情緒也淡了。”

    默笙仔細看著他的眼楮,半晌才放心。“我們去看看他們好不好?”

    “等到清明節。”以琛輕撫她小狗啃過似的頭發,“等你頭發長整齊,不然真成了丑媳婦了。”

    春假並不長,默笙大部分時間被何媽拉在麻將桌上小賭怡情,可惜幾天密集培訓下來沒見一點長進,還是看了台上的牌就忘了自己手里有什麼,看著自己的牌就不知道別人打了什麼。

    以琛只有搖頭嘆息,不知道要羞愧自己的老婆天資了了,還是慶幸她將來起碼不會在麻將桌上敗家。

    明天就要回A城,這晚默笙輾轉難眠,以琛在她第三次翻身的時候把她定在自己的懷里。

    “在想什麼?”

    “以琛。”黑暗中默笙靜了一會,低聲說︰“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媽媽?”

    以琛把手放在她背上,沉沉的。“沒有。”

    “爸爸和媽媽很奇怪……”停頓回憶了一下,默笙說下去,“小時候就感覺媽媽似乎不喜歡我,好像是因為爸爸的緣故,可是也沒想太多。後來爸爸事發,我在美國,媽媽和我斷了聯系,爸爸的老同學才告訴我,媽媽和爸爸在事發前一個月就離婚了,爸爸會在監獄里自殺,其實是因為媽媽也被牽扯在里面,他不想連累她,所以才一死承擔了所有的罪名。”

    現在雖然已經沒有初聞時的不可置信,默笙的聲音仍然很壓抑。“我雖然知道他們之間有問題,可是從來沒想到嚴重到這個地步。”

    感覺到她身軀微顫,以琛攬緊她︰“過去了就別想了。”他口才雖好,對安慰人卻不在行,只是輕輕地拍著她,倒像在哄騙小寶寶。

    默笙想象一下以琛哄小孩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來,沉重一下子卸掉許多。“我沒有難過了,只是剛剛想到,我現在已經很開心了,她還是一個人過年,不知道怎麼樣。”

    以琛望著天花板,黑夜中他的眼神淡漠,語氣卻像夜色一樣的柔和。“你要是不放心,明天早上去看看。”

    “嗯。”默笙有點困了,靠在他胸前,聲音倦倦地說,“起碼告訴她一聲,我很好。”

    次日早晨以琛和默笙告別了依依不舍的何爸何媽踏上歸途,以玫和張續上班時間比他們早,已經在前天就走了。

    離開Y市之前他們去了趟清河新村,不過這次好像又撲了個空,默笙敲了好幾分鐘的門都沒人來應。

    “要不要等一會?”

    默笙搖了搖頭說︰“算了,我們走吧。”

    老式樓房的樓梯狹窄深長,下樓的時候默笙很有經驗的說︰“這種樓梯要走慢點,不然會在拐彎那撞到人。”

    以琛看了她一眼。“你撞了幾次?”

    “……”默笙訥訥,“還好吧,沒幾次。”

    那就是很多次了,走路不看人也是她的毛病之一。以琛伸手板過她的臉頰,左看右看,輕吁一口氣。“還好沒有撞歪。”

    默笙朝他做了個鬼臉。

    坐在車上默笙回望舊樓,心中有些淡淡的悵然。這次仍然沒見到她,她和母親雖然是母女,可能緣分還是太淺了。

    車快開出小區門口,默笙隨意的看向車窗外,卻在一瞥之下連忙叫道︰“以琛停車。”

    以琛踩下剎車,性能優良的轎車在最短的時間里停住,默笙打開車門向後追去。以琛沒有下車,從觀後鏡里看到她在幾十米遠處追上了一個身形清瘦的中年婦女。

    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煩躁,他下意識的伸進衣袋摸煙,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最近打算把本來就不大的煙癮完全戒掉,根本沒放煙在身上。閉目嘆氣靠向椅背,打開車內的音箱,輕柔的音樂輕瀉而出,安撫人心。

    同一首鋼琴曲听到不知道第幾遍時,耳邊響起敲窗的聲音,以琛睜眼看到默笙,搖下車窗。

    “我剛剛和媽媽說我結婚了,你們要不要打個照面?”默笙問他。

    以琛沉默的頷首。

    遠處默笙的母親裴方梅遠遠的看著女兒和一個高大挺拔的年輕人向她走來,她視力不佳,尚看不清楚他的長相,卻隱隱感覺到他氣質出眾,小笙看來眼光不錯。

    只是……裴方梅皺起眉頭,剛剛小笙說,他叫何以琛?

    何以琛,這個名字為什麼總給她一股熟悉感?

    轉眼人已經到眼前,裴方梅看清他的樣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默笙給他們互相介紹。

    “我媽媽。”

    “他就是我說的何以琛。”

    “您好。”以琛淡淡的問候了一聲。

    裴方梅深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濃。她頗矜持的笑了下說︰“你就是何以琛?小笙眼光不錯。”

    “嗯。”默笙有絲尷尬。

    他們都不說話,默笙也沒什麼好說。想問的都是禁忌不敢問,問候的話就那麼幾句說完就沒有了。

    “以琛,你帶名片了嗎?”默笙想起來問。

    以琛點頭說,“車上有,我去拿。”

    在以琛拿來的名片反面匆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默笙遞給母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你要找我可以打這個電話。”

    裴方梅接過,看了一眼說︰“既然你們急著要走,我就不留你們了。”

    “嗯。”默笙應了一聲,遲疑了下說︰“那我們走了。”

    匆匆告別母親坐回車上,默笙神色頓時比剛剛自然了許多。“能這樣就很好了。”畢竟已經闊別八年,這樣有些客氣的見面反而讓她感到輕松。

    以琛一時沒注意她說什麼,他想起裴方梅方才那個深思打量的眼神,心中疑慮叢生——她是不是回想起了什麼?

    默笙看他久久不開車,不知在凝神思考什麼,忍不住推了推他的手。“以琛司機,回到地球沒有?”

    晶亮的眼楮笑眯眯的看著他,以琛疑慮未消,又開始頭痛,怎麼最近越來越覺得某個人某些曾經令他頭痛不已的個性在死灰復燃?

    難道真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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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匿名  發表於 2011-3-2 19:10:51
原來(二)

     

    事實證明古人的話很有道理而他的預感也很正確。

    二十七歲趙默笙當然比十八九歲的時候要懂事得多,可是某些以琛曾經很熟悉的小毛病顯然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離開,比如說講道理講不過他就耍無賴,比如說越來越喜歡粘他,比如說把不喜歡吃的菜都挑給他,比如說……

    好吧,何律師暗暗承認,他其實很享受。而且,把她這些小脾氣養回來,也真的很不容易。

    喜宴定在一個半月後,以琛打算在喜宴結束後休息一段時間,所以這段日子忙著把手中的工作能結的結掉,能扔給別人的扔給別人,“法律時間”的特邀嘉賓主持是早已經推掉的了。至于喜宴的準備工作,擬名單、定酒店等等,煩人的事情基本上都由以琛一手包辦了,相比之下默笙實在輕松得有些過分。

    其實這些事情都可以交給專門的婚禮公司打理,不過以琛顯然更喜歡自己親手來做。

    當然,默笙也有頭痛的事,她找不到伴娘。

    以玫不行,人家一過年就飛快的領了結婚證。

    小紅更加不行,默笙已經被她以諸如“隱瞞善良純潔的人民群眾真實的婚姻情況”之類的理由敲了好幾頓大餐,跟她提了一次,小紅慘叫︰“不行,再當伴娘我就永遠嫁不出去了!”

    驚恐的表情讓默笙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孽深重。

    還有蕭筱,她從以琛那得到消息後曾打電話給默笙,語氣比上次見面要和緩許多,還說自己要當媒人。

    總之,都不當伴娘。

    最後的人選有些意外。

    這天晚上以琛在臥室看一些比較費神的資料,明令默笙不許出聲吵他。

    默笙趴在床上寫請貼,名單是以琛早擬好的,她只要工整地抄上去就好。不過這個字是什麼字啊?以琛寫得這麼草。

    默笙拎著紙橫著豎著看了半天。

    不認識。

    咬咬筆頭,要不要問以琛?抬頭看看他聚精會神的樣子……

    他好像說過不準吵他……

    算了,還是不要問了,先跳過好了。

    默笙當然不是這麼听話的人,以前在大學的時候最拿手的就是陽奉陰違。不過那時候的以琛最多擺個臭臉,然後訓個兩句。現在結婚了就不同了,以琛某些“懲罰”方式簡直是百無禁忌,說實話,默笙真是怕了他。

    默笙想著有點臉紅,這樣的以琛她以前是怎麼也想象不出來的。

    可是好悶……抄著抄著默笙還是忍不住了,拿了一張白紙,刷刷刷寫字。

    ——“以琛,你害我和同事不和。”

    寫好遞給他。

    這不算說話吵他吧。

    以琛本來不打算理她,抬眉掃到了紙條上的字,好像比較嚴重,提筆在下面寫了句——“怎麼?”

    ——“陶憶靜啊,你知道吧,她現在知道我和你以前就認識了,她很生氣,以為我故意瞞她呢,可是我們那時候那個樣子我怎麼說嘛。”

    以琛揉了揉眉心,在小紙條上寫——“很嚴重?””後面畫了個很可憐的哭臉-“嗯,很嚴重,我和她找了個機會仔細解釋了下,還請她做伴娘,她答應了^^不過她說她不送紅包了

    果然很嚴重。

    以琛把小紙條扔在垃圾桶,把她拉起來︰“我看你是太無聊了。”

    她陷在他懷里,被他扣住了腰,笑嘻嘻地想爬起來,手撐在他胸膛上,沐浴後的清香盈滿他鼻間……

    以琛有剎那間的沉迷。

    這一切都是他的渴求,從今以後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

    喜宴前幾天,事務所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天以琛剛從檢察院回來,美婷看到他立刻說︰“何律師,有位女士已經等你很久了。”

    以琛順著她的指的方向看去。來客看到他已經站起來,舉止優雅的向他點頭致意,正是默笙的母親裴方梅。

    “請慢用。”美婷把茶放在裴方梅面前的茶幾上。

    “謝謝。”裴方梅微微欠身。作為前市長夫人,她無疑是得體大方的。

    美婷輕輕帶上門,辦公室立刻陷入一種異樣的安靜中。

    裴方梅打量著坐在辦公桌後沉默的年輕人,首先開口說︰“上次我們匆匆見過一面,你應該還記得我是誰。”

    “當然。”以琛淡淡的回答。“趙夫人。”

    冷淡的稱呼讓裴方梅心中的懷疑更多了幾分,她表情愈發溫和的說︰“你也不用太見外了,既然你已經和小笙結婚,那麼稱呼我一聲岳母也是應該的。”

    以琛微微一笑,未置一語。

    裴方梅微笑著說︰“你若一時不習慣,也可稱我裴女士。”

    “裴女士。”這次以琛從善如流,“我很好奇你的來意是什麼。”

    裴方梅輕啜一口茶,神態安然。“上次短短幾句話,小笙便對你頗多贊美,我現在不過是過來看看,多了解一下,何律師不用草木皆兵。”

    “默笙若听到你這麼關心她,應該會非常高興。”

    裴方梅望著這個眼神犀利的晚輩,親切的笑著說︰“你在為小笙委屈?”

    以琛面無表情。“默笙從來沒覺得委屈,我何必多此一舉。”

    “的確。”裴方梅輕簇眉頭,嘆息著說︰“小笙從小到大,我從未盡到母親的責任,一方面是忙于事業,另一方面我和她父親感情並不是很好,難免疏忽了她。幸好這孩子沒有那麼敏感,總算是健健康康長大。”

    她停了下,似乎頗有感慨,接著又說︰“其實我現在有意彌補,只是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面對她的一番言詞懇切以琛無動于衷,“裴女士若想表達母愛,何必舍近求遠,我想你去找默笙更直接一些。”

    裴方梅仔細打量著他的神色︰“你似乎對我頗有敵意?”

    “大概是你的錯覺。”

    冷場。

    裴方梅再次端起茶杯,輕吹茶葉,半晌說︰“不知道何律師父母從事什麼職業,有機會的話,不如約出來雙方正式見個面。”

    “這大概不太可能,我父母早已亡故。”以琛淡然的說。

    “哦?那我十分抱歉。”裴方梅語氣歉然,眼中卻沒有流露出一點驚訝,仿佛早已經知道。她沉吟了一下問︰“他們是因病去世?”

    一股厭倦的情緒在此時襲上以琛心頭。

    其實說到現在,裴方梅的來意是什麼以琛已經十分清楚。她多半已經認出他是誰,卻不知道他對當年的事是否清楚,所以迂回曲折的刺探他。以琛當然可以假做不知,然而現在他卻突然厭煩這樣沒完沒了的兜圈子。

    “裴女士。”他語調平平的說,“何必繞這麼大圈子,何不直接問我,我知不知道我父親的死與趙市長有關。”

    此言一出,裴方梅溫和慈祥的面具瞬間脫落,她霍的站起來,色厲內荏的說︰“你果然清楚!你和小笙結婚是什麼目的?為了報復我們?”

    “我想我沒必要告訴你我為什麼結婚。”面對她的質問,以琛冷冷的說︰“另外,我也沒那麼多耐心去編織這麼長一個報復。”

    裴方梅狐疑的審視他的表情,良久道︰“我不相信你。”

    以琛毫不客氣的說︰“你信任與否對我無關緊要。”

    裴方梅噎住,怔了一會說︰“小笙知道這件事嗎?”

    “她不適合知道這些,也永遠不會知道。”以琛淡淡的說。早就決定,就算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他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這些東西,他一個人來背負足夠。所以默笙上次問他她父親對他說了什麼的時候,他故意誤導了她。

    “其實當年那件事總歸是意外,誰也沒料到最後會這樣。”裴方梅語氣軟了下來。畢竟最後弄出了人命,所以當年裴方梅對何家印象深刻。十幾年後默笙一說起何以琛這個名字,裴方梅就覺得似曾相識,看到他的長相後更加懷疑,不安之下一番調查,果然他就是當年何家那個十歲的兒子。但是她卻不知道當時年幼的他是否知道那段往事,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番刺探。

    她說話底氣如此不足,以琛已經不屑辯駁。起身打開窗戶,外面清新的空氣一下子涌了進來,從十樓的窗戶向外看去,天高雲淡,視野空曠,以琛煩悶稍減。

    父親死時以琛不過十歲,年幼的他雖然聰明,卻不足以了解成人世界的復雜。只記得有一天放學回來,早上還好好的父親渾身是血的躺在醫院,已經沒有了呼吸,緊接著本來就孱弱的母親病故,他頓時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幸好父親的鄰居兼戰友收養了他,所有的緣由也是長大後他才漸漸清楚。

    以琛的父親在八十年代末向銀行貸款投資房產,然而樓房造到一半時,銀行由于信貸政策的改變,要提早收回款項。彼時的趙清源正是Y市的銀行行長,地方的銀行行長有權批示是否要提前收回貸款,何父多方活動,趙清源終于同意給他續期,然而轉眼這筆款子卻沒了下文,何父活動的經費打了水漂,造了一半的樓頓時變成了爛尾樓。這時建築隊和材料商上門要債,何父在躲避中不慎從未造好的樓上摔了下去,當場死亡。

    而那時只吃不吐的趙行長後來卻平步青雲,一直官至市長。他雖然沒有直接導致以琛父親死亡,但無疑是一連串悲劇的源頭,阿姨經常看著電視里講話的趙清源對他說︰“以琛啊,等著,壞人會有壞報的。”

    以琛無法忘記當得知默笙竟然是趙清源的女兒時自己萬般復雜的心情,荒謬、憤怒、可笑,無數洶涌的負面情緒在看到默笙時再也控制不住的朝她發泄出來。也許這其中還夾雜著對自己的自厭,因為就算那個時候,他竟然還是不想分手。

    那些一時激烈的話自己說出來也覺得心痛如絞,默笙呢?

    而且自己幾乎……是立刻後悔了吧。

    以琛眉間微攏,往事不堪回首。那時候他還年少,再少年老成也只有二十歲,尚不懂得怎麼控制隱藏自己的情緒,現在的他再也不會重蹈覆轍。

    主人身上散發著明顯的逐客信息。裴方梅發現自己來這里完全是錯了,如果他無意報復,她的出現只是多此一舉,若他真的要報復,如今的她又能阻止什麼?

    可是畢竟不甘心就這麼無功而返,她放低聲音柔和的說︰“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承諾,我雖然和小笙不親,可畢竟還是她的母親。”

    良久沒有回音。

    裴方梅素來心高氣傲,為默笙低頭至此已是極限,這時站起來說︰“既然這樣,那我走了。”

    她起身走向門口,手快握上門把時,卻听到那個一直咄咄逼人的年輕人平淡如水的陳述。

    “他們給我十年,我要默笙一輩子。”聲音中充斥著一種說不出的疲憊,他頓了頓說,“我屈從于現實的溫暖。”

    裴方梅先是怔住,然後才明白這就是她要的承諾,她回過頭。那個站在落地窗前的年輕人籠罩在一層淡金色的陽光下,只給了她一個蕭索的側影。裴方梅來不及說什麼,耳邊又听到他淡淡的請求。

    “默笙愛胡思亂想,這些事情,請不要讓她察覺。”

    辦公室內已經恢復了平靜,以琛卻一時無法投入工作。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下班,索性合上卷宗留待明天處理。

    衣袋里的手機滴滴響起來,是短信的鈴聲。

    肯定是默笙。

    打開手機果然是她。

    ——“以琛,今天我發獎金,請你吃飯,馬上就到你樓下。”

    以琛微微一笑,某人得意洋洋的樣子好像就在眼前。正準備回給她,電話響起來,等他接完電話,手機里的短信又多了兩條。

    ——“不回我,你不會不在吧……”

    ——“可憐的手機,以琛又把你扔在哪啦?”

    這麼沒耐心。

    以琛不禁搖頭,他一個電話也不過接了十幾分鐘而已,快速的回給她——“不用上來了,在樓下等我。”

    以琛站在窗前,等著默笙出現在他視線中。

    好像以玫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能這麼耐心地等下去。

    其實等待與時間無關,它是一種習慣,它自由生長,而他無力抵抗。

    默笙已經背著相機晃啊晃的出現在他視野中,她站在對面的樹蔭下,低頭按著手機。

    一會兒就有新的短消息出現在以琛的手機上。

    ——“以琛,我到了,快點下來,老規矩哦,我數到一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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