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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ine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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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王莉] 錯摘爛桃花(相看不對眼之1)[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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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3 16:53: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侯存渠的工作相當忙碌,每星期有兩天門診,平均一個月要開十床刀,固定到醫學院授課,還得出席世界各地的演講邀約與學術會議,身為腦神經外科權威,他的時間幾乎都奉獻給工作,連回家吃頓晚餐都難得。

今天就是這難得的日子,紀嫂按例做了一桌好菜。

侯存渠坐在餐桌前,看著滿桌的佳餚,接著看向空蕩蕩的屋子,突然感覺無比落寞。

以往總有女兒陪他吃飯,他也只有這點時間能給她,現在女兒嫁人了,本來就偌大的宅院更顯冷清,他拿起筷子,醒悟到自己竟然得開始適應獨居老人的生活。

「老爺,怎麼了,菜不合胃口嗎?」紀嫂看他拿著筷子發呆,桌上的菜一樣也沒動。

「沒有,都是我喜歡的。纖纖打過電話回來嗎?」

「有啊,不過老爺您不在。」

「她有沒有回家?」

「回來過幾次,老爺恰巧都不在。」

呵,嫁出去的女兒就是這麼回事,以後父女倆想見個面,恐怕還得先打電話預約呢。侯存渠心中苦笑。

「因為老爺忙嘛,以前小姐天天在家的時候也是常常見不到老爺,現在偶爾才回來,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沒關係,小姐明白的,她從小就習慣了。」

紀嫂以為侯存渠是擔心女兒沒見到父親會失望,於是說些話安慰他,反而讓侯存渠心裡的抱怨變成了愧疚。

他已經慣於抽空回家和女兒吃頓飯的生活模式,忽略自己做到的只不過是應盡義務的零頭,也忘記女兒有個天天在家等爸爸的童年。

「老爺,您想小姐啊?」

「我是擔心她過得不好。」侯存渠正色道。張澄修能生出什麼好兒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再說張上懷早就聲名狼藉,因此他對女兒的婚姻並不抱信心,她遲早要回家的。

「小姐很好呀,上次回來整個人胖了一圈,容光煥發,愈來愈漂亮呢!」

「她胖是因為懷孕,不是她丈夫養出來的。」他想來仍是很嘔,他的女兒、孫子,全讓姓張的搶走了!

「是呀,算算已經六、七個月,就快生了呢,老爺真是好福氣,這麼年輕就要抱孫子了。」

侯存渠握著筷子,沒再說話。

「老爺,菜再不吃就涼了。」

「你也坐下吧,一起吃。」

紀嫂可不習慣。「這怎麼可以呢,不好吧。老爺……您是不是覺得孤單啊?」

侯存渠抬起頭。「你別說話了,快去拿副碗筷來。」

一個人守著大屋子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他不知道該怪自己,還是怪那戶姓張的人家。

**************

「哈啾」張上懷打了個大噴嚏,狐疑地掃向先進門的侯纖纖。「你偷罵我!」

「我要罵你,用不著偷偷摸摸。」她現在對他講話完全不客氣。

因為他真的讓人很無力!

侯纖纖想不到張上懷會這樣,他雞婆起來簡直天下無敵。為了履行他口中的義務,這傢伙忽然冒出一堆空閒時間,除了工作之外似乎再沒別的事情可忙,她去學校他要送,她下課了他要接,散步他要陪,聽的得由他來選,執意介入她的生活,現在她每天有一半的時間被迫必須和他膩在一起。

我喜歡你。

侯纖纖,我喜歡你。

「你臉好紅,是不是覺得熱?」

「沒有你、你出去啦,別跟著我進房間。」牛皮糖也沒他這樣的,說什麼大肚子容易跌倒,需要人注意著,她連臥房都失守了,床鋪也被他佔去一半。

張上懷瀟灑地走過來,貼上她的肚子,左手環住她的腰。

侯纖纖緊張地推拒。「不行——」

「我是要拿我放在床頭的書,你幹嘛一副被色狼侵犯的表情你以為我想做什麼?」他後退一步放開她,晃著手裡的商業雜誌,笑得無辜又邪惡。

她鎮定的面具快被他一一敲碎了!

他是不會做什麼,從第一夜擠上床,他就真的只是睡覺而已,雖然喜歡把臉靠著她的肚皮感受寶寶的律動,雖然偶爾會用熾熱的眼光看得她呼吸困難,但也都安安分分一覺到天亮,可是、可是……

「好吧,我知道你氣我剛剛問醫生的話。」

對,可是他卻會問醫生那種鬼問題!

下午張上懷陪她去做產檢,本來一個大男人進了婦產科只能乖乖杵在一旁,他也很配合,偏偏在產檢將近結束時,他竟舉起手好奇地問沈醫師,「這麼大的肚子,行房安全嗎?!」

當場把她的臉皮燒成燕京烙餅!

更令人差點昏倒的是,沈醫師竟還正經八百的解說「教戰守則」,為他解除疑惑,真是讓她尷尬透頂,丟臉丟到火星去!

「你以後不准再跟我去做產檢。」

「我問得很實際啊。」

「哪裡實際了,我跟你又不會……」

「不會怎樣?」他故作天真地問。

「你混蛋。」

張上懷笑得躺在床上,欣賞她兩頰的窘紅。「你愈來愈容易被我激怒了,是不是表示你也愈來愈在乎我?!」

她別開臉。只要他問到這種問題,她總是這樣無言以對的反應。

也只有侯纖纖,對他這麼不賞臉。他拖住她的手,要她坐到她身邊。

「我先跟醫生問清楚,萬一你抗拒不了我的魅力,半夜獸性大發,就可以派上用場。」

「我現在只有母性,有獸性的人是你。」

「沒錯,我忍很久了。」

「你不用忍。」她也不相信他能忍,如果他能,就不是她認識的張上懷,撐了兩個月,已經令她很意外。

「是嗎?我可以將你這句話當作邀請嗎?」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極為性感。

當她意識到時,身體已經被按住,下巴被扣在他手中。略顯粗糙的手指摩挲著她的肌膚,在充滿侵掠意味的眼神下,他的唇吻上了她。

「我不要!」

張上懷猝不及防被推開,險些摔到床下,感到頗為意外。「原來你力氣這麼大。」

「你……你去找溫英,或是其他隨便什麼女人都可以,就是別再尋我開心」

「搞了半天,原來你是吃她的飛醋?!」

「我什麼醋都沒吃你這個四處留情、來者不拒,沒有節操、大小通吃的花心大蘿蔔」侯纖纖的情緒忽然爆發。

「你別激動。」

「我很冷靜!」

她反應之激烈,完全出乎他意料,心中的疑問也忽然得到解答。

「我尋你開心我大小通吃說清楚,你之前那種偷偷摸摸、鄙視感冒病菌似的不屑眼神是這樣來的嗎你以為我對溫家姊妹大小通吃,所以看不起我誰告訴你我是這種人?!」

「你本來就是。」

她篤定的回答還真讓他氣悶。

「我的確跟溫蘋交往過,不過對溫英一點興趣都沒有,雖然溫英迷戀我,但我對她什麼都沒做,當時你也看到了。」

「我看到,你做了。」

「什麼?!」

「要離開山上的那一天早上,你從她房間裡出來。」

由於張上懷整晚沒有回房,因為要準備離開了,侯纖纖只好四處尋人,卻撞見他衣衫凌亂的從某間房裡走出來,後面跟著穿睡袍的溫英,兩人還在門口卿卿我我說了些話後他才離開,溫英在關上門之前看見她,瞪她一眼,露出炫耀的微笑。

「原來你這麼在意我,躲得真好。」張上懷忽然笑了。

「我不是故意探人隱私……總之你別不承認」這傢伙還笑得出來!

「那是大光的房間,我是在他房裡過夜,隔天早上,溫英穿著睡衣就跑進來,說要跟我回台北,我連梳洗都來不及,折騰好久才擺脫她,事實就是這麼簡單。」

「我不信!」

「感謝你對我的人格如此深具信心。」他不禁自嘲。

「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接觸到他的視線,侯纖纖低下頭。「我感到不安,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我有興趣,我離你的標準太遠了,既不美麗,也沒有嬌滴滴的嗓音,沒有大得像籃球的胸部,沒有水蛇似的小蠻腰和渾圓豐滿的臀部,腿也很短……」

「拜託你別說了,我已經非常清楚的瞭解到自己對女人的審美觀有多麼膚淺。」

「我只是個無趣的人。」

「才怪,我覺得你可愛得要命。」

侯纖纖愣住了,他口中的讚美讓她不知該受寵若驚,還是不予置評。

「我承認,認識你以來,我一直覺得你是怪眙,你是我見過最詭異的女孩子,不愛在外表上下功夫,也不是那種靠學業成績建立信心,因為自卑而表現出自傲的優等生。你任何時候都是冷冷淡淡的,我猜不出你想些什麼,對你永遠摸不著頭緒。明明不需要在意的,偏偏總是被你的存在干擾,你讓我心浮氣躁,但是,見不到你,我卻煩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心情因她而受影響,他的坦白則使她震顫。

無意之間,兩顆心已不由自主為彼此吸引,意亂情迷。

「告訴我,你究竟有何魅力」

「我……不知道。」

「那麼,讓我告訴你。」

如果他是愛上了她,那麼,在這份愛情覺醒的許久許久以前,紅線的一端就已經繫在她身上。

愛情從來沒有道理,他說不出喜歡她的原因,她則在初見面之際,已然遺落了芳心。

微啟的窗扉,吹進徐徐清風。

侯纖纖再也躲不開張上懷的視線,再也不能為了自尊故作無所謂,她虛偽的面具被層層卸下,真實的感情逐漸傾露,沉溺在他深幽如海的眼眸中,她毫無抵抗能力的任他捧住小臉。

他緩緩靠近,就要吻上她的唇。

「等等!」

懷抱再次撲空,張上懷錯愕了幾秒才發現,他竟然又被推開了!

「纖纖?!」

她忽然被什麼吸引住,起身走到窗前,蹲下身子。

張上懷無奈地扶住額頭,「這種時候,你為什麼不能和讀書時一樣專心。」連著被推開兩次,他的男性尊嚴也一併被這不懂情趣的女人摧毀了!

「已經死了。」她喃喃地道,站起身攤開雙手,掌心中央躺了一隻靜止不動的斑斕蝴蝶。

「我的吻,比不上一隻死蝴蝶?!」他悲憤地掃過一眼。

「是綠斑鳳蝶。」侯纖纖糾正。「很美吧我想是繁殖期結束,它功成身退了,好難得,竟然飛到市區來。」她打開一隻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放進去。

「你不扔掉?!」

「我要做標本。」

張上懷注視著她自得其樂的模樣,再掃過旁邊的書桌,除了成堆的書本還有一隻醒目的玻璃箱。

「我之前就想問你,你箱子裡那些昆蟲、動物的標本都是真的?」

「嗯。」

「哪兒弄來的?」

「路上撿的,還有實驗課留下來的,我就帶回家。」

「你的興趣未免也太特別,真的喜歡玩屍體?!」

她蓋上瓶口,「你覺得我很奇怪?」

「我不瞭解這種樂趣,我比較喜歡活生生的東西。你真的在路上撿死掉的昆蟲回家?!」想到她在路邊搜集死蚱蜢、死青蛙的畫面,他只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我還撿過死老鼠呢。」她一本正經地說,隨即被他驚愕的表情逗得咯咯笑。

「別倒我胃口!」

「呵呵呵……」

「我猜你小時候你媽媽一定忘了告誡你,除了不要亂撿地上的東西吃,也不可以撿動物屍體。」張上懷狼狽地道,未料她的笑聲就此停住。

「從小我媽媽就不在我身邊,即使在家她也沒空陪我。」侯纖纖抱著玻璃瓶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微笑,轉移話題。「爸爸有位朋友是解剖學教授,做標本是他的興趣,我小時候常到他家玩,他閒來無事就教我做標本。後來,只要在花園裡或郊外撿到夭折或者老死的動物就拿來作素材,雖然它們不會再動了,但將軀殼保存下來,至少證明生命曾經存在過。」

「你一個人做」

「嗯。」

他注視著她,若有所思。

「你……是不是有個寂寞的童年?」

***********

侯纖纖想不到會這樣,真被張上懷打敗了。

他話一出口,她的眼淚就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所以說她真的很討厭他!

所以……她讓他吻了她。

他的嘴唇、他的懷抱、他熾熱的目光都不再讓她感到不安。

也許愛情需要的不過就是一份誠實,誠實面對自己,面對彼此之間確切存在的吸引。

當他用低柔的醇嗓滲入她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她再也不能逃避自己的感情,逃避她為了保護自尊而掩藏起來的愛意。

張上懷沒有再被趕回他的房間,侯纖纖的床上從此固定保留他的位置。

她的睡相不太好,偶爾會在睡夢中踹他幾腳,他索性將她雙腿擱到自己腰上來。他的起床氣依然不佳,為免她遭池魚之殃,他一起床就把自己關進浴室,用冰涼的水讓自己清醒,才出來將她吻個過癮。

因為懷孕,她身體的負擔愈來愈重,有時小腿突然抽筋,他會捧起她的腳踝輕輕緩緩、仔仔細細為她揉捏按摩,技巧和力道都恰到好處,讓她由不適到舒服,漸漸開始敏感,她覺得尷尬,拿書打向那不安分的大手,結果書總是被他搶走,而她的領地則失陷更多……

對於愛,侯纖纖一直缺乏安全感,也缺乏自信。

小時候,她母親總是忙著上課、參加服裝秀,早晨一記甜甜的親吻後就把女兒交給管家和滿滿一堆玩具照顧;父親更是忙碌,常是匆匆一瞥,拍拍她的頭就又急急趕回醫院,有時甚至連看她一眼也忘記。

他們都愛她,卻不願為她浪費自己的時間,沒有人會為她留下來,總是她一個人,穿著公主般的蕾絲洋裝,抱著沒有體溫的洋娃娃,待在華麗冷清的大屋子裡。

這就是她的童年。

現在,早晨張開眼睛就看見張上懷,在他溫暖的懷中醒來,兩人一起吃早餐,窩在沙發上聽音樂,忙的時候各據書房一角,他看公文,她讀論文,到了假日,兩人到郊外鈞魚,如今,他對她的釣魚技術已經乖乖服氣。

一點一點,她一直缺漏的部分,被他漸漸填滿。

一點一點,他一直欠缺的能力,被她逐步喚起。

「你要煮飯別鬧了,我帶萬葉亭的壽司回去……不是那個意思……唔,好吧,我的確不想拿自己的腸胃開玩笑,這也是為你好啊。」張上懷愜意地聽著手機另一端的抗議。「不行,你就是不可以亂動,乖,等我帶好吃的回去餵你。」

「對,快點滾,不然我雞皮疙瘩撿不完」莫東勳受不了地嚷嚷,已經到達忍耐極限。

媽的,真被這傢伙打敗了!

五人小組少了單威,莫東勳今天特地湊足其餘三個人來陪他喝酒,張上懷是來了,卻自顧自煲電話粥,一顆心全繫著家裡的黃臉婆,加上上回在酒店被放鴿子的舊怨,莫東勳對他簡直失望透頂。

「有沒有搞錯,超過我預估的三十天就算了,之前提到侯纖纖明明還咬牙切齒,莫可奈何,你現在是怎樣,中了她的蠱」完全換了個人似的,這麼在意女人的張上懷,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那一個。

「她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特別的,可愛透了。」張上懷收起手機,毫不客氣的稱讚自己的老婆。

「你們聽聽,他是不是燒壞腦袋了!」

白震華聳聳肩,不置可否。

徐涼書倒是笑了笑,「其實我也覺得侯纖纖挺可愛的。」

「可愛到足以讓這傢伙改邪歸正我不信不可能」說完,莫東勳不知死活的把手貼上張上懷的額頭,量量他是不是真的燒到腦子「爬帶」了,結果險些被他回敬的拳頭揍倒。

「你少煩,沒別的事我要走了。」

「你真是太可恥了,竟然趕著回家抱老婆。是兄弟的話,留下來陪我喝個痛快,以後說不定沒機會了。」

「為什麼?!」

莫東勳正色道:「我已經受夠家裡的閒差,打算出去發展。」

「去哪?」徐涼書問。

「美東。」

三個人默默地看著他。

「恐怕你是想『偷渡』吧。」

「有何不可?」

「莫奶奶會把你的腿打斷。」

白震華這句話不是隨口說說的。

莫氏家大業大,坐擁世界頂級連鎖飯店集團,一切運作都靠家族的向心力,而掌握這股力量的正是集團背後的大家長,年逾七十的莫老夫人。

生勞心勞力,沒有培養什麼興趣,唯一的嗜好是逼晚輩娶媳婦,讓她抱孫子,她訂下一道十分嚴格的家規——先成家後立業,莫家的男子無論是想要自立門戶或在家族事業中住上發展,都必須先討個老婆作交代,否則一切免談。

莫東勳不肯就範,就被晾到最邊緣的單位涼快去了。

「等奶奶亮出家法,我都不知道跑多遠了。」他已經鐵了心,再也關不住。」

其他三人依然默默看著他。

「幹嘛你們是來給我餞行的,怎麼一個個都認定我踏不出國門的樣子安啦,我全打點好了,奶奶這回拿我沒轍。」

徐涼書搔搔下巴。「孫悟空當年跟如來佛鬥法的時候,也是這樣信心滿滿。」

「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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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3 16:54: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張澄修本來只是輕微的感冒,半夜下樓喝水時打了個大噴嚏,結果步伐踩空,從樓梯上跌下來,把腳給摔傷了。

「爸爸,吃藥。」侯纖纖端著水杯和藥包過來。因為柯雨央堅持,她現在對他們夫婦的稱謂已經改口。

「嗯。」張澄修悶哼,繼續賴在沙發上裝死。

「起來吧,你喜歡的小丸子要播出了。」柯雨央定過來,推推這攤爛泥。

「我、我什麼時侯喜歡看那種東西了……明明還有十五分鐘。」他咕噥,移開裹著厚厚繃帶的腳踝,拿起扔在旁邊沙發上的報紙,讓出位子給太座。

「纖纖啊,你別離他太近,他感冒還沒好。」

「好。」

「來,這是你的。」才吃過晚飯,柯雨央又捧了碗調養身子的甜品給她,今天是銀耳紅棗湯。

「謝謝媽。」

「哎呀,你喊得我的心裡好甜喔!」

她笑得樂呵呵,旁邊的丈夫心裡很不是滋味。

「不要說得好像我是病原體,明明是你傳染給我的。」

「我可是全好了,當病人還那麼多話,乖乖吃藥吧你」

張澄修平日擺出來的威嚴架式一遇上老婆大人,登時潰不成軍。

目光掃向一旁悠哉的侯纖纖,見她慢慢喝光甜品,又慢條斯理的再去盛一碗來,他忍不住說話了,「你,沒事不要經常來這裡。」

「老公,你怎麼這麼說」柯雨央瞪大眼,生氣地拍他。「還不是因為你的傷,讓兒子替你跑一趟差。現在湘湘出國唸書,上懷又不在,還好纖纖來陪我們,免得我無聊,成天跟你大眼瞪小眼。」

「我又沒教她來」礙了他跟老婆相處的好時光。

「你……」

「再說我是瞧她肚子那麼大,搖搖晃晃,走著走著,孩子就掉出來了。」著實令人捏把冷汗。

「要是掉出來,爸爸幫我接著就行了。」侯纖纖道。

這會兒換他瞪大眼,瞪著涼涼接話的媳婦兒。

「老子不干心。」

真是,本來是他要親自飛到廣州洽談收購原料的生意,摔下一大跤,只好教最近愈來愈離不開老婆的窩囊兒子出馬,才讓這女娃兒有機可乘,三不五時跑到家裡來騷擾他的安寧。

而且她愈看跟她那個老子愈像,平常安安靜靜,老僧入定,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突然就冒出幾個字來把他氣得半死,把他老婆逗得樂歪,害他坐在家裡也倍感姓侯的威脅!

果然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父女而且她生出來的娃娃有一半機率會是同樣的個性,那他不是以一對三莫非這就是當年侯存渠敗在他手下時悲憤吼出的「天譴」太可怕了?!

「你一個人碎碎念個什麼勁啊嘰哩咕嚕的,聽不清楚。」

「我是說,家裡以後一定很熱鬧。」

「是呀,馬上多添一口人了,以後纖纖再繼續生幾個小娃娃,統統圍在咱們腳邊,多可愛!」

柯雨央勾勒出的含飴弄孫圖,讓張澄修幸福得顫抖。

「爸爸,您冷嗎?」

「我很好。」他故作「鎮定」地道。

「咦,不是教你吃藥,怎麼藥包還沒打開真是,吃個藥也要人三催四請,快點吃。」柯雨央催著丈夫。

張澄修偏偏就是不動。

「又怎麼了?!」

他努努嘴。「你餵我。」

柯雨央尷尬的看看旁邊的侯纖纖,對丈夫的耍賴好氣又好笑,「真是,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小孩子一樣撒嬌呢,也不怕媳婦看了笑話。」

他才不管,生病的人最大。

再說,如果這女娃兒是替她老頭當探子,他也可以乘機表演一下,讓她回去告訴姓侯的,他們夫妻至今依然恩愛得很,教他趁早死了心,省得記恨記到吐血。

哈哈哈!

「沒關係呀,生病的人最大。」侯織纖不在意地說,正好道出張澄修心裡的話。

這丫頭有他心通嗎唔……張澄修狐疑地打量著,對上她坦然的微笑。

「哪裡是生病的關係,他是愈來愈幼稚。纖纖,我跟你說,男人年紀愈大愈退化,最後都跟小孩子一樣。」柯雨央笑道,拿丈夫沒轍。

「真的啊」那麼依據遺傳法則,張上懷老了也會很幼稚「不過我爸爸好像相反,他愈來愈嚴肅了。」

喂喂,哪壺不開提哪壺,張澄修一顆心立刻被吊起來。真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故意的!

「嗯,學長的個性認真嚴謹,從以前認識他時就是這樣。對了,他最近好不好?」

「爸爸他……」

「別聊了,一堆廢話,我要吃藥,快點」張澄修喳呼著,急急打斷這話題,惹來柯雨央的白眼。

這時,侯纖纖的手機響起。

她拿起手機一看,「是上懷。」

嗯,不愧是他的好兒子,電話來得正是時候。張澄修揮揮手道:「你快接吧。」

她起身到露台接聽,留給張澄修盡情跟老婆撒嬌的空間。

「喂,你在外面吹風嗎」張上懷劈頭就問。

「我在你家的露台上。」

「喔。爸爸好些沒?」

「尚未完全康復,但是有進步。」

「嗯,我希望他現在對你說話和氣點了。」

「放心,我們已經找到共處之道,何況他比你有趣喔。」

張上懷在電話那端挑起眉。「我才離開幾天而已,就開始被你嫌棄了,連自己的老子都比不上你這女人真無情。」

侯纖纖笑呵呵,愉快地欣賞寶藍的星空。「你在哪?!」

「香港。」他所在的窗外正對維多利亞港的燦爛夜景。

「香港你提前回來了」照行程,張上懷要後天才回台灣的。

「很遺憾,是提前到香港,我現在在飯店裡。突然多幾件生意要談,得延後幾天才能回去了。」

「喔。」

「你的聲音好失望。」

「沒、沒有啊。」

「你的否認是要教我失望嗎說實話,想不想我?!」

她輕喟。「很難相信你會這麼露骨地問我。」

「你別轉移話題,悶葫蘆,我累了一天,給我一點安慰。」

「我想——」她尾音拉得長長的,「你給我帶盒蛋撻回來好不好」

「侯纖纖!」

「澳門就在旁邊,順便嘛。真的,我跟寶寶都想吃。」

「少拿寶寶當借口,貪吃鬼。」竟然只想到蛋撻,張上懷很無力。「我知道了,每種口味都給你帶一點,可以吧。」

「你改哪一天的班機?」

他將班次告訴她,但囑咐她別來接機。

「機場人多又雜,對孕婦太危險,而且我可能還得先回公司一趟,你不要來接我。」

「好。」

「快進去休息吧,別在外頭待太久,容易著涼。」

他要收線了,她咬咬唇,趕緊喚了他一聲。

「上懷!」

「嗯?!」

「你快點回來,我……」

「又想吃什麼?」

她停了兩秒。「我想你。」

他那端也呆了兩秒。

「我打電話查查現在這時間還有沒有班機可以飛回去。」

「你少瘋了!」

「也對,不然你飛過來好了。」

「是你教我不要去機場的。」

「對喔。」這可難倒了他。「該死,我也想你」

收線後,侯纖纖帶著微笑走回屋裡,沒有注意到自己暈陶陶的,腳步都快飄起來了。

這時柯雨央總算伺候大老爺吃完藥,開了電視看卡通。

「說完啦?」

「嗯,他要延後幾天的飛機回台灣。」

「是不是事情辦得不順利?」

「不是,香港有幾件生意要談,所以他要多留幾天。」

本來專心在電視螢幕上的張澄修轉過頭來。「香港我不記得最近有什麼案子值得合作的,上懷怎麼沒有跟我講?!」

「他早就獨當一面,哪裡需要事事跟你報備,你專心在家靜養就是了。」柯雨央不准丈夫在休養期間還分心操煩公事,腦子不歇息的話,傷跟病都好不快。

張澄修乖乖坐好,嘴巴卻還不肯閒。

「他是獨當一面了,不過兒子是你肚子裡蹦出來的,你別忘了,他定性不足。」說苦,他瞅一眼此刻正大著肚子卻一派優閒的侯纖纖,哼笑道:「該不會有女人沒斷乾淨的,在那兒給纏住了吧。」

「老公!」

「緊張什麼,開開玩笑罷了,你看,她一點也不擔心。」

侯纖纖突然瞠著一雙錯愕的眼睛看他。

「你……呃,我隨便說說,你別當真。」

她睜圓的眼睛立刻彎起,甜甜地一笑,「當然啦,我知道爸爸最愛開玩笑了。您看電視,我再去給您切些水果來。」

現在換成張澄修瞠眼了。

柯雨央則好整以暇的繼續看卡通,喝她的玉露茶。

「所以說我喜歡這媳婦兒,一見面她就投我的緣,呵呵。」

*************

面對窗外,就是維多利亞港的璀璨夜景。

點點燈火,在夜裡如同七彩寶石般閃耀。張上懷走到窗前,俯瞰東方之珠的艷麗。

「電話講完了?」一隻玉手搭上他的肩膀,腕上叮叮噹噹,串著閃亮的寶石。「我們要到樓下的酒吧,還是叫roomservies上來?」

****************

張上懷千叮萬囑,要她別到機場接機的。

機場人潮淘湧,空氣不太好,

機場還有噪音污染,對孕婦也不好。

嗯,她完全同意。侯纖纖穿上外套,準備接機去。

她等不及了早晨起床後一顆心就卜通卜通興奮地跳著。明明才分離幾天,明明每天都通電話,思念卻像急速發酵的麵團,從心口膨脹起來。

她迫不及待想見到張上懷,想給他一個驚喜,想要對他承認她真的想他,告訴他,這幾天她胎動得好厲害……

「爸爸」一下樓,侯纖纖便看見父親站在公寓門口打量著,似乎怕自己記錯了地址。

「你要出門?」

「到機場去,上懷出差回來,我正要去接他。」

「是嗎,那真不湊巧。」

「爸爸,您怎麼來了?!」

「沒什麼事,忽然想看看你而已。別這麼驚訝,做父親的關心女兒、來看看女兒很正常。」女兒臉上的表情讓侯存渠很心虛。

侯纖纖還是有些懷疑,父親整天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以前在家的時候都難得見上一面,她小學時的家庭聯絡簿總是紀嫂代簽,每次家長會也是紀嫂出席,就連她的頒獎典禮、畢業典禮等等重要時刻,父親也抽不出空來,現在卻會特地過來只為了看看她,實在很令她訝異。

「爸,您要不要緊真的沒事嗎?!」她擔憂地問。

「沒事。」從來都將醫療工作擺第一的侯存渠終於深刻明白,他對父親這角色的經營有多失敗。瞧瞧已經嫁為人妻、即將為人母的女兒,孩子一眨眼就長大,他再沒機會彌補了。

「你變胖,變漂亮了。」

她微笑。「嗯!」

「那小子……他對你好嗎?」

「嗯。」她這次的回答,含著幸福與嬌羞。

他本來以為,女兒會不快樂。

本來以為,她很快就會回家的。

現在,那幢空蕩蕩的大屋子,只能冀望女兒帶著小外孫來探望他這個老父時才會多些聲音了。

「那就好。坐爸爸的車吧,我讓司機送你去機場。」

「不用了,爸爸不是還要到醫院去嗎我自己可以開車。」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點,我走了。」

侯纖纖望著父親有些落寞的背影,心裡有什麼催促著她,片刻間,她忽然明白了父親的想法。

「爸爸?!」

侯存渠回過頭。

「晚上,我和他回去看您,好不好」侯纖纖知道,父親對張上懷的觀感,一如張澄修對她的看法,所以從未曾要張上懷陪她回家,現在想想,她覺得是自己疏忽了。

「不用。」他斷然回絕。

「可是……」

「帶他到我最喜歡的那問餐廳,爸爸請你們吃飯。」

侯纖纖笑了,上前摟住父親。「謝謝爸爸」

***********

班機誤點,張上懷搭的航班延遲半個小時降落。

沒關係,在台灣,對於陸海空不管哪一種交通工具的準時性都應抱持寬大的包容心,她可以先去喝杯飲料,優閒地等待。

但是走了幾步,侯纖纖又折回機場大廳,癡癡望著時刻表。她走一會兒,坐一會兒,又走一會兒,等著班機號碼後的狀態顯示轉為「抵達」,在來來往往人群裡等待著張上懷的身影出現。

如果見到她,他會很驚訝吧,會罵她不聽他的話,當然也會開心地抱住她,然後,她得告訴他,晚上要去接受她父親的「指教」。

想到張上懷可能出現的表情,侯纖纖忍不住微笑。當然,她也要老實坦白自己對他的思念……

呵,她是傻瓜。

班機降落後,乘客一一出關,侯纖纖終於在最後零散的人潮中看見張上懷。

他不是一個人,身邊伴著一位女郎,很眼熟,是溫英。兩人雙雙出關,張上懷人高腿長,步伐又直又大,溫英落後了些,他注意到她沒跟上,回頭牽住她的手,走到機場外搭計程車。

張上懷沒有看見侯纖纖,她也沒有出聲。

是,她是大傻瓜。

形單影隻的回到車上,坐在駕駛座,侯纖纖沒有發動引擎,只是默默望著前方發呆,然後低下頭,趴在方向盤上。

她的肩膀微微顫抖,手心發汗,她覺得呼吸困難,這時手機響起,她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接聽。

「喂……爸爸……不,沒有……我……沒……爸爸,我、我的肚子……好痛……」

****************

張上懷趕到醫院時,侯纖纖已經從恢復室被送到病房。

病房外,侯存渠與張澄修各據一端,氣氛劍拔弩張,柯雨央正困在中間當夾心餅乾。

張上懷一出現,侯存渠立即轉移目標扯住他。

「纖纖呢?」張上懷苦急地問道。

「你還有臉問我倒要問問你,你是怎麼照顧她的,為什麼害她早產!」

「姓侯的,你少栽贓,我兒子不在台灣,不關他的事。」

「護短也沒用,你生的好兒子,我下午看見纖纖時她還好好的,說要去接機,結果就在機場出了事,我不問他要問誰?!」

纖纖去接機那她……

「讓我進去,我要看她。」張上懷急著見人,要確定她安好無恙。

「你先給我說清楚——」

「放開我。」此時張上懷已顧不得對岳父的尊重,用力欲推開他。

「你休想!」侯存渠氣炸了。

「姓侯的,你放尊重點兒子,替我好好教訓他。」張澄修還在一旁扇風點火。

「統統給我住手!」

柯雨央不得不發威,上前將三個男人全都掙開。

「這裡是醫院,你們當什麼地方,吵吵鬧鬧,難不難看。」訓得兩個老的乖乖噤聲後,她對張上懷說:「纖纖沒事了,母子均安,你進去看她吧。」

「可是……」

「我說讓他進去他是纖纖的丈夫,有錯也不是今天算。」

侯存渠只得放人。

病房外,再度留下三位長輩,其中兩個各據一端,柯雨央又成了夾心餅乾。

她不禁歎氣。「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別一見面就像小孩子似的吵,該顧慮一下自己的身份。」

「是你們的錯,你們姓張的做的好事。」侯存渠指控道。

「是好事啊,抱孫子當然是好事。」張澄修哼笑了聲。

「這時候還耍嘴皮子,你幼不幼稚?」柯雨央瞪他一眼,接著轉向侯存渠,「學長,對不起,除此之外,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真的很抱歉。」

「我把女兒交給你們,不是要她受這種苦。」

「是我沒把纖纖照料好。」

張澄修不平地道:「你別道歉,好像我們真理虧似的。你怎麼沒照料她,你夠細心了。出了這種狀況只能算她自己倒楣,意外事件本來就是誰都料不到,難道還要簽約保證,二十四小時捧著、護著、伺候著才行?!」

「你別講話。」省得愈攪愈糟。

「你別示弱,他只會得寸進尺。」

侯存渠瞪住死對頭。「我知道纖纖為什麼會這樣了,八成就是受你的閒氣!」

「哼,她為什麼會這樣,我看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老子基因不良,女兒身體才會這麼虛弱。」

「很好,終於扯到我,我就知道你們姓張的看在我的份上,絕對不會善待我女兒。」

「她是缺了胳臂還是少了腿我就是要吃她,還嫌油花不夠多哩,你既然這麼寶貝女兒,怎麼把她養得又矮又瘦,營養不良,倒指望別人替你養胖?!」

「我怎麼樣養孩子是我的事,你姓張的沒資格批評。再說纖纖配你家那個虛有其表只會闖禍的混帳兒子綽綽有餘,當初若不是你們求我,我還不讓她過門!」

「笑話,誰求你了,我根本就不甘願結這門親!」

「你有種再說一次,我今天就做個了斷!」

「求之不得我……」

「教你別講話就別講話,你是聽不懂還是停不住,把嘴縫起來算了」柯雨央趕在兩個老傢伙把話都說絕之前趕緊先堵住丈夫的嘴。「學長,你別跟他計較,他說歸說,心裡其實很關心纖纖,腳受傷拄著枴杖也要來醫院看她。」

「沒這回事我是來換藥,順道露個臉而已,免得有人亂栽贓,說我虐待他女兒。」

「這裡是婦產科醫院。」柯雨央淡淡地道。

「我……你、你、你到底站在哪邊」

侯存渠冷眼以對。「腳受傷了?!」

「死不了。」張澄修啐聲道,仍站得直挺挺,像根示威的旗桿。

「那倒是,真可惜。」

轟一聲又火花進射,兩人瞬間退化成幼稚園的小鬼頭,吵架完全不看場合,你一言我一句鬥得沒完沒了。

柯雨央終於突破忍耐的極限。

「你們兩個閉嘴,都不要再吵了?」端莊優雅的貴婦人發起狠來豪氣十足,雙手一扭,扯住兩人的衣領,「吵吵吵,只知道吵架,你們難道忘了最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嗎?」

「什麼事」兩個男人異口同聲地問。

「抱孫子啊。」

**********

侯纖纖生產的過程並不順利,後來醫師緊急決定剖腹,孩子才平安生下。

由於消耗太多體力加上麻醉藥的作用,她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當她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病房的天花板,她想要揉揉眼睛,發現手指不能動彈,因為有人握住她的手,手心熨得好暖好暖。

她偏過頭,看見張上懷。

「你醒了?」

「寶寶……」

「在育嬰室,他很好,很健康。」

「你看過他嗎?」

「還沒有,我想陪你。」他拉起她的手,貼在唇邊。

她望著他,與他相視微笑。

「你還好嗎?」

「嗯。倒是你,我嚇到你了吧?」

「這的確是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

「你看起來糟透了。」

「因為擔心你。」張上懷囁嚅著,想要解釋什麼。「纖纖,今天我……」

她閉上眼睛。「我好累,沒有力氣說話了,我想再睡一會兒。」

她合起的眼阻斷了兩人間的距離,張上懷的唇蠕動了下,終究將想說的話先擱回心裡。

「好,你休息吧。」

她偏過頭,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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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6-23 16:54: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臉頰圓鼓鼓、紛粉嫩嫩,像極了柔軟香甜的小壽桃。

小小的拳頭握在胸前,睡得沉穩又安心。

這小男娃一來到世上,就成功贏得所有人的關注。

「瞧瞧這眉眼鼻唇,簡直和上懷同一個模子印出來,沒有一處不像的。」柯雨央開心地看著寶寶,彷彿時光倒流,又和二十多年前的兒子重逢。

「咦,真的很像。」特地抽空從比利時趕回來的瞿美江不太甘心,左看右瞧,終於得意地補充,「不過這耳朵是我們家纖纖給的。」

「我覺得耳朵也像上懷呢,看這弧度還有耳垂的形狀,都跟他爸爸一模一樣。」

「那……頭髮,頭髮像纖纖!」

寶寶的頭髮還很稀疏。

兩位分別當了爺爺和外公的死對頭湊在嬰兒床旁邊,四隻眼睛張得大大的,打量著初來乍到的新成員。

張澄修的眉頭愈看愈皺。雖然小傢伙睡得很熟,像團天真無邪的小饅頭,但是他有一半機率會遺傳到侯家人的個性;雖然五官輪廓怎麼看都是張家的血統,像極了上懷,但是外表像父親,個性就多半像母親……

雖然如此,他都覺得無所謂了,就任這顆小饅頭把他這老頭子搓圓捏扁吧,他當爺爺了!

「我已經請人算過,這孩子命格缺水,就叫雨軍,張雨軍。」清清喉嚨,張澄修開口宣佈。

「你什麼時候請人算的,我都不曉得,死要面子。」柯雨央微笑,就知道他心裡其實興奮得很。

但是外公立刻出現意見。

「雨中行軍,那不淋成落湯雞,還威風得起來叫日軍好了。」

「日軍我還美軍咧!你少跟我唱反調。」

「是你沒大腦。」

結果為了寶寶取什麼名字,兩個人又逮著機會哇啦哇啦吵。

最後是侯纖纖解決問題。

「張軍我決定了,就是這個名字。」

為母則強,誰也不敢有意見,就此拍板定案。

名字折衷了爺爺與外公意見的張軍,從此成了兩人之間的潤滑劑,不管他們倆彼此怎麼看不順眼,再怎麼想將對方置於死地,只要把張軍擺到中間,一切仇恨都化於無形。

每個人都沉浸在寶寶到來的喜悅中,唯獨當了父親的張上懷,反而心中鬱悶。

首先,是他的公寓被大舉入侵,不但柯雨央為了照顧媳婦搬進來,瞿美江為了照顧女兒搬進來,連紀嫂也為了照顧小姐搬進來,一時間領地全面失陷,清幽的公寓成了歐巴桑的聚集地。

他一個男人大手大腳的,想靠近老婆,柯雨央怕他把虛弱的她碰壞了;想抱寶寶,瞿美江又怕他把孩子給摔壞了,動輒得咎,做什麼都不是,最後被紀嫂趕到自己的房間裡,變相軟禁。

好不容易捱過一個月,擺完滿月酒,他送走老母也送走岳母,卻還是不能過正常的家庭生活,因為忠心耿耿的紀嫂決定長期駐紮,確保小姐他們母子生活舒適,想當然耳,有這麼大一尊電燈泡礙著,關防如山,他再也不能享受原來愜意自在的日子。

然而這些張上懷都可以忍受,他真正介意的只有一件事,而且這樣的狀況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抱歉,讓讓!」

一大早,紀嫂便勤奮地進行清潔工作,吸塵器從餐桌下豪邁的掃過,打斷張上懷晨間的咖啡時光。

他抬起腳,起床氣還沒全消,對這位胖大嬸很不滿。

「你不用做這些,這裡有鐘點清潔工。」

「先生,那些人做事哪有我細心俐落,我來就可以了。」

「那些人不會在我喝咖啡的時候撥灰塵給我當作料。」

「喔,是嗎不好意思,再讓讓!」

抹布瞬間於桌面飛旋,橫掃千軍,張上懷連忙端起杯子閃人。

「謝謝你。」不可以跟歐巴桑計較,他受教了。

「早上不要只喝咖啡,一點也不營養,不知道你是怎麼長這麼大個兒的。小姐起床啦,快來吃早餐!」紀嫂準備了熱騰騰的糙米粥,還有許多侯纖纖喜歡的配菜,將她照料得無微不至。

「早安。」侯纖纖坐下來,拿起筷子,被張上懷的目光盯得抬起頭看向他。「你該去公司了。」

「我有事想跟你說。」

「晚上再說好嗎?」她專心地喝粥。

「我晚上見得到你嗎?最近我回到家,你不是已經睡了就是出去,一進門就說累了,抱了寶寶關上房門睡覺,我們根本講不上三句話。」這讓他很挫折。

「我在準備下學期的課程,所以比較忙。」

「是真的忙,還是不想看見我?」

侯纖纖停下動作。

即使她什麼都不說,張上懷也感覺得出不對勁。

雖然她外表恍若無事,生活起居也很正常,看見他也會笑,會說話,但她就是忙,忙學校、忙孩子、忙任何一切的瑣事,忙到每天和他的對話只有匆匆兩、三句,他見到她的機會少了,他們的目光少有交會,而這一切都是從寶寶出生的那一天開始。

她在迴避著他,他弄不清楚為什麼,左思右想,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發生在機場,然而他好幾次想要解釋,都像現在這樣不得其門而人。

她拒絕與他溝通,他們的距離愈來愈遠。

「我們應該有話要說吧」張上懷不能忍受這種氣氛,事實上,他再也不想孤零零的睡在自己的房間裡了。

「你跟我很好啊。」

「『你跟我』不是我們?」

她微愣,四目在沉默中交會。

「我不好。我們談談。」他按住她的手。

這時,房間裡傳出孩子的哭聲,侯纖纖說:「寶寶醒了,我要抱他。」

「我去就行了。」一直在旁邊忙來忙去,把耳朵豎得長長的紀嫂擱下餐盤,打算去抱孩子。

「不用了,我去。」

張上懷站起身,可是比他更快的,侯纖纖奔入房內,抱起嬰兒床上的兒子。

這是又一件令張上懷不解的事。

「你怕我碰壞他?!」

「我……沒有。」

「難道寶寶怕我?!」

「不……」

張軍窩在媽媽的懷抱裡,舒服又安心,不再哭泣,然而周圍的氣氛愈來愈凝重。

「但是你不讓我碰他。」

她有意無意地躲避他,又防著什麼似的不給他接觸孩子的機會,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張上懷沒抱過他幾次,只要他靠近嬰兒床,侯纖纖就有各種名目把寶寶抱走。

他們的距離不止拉遠,他是完全被她阻隔在外了,他該死的才會感覺不出來!

「寶寶餓了,要我喂。」侯纖纖說,抱著孩子走開。

張上懷在她經過的時候靠近,她卻嚇得退後一大步。

「你躲什麼」隨著她激烈的反應,他臉色沉下。

「我……」

「我的手髒,還是沒有資格碰你?!」

「不是那個意思?!」

「你躲我。我現在不但自己的孩子不能抱,就連妻子也不能碰你究竟怎麼回事,又變回以前的樣子了嗎?我做了什麼」

張軍哇地哭了出來。

「你嚇到寶寶了!」

張上懷注視襁褓中的兒子,和自己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他轉向侯纖纖。

「顯然我是多餘的。你儘管抱著他吧,不打擾了。」

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侯纖纖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紀嫂拿著奶瓶抱走哭得慘兮兮的張軍。

小傢伙今天特別辛苦,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吃到早餐。

紀嫂一邊餵著他,一邊看著侯纖纖。

「小姐,先生生氣了。」

「我是不是很過分?」

「哪個當爸爸的不想抱抱孩子,又有哪個丈夫願意太太躲著自己小姐,你和他談談吧,總不能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已經出問題了。」侯纖纖沮喪地說。

「可以解決呀。」紀嫂很樂觀,自有她的一套見解。「俗話不是說嗎,丈夫、丈夫,一丈以內才是丈夫。」

「所以人在一丈之外就管不著了。」

「不是,光拉住人有什麼用呢,重要的是別讓丈夫的心離開。丈夫的心不在太太身上,那就不算夫妻了,所以有話就要跟對方說,有誤會有不滿都要開誠佈公,彼此講明白,很多事情一說開就都解決了,要不然只會把對方的心推得更遠,日子更難過。」

「我推開他了?」

「推得很遠呢。」

侯纖纖抱過已喝飽的兒子,輕輕為他拍背。

「沒關係,他不差我一個。」圍在張上懷身邊的女人太多了,只要他看上眼,勾勾手就會靠過來,她只是其中一個而已。

無所謂的,她這麼告訴自己。所以她不願想,也不要談,這樣就不會難過,反正她有寶寶,有寶寶就夠了。

「怎麼沒差小姐不知道,其實先生夜裡常偷偷到你房裡看你。」

「他到房裡看我?!」

「是呀,給我逮著好幾次呢。」本來紀嫂不喜歡張上懷,覺得小姐是遭到他的「毒手」,但是這段時間看見他對小姐的關注、被拒於千里之外的無奈,已經漸漸對他改觀。「還有,你坐月子的時候,先生被我們趕來趕去,不讓他幫忙,可是好多東西都是他去張羅的,他一個大剌剌的男人,做事還挺細心呢,有時候我看了都感動。」

「這些我都不知道。」

「帥哥都很愛面子啦,雖然跟我抱怨買女人、小孩的東西很丟臉,其實心裡開心得要命呢,只是之前看小姐不高興,這些話我就忍著沒說了。」

紀嫂的確不該說,因為她的心開始難過。

「小姐,不管有什麼誤會,都再給他一次機會,好嗎?」

「不要。」

「小姐——」

侯纖纖親了寶寶,愛憐地看著他可愛的小臉。「是給我自己一次機會。」

***********

跟自己的兒子吃醋算不算很幼稚?!

「真的很幼稚,你別愈活愈回去了。」白震華送上這句話後就掛斷電話。

張上懷只好問另外一個人。

「女人做母親之後都是有了孩子忘了孩子的爹,像我媽自從有了我,就不再愛我老爸了,我勸你看開一點。」

「你媽會愛你愛到不再讓你爸爸碰她嗎?」

「呃,夫妻床笫之事,關我這個做兒子的什麼事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你老大是什麼意思?」徐涼書火氣也上來了,努力將腦海中被張上懷誤導的不良畫面抹去。

「她躲我,把我當作陌生人一樣,好像有了兒子就不需要我,只要我接近她就躲開!」

「這的確不太正常。」

「她也不讓我碰孩子。」

「這實在很奇怪。」

「她到底在想什麼」

「天曉得,那個怪胎……」

「不要這樣說她!」

「是是是。」當初明明是你老大背後先這麼喊人家的,現在娶來當老婆就變寶貝了。「會不會是得了產後憂鬱症……」

「她成天對著孩子笑嘻嘻,快樂得很。」

「奇了,抱著小孩就笑,看見丈夫就躲唔,總結以上種種現象,我只能歸納出一個可能。」

「什麼可能。」張上懷迫切需要答案。

「你應該是……」徐涼書突然停住話頭。

「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被當成種馬。」

辦公桌上的通話器響起。

「經理,您有客人。」秘書的聲音傳來。

「請他進來。」張上懷平心靜氣地回復秘書,接著才再對話筒另一端的徐涼書說:「我有客人,不說了。還有……去你的!」

*********

侯纖纖來到張上懷的辦公室。

秘書和助理認得她,慇勤地請她稍坐片刻。

「經理現在有客人,夫人請稍等,我馬上通知經理。」

侯纖纖幾乎是一進來就覺得自己實在傻氣,她只想著要見張上懷,想要和他說明白,忘了考慮現在是上班時間,他當然在忙了。

自己的唐突,加上想起早上兩人不愉快的談話,她匆然覺得似乎不必這麼急著和他見面。

晚上再說吧,到了晚上,希望他們都能心平氣和的說出心裡的話。她已決定不再逃避了,會好好聽他說。

「不用麻煩了,沒有什麼事,我回去了。」

聽她說要走,秘書和助理兩人不約而同的對看一眼,似乎都鬆了口氣。

然而侯纖纖剛要轉身,張上懷辦公室的門正巧打開,他腳還未踏出門外,他身旁的美女已結結實實送上大大的擁抱和親熱的吻。

張上懷的臉色瞬間刷青,因為他看見門外的侯纖纖。

她當然也看見他了,更看見這幕養眼的好戲。

眼見為憑。

「我只是來說再見的,爛桃花」

*************

張上懷終於收復失土,公寓裡的閒雜人等一概自動清空,還他原來逍遙自在的生活空間……

逍遙個鬼!

老婆抱著兒子跑了,他現在是全世界最孤獨寂寞的男人,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僅是一個該死的誤會!

更該死的是罪魁禍首眼看闖了禍,竟只是撥撥長髮,以同情的語氣丟了句,「糟糕,看樣子你有得解釋嘍。」

解釋他現在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張上懷又來到侯家。

「我說小姐不在,不在、不在!」紀嫂的臉臭到不行,這會兒非常後悔之前幫張上懷美言,直想拿手上的掃把趕人。

「她幾點回來?」

「不知道,小姐沒交代。」

「我進去等她。」

「不成。」

「我要看軍軍。」

「小少爺也不在啦。」紀嫂圓呼呼的身軀塞在門前,硬是擋住張上懷。

他跟她僵持好幾次了,就是不得其門而人,心情只有懊惱可以形容。

「歐巴桑,你憑什麼把我的女人藏起來。」

「憑你對她壞。」

「沒這回事。」

紀嫂聽不進去。「嗚,我們小姐怎麼這樣命苦,從小就是個寂寞的孩子,乖巧得讓人心疼,我一直盼望她長大後能遇到一個好男人,過幸福快樂的生活,結果運氣這麼差你為什麼不珍惜她,讓她這樣傷心……哎喲~~你做什麼不行,你不能進去!」

「我跟你說不清楚,我找我老婆。」張上懷索性推開她,直接闖進屋裡。

「你別亂來,小姐真的不在」紀嫂跟在後面死拖活拉,卻哪裡拉得動,反而被張上懷的蠻力拖上樓。

「纖纖、纖纖。」他推開房門。

這是他第一次進侯纖纖的閨房。

她確實不在,房內空無人影,但充滿屬於她的生活氣息。

桌上堆著筆記本,滿櫃的原文銅版書,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蕾絲裝飾,以及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動物標本。

有蝴蝶、甲蟲、青蛙、鳥兒,甚至……小狗。

張上懷停在門邊,全然愣住。

成群的標本,成堆的屍體,一房間的收藏品。

這是另一個世界,顯現出侯纖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是綠斑鳳蝶。

很美吧……我要做標本。

他想起她小心翼翼拾起蝶屍的模樣。

我還撿過死老鼠呢,呵呵……

雖然不會再動了,但將軀殼保存下來,至少證明生命曾經存在過。

美麗的生命,曾經存在過。

如果美麗的生命還活著,那要如何收藏?!

無法控制的,他眼前浮現張軍的臉,那張複製於他的小臉。

她護著兒子的姿態,彷彿護著屬於她的,最珍貴的財產。

屬於她一個人的……

反胃的感覺匆地湧起,竄遍他全身。

「你你你怎麼就這樣闖進來,攔也攔不住,都跟你說了小姐不在……」

紀嫂話還沒說完,張上懷就像背後有鬼似的,逃了出去。

*************

張軍晚餐喝得飽飽的,打過了嗝,沉沉睡在媽媽懷裡。

侯纖纖愛憐地瞅著寶貝兒子。直到現在,每當她望著張軍,心裡都充滿對生命的喜悅與驚歎。

大門上響起開鎖的聲音。

張上懷進了門,失魂落魄,沒預料到老婆和兒子正好端端的待在屋裡。

「你回來了。」他擠出一句話。

幾抄鍾後,她也擠出一句回答。「我回來了。」

不過幾天不見,兩人卻彷彿經過幾年的分離,各自僵立在一處,但視線偏偏離不開彼此。沉默蔓延著,屋子裡靜得幾乎可以聽到小寶寶的呼吸聲。

張上懷停在玄關,神情是躊躇、遲疑的,他為難地注視著侯纖纖,有一種無法向前的猶豫。

「你……」

「你聽我解釋那個女人,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不動,卻急著開口。」

侯纖纖安靜無語,聽他說下去。

「她是溫蘋,溫英的姊姊。」

「你承認和她交往過。」

「我們的確交往過,算來她還是我的初戀。不過,溫蘋跟我是一樣的人,在一起與其說是戀愛,不如說是年少輕狂,彼此圖個新鮮好玩,熱頭過了就各自去找新的刺激,但我們好聚好散,一直是朋友,她很能幹,是生意上合作的好夥伴。

「前陣子,就是我出差的那段時間,溫英鬧出事情,她跟了個男人跑到香港,那男人……名聲比我還要差,專找有錢人的女兒下手,把溫家父母氣得半死,溫蘋又在歐洲,知道我要到香港去,就托我把溫英帶回來。」

「所以你在香港,是和溫英在一起?」

「我是去對她曉以大義,她玩昏頭了。我也不希望你多心,所以才不提。」

「我還是看見了,在機場,你牽她的手。」

果然。

「我是拖住她的手,免得她又落跑我得把她完完整整送回溫家才算交代。我也猜想你應該是看到了,也誤會了,可是卻找不到機會解釋,從那一天起,我連接近你的機會都沒有。」

從那一天起,她就將他推得遠遠的。

「那天溫蘋來我的辦公室,是來跟我道謝的。」

「好盛大、熱情的謝意。」

「她們姊妹倆……都習慣西式禮儀,喜歡用肢體動作傳達感情……」唉,實在是冤情難訴。「溫蘋是故意的她從沒想到我也會有對愛情臣服的一天,這對她來講簡直是不可思議,也太有趣了,所以她故意捉弄我們,想害我吃苦頭,你相信我好不好?」

「好。」

相較於侯纖纖的爽快,張上懷反而呆住了。「什麼?」

「我說好,我相信你。」

「真的?!」

「其實溫蘋找過我,我和她見過面。」

「她都對你說了?」

「嗯。」

這女人張上懷無奈地爬過額前的發。「因為這樣,所以你才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因為我決定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是我丈夫,不是我的爛桃花。」

「可是你躲我,我擔心你不會回到我身邊了。」

「擔心的人是我,我擔心你不想再見到我了。紀嫂說,你進過我的房間,看過那些標本了。」

「對。」

「數量很多吧?」

「很多,出乎我的意料。」

「紀嫂說你嚇跑了。」

張上懷不語,欲言又止,像是慚愧的默認。

「你覺得我很陰森可怕。」

「不是。」

「我讓你毛骨悚然。」

「沒有!」

「你嚇壞了……」她的聲音很受傷。

「那是因為那些標本使我想起自己,還有軍軍。想起過去問你是不是喜歡我,你的回答總是說我長得很好看。長得好看、長得好看,彷彿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優點了。軍軍那麼像我,就像從我身上複製出來的活體標本,也是你的收藏之一……」

「你亂講,我沒這麼變態。」侯纖纖尖叫。他的想法才真的讓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這個念頭連我都覺得噁心,我不能原諒自己竟然冒出這種想法,我是被自己嚇壞了。」

「不是怕我?」

「我怕,怕你不愛我。」

她紅了雙頰。「可是你一直站得遠遠的,不肯靠過來。」

「那是因為你手上抱著軍軍,而你不願意我接近,所以我只好遠遠的站著。我不想再看見你躲我的樣子,即使……我想緊緊擁你入懷。」

侯纖纖終於體認到自己做了一件多傻的事。

「我對自己沒有自信,沒有把握你會一直在乎我。從小,我總是被丟在一旁,不管是媽媽還是爸爸,他們永遠重視自己和事業更甚於我,我想,總有一天,你也會丟下我所以我想獨佔軍軍,不讓你抱他,這樣一來,當我失去你的時候,至少還能擁有他。」

「我卻以為你有了孩子忘了丈夫,想把我一腳踢開。」張上懷認真地道。「我也要寶寶,他是我的。」

「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我要你,你也是我的。」

一步一步,張上懷走向前,來到她身邊,寬大的懷抱將她和兒子一起擁住。

「上懷……」

「我愛你,還懷疑嗎?」

她搖頭,「我只是怕……」

「怕什麼,這輩子你是別想甩開我了,老婆。」

夾在兩人中間,張軍終於張開眼睛,他不哭不吵,只是骨碌碌的瞪著兩個大人,最後目光停在張上懷臉上,瞧著自己這張漂亮小臉的「原產地」。

倏然間,他對父親笑了。

這一剎那,張上懷真正體會到做父親的心情,終於明白為什麼世上所有的父母都願意為了孩子付出自己的生命。

「纖纖,這輩子你和寶寶都別想甩開我了。」他吻住她,充滿急切、霸道的溫柔。「好嗎?」

她只能點頭,再點頭。

在張上懷眼中,她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他是她的幸福,而她是他的唯一,彼此永不分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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