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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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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鏡水 ]【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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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1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開始放寒假了。

  但是即將考試的三年級生仍然要到學校上輔導課,學校排出來的課程表,只有過年那段時間可以休息一星期。

  先前由於家裡的因素,梁知夏毫無唸書的心思,現在要開始振作,但一直荒廢的學業,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彌補過來的。農曆年前的學測,她是完全趕不上了,夏天的指考,或許還可以拚一拚。

  就算考不好也沒關係,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努力的空間,所以她想試試看。

  每天,上完白天的輔導課後就留在學校裡自習,到下午她就回家煮晚飯,不再加班的父親最近大概考慮到她是考生,所以常留言說會帶外食回來,雖然彼此對話還是相當少,但已經改善到兩人一起吃飯了。

  即使無法恢復到和以前完全一樣,但是,事情慢慢地往好的方向走著。

  復學後從未想過以後該怎麼辦的她,現在卻有餘力開始考慮關於未來的事,之前那段每天都覺得心力交瘁的日子,好像一下子變得模糊了。

  輔導課結束後,梁知夏推開椅子,從座位上起身,想要去找班導討論升學的事,以前發的調查問卷,她艘沒有繳回,前兩天在書包裡發現,她認真思考過後填好了。

  才步至門口,上次搶走她羽毛的男同學突然用肩膀撞她,把她擠開,然後看也不看她地走出去。她站穩腳步後,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也跟著離開教室。

  本來老是對她惡作劇的兩位男同學,其中一個自從她當場在他面前踩桌子之後,和班上大部分人一樣,比較沒理她了,另外一個則相反,因為被老師抓住,讓他丟臉,所以好像跟生氣了。

  至於她,依舊無所謂,因為那並不是她在意的人。

  才下一層樓,就看見白恩露和一個女學生站在女兒牆邊交談,因為距離有點遠,她聽不到他們在講些什麼,女學生的表情滿難過的,於是白恩露有一點楞住,隨即掏出口袋裡的面紙給女學生,然後低聲說了幾句話。

  梁知夏佇立在走廊上,見白恩露從手中的文件夾裡去出一些資料,拿到女學生面前,低頭和對方專注討論著,之後那女學生點了點頭,然後似乎道了謝,跟著就走離。

  女學生和剛才其他上完輔導課的同學一樣,越過梁知夏,走向她身後的樓梯。梁知夏只是注視著白恩露,直到他抬起眼來發現她。

  四目相對,她看到他一愣,一副她站在那裡幹嘛的表情。

  「老師。」梁知夏喚道,朝他走近。

  他「嗯」了一聲,道:

  「你今天也要留在學校看書?」

  聽到他的問話,她有些愣住。

  「老師知道我會留在學校?」

  「嘎?嗯。」他微頓後點頭,說:「有時候晚一點走,會看到你正好離開學校。」

  梁知夏望著他。

  「老師不是中午就回去了?」大部分老師都是沒課就走了。

  「嗯……有時候有點事會留到下午。學生有問題的話,也比較好找到我。」當三年級導師責任很重……他摸著後頸說。

  她忽然發現,他好像常做這個動作。

  「剛剛跟你講話的……那個學生,也是有問題嗎?」她垂下眼眸問。

  「一些升學方面的事。學測剛考完,你覺得自己考得怎麼樣?」他睇著她。

  聽起來就是順口問的確,她啟純道:

  「我沒考學測,」因為之前都沒讀書。

  「是嗎?」他好像有點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那你是要拼七月的指考了?不管如何,好好考慮一下想念哪所學校,到時候成績出來,重要是的是志願要怎麼填,如果有什麼疑問,找你們導師好好商量。」

  「我現在就要去找了。」她瞅著他。

  「欸,啊。」他似乎感覺她的態度有點奇怪,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浮氣噪的。她想到剛才那個女同學,是白恩露班上的吧?會和班導那樣談話,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可是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去注意過,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到,還以為他只對自己一個溫柔,所以才在見過那幅景象時感到有一些不舒服。

  她……是真的覺得討厭,像是要確認這種情緒,梁知夏一手不覺放在胸口上,連自己都覺得好奇怪。

  他是導師,班上學生找他,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而她,跟本不是他那班的,卻還一直在找他麻煩。心裡那份小氣又有點幼稚的情緒,讓她嚇了一跳。

  她不能確定這種心情會出現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同學可以被他教,還是他對那個同學好。只是,她莫名地滿臉通紅起來。

  「我……我要走了。」梁知夏轉過身,想要立刻離開。

  「喂。」白恩露喚住了她。「你……沒事了?」他問。

  梁知夏回首望住他。

  「……恩,」她用力點頭。

  聽到她的回答,他一笑。

  「那就好。」

  看見他笑,她心臟漏跳一拍,臉又變得更紅了。

  她快步總下樓梯,睇見剛才的那個女同學正在前方,和身旁的朋友說話——

  「沒想到白老師不錯呢,我跟他說我覺得自己沒有考到水準,他完全沒有責怪我考壞了,只跟我說還有機會,還拿了升學參考資料給我,叫我隨時都可以再去找他談,剛剛不小心在他面前哭了,好丟臉喔。」

  「那個資料不是之前給過了嗎?」

  「對啊,好像他看到我哭了,有點手忙腳亂。」

  「之前沒跟他混熟,快畢業了,好可惜……」

  兩個同學歎息現在才發現導師人不錯,但是和他相處的時光已經沒剩多少了。梁知夏跟在他們身後,只聽到這裡,然後兩人就往校門走去,她也就朝辦公室的方向繼續前進。

  把志願調查表交給自己的導師,導師一副沒想到的表情,還說了幾句欣慰的話,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三年級的導師,也正在跟班上學生講話,這種場面不喜氣,她也不像剛才那樣,出現相同的情緒。

  所以,她並不是在嫉妒別人的導師比較好。

  不曉得為何,臉頰發燙起來。他跟導師致謝之後,走出辦公室,趕忙想著其他事好轉移注意力。

  很久沒加班的父親今天出差,所以不會在家,大概是擔心她誤會,父親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表現出不想去的樣子,還請了那位女性友人的兒子來家裡。

  父親的女性友人之前偶爾會帶著兒子來吃晚餐,後來可能是覺得已經不需要她來維持氣氛,就沒再來拜訪了。

  因為那女人今天晚上剛好值班,所以小男孩放學會直接到她家,父親嘴巴上說是請她幫忙照顧小男孩,實際上是要他們兩人一起作伴,才不會有事發生。

  小男孩在電話裡說下午去過外婆家之後就會來,所以,她今天要早點回去,決定晚餐煮不辣的咖喱飯,她回教室整理東西,拿起書包後就離開學校。

  她離開沒多久,一個小男孩出現在校門口。

  門口警衛發現他,問道:

  「你有什麼事?沒大人帶你嗎?」

  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成熟表情,說:

  「警衛叔叔好。我想找三年級的梁知夏姐姐。」

  「嘎?」警衛抓抓頭。「是你姐姐嗎?三年級……」

  正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幫忙廣播,有個背著書包的男學生經過校門聽到了,遂停下腳步。

  「三年級的梁知夏?啊啊,我認識,我跟她同班,我帶他去找吧。」男學生跟警衛說。

  警衛看看他,的確是本校三年級學生,便道:

  「那謝謝你了。」也省去他一樁事。

  「不客氣。」男學生一笑,對小男孩努著下巴,道:「走吧。」

  小男孩因為警衛叔叔點頭了,所以沒有懷疑的跟男學生進入校內。

  男學生帶他到某建築物,然後開始爬樓梯,在前方一直走著,都沒有回頭,小男孩雖然跟他跟得氣喘吁吁的,但是沒有喊累,只是認證地往上爬。

  男學生在四樓停住,指著某間教室道:

  「就在那裡。」

  「謝謝大哥哥。」小男孩笑著道謝,隨即小跑步到那間教室門口。

  裡面好像沒人,他困惑地探頭進去察看,真的沒有半個人。

  他回頭,想問剛才那個大哥哥,對方卻已經不見人影。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他一個小孩子。

  他正準備要下樓找人,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聽見另外一間教室穿來聲音,一是他想著自己剛才一定是看錯大哥哥指的地方,於是往走廊底那間發出聲音的教室走去。

  沒看見人,一樣空空的教室裡卻一直有著「扣、扣」的聲響,小男孩走進去,在窗邊木櫃發現已掉落的夾層,因為被風吹,所以打在牆壁上才製造出了聲音。

  他眨眨大眼睛,轉身正欲離開,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忽然從未關的窗戶吹進,「碰」地一大聲,把這間教室唯一的門給關上了。

  小男孩上前開門,卻轉不動門鎖,沒有辦法打開,他又試了幾次,小手握拳在門板上敲著。

  「大哥哥!」他對著外面喊道,「我被關起來了……警衛叔叔……」

  稚嫩的童音迴盪在偏僻無人經過的建築物角落,沒有人可以聽見。

  ※※※

  因為一直等不到門鈴響起,梁知夏翻了電話簿,先打電話給小男孩的媽媽,但是在醫院工作的女人並未接電話,之後她查來點紀錄,和小男孩的外婆家聯絡,外公外婆卻說小男孩早就已經離開了,臨走前還說想去大姐姐的學校看看。

  她怕老人家擔心,沒敢多說什麼就收線了。上次小男孩來家裡吃飯的時候,的確有跟她聊到學校的事,他說以後會念附近的國中,好奇問他就讀的高中在哪裡,她指著窗外告訴他在很近的地方。

  他是搭公車來的,學校離站牌不遠,他是直接去學校找她了嗎?

  但也不會花這麼久的時間啊!她沒有辦法確定,又等了一個多小時,看著外頭西落的夕陽,主線有一點不安起來。

  應該堅持起接他的。小男孩跟她說外婆家並沒有很遠,坐一班公車就可以到她家,還說他常常自己一個人搭公車,所以沒關係,不用麻煩她接送,她那時只覺得小男孩表現得好懂事,所以順了他,要是那時堅持去帶他就好了。

  她手中握著話機。滿心後悔與內疚。父親在別處出差工作,小男孩的媽媽依舊沒有接電話,只不過失聯了幾個小時,警察也不會理她,不知該找誰求援。她忐忑心慌,最後她拜託隔壁鄰居幫忙注意,若有小孩來按她家門鈴就通知她,之後就拿著手機和鑰匙衝了出去。

  一邊沿著河堤奔跑著,她一邊按下輸入手機後沒打過的那個號碼。

  「喂?」

  通話那方傳來白恩露接起的聲音,梁知夏道:

  「老、老師!」

  「……是你。」他有點遲疑,但還是認出來了。「什麼事?」他問。

  「老師,我、我……」她也不曉得為什麼要打給他,只是、只是因為她很害怕,所以想跟他說話。

  「什麼?」他疑問道。

  「我……啊!」她一路奔至學校,遠遠地就看到白恩露人坐在腳踏車上,正在學校後門的路口等紅燈,於是她想也沒想,喊道:「老師!」

  「嘎?」他一臉訝異,轉頭看到她,又望向手中的手機。

  原來老師還在學校沒走。梁知夏停在他面前,拚命地喘著氣,一手不自覺地拉住他的袖子。

  「老師。」他喚,連自己都沒發現那聲音充滿依賴。

  「怎麼了?」他瞅住她。

  「我……」她深呼吸幾次,總酸可以好好說話,「我……在找一個小朋友,他可能到學校來找我」發現自己拉著他的袖子,他臉一紅,悄悄放開手。

  「是嗎?」他回頭看了校園內一眼。「我沒見到什麼小孩子……小朋友多小?先去問一下警衛。」他提醒道。

  「嗯。」她點頭,總算沒那麼慌張無措了。

  邊跟上他,邊告訴他小男孩是小學四年級,還大致形容了一下外貌以及事情經過,兩人走到前門的警衛室,不巧警衛已經準時五點下班,天也暗了,連操場上打球的學生都已經回家,學校裡其實已經沒什麼人了。

  「傷腦筋……」白恩露一手拉著背包的帶子。「……你確定那個小朋友有來?」

  「我……」不確定。梁知夏低下頭,但是,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

  「我明白了。」他只說一句。「不要那種表情,我會幫你找。」

  「咦?」什麼表情?她抬起眼。

  「不然,你打電話給我做什麼?」他睇著她問。

  她……不知道,梁知夏只能望住他。

  他似乎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稍微移開目光,將腳踏車暫時停在門口。
   
  「別發呆了,你去那邊找。」他指著某方。

  「好。」她應道,然後看著他往反方向跑開去。

  她也沒有停留,轉過身去找人。

  雖然她根本沒辦法確定,也許只是太緊張而已,但老師還是願意幫她,胸口泛起一股溫暖,心情卻還是沉重的,她不認為小男孩是那種會玩到忘記時間的孩子,希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找了第一和第二教學大樓,都沒有收穫,她又饒到建築物後面,平常白天就只有想要抽煙的學生會躲來的偏僻地方,在天色變暗後更是有一股陰森的氣氛。

  她想起之前自己晚上爬到教學大樓頂樓,那時與其說不害怕,不如說她是什麼都不在乎。

  後來,又遇到那些神氣的事情,她相信有另一個世界。若是以前,她一定會怕,但是現在,她沒有一點畏懼的感覺。

  大樓後放是一團低矮的樹叢,她正想跨進去,就聽到上方傳來呼喊的聲音——

  「大姐姐!」

  「咦?」她一愣,很快地抬起頭,一看,大吃一驚。

  只見小男孩貼站在四樓的水泥牆外邊,立足處只有幾十公分的狹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掉下來,十分驚險。

  她錯愕喊道:

  「你不要動!等我!」

  在樓梯間狂跑著,她掏出手機按下白恩露的號碼,只緊急說了地方。飛奔到樓上,她停在最後一間教師前,門是關住的,她轉動門把,卻壞掉卡住不會動,用力往內推了兩次,還是不行,於是她退後助跑,使勁用肩膀去撞,「砰」的一聲,總算把門頂開。

  她衝到窗戶旁邊,立刻抓住窗框往外看,小男孩就站在外牆邊緣處,正好兩間教室的中央。

  「大、大姐姐,對不起,我被關起來了,因為一直打不開門,又沒人聽到我的聲音,天都要黑了,所以、所以,我才從外面爬到隔壁……」

  小男孩白著一張臉,明明很害怕,連嘴唇都在發抖了,卻又極度勉強自己,表現出沒事的模樣。

  梁知夏也告訴自己要鎮定,朝他站的地方,將手伸長到極限,她安撫道:

  「沒關係,把手給我。」

  小男孩很努力地把小手伸給她,指尖彼此碰觸到的那刻,兩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也因為這一剎那的放鬆,小男孩腳微軟,身體就那樣失去平和。

  好像慢動作的鏡頭一樣。

  梁知夏看見小男孩腳步不穩就要跌下去,她想要抓住他,卻只摸到他的手指。

  一瞬間,她眼前出現的是自己和媽媽當時車禍的景象。

  那個時候,她也摸到媽媽的手了。

  「不行!」

  梁知夏大喊一聲,手臂一撐,整個身體已經離開窗戶。

  她想到的並不是自己將會如何那種事情,而是如果她眼睜睜看著小男孩摔下去,她一定會極度自責和懊惱。

  就像她親眼目睹媽媽在她面前被撞一樣。

  她不是奮不顧身,她沒有那麼偉大,她只是、只是不能也絕對不要再看到那種事情而已。

  墜落只是一眨眼間的事,她只能緊緊握住小男孩的手,甚至連想要護住他都辦不到。

  從四樓掉下去,一定會很痛吧。她閉上雙眸想著。

  然而,她卻重重地摔進一副溫暖的胸腔之中。

  「什——」

  梁知夏張開眼睛,發現自己騰空停在二樓的高度,和小男孩一起,被一雙手臂牢牢護抱著。

  她抬起視線,看見白恩露的臉,他滿頭大汗,一臉緊張。

  是他。又有些不一樣了,他的瞳眸變成金色的,背上甚至有一雙雪白的翅膀。

  他們,就這樣飛在半空中。

  她私蓄一片空白,不覺開口道:

  「老師……」

  「小心!」

  他才將她的頭按在肩膀上護住,梁知夏就感覺他們筆直往下墜,之後便狠狠跌進下面的樹叢之中。

  白恩露緊緊抱住了她,當了墊背,所以她並沒有摔傷,同樣在他懷裡的小男孩也被保護得好好的,只是似乎在墜樓之時就已嚇昏。面頰貼著白恩露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跳聲,她飛快回過神,撐起手臂,坐在他身上膛著大眼。

  「噢……」

  白恩露痛的申吟,他的眼睛回復成黑色的了,背後的那一雙翅膀已經消失無蹤,卻有數不清的白色羽毛飛散開來。

  梁知夏不禁抬起頭來,身手去觸摸著。

  「這是……」

  彷彿摔落的玻璃成為碎片濺起,消失的翅膀化為無數羽毛飛揚在她身旁,天已全黑,在月光下,那羽毛無比柔軟而美麗,潔白得不可思議。

  一聲細小的鈴鐺聲響起,讓她愣住。接著就像是連鎖反應,在她周圍四處飄散的羽毛,一根接著一根化成細粉消失,鈴鈴的聲音不絕於耳。

  她在那些羽毛之中,清楚地看見了一個人形黑影。

  「咦……媽……媽?」梁知夏愣愣地對黑影喚出口,然後,在一瞬間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用力喊道:「媽媽!」

  那是媽媽。

  鈴鐺聲響個不停,梁知夏雙手緊握成拳,那些從母親過世之後,所有強自忍住的情緒和感情全在此時此刻潰堤了,淚水在瞬間泉湧出來,她昂首朝著黑影道:

  「媽媽,對不起!我、我那天不是故意要跟你吵架的!我的態度很不好,說了讓你生氣的話,一直想跟你道歉……」鈴鐺聲又強變弱,她萬分慌亂,不知道黑影什麼時候會小時,幾乎是拼了命的、不停地說著:「我學會煮飯了……衣服也不會洗壞了,現在家事我都會做了,也已經跟爸爸和好了……很多書沒念,要開始用功,但我、會加油……會加油……會……媽媽,對不起,對不起……我……」

  她眼淚盈眶,泣不成聲,哽咽得幾乎沒辦法再說下去。

  鈴鐺聲漸漸變小,黑色影子也開始轉淡。

  「啊!」她抬起手想要組織,卻只是徒勞。「對不起……對不起……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我喜歡媽媽……」

  無法留住影子,她哭得更厲害了。在被淚水淹沒的朦朧視野裡,她看到那抹黑影朝她伸出手,極為溫柔地摸了下她的頭。

  「媽媽要走了。再見了,知夏。」

  不知從哪裡傳來非常微小的說話聲音,梁知夏膛睜著一雙淚眼,淚水不停不停地掉落,她一直一直凝望著,知道黑色的影子完全小時。

  「嗚……」她難忍悲傷地低下頭,極為傷心地哭泣,恍惚地看著身下的白恩露,她啞聲道:「……老師。」

  她只說了這句,之後就昏厥過去。

  意識沉睡之際,梁知夏朦朧想起那個樹女生說的話——光只有人類是無法使用羽毛的,所以,媽媽之前也許一直都陪在她身旁,才會藉著羽毛現身,她果然一開始就沒有認錯。

  再次恢復知覺,她人已經在醫院裡。

  昏迷前的記憶讓她才睜眼就立刻坐起身來,把剛好走進病房的護士小姐嚇了一跳。

  她緊張地問著護士,其他兩個人在哪裡。護士小姐告訴她,小男孩就在她隔壁床好好睡著,毫髮無傷,她也沒事,只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才會昏倒。

  梁知夏很快轉過頭,望見小男孩香甜的睡顏,稍微不緊張了。

  「那老師呢?」她有擔心地問。

  「你們老師啊,他……」走廊上有跑步聲,護士小姐微皺眉,才走到門邊要看是誰,忽然就有人衝了進來。

  「知……知夏!」

  望見父親氣喘吁吁的出現在病房門口,梁知夏最先反應是愣住,跟著不自居往後退了一步。

  她……她又出以外了,這次也害得男孩進醫院,她、她——

  「啊,我……」因為害怕父親生氣,她不禁低下頭,連嘴唇都微微發起抖來。

  她不是故意的……感覺父親大跨步地朝自己走近,她忍不住用力閉上眼睛。

  「你……你這孩子在做什麼啊!」

  被父親一把抱住的時候,她真的完全傻住了,圓膛的眼睛,一下子蓄滿淚水,立刻哭了出來。

  「對不起……」父親沒有生她的氣,是擔心她。

  又一陣腳步聲,這回是小男孩的母親一臉驚慌地出現,在知道兩人都平安無事之後,拍著胸口呼出一口氣,護士小姐露出沒轍的表情,提醒他們不可以在醫院跑步,講話要小聲一點,然後道:

  「送你們來的老師說,你們是從二樓掉下來的?雖然說是二樓,但沒有骨折,連一點外傷都沒有,真是很幸運呢。」

  其實不是二樓。梁知夏趕緊問:

  「老師呢?」她沒有看見白恩露。

  「那個老師啊……」護士小姐說著,忍不住掩著嘴。

  「老師怎麼了?」梁知夏擔心地問。

  「他沒事,只有皮肉傷。在你這間對面的病房。」年輕的護士小姐比著外面,安撫說道。「只是啊,他把我們都嚇壞了,你昏倒了不曉得,你們老師裸著上半身,背上因為撕裂傷還一直流著血,就這樣背著你又抱著小男生,出現在我們急診室。你們學校離這裡很近,所以他好像是自己跑過來的,才跨進醫院,他就倒地不起了,那個畫面超級壯烈的。」

  護士小姐有趣地說著。梁知夏想要立刻去看白恩露,但之後醫生就進來了。

  醫生檢查過後,說了他明天就可以出院,等他們離開,父親和女性友人也順便去辦手續,她下床推著點滴架,趕忙走到對面病房。

  白恩露閉著眼眸,以趴姿在病床上均勻地呼吸著。

  充裕親眼確定他平安,梁知夏一顆心總算放下。

  她在他的病床邊坐下,看見他的背部貼滿紗布,是大面積的傷口,繃帶都還滲著血。

  她並不是在作夢吧?

  老師的背上有一雙翅膀。

  彷彿在回應她似的,她望見白恩露慢慢地張開瞳眸。

  和他對視,她完全不覺得討厭或害怕,甚至也不想問他為什麼擁有那雙不可思議的羽翼,就只是輕聲道:

  「老師。」她也不曉得他是不是真的清醒了。僅是有一點自言自語的開口道:「發生車禍的那天,我和媽媽吵架了,在馬路上,爭執了起來,其實,我連和媽媽吵了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只是有一點印象,知道我的態度很不好,說了很過分的氣話,然後,那個喝醉酒開車的人就駕車撞了過來……我、我沒有被撞當時的記憶,恢復意識之後,只知道媽媽已經過世了。我有時候會想,說不定是我太生氣,所以真的推她去撞車……」她說,流下了眼淚。

  淚水讓她什麼都看不清了。梁知夏慢慢道:

  「可是……在掉下樓的時候,我想起了一點點。媽媽她,好像推了我一下……所以,我活下來了。」她相當悲傷地低下頭,從眼睛裡湧出的淚水爬滿她的臉頰。「其實,學校頂樓的鎖都是我弄壞的……我站在頂樓,看著下面,想過很多次,也許死掉了就可以見到媽媽,但是,我又不能丟下爸爸……我總是一直想,好想再見媽媽一次,當面跟她說話,我有好多話來不及說,無論什麼方法我都願意去相信……」

  她哽咽道:

  「我明明知道媽媽沒辦法復活的,但是,我……我只是……一直很想道歉……想要當面跟她說對不起……」就只是……這樣子而已。

  「……喂。」

  躺在病床上的白恩露出聲喚了她,於是梁知夏抬起淚濕的眼眸。

  他困難地移動手臂,摸著她低垂的頭,說道:

  「你……不要再哭了。笑……比較好。」

  她凝視著他,雖然眼淚還是流不停,卻勉強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容。

  他看到以後,淺淺地笑了。

  「什麼嘛,果然變可愛了……」

  迷濛地說完這句話,他沉重的眼瞼再度合上,抬起的手臂也跟著虛軟掉下。

  梁知夏握住他的手,抵放在自己額前,用雙掌緊緊包覆住。

  本來,在最後一根羽毛用掉之後,她打算在每年媽媽的忌日,都到墳前跟媽媽說那些她,心裡不停在想著的話,及時媽媽聽不見,她也要一直說。但是現在,媽媽聽見了。

  她的黑暗世界,有了關。

  她的不可能實現的願望,卻實現了。

  一切都是因為和老師相遇的關係。傾前上前,她情不自禁地在他面頰上極輕地吻了一吻。

  「老師,你好像天使。」

  她細聲說。額頭一直輕抵在他臉旁,好久都沒有再動。

  

《 本帖最後由 m82302 於 2011-7-16 16: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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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12:4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的背上長著一雙翅膀。

  這不是比喻或幻想,而是真正的事實。十五歲那年的某天早上,他起床以後發現自己背上多了一雙普通人類絕對不會有的翅膀。

  如果是在虛幻的故事裡,那可能會很奇妙有趣,但在現實中,卻是一件無比可怕的事情。

  他的翅膀既不能飛,也沒有絲毫神奇的能力,就只是像裝錯了地方,雖然美麗夢幻得宛如童話中的羽翼,卻讓他不僅一次覺得自己是個怪物。

  自從學會把翅膀隱藏起來的那天開始,他就再也不曾讓它出現在背上過。

  ——白恩露一邊在校園裡裝望著找人,一邊想著等一下要去找學校教官詢問,手機鈴聲卻忽然響了。

  「喂……啊?什麼……喂?」通話那方傳來異常焦急的聲音,於是他轉身被電話告知的地點快步跑去。

  還沒接近,就聽到建築物後方隱約有說話聲音,他才饒到後面,就見四樓處,梁知夏伸長手趴在窗緣,外牆則站著一個小孩子。

  他心一涼,真的是當場嚇了一大跳!

  幾乎完全沒有考慮的,在那關鍵時刻,他竟是選擇朝他們的下方飛快直奔過去。

  拖他們這樣摔到底□,絕對會受傷吧。會傷得很嚴重,甚於危及生命。

  絕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緊緊握住拳頭,他將全身力量集中在背後,專心一意,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肩胛骨就像是有生命似的,極不自然地跳動著。

  他的心臟狂跳著,下一秒,樓上的兩人就雙雙墜下。

  注視著落下的兩人,他腦海裡被僅有的一個念頭瞬間填滿!

  一定要救他們!一定要救他們——

  有東西從背上的裂痕長了出來,剎那間,難以忍受的疼痛襲上他,他毫不猶豫和遲疑,深吸一口氣,用盡所有力氣讓那東西撐破自己的皮膚和衣服,「唰」的一聲,一雙不手臂還長的純白翅膀,就在他的背上完全伸展開來!

  這雙翅膀沒辦法非。他很久以前就試過,所以知道——不能飛。

  但是,就算明知不能飛,他也要試!

  「可惡!」

  給我——飛起來啊!

  他咬緊牙關奮力躍起,在即將墜地的兩人下方灘出雙手,同時揮動著背後的羽翼。

  那只是眨眼間的事情而已。

  他在跳起來後,無法避免受地心引力影響,身體往下落,但就在要觸地時,白色翅膀大大地揮了一下,讓他浮高了將近一層樓的高度,伸長雙臂,在千鈞一髮之際將墜樓的梁知夏和小男孩抱進懷中。

  他滿頭大汗,大口喘著氣,連自己都不敢相信地望著懷裡的梁知夏。

  「老師……」

  她不敢置信地喚著他,他卻連自己都覺得像是在作夢。那變輕浮高的感覺只維持了極短的幾秒鐘,在消失的那一剎那,他只來得及喊道:

  「小心!」然後就抱著他們摔進下面的樹叢。

  重力加速度,他痛得幾乎昏過去,意識在迷濛與清醒之間徘徊,耳邊響起鈴鐺的聲音,一聲連著一聲,將他帶回現實。他抬起眼眸,但鈴聲太吵,他聽不真切,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臟跳得相當不規則,身體亦無力動作。

  他神智不清地看著梁知夏,在鈴鐺聲消失之後,她低下頭望著他,表情悲傷,喊了句:「老師」之後,就昏倒在他身上。

  見她失去意識,他大口大口地吸氣,握緊拳頭,逼自己振作保持清明神智,然後發現懷裡的小男孩也閉著眼睛的。

  全身都痛得快要死了,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總之大概是類似「火災現場」那種情形,產生強烈的意志力或腎上腺素之類的東西,讓他強撐起身體,拉起梁知夏背在背上,抱著小男孩,奮勇跑到學校斜對面的市立醫院。

  才跨進急診室,把小男孩交給護理人員,他立刻正面倒地,還因為背部的傷口在地上留下一灘血跡。

  那一晚的記憶,就只到這裡。

  再次有知覺,是痛醒的。他覺得背部非常疼痛,甚至讓他全身無法克制地發顫,醫生告訴他,他背上有兩道相當嚴重的撕裂傷,還問他是怎麼造成的,他只說是墜樓時被樹枝割傷,醫生一臉懷疑,讓護士補了止痛針,於是他又昏沉地睡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好像望見梁知夏坐在他面前。

  於是,他看著她。

  她低著臉,在他面前,像個小女孩般完全無防備地哭泣著,對他說了會這麼傷心的理由。

  他一直以為,他是不會哭也不會笑的,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只會壓抑自己。像這樣哭出來雖然不錯,但是……

  「你……不要再哭了,笑……比較好。」迷迷糊糊的。他說。

  於是,她滿臉淚痕地笑了。

  「什麼嘛,果然變可愛了……」他這麼覺得,又昏迷過去。

  他想過自己會長翅膀的原因無數次,始終覺得這雙不能像鳥一樣飛翔的羽翼,在他身上完全沒有用處,但是現在,他卻認為,或許就是因為要在那個時候,那一刻,就他和那個小朋友,自己才會長出這麼一雙翅膀。

  只是這樣,他就覺得自己一直背著的這雙羽翼,值得了。

  ——清醒就被迫面對現實,白恩露神情僵硬地趴在病床上。

  才睜開眼,就看到梁知夏穿著制服坐在他床邊。她上半身伏在床沿,臉靠在交疊的雙手上,沉靜地睡著。

  他先是一愣,隨即發現全身痛得受不了,忍不住申吟——

  「呃……」

  因為聽到他的聲音,梁知夏緩緩掀開眼簾,然後坐直身來。

  「……老師。」

  他心臟怦怦跳著,只能應道:

  「嗯。」忽然想到重要的事,他緊張地問:「你沒受傷吧?那個小朋友呢?」

  她凝視著他半晌,讓他不大自在,然後才道:

  「我們都沒事。我請護士小姐來。」拿起他床頭的呼喚鈕按下。

  沒多久,護士小姐進來,對他道:

  「白老師,你睡了快兩天了。」她專業地量著血壓和脈搏數。「聽說你是為了救從二樓跌下來的學生受傷的?你看你的學生很擔心你呢!及時出院了,每天上完課都在病房裡等你醒來。那個啊,因為我們院長和校長認識,所以幫你們壓下來了,不會上抱。」紀錄好數字後,她露出「血壓和心跳都沒問題」的笑容,之後就離開了。

  護士一走,又只剩下他跟梁知夏獨處。白恩露忍不住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選這個時候醒來。

  梁知夏沒有開口講話,只是望著他。

  他的思緒一片混亂,也不曉得該說什麼,結果見她身旁的袋子裡緩慢拿出一顆蘋果,然後用刀子開始安靜地削著。

  「水果是我爸爸送給你的。」削完一顆蘋果後,她啟唇,說:「謝謝老師。」

  「不客氣……」白恩露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他並不後悔自己當時救人的舉動,若是讓他選一千次一萬次,他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雖然由於被知道和看到了,而感覺到內心不安,但是不曉得為什麼,那種情緒並沒有非常強烈。

  大概,是因為她的眼神吧。

  從他張開雙眼後,梁知夏就一直注視著他,她的黑眸尋常的平靜,完全沒有另眼相看的意味,也未曾讓他感覺到一絲不善。白恩露原本還有些迴避的視線,依次慢慢地移到她身上。

  終於四目相對之後,他看到她的神情明顯變溫和起來,那完全是他預想之外的表情。

  「老師騙人。」她突然板起面孔開口,讓他嚇了跳。「……羽毛果然是老師的。」她說。

  他愣住。

  「呃……」雖然從剛才到現在想過各種不同情況,但就是沒料到一開始會先被這樣責怪。這要怎麼解釋起?他的額前泛出汗意,道:「那個羽毛……除了會發出聲音,是真的什麼事情也辦不到……而且,也是真的沒辦法說有就有。」哪天晚上,他能夠那樣把翅膀張開來,對他來說,也是相當離奇的事,只能歸功於人在極度危急時無窮的潛力。

  自從發現自己長了這雙羽翼之後,他只努力學過要怎麼把它收起來。

  她望著他,像是在審視著什麼,然後道:

  「老師說的……是真的嗎?」

  他一□,隨即點頭。

  「嗯,雖然我沒辦法解釋在側門看到的黑影,但那應該是巧合。」學生也說那邊有怪談。他有些歎息地道:「你好像誤會了羽毛有什麼神奇能力的樣子,因為你……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我不想讓你對莫名的東西產生希望,最後又失望。」

  他語重心長地說完,望見她還是一直注視著他。她的表情好像帶著一點一夥,但又不是在懷疑他的說法。

  「是嗎……」她低聲說,沒再問下去了。

  那麼輕描淡寫的。

  白恩露的胸口有一股無法說明的心情。他曾經思考過無數次,若是自己背上長翅膀的事情被別人發現了,那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會覺得他很恐怖吧,會被當成是異型吧。在所有可推測的狀況之內,他就從來不曾想像過,會是這種雲淡風輕的情景。

  看著他,他甚至不覺得她回把他的秘密說出去。

  結果,這一天,她切好兩顆水果,放在他的床頭,連再見都說得那麼平淡日常。

  隔天早上,因為真的很不習慣待在醫院的感覺,再加上他抱著枕頭爬在床上一整晚,一直想到再不去上輔導課,會拖累學生和代課的同事,所以他向醫生要求出院。雖然背上逢了幾十針,但僅是皮肉傷而已,各項檢查也都沒問題,只要回院拆線即可,所以醫生沒有留他的理由,只是大概傷口有點奇怪,醫生直到他要出院前,都還在追問他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下課後的梁知夏,一起陪著他回家,雖然白恩露覺得這太麻煩和不妥當,醫生也說要別做太大的動作就沒問題,他沒那麼柔弱,但是她卻露出堅持的表情,即使他拒絕,她還是護送他到家。

  「老師再見。」她說,轉身就要走。

  他不禁喚住她。

  「喂。」

  於是她回過頭,望著他。

  他緩慢地深呼吸,啟唇道:

  「你……不覺得我……我很奇怪?」

  梁知夏凝視著他,然後,好像輕輕地笑了。

  「老師本來就很奇怪啊。」

  聞言,白恩露真的整個人愣住了。

  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認為他是噁心的怪物也並不喜氣,卻有人會對這樣的他微笑。

  胸口像是被用雙手包覆住般溫暖,他實在描繪不出內心那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只是,她的這份體貼和溫柔,真的撫慰了他。

  「學校見。」她說。

  她轉身走遠,他目送的柔軟視線卻一直沒有離開。

  ※※※

  因為看到她笑了,他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事情。

  白恩露坐在學校辦公室裡,按著自己的額頭。

  在梁知夏削好水果給他之前,他好像曾經醒過一次,記得看到她穿著醫院的衣服,坐在他床邊哭著講了很多話,內容他也有印象。

  但是後來,他的記憶就很模糊了。他似乎要她別哭,然後她隱約對他笑了,接著……接著……總感覺好像有一件事被他遺忘忽略了。

  白恩露一手支著額,很努力地想,卻只感到有點頭疼,莫名其妙的,還覺得臉稍微發熱起來。他完全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白老師,聽說你生病,所以請了幾天假,好多了嗎?」旁邊的好心同事總是會關心每個人。

  「沒事……謝謝。」白恩露有點勉強地說。出院後,他僅在家休息了一天,然後就來學校上課了。他沒對任何人說過墜樓的意外,只含糊說請假是因為自己不大舒服,想起已經被解讀成生病了。

  「白老師長那麼高,但身體挺弱的呢。」同事哈哈笑著,收拾東西後,便先走了。

  他從來就不是體力派。白恩露放下手,趴在桌面上,這個動作牽動他背上尚未癒合的傷口,讓他稍微皺起眉頭。

  隱隱作痛的背部,令得他沒辦法抬高手寫黑板,但他仍舊忍著痛上完半天課。

  雖然休息過了,傷勢也沒什麼大礙,但就是覺得好累。這雙翅膀會消耗他大量體力,他不是第一次發現,可是像這樣持續好幾天卻是頭一遭。沒有辦法,只好拿起自己的東西。決定今天不待在學校,要回家繼續趴著。

  離開辦公室,他感到腳步有些沉重,前進一段距離後,雙腳卻又變得虛浮起來,走得搖搖晃晃。他索性靠著牆停住一會兒,沒注意到後面有跑步聲接近,直到有人喚他「老師」,他才抬起頭來。

  「……咦?」白恩露微訝頓。站在他面前的,是梁知夏。

  但是,她把過長的劉海減了,不在遮掩左半邊面部和傷痕,自然露出整張臉容,還綁了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多了。

  「老是,你不舒服嗎?」她瞅著他問。

  他是因為正好路過看到他,擔心才跑過來的吧。白恩露溫和道:

  「沒事。」他站直身,不想讓她為自己操心。「……你剪頭髮了。」他說,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這樣的改變讓他很高興,所以淺淺地笑了。

  「嗯。」她點頭。

  「這樣很好。」他說,然後覺得她的臉頰不明原因的有點泛紅。

  「老師要回家嗎?」她轉移了話題。

  「對。」對於她完全沒有躲避他,甚至沒再提翅膀的事,還這樣和他平常地交談,他真的感到心底有一股暖流,心裡覺得她是好女孩,白恩露不自覺露出溫柔的表情,道:「你今天也要留在學校……呃。」忽然間一個暈眩,他身體往前傾倒,倚在她身上。

  「老師?」她很快地伸手扶住他,因為重量的關係,而顯得稍微吃力了些。

  白恩露頭靠著她纖細的肩膀,雖然意識清楚,知道自己應該趕快離開梁知夏身上,但他就是沒有半點力氣,身體無法動作。

  「對……不……」他的呼吸變的急促起來,越是想要使力,越是力不從心。「我不是……故意的……」他很勉強地說道。

  「沒關係。」她說,聲音好輕好細。

  這麼貼近的距離之下,她加快的心跳、微熱的身體,他全部都能感覺得到。白恩露一邊冒汗,一邊擔憂她是不是會認為自己借口輕薄,所以才生氣得體溫升高,沒想到她卻伸長手臂,繞到他背後,緊緊的感覺到她的胸脯正貼著他的身體。

  不行,真的不行。白恩露滿臉通紅,深深呼吸一次,咬牙擠出一點點力氣,將上半身往後仰起,跟著就跌坐在地,

  「老師!」梁知夏焦急地蹲在他身旁。

  他滿頭大汗,差一點就喘不過氣。

  「對不起……嚇到你了。我不能動了,請你……替我找人來……」他能說出這幾句話已經非常費力辛苦了。

  之後,梁知夏趕快幫忙找了一個男老師過來,攙扶著他到保健室。他躺在床上,護士阿姨替他做了基本的檢查,發現他血壓太低才會這樣。

  「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真的不想去醫院。護士阿姨皺著眉頭,最後道:

  「好吧,那就讓你休息一下。若是休息一下還不行,就要去對面了喔。」護士阿姨沒得商量地說。「同學,別在這邊吵老師,讓他休息。」她推著一旁的梁知夏,將病床邊的簾幕拉起。

  白恩露看著滿臉擔心的梁知夏離開,心裡對她感到抱歉,意識開始有些飄遠,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有人摸著他的額頭,他才緩緩張開眼睛。

  之間梁知夏食指放在唇上,無聲做出「噓」的嘴形,傾身向前,在他耳邊悄聲說:

  「我趁護士阿姨去上廁所才偷偷進來的。」

  不曉得為什麼,他想到她偷偷跑進來的模樣,就有點想笑。以前陰沉不開朗的她,絕對不會有這麼可愛的行為。白恩露揚起唇角。

  只聽她繼續在他耳邊問道:

  「老師還好嗎?」

  他點了下頭,真的覺得比剛才好多了。因為她的髮絲觸到他面頰,所以他下意識地轉過頭,望著她。

  她靠得他好近好近,他連他的氣息都能感覺得到。

  這樣的場景似乎不是第一次,又有一種像是在作夢的感覺。

  總覺得……是什麼事,被他忘掉了……

  白恩露凝視著她許久許久。

  最後,他終於想起來。自己好像曾經作了一個被親吻臉頰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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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13: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放了一個星期的農曆年假,三年級生又回到學校來上輔導課。

  在過沒多久,連寒假也要結束了,到時候學校裡又會變得熱鬧起來。梁知夏坐在教室是,最近,欺負事件已經完全小時了,連他以為會永不放棄的那位男同學都停止了惡作劇,不知道什麼原因,他變得只會偶爾睨著她竊笑。

  學校,還有家裡,事情都開始變好了。她可以專注地唸書,心裡卻不能不想一個人。

  一下課,梁知夏在要去合作社的途中,先繞路到導師辦公室附近的走廊。

  過年沒來學校的七天,她一直想見白恩露。

  之前他身體不束縛,倒在她身上,她抱著他,心跳得好快好快,她很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那樣,其實更早在醫院時,他吻了他之後,就已經發現自己的性情了。

  就算他長著一雙翅膀,但是,對她而言,他就只是他。

  或許旁人不能夠理解,可是經理過這麼多事的她,卻十分明白,不管白恩露是什麼模樣,有多麼怪異的地方,她都絕對不會介意,也不可能會討厭他的。

  能夠知道老師不為人知的秘密,甚至讓她感覺滿足。

  雖然老師一直說沒事沒事,但是先前那副虛弱的樣子,還是令她有點憂心。遠遠的,望見白恩露的身影,他的臉色好像比之前還要來得早,梁知夏萬分不解,看他又像上次一樣,腳步不穩,雖然上課鐘聲響了,她還是趕緊跑了過去。

  還沒接近他,就感覺到有東西飄過臉旁,她不禁停住。

  定睛細看,只見一根羽毛緩緩飄落在底上。她詫異低下頭,看到白恩露走過的路線上,有好幾根純白色的羽毛。

  她只愣了一下,隨即彎腰撿起那些羽毛,來到他身後,她睇見羽毛還繼續從他的外套下擺掉出。

  「老師!」她喊了一聲,看到他回過頭來。

  他的雙眼是金色的,梁知夏愕然望著他,下一秒,他又恢復成正常的黑瞳。

  「什麼事……」他疲憊地開口,卻好像根本沒感覺到自己的異狀。

  「你……」見到他的雙眸在渾濁的金色和黑色之間交替交換,她當機立斷,脫掉自己的外套,怪在她頭上。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什——」

  「來這裡!」梁知夏推著他,趁沒人看到,迅速將他帶到某間無人使用的教室,進去後立刻關上門。

  她讓白恩露坐在靠牆的椅子上,蓋住他的外套掉了小來,他垂首喘著氣,像是狂奔了十幾公里那樣虛脫。在沒有開燈的昏暗室內,更見他全身彷彿被朦朧的光芒給籠罩住,微微地散發著白光,羽毛不停從他衣服裡面跑出來。這樣的狀況,讓梁知夏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她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只知道白恩露看起來非常不舒服。

  「老……老師?」她臉上堆滿憂慮、擔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緊……」白恩露的安慰完全沒有說服力。

  他無力地合上金色的眼眸,更多的羽毛飛揚起來,那種變異讓梁知夏害怕和不安。她怕的並不是白恩露本身,而是這種情形會傷害到他!

  「怎、怎麼——」梁知夏驚慌失措,僅能張開雙手用力地抱住他,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一切停止下來。她閉著眼睛低喊道:「不要——拜託!停下來!」

  總是老師在保護自己,為什麼她不能保護老師?

  「哎呀哎呀!」

  突然出現的人聲,讓梁知夏瞬間睜大微濕的眼眸。雖然她明明把門鎖起來了,也完全沒聽到有人進入的聲音,但是卻見到一個白皙美麗的男人站立在她面前。

  「啊……」她驚愕地瞪著眼眸。這個人,是花店的那個……老師的親戚。

  「救兵來了。」美麗的男人朝她微微一笑,然後拉起白恩露的一隻手臂放在肩上。

  「等……」見對方似是要把昏迷的白恩露帶走,她趕忙拉住白恩露另外一隻手。「你……你要把老師帶到哪裡去?」

  美麗的男人依然在笑,指著地面道:

  「拜託你把羽毛全撿起來。」

  語畢,原本落在地上的羽毛突然平空飛旋,遮住她的視線,只不過一眨眼,她的手空了,男人和白恩露都已不見蹤影。

  教室的門窗毫無開啟過的跡象,她震驚得呆在原地。

  很快回過神,梁知夏本欲直接跑出去,頓了一下,他屈膝跪在地上,用自己的外套當包巾,快速地將滿地的羽毛拾起,然後抱著裝滿羽毛的外套衝出教室。

  她離開學校,一路飛奔至白恩露帶她來的花店。

  站在門口,她滿頭大汗,胸口劇烈起伏,拚命地喘著氣。

  「歡迎光臨。」美麗的男人好整以暇地對她開口道,和她的狼狽成明顯對比,他一派悠閒,好像從未離開過,剛才也根本沒在學校出現。

  梁知夏用力吸一口氣,跨進花店。

  「老師在哪裡?」

  「他好好的在裡面。」指著上次喝茶的小屋,美麗的男人說道。

  梁知夏毫不猶豫,飛快地跑進屋內,連身後男人補充的那句「不用著急」都沒聽見。原本裝潢的小屋,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看到白恩露躺在長椅上,她趕忙過去察看。

  他呼吸均勻,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剛才的異狀也完全消失了。梁知夏終於鬆了口氣,一下子跪落在地。

  「我不是說了他好好的嗎?」

  男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梁知夏抬起臉,望見對方正站在櫃檯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

  梁知夏將裝滿羽毛的外套放在一旁,拉開椅子,坐在他對面。她發現前頭的花店已經拉下鐵門,那種隱秘的氣氛,立刻讓她明白對方想要和她談話。

  男人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

  「因為你老師什麼都沒告訴我,所以我該從那裡說好呢……那就先從你知道多少開始好了。」

  梁知夏微頓,謹慎地開口:

  「老師他……有一點特別。」你也是。她在心裡道。

  「因為我們是親戚吧。」他笑著回答。

  「咦!」好像被讀心一樣,梁知夏驚疑地按住胸口。

  「就算那樣做也沒有用喔。」美麗男人提醒她道。

  梁知夏一愣,隨即放下手,雙眸無懼地直視他。

  「我……只希望老師好好的。」面前的男人雖然一直在笑,眼睛裡卻看不到笑意,但是,這個人一定知道關於老師的事,她不想再看到老師變成那個樣子,所以現在不能害怕。

  男人睇著她,問:

  「你知道他的秘密吧?你覺得你的老師是什麼?」

  她一愣,僅在心裡想著,尚未說出口,就聽男人道:

  「我還以為你會回答妖怪或怪物之類的呢。」他的美眸微彎,長睫眨了兩下。「你在想的事情,可不要隨便說出來。」他說。

  「……咦?」她不相信地望著他。

  男人緩慢道:

  「你的老師……繼承了父親一半的血緣,我和他父親,大概是兄弟的關係。」

  那這個人是老師的叔叔?梁知夏不知他為何要用不確定詞,只覺得他好年輕,和白恩露差不多年紀的感覺,她見過白恩露的母親,相比之下,這個男人就更不像叔叔了。

  男人續道:

  「因為只有一半,所以對他的rou體很不是,要是使用那另一半的血,太用力過度的話,就會像剛才那樣。」像是在考驗她的理解力,他說得有些模糊。「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他,他沒有任何力量,什麼事也不能做,只有這樣,他才能像個平常人一樣安穩地生活。」

  聞言,梁知夏立刻瞭解了。關於羽毛的事,那個數女生告訴她的,和白恩露跟她講的,為什麼會產生出入。

  她那時雖然不明白,卻相信白恩露對她說的是真話。

  「剛才那樣……果然會傷害老師嗎?」她問。

  「不是傷害而已,是會死喔。」男人說,掛著笑容道:「人類的rou體沒辦法負擔,我也不曉得一半的極限可以到那裡。雖然我今天把他治好了,說不定下次就會死了。明明我就已經跟他說他沒有能力,不能幫你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還是變成這樣。」

  原來都是因為她。梁知夏握緊拳頭,眼眶忍不住泛紅。

  她好想、好想要能夠保護和幫助白恩露的力量。

  「或許可以呢。」男人忽然道。

  「咦?」梁知夏望著他。

  「雖然弱小的穢物不敢接近,大的穢物卻相反的會想要接近,你的老師對他們而言,是很好的糧食,吃了以後可以變得更強大。」男人笑語。無關緊要地說著很嚴重的事。

  「穢……穢物?」梁知夏迷惑,隨即想起數女生跟她講過的話,才猜想男人是在講妖怪,對於對方用髒東西這類的形容詞,她明顯露出不認同的眼神。

  雖然老師人很好,但他叔叔好像不是那樣。

  「恩……你似乎遇過一些事?原來如此,所以你才輕易接受了,也沒有太多害怕或驚慌。」男人露出慵懶的表情,道:「總而言之,若有一天,你老師遇見危險,要被吃了,到時候請你去救他嘍。」

  「我……只是普通人。」沒有任何力量。想到剛才只能束手無策,她就對自己很生氣和沮喪。

  男人凝視著她。

  「你是真心能接受他那和平常人不同的模樣,看在這個份上,我倒是可以教你一個可以讓他完全變成普通人,並一勞永逸的方法。而且,是你絕對做得到的。」

  她一愣,趕緊問道:

  「什麼方法?」

  男人微笑。

  「和他交合。」

  交……交合?!根本想不到是這種答案,梁知夏先是傻住,跟著立刻羞紅了臉。

  「咦!」為什麼?怎麼突然說到這裡來?這跟那又有什麼關係?

  「只要跟人類交合,他的羽翼就會消失。我一直以為他在青少年時期就可以變成普通人了,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要麻煩我去救,他明明不是沒交過女朋友啊。」男人一副失策的模樣。「雖然每次見面我都會提醒他丟棄處男之身,不過他好像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是……是這樣嗎……?」梁知夏垂首瞪著桌面,連耳垂都紅了。

  「不過,他破身之後就會立刻得到懲罰。你知道翅膀會如何小時嗎?」男人問,卻沒管梁知夏想不想聽,又接下去說:「會像是被直接從背上拔掉那樣,相當疼痛,所以他的初夜一定會痛昏在床上。」

  「是、是嗎?」梁知夏害羞得連臉都不敢抬起。因為男人的假設,他腦海裡還不小心自動地相像了一下白恩露痛倒的情況,然後她害羞得趕快小麥那個畫面。

  「即使如此,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畢竟你是真的喜歡他。」男人這樣說。

  梁知夏不禁怔愣住。她對老師的心情,沒有辦法隱瞞,即使被知道也沒關係。

  但是老師呢?

  「如果……老師他願意……」她無所謂,梁知夏垂下眼眸,她不知道老師是怎麼看她的,或許就只是一個麻煩的學生而已。

  「我可以幫你看他的心意。」男人道。

  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答應說好,但她卻又很快昂起臉,拒絕道:

  「不要。」偷看別人的心,這種事情,一定是不好的。「我、不想要那樣。」她堅定地說。

  美麗男人直視著她的眼眸,她沒有移開視線,認真的和他對望著。

  「我不懂……你們所謂的喜歡或愛,那種感情,到底是什麼呢?」男人優雅地從椅子上站起身,端著杯子,說道:「不過呢,『不想要對喜歡的人隱瞞事情,希望喜歡的人能夠接受長有翅膀的自己』,你的老師大概會這樣想吧。因為他就是這種人。」

  留下「這不是我偷看到的」這句話,男人離開小屋。

  梁知夏輕怔了一下,隨即起身走到依然沉睡的白恩露身旁。

  凝視著他半晌,她彎腰將臉輕輕地貼在他的胸口處。

  太好了……老師沒事,真是太好了。

  聽著他規律的心跳,她安心地閉上眼睛。

  ※※※

  從過年前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身體相當難受。

  說不出是那裡的問題,也可以說是全身都覺得不舒服,他自己多少也感覺到,這大概看醫生也不會有用,因為不想讓家人擔心,所以回老家的時候,他還很小心地裝作沒事的樣子。

  本以為放假幾天就可以恢復,沒想到他每天只要一張開眼睛就覺得好累,那種疲勞的程度是他從來不曾經理過的,但是除了休息,他也別無它法。

  收假的第一天早上,本來還想著非不得已,最壞的打算就是請假,不料,起床後,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明顯地變輕盈了,他還為這是復原的開始,不料原來是迴光反照。

  在學校上完兩節課,他就已經覺得快不行了。在走廊上碰見梁知夏的時候,還望見她露出奇怪的表情,一定是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吧。

  之後她好像很緊張,拉著他到某個地方,一臉擔心焦急的樣子。

  他比較喜歡看她笑。

  她的新髮型,會讓她的笑容更可愛的。

  想著這件事,他累得失去意識。

  然後,他作了一個夢,夢裡,他站在無邊無際的花園之中,沒見過的漂亮花朵在他周圍盛開,和諧的顏色讓人心情安寧,清澄河水在身旁潺潺流動著,遠處還有一棵無比巨大的翠綠樹木,那庭園美麗夢幻得不像是在世間上存在著的。

  猛地睜開雙眼,白恩露望見的是原木色的天花板。

  他摸木地低喘了口氣,一手撫著頭部,雖然有點頭暈,不過卻沒像之前那樣,有完全累到不行的感覺。

  想要用手肘撐起來身來,低頭一看,卻有發現梁知夏坐在地板上,上半身倚在他身邊睡著了,他一怔。

  這次第二次了。

  他小心地沒吵醒她,環顧著四周,很快認出這是花店後的小屋。

  ……是那傢伙?啊,最不想給那人知道。

  白恩露襖鬧鬧地按住自己額頭,在旁邊的桌子上發現有張紙條:他一邊注意著不吵到梁知夏,不做太大動作,伸長了手拿去來,看到上面寫著「離開時,請記得鎖門」一行字,鑰匙還用膠帶貼在紙上。

  他到底睡了多久……她又陪他多久?都這麼晚了,應該叫她回家了,但是又好像睡得很熟……不知道該不該喚醒她,白恩露的長指在靠近她時猶豫了起來,最後,他輕輕的拉了一下她烏黑的發尾。

  「唔……」他嚶嚀一聲,卻沒有張開眼。

  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他莫名的臉熱起來。

  「喂……」他看到她的手緊緊地抓著他衣擺的一角,那樣的依賴。「……知夏。」於是,他不自覺柔聲喚出她的名字。

  她動了一下,長長的眼睛眨了眨,之後,仰起臉來,表情迷茫。

  「老——」她甚至沒先喚他,就立刻按著椅子撐站起身,張開雙手環住他的頸項。

  白恩露真的吃了一驚,一時間只能扶住她的腰,免的兩人都失去平衡。

  「怎,怎麼了?」他訝異問道,聞到她發間的清香。

  「你睡了好久。」她摟著他說。

  原來是這樣。讓她很不安吧。他溫聲說:

  「沒事,我已經醒了。」感覺她好像沒打算放手,他很不好意思,只好輕拉開她的雙臂,讓她離開自己。

  「老師的叔叔,已經幫你治好了。真的嗎?」她的雙眼紅通通的,是真的還在憂慮。

  原來那人治療過他了。是怎麼知道發生事情的?又是怎麼治的?白恩露實在沒有辦法想像,因為那人一直都是那麼神秘的樣子,不過,托他的福。自己的確是好很多了。

  「嗯。」他用安慰的語氣道:「這次是真的沒事了。回家吧。」

  他拉著她,讓兩人都站起身。看了週遭,沒發現她的書包,她才說放在學校裡了,他想說要陪她回去拿,她卻道:

  「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明天也要上課,沒關係。」

  他知道,她是在體貼他。

  「我送你回家。」他說,關掉電燈後,和她一起走出花店。不想欠人情又被囉嗦,他將窗口全都關鎖好,還檢查了一遍。

  沒見到他的腳踏車,那麼就是留在學校了。雖然大概可以猜測梁知夏是跟來的,但那男人到底做了什麼事?自己是怎麼被他移到這裡來的?白恩露又不大願意去想像了。

  和梁知夏並肩步行在長長的河堤邊,月光將兩人的影子照映在地上。

  「今天……真抱歉。」他真的覺得自己最近老是讓她露出擔憂和不安的表情。

  她搖了搖頭。

  「老師不需要跟我道歉。」溫柔的回應令他感到貼心。只聽她續道:「今天……我聽老師的叔叔講了很多事。」

  「什……」他立刻一臉不妙,緊張道:「他……他說了什麼?」該不會對她也亂講話吧。

  「嗯……」她昂首望這夜空,說:「像是老師有交過女朋友的事。」

  聞言,白恩露臉微紅。

  「是有交過。」兩個。

  才覺得幸好沒被胡亂講什麼,卻又聽她道:

  「還有,雖然交了女朋友,卻沒有更進一步。」

  她說的婉轉含蓄,但是白恩露卻幾乎能確定她聽到的一定不是那樣。白恩露忍不住抬起手,壓住疼痛的額角。

  「老師覺得……還是要結婚了,才能對人家……那樣。」他真的就是這麼認為。難道這麼不行?為什麼老是被拿出來說。「那個……我們不要在討論這種事了。」和學生聊這個,不大妥當。

  「原來老師是保守的人。」她說,踢了下路邊的小石子。

  白恩露愣了一下。說是保守,其實應該也不算是,該怎麼講?就是覺得有些事情不該做。

  身旁的梁知夏向前走了幾步,最後停在路燈下。他的視線跟著她的步伐,她剛好轉過身面對他,於是他望住她的臉。

  她啟唇道:

  「老師,你有想過如果你的學生喜歡上你,你要怎麼辦嗎?」

  燈下的她,眼睛亮燦燦的。她停住腳步,站在只有一步距離的她面前。

  「我……會拒絕。」學生就是學生,他不會接受學生的感情,也不可能跟學生交往。

  她只是凝視著他,然後,輕輕的笑了。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她的語氣,是真的一點都不意外。

  她轉過頭,繼續往前走,白恩露也邁開步伐。她似乎走得有點快,不小心絆了一下,他見狀,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沒讓她跌倒。

  有像是水珠的東西,從她低垂的臉上滴落在地。他尚未看清楚,眼睛就被她用手遮住了。

  「你……」他的心口莫名地震盪了一下,好像隱約有什麼原因,卻又不是那麼明白。

  「我家到了……老師再見。」

  他只聽到她這麼說,最後看到的,是她收回手,背對他離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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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1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開學了。

  今年的寒假比往年來的短,原本開學就會有的懶散氣氛,因此更加明顯了。

  高三最後的學期,再怎麼不願意,考生也都蹦緊了神經。若是分數下滑,三年級導師就會開會,討論原因出在什麼地方,又要如何拉抬成績。

  學測考得好的人,不會參加七月的指考,而是要開始申請學校,這當中也有很多要注意的事項,因此,白恩露過地相當忙碌。

  每天都有關於學生的新問題要煩惱,之前還發生了那麼多事情,現在好像一下子回到現實,那個只見過幾次的高瘦女生再也沒有出現,原本還擔心了一陣子,現在好像已經可以放心了,但是,就連梁知夏也沒再主動找過他。

  或許是已經習慣她的存在,這真的讓他心裡感覺到有些寂寞。

  如果不是偶爾會在走廊上看到,他都要以為她沒來上了,只是,她就像是在保持著某種距離,不再像以前那樣接近。

  他沒有去探究原因,就只是放在一旁,任由日子快速地推進。前幾天主任開會的時候,已經提到畢業典禮了,再過幾個星期就要開始準備。

  主任在前面說著今年畢業典禮比其他學校稍早,到時候照慣例要請高一學生幫忙的事,白恩露凝睇著手中的那張章程,好像直至現在才想到學生很快就要畢業了。

  他也不是忘記,只是等察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畢業的日子已經這麼接近而稍感到詫異。

  上完兩堂課,他要回辦公室,在樓梯附近,看見了梁知夏。

  有兩、三個女同學接近她,和她說了些話,她露出感到有點困惑的表情,那幾位女同學笑了笑,之後就走了開去。

  一想到畢業以後不會再在學校遇見她,白恩露就走了過去。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其他同學和你講話。」停在她身邊,他開口說道。並非是在諷刺,而是他真的沒見過。

  聞聲,她相當明顯地頓了一下,視線望這同學走開的背影,她道:

  「這學期開始,她們說,我好像沒有以前那樣難接近了。」

  「是因為髮型的關係?」因為她又綁馬尾。

  「我想不是。」她沒笑,面無表情,讓氣氛頓時變得相當冷。

  那種很難和學生溝通的感覺又重回他身上了,明明之前和她交談時很少有這樣的情形,這學期他也覺得學生比較會找他說話了。白恩露總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什麼,所以她的態度有點奇怪。

  「不過……這是好事。」他只能這麼說。

  「嗯。」她點頭,緩慢道:「以前沒有同學會想跟我講話,那也是因為我不好,是我讓人家覺得不想接近。」

  聽見她這麼說,他真心道:

  「你真的是一個好孩子。」

  他是在誇獎她,卻見她很突然地沉下臉,好不高興抬起眼眸,瞪住了他。

  「真想趕快畢業。」她說,然後就從他面前走離。

  白恩露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自己哪裡惹她生氣了。

  結果那一整天,他一直在想,她想趕快畢業,就是對學校裡任何事物一點留戀都沒有的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被打擊到了。

  看著高一的學生,一天天地將典禮會場佈置起來,將要上台領獎的學生名字交出,畢業典禮的流程也公佈了。

  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他忍不住這麼想,因為覺得日子過得太快了。

  畢業典禮當天,是個有太陽的日子,不少家長來了,有很多穿便服的年輕人,校園裡相當熱鬧,到處可以看見有人手裡捧者鮮花。

  他以導師的身份,站在畢業班旁邊。台上開始冗長的致詞和演說,接著是一、二年級準備的簡短表演,代表學弟妹為學長姐送行,最後是全體唱校歌。他其實沒有很注意前面在做些什麼,只是等發現到的時候,典禮就已經結束了。

  「謝謝老師!」

  班上同學送他好大一束花,並且鞠躬向他致謝。他非常驚訝,完全沒想到會收到花,在這之前,他都還一直以為這些學生和他這個半途接手的導師不算很親近,但是學生們在他面前紅了眼眶,依依不捨地和他道別。

  走出做為典禮場地的活動中心,學生和家長拉著他拍照,和要他在畢業紀念冊上簽名。他一一做了。他們繼續和朋友家人照相,他一個人走上樓,回到原本的班級教室。

  教室裡空蕩蕩的。他沒有進去,只是一個人站在女兒牆邊,望這樓下的學生,然後,他背靠著牆,昂首用手蓋住自己的雙目。

  他想,自己應該是喜歡當老師的。

  聽到有腳步聲接近,他趕忙揉了下眼睛,看向聲音來源。

  「老師。」梁知夏站在樓梯處,舉步朝他走近。

  「呃……什麼事?」他以為是巧遇。

  她看了一下旁邊,說:

  「我一直在找你,原來你在這裡。」

  「找我?」他不解,完全想不到她會找他。難道她也想拍照簽名?

  「我想要你……」她上前一步,在他面前抬起手。「幫我別上這個。」

  她的手心裡,有一朵寫著「畢業生」的紅色胸花。

  白恩露一愣,困惑道:

  「典禮已經結束了。」這個是之前就要別上的吧。

  「我知道。」她說,認真地凝視著他。

  他還是不懂。但就算不明白,他仍舊接過她的胸花,很小心地沒太碰到她,幫她別在胸前。

  「恭喜畢業。」他垂下眼眸,將別針扣上,誠心道:「希望你,從此以後的人生,能夠一帆風順。」

  才說完,她就上前擁抱了他一下,將什麼東西塞進他的口袋裡,在他連錯愕的表情都還來不及出現時,又飛快地放開手退離身。

  白恩露沒料到她會突然做出這種舉動,站在牆邊,怔愣著不知道該有何反應。

  她一直凝視著他,給他一種好像想要說什麼的感覺。

  但是最後,她僅深深對他一鞠躬。

  「謝謝老師。」

  然後,她揚起一抹甜美的笑容,轉身離去。

  白恩露望這她的身影,知道她消失在走廊底。他回過神來,從口袋裡掏出她剛才硬塞進去的東西。

  那是一張對折兩次的信紙。他打開來,印有羽毛花紋的紙上,只寫了兩行字。

  上面那行是一串數字,下面則寫著「這是我的手機號碼。」

  他愣住,跟著轉頭往樓下看去——

  只見已在一樓的她,也正抬起頭對著他笑。

  她牽起身旁的小男孩,走進人群,遇到一個男同學,小男孩好像困惑地說了什麼,那男同學卻忽然彎下腰哈哈大笑,然後,梁知夏抬起手,用力地給了那男同學一拳,讓對方一屁股跌坐在地。

  白恩露真的傻眼。

  只見男同學撫著面頰,滿臉呆滯,梁知夏頭也不回地走開,附近好像還有其他人小小聲地拍了手。

  白恩露凝睇著她和家人走出校門的瀟灑背影,忍不住笑了。

  ※※※

  他又忽然想到梁知夏。

  畢業典禮結束後的第二個星期,他和往常一樣,在寒暑假時期回老家看親人,閒適的田野鄉村可以令他心情放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掛念班級學生的指考成績之餘,還經常想起不是他班上的梁知夏。

  他坐在一樓的躺椅上,常常沒來由地就忽然想起她的臉容。

  那些發生過的許多事,明明也才沒多久,感覺卻變得有些遙遠,只是兩個星期沒見到她,卻好像已經過了相當久的時間,。

  雖然有她的電話,但是因為不曉得為什麼要聯繫,所以也不曾按過那組號碼。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想起她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候是笑容,有時候是在哭,那些他所知道的她的面孔,總是不小心的就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因為這樣,他時常出神,昨天散步去買東西的時候,還在商店裡望見背影有點像梁知夏的女孩子,讓他一時吃驚以為她本人在這裡,待看清楚之後,他還因為自己那一時的誤認而感到更加迷惑不解。

  為什麼會一直想到她?

  一早起床,白恩露到浴室盥洗。吃完早餐後,看見報紙上寫著所有類組都在今日結束指考的新聞。他想著學生們不知考得好不好,到了下午,;手機忽然響起收到訊息的聲音。

  螢幕顯示著有點陌生的號碼,打開來,是一則寫著「我考完了」四個字的簡訊。白恩露疑惑地跳出簡訊內容,覺得那個號碼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不熟悉……忽然憶起了什麼,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內,拿起桌上皮夾,從內層取出一張折起的字條攤開,望見上面十個數字和來電顯示一樣,他一愣。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他甚至沒去思考什麼,就穿上外套,拎起背包,走到廚房對母親說:

  「我有事回去一趟。」

  然後,他坐了三個小時的火車,北上回到自己的住處。

  下公車站的時候,他拿出手機,一邊慢慢走著,一邊按下號碼。接通後,鈴聲幾乎只響了一次,就立刻被接起來。

  「喂?」

  電話飛快被接起,白恩露愣了一下,那方傳來許久沒聽到的聲音,他不自覺地露出溫柔的神色。

  「嗯……我收到你的訊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講些什麼,甚至連打這通電話也好像很莫名其妙。「你……考完了。」走在河堤道路上,他說。

  「老師,你現在人在哪裡?」那方只是這麼問。

  「嘎?」他停下腳本。「我在外面……在學校附近的河堤。」

  「河堤哪裡?」

  「呃,籃球場附近。」

  「你在那裡不要走,等我!」另一端的人迅速說道,像是怕他回跑掉似,相當正經地再提醒一次,「不要走,等我喔。」

  「……咦?」白恩露不解地睇著掌中已經掛斷的手機。

  他困惑地站立在原地,雖然不明所以,卻依言在那裡等待著。高掛在夜空的月亮清明絞結,有一種寧靜的美麗,白恩露想起有一次也是在這樣的月夜只下遇見梁知夏。

  那個時候是在學校頂樓,當時嚇了他一跳。也是在那天,她撿起了他掉下的羽毛,之後才又發生許許多多事。

  一幕幕記憶,在他腦海裡猶如電影片斷般緩慢在腦海裡轉動,他覺得自己好想哪有裡有些奇怪,在發愣起來的同時,聽到有奔跑聲接近。

  他移動視線,遠遠的,只見梁知夏穿著不大適合她的佯裝,從堤防的另外一頭,還是那樣姿勢誇張地想他拚命奔跑而來。

  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真的笑了,卻不是在笑他跑步的樣子還是那麼奇怪。

  「你在……做什麼啊?」那麼急忙的摸樣。

  梁知夏在距離他兩大步的時候停下,一隻手撫著胸口,不停喘著氣,眼睛睜得好大,彷彿就是在期待這一刻,她毫不遲疑地開口道:

  「我,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咦?」他望這她。

  她的表情無比認真。

  「如果傳了簡訊你沒回電話,該怎麼辦才好……到剛才為止,我一直在想這件事。」她深呼吸一次,雙眸直視著他,「但是。如果你回電話了,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要馬上去找你。」

  她非常非常努力地說:

  「我因為休學過一年,所以再過不到半年就要二十歲了。我考完試了,也已經畢業了……我,我……這樣還是不可以嗎?」

  白恩露凝望住她紅透的雙頰。

  她說了什麼,他並沒有仔細在聽。他只是一直看著她,就好像要彌補這段沒見面的日子似,專注看著她整個人。

  然後,他終於發現了一件事。

  如果,只是打電話給她的話,在老家就可以打了,他不必還跑回來一趟。

  自己會站在這裡,全都只是因為一個很簡單的理由。

  「我想見你。」他溫柔自然地說出口。

  聽見自己說出的話,白恩露有些驚訝,開口之後才察覺到,原來他的感情已經躍在了思考前面,從來沒有過這種體會,所以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臉一紅,發熱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再有其他想法,就立刻被飛撲過來的梁知夏緊緊抱住了。

  她雙手摟住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前,輕聲道:

  「我也是。」

  聞言,原本兩手不知放哪裡好的白恩露,整顆心都柔軟了起來,不再像之前還是老師和學生的身份那樣,總感覺這樣靠近不好。他一手輕輕地搭在她肩上,等到習慣她的體溫之後,另外一手眷戀地撫摸她的頭髮。

  「……你換的這件裙子好像不適合你。」他低聲說。

  「這是我最成熟的衣服了。」

  她貼著他的胸口,這樣回答。

  白恩露忍不住笑了,一直讓她抱著自己,這次沒有再想著不可以。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融合在一起。

  好久好久都沒有分開。

  ANGEL』SLOVE

  「這樣還是不可以嗎?」

  一不小心想起來,好像有什麼事被他忽略了。

  七月中,指考成績放榜了,身為導師,他回到學校打電話詢問學生考得如何,做成資料表後,一份給學校,一份自己收起來。另外,又被通知新學年要帶一年級,一開學,他就是新生導師了。

  他並沒有帶一年級的經驗,但或許是已經當過一次導師,因此他沒有任何排斥感。知道這件事以後,只想著得開始準備相關資料和教材,希望開學後能很快上手。

  兩個月的暑假之中,他在意著這些事外,更在意著梁知夏。

  成績出來之後,她說她考上不錯的私立大學,也不用離家就讀。因為三年級都沒心思唸書,後半學期很用功苦讀才惡補回來,能有這種結果,她已經很滿足了。

  看見她那麼開心,他也覺得很為她高興。

  那天月夜,他在不大平常的氣氛下,送她回了家。之後,她主動打電話來,沒什麼事,大多時候只是聊個幾句,因為他們住得近,有幾次,她也找他出來散步。

  由於這樣,好像慢慢地又恢復自然的相處模式。

  「咦……要當一年級導師?被老師教到,真是幸運。」

  知道他要接新生班級後,她這麼說。

  晚霞把她的笑容照得好燦爛。

  有那麼一瞬間,他移不開視線。

  高中比大學早開學,大概是知道他開始忙碌,她的聯絡變少了,他這才發現,總是她主動來找他。

  帶的班級上軌道之後,變成她開學了。他也經歷過大學,大一課程較多,再加上新生要習慣大學的步調,他遲疑著應該什麼時候打電話給她,有想著要用什麼理由約出來見面,看見新聞有國際知名畫作開放展覽,於是他買了兩張票。

  之前一直想著要幫他慶祝考上大學,但是學校的事務太多,現在總算可以找她出來了。大學開學後的半個月,他終於第一次聯絡她。

  和她講了日期,但她當天有迎新餐會,本來他馬上要說沒關係,取消好了,她卻告訴他吃完以後就過去,於是約好下午直接到展覽會場。

  當天,白恩露站在展覽會場外,雖然之前都沒看到,卻忽然開始思考欣賞畫作是不是讓人覺得無聊,他也不是很瞭解梁知夏的喜好,或許應該說要看電影之類的……

  思及此,他忽然察覺到什麼,面紅耳赤地摸著自己的脖子。

  如果只是純粹看畫而已,他不會去想這些,他一定是潛意識把今天當成約會了,所以才會顧慮那麼多。

  那一天,在月光下,梁知夏羞紅著臉問他可不可以,他沒有回答她。

  事過將近三個月,還是站在路邊才突然想到,白恩露整個人愣住。梁知夏並沒有明說是什麼東西可不可以,但大概是,或許是……如果他現在才發現,那他跟梁知夏在畢業後這段日子中的那些相處又算是什麼?

  總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重大錯誤,有什麼順序顛倒了。白恩露忍不住深深低下頭,知道肩膀被輕輕地拍了下,他才抬起臉來。

  「老師。」梁知夏輕聲喚著他。

  因為是夏季,她穿得很輕便,頭髮也簡單地紮起,背著大包包,就像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

  「啊。」這樣的她有點陌生,白恩露竟一時忘記該說些什麼。「你……你好。」結果,講出從沒和她講過的問候語。

  只見她一愣,雖然不明白,仍是感到有趣似的笑了。

  「嗯,你也好。」她回應。

  白恩露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他尷尬道:

  「進去吧。」

  梁知夏點頭,跟在他身旁進入展覽大廳。

  這個畫展,是十九世紀偉大畫家的作品,以農民生活為主題,聞名世界。因為是國外非常重要的藝術珍寶,難得不必遠渡重洋就能見識到,因此吸引了不少人來觀賞。

  白恩露一邊看著導覽,一邊和梁知夏慢慢欣賞著令人驚艷的畫作。

  走出大廳,看到遠處的西洋,才知道都沒發現兩人在裡面已經度過很長的時間了。

  「這麼晚了。」白恩露不覺再看一次手錶確認。

  「很像剛剛看的畫裡畫的天空顏色呢。」她說,仰起頭來。

  她並沒有擺出無聊的臉色。白恩路的黑眸變得溫潤。

  「剛好是吃飯時間了,你要吃點什麼嗎?」他問。

  她望這他,不知道什麼表情有些訝異。然後,他眼眸微彎,淡淡地笑答:

  「都可以。」

  他一頓,有點不自在地道:

  「嗯,那就……」

  在附近找了間餐廳。用餐時,梁知夏很很誠實地跟他說她是第一次看畫展。

  「……就算是不懂藝術,還是覺得那寫些畫好漂亮呢。」

  「其實,我也沒有很懂藝術。」白恩露這麼說,然後看見她又笑了。

  用餐結束之後,回家的路上。她的手機響了。

  「……咦?啊……抱歉,我沒辦法參加……嗯,嗯。不會,拜託。」

  見她收起手機,白恩露道:

  「朋友?」

  「嗯,大學的同學。」她點頭。

  對於她這麼快就在大學交到新朋友,白恩露有點意外,但更多的是為她感到喜悅。

  「你——」才要說點什麼,她的手機有響了。

  「對不起。」她對白恩露,然後掀開手機。「嗯……我有接到電話……我剛剛已經回復了,是不參加。嗯,確定不參加……對不起,謝謝你們找我。」

  等她收線,白恩露忍不住問道:

  「怎麼了?」什麼東西不參加?這樣會不會不合群?

  「沒什麼。同學找我去聯誼,我說不去。」她將手機放回包包內。

  「聯……誼。」他愣了一下,頓時覺得思緒稍微飛走了。是聯誼啊……是聯誼。「你……你不去?」他問。

  她停下腳本,仰著臉望這他。

  「我不去。」她堅定地回答。

  白恩露有點欲言又止。

  「是嗎……」雖然想問為什麼?卻又問不出來。

  她低下頭,輕聲道:

  「我有喜歡的人,所以我不參加。」

  白恩露愣住。

  「原來……是這樣。」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見她因為垂首的姿勢,而從衣領露出的纖細頸項,他不禁心跳了一下。

  要從哪裡開始修正?她已經不是他的學生了,但他依然是個老師。

  她穿著制服的模樣還留在他腦海裡。因為這樣,他在相處的時候,大概下意識地還保持著師生的距離,但是,感情方面,他卻又已經明白和接受她不是學生的身份,會這樣心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是面對學生的話,他絕對不會有這種感覺。

  從初識到現在,她的一切,自己都看在眼裡。白恩露慢慢啟唇,道:

  「我……長著奇怪的翅膀。」

  她抬起眼,凝睇著他,然後,她露出微笑,只是說:

  「嗯,我知道。」

  糟糕。糟……糕。白恩露抬手掩住額。

  只是知道她能如此喜歡這樣的他,就讓他完全沒辦法去想其他的事情了。

  白恩露將放在額前的手緩緩移到她臉旁,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面頰。她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卻毫不抗拒,信任地將臉貼上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在她耳後肌膚摩挲,將她稍拉近,他微斂眸,低下首,在雙唇要出碰到的時候,他忽然恢復了一點理性,但她細嫩的頸側讓她的心臟又稍微跳快了,於是,他用長指稍微挑開他的衣領,偏首在她頸項上落下一吻。

  梁知夏敏感地縮了下肩膀,用手蓋住被吻的地方,眼睛望這他。白恩露很快地站直身,臉紅道:

  「那個……」

  他正要把心裡的話整理好講出來,就聽她道:

  「老師……剛剛感覺有點色。」

  他傻住。

  「嘎?」

  「親在脖子上……」色色的感覺。梁知夏低聲說。

  「不,我……」他只是覺得那樣不大好,還是要慢慢來不能太快,所以才……他非常為難道:「我是……那個……」還沒把心意對她說,老師的身份又讓他一下子轉換不過來,面對她的直接的注視,他感覺自己身為師長的那一份尊嚴好像蕩然無存,氣氛沒了,變得更難說出口。

  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他歎出一口氣,道:

  「總之,今天先回家吧。」

  「……我會等老師的。」

  在走了一段路之後,他聽到梁知夏這麼對他說。

  結果,他又一陣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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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16:19 |只看該作者
 

  她喜歡的人有一雙天使的翅膀。

  一收到簡訊,梁知夏馬上衝出大學,招了計程車就坐上去。

  飛快趕到市中心的某間飯店,她付了車資,甚至沒來得及找錢,就直接下車跑進大廳。一樓的餐廳似乎正正宴客結束,許多人陸續離開,她左右張望著,沒看見要找的人,就直接進入電梯。

  來到樓上,她拿著手機,在走廊底找到簡訊內容寫的房門號碼,站在門前,她按下房間的專署電鈴。一次,兩次沒有回應,她有些緊張地多按了幾個。

  「老師!老師——」

  門總算開了。她望見白恩露衣衫凌亂地站在自己面前。

  「呃……咦?」他歪著頭瞅住她,黑髮散垂在額前,神情微醺,看起來相當困惑。「你……」還沒說什麼,他身體一斜,搖搖晃晃地靠在旁邊的牆壁上。

  「小心。」梁知夏連忙上前扶住他。

  用腳將門踢上,她努力又辛苦地將喝醉站不穩的白恩露帶到床邊,然後讓他躺在床鋪上。她氣喘吁吁,巡視一遍房間,確定沒有其他人,想到什麼的,又回到門邊上鎖,連門栓也好好扣上。

  背抵住門板,她終於可以呼出一口氣。

  「雖然弱小的穢物不敢接近,大的穢物卻相反的會想要接近,你的老師對他們而言,是很好的糧食。」

  這是白恩露的叔叔很就以前曾經對她說過的話:意思就是,那些力量比較大的妖魔,如果發現白恩露的味道,就好像肚子餓的人聞到香味,會被吸引,進而想辦法吸取那美味的氣。

  「厲害的穢物會附身在人身上,一般用色誘的方式是最容易取得精氣的。一直以來,都是我放在店裡的某中花在消除他身上的氣味,本來想說到他青少年時期就好,沒想到現在他都已經超過三十歲了。我已經不想再做了。」

  這是最近白恩露的叔叔告訴她的話。

  梁知夏站在床沿,望住一躺倒就閉上雙眸的白恩露。

  他襯衫微敞,露出好看的鎖骨,低聲念著:

  「那個……鑰匙……」

  她沒有聽到他的醉言醉語。她知道他今天是來參加朋友婚禮的,但是那位叔叔剛才卻傳簡訊告訴她說,白恩露今晚回不了見,也許可能會遭遇危險,所以她慌張趕來,還好沒有看見什麼糟糕的事。

  叔叔好像真的不打算再幫忙了。

  「只要你跟他交合就好了。為什麼你不跟他交合呢?」

  那位叔叔當面這麼問著:以前她還會感到害羞,現在她已經非常習慣了。

  梁知夏坐在床沿,打開冰箱,看見有啤酒,便拿出來喝。

  從高中畢業到現在。三年多快四年了。她一直一直和白恩露在一起。因為以前當過他的學生,所以進展始終非常緩慢,但是,只要她知道老師有把她放在心裡的某個位置上就好。

  但是現在。卻被逼著要發生更親密的關係。

  「咳。」喝完一罐啤酒,她拿出第二灌。

  老師似乎並不知道只要跟別人上床,他的翅膀就會消失的事情。她想那是由於那位叔叔多少瞭解自己的侄子,若是把這種方法告訴他,那麼他反而更不會去做這種事,不然就算要做,雖然一定是真心的,但也絕對還會因為這麼做就可以拿掉翅膀而陷入煩惱與掙扎。

  所以那位叔叔就把難題丟給她,。

  梁知夏仰首喝完第二罐啤酒,將空罐用力放在梳妝台上,用手背抹著嘴唇。

  只要做了那件事,就可以幫白恩露。

  她爬上床,然後跨坐在白恩露身上。

  「……老師總是只喝牛奶,所以酒量才會那麼差。」她吶吶自語著,一邊想著他的衣服為何這麼亂,是不是之前有發生什麼事,一邊不開心地將他襯衫剩下的扣子解開。

  「呃……」原本昏睡的白恩露稍微動了一下。

  這麼做,老師或許會生氣吧。

  「可是……我也很生氣。」她說。兩罐啤酒讓平常幾乎不沾酒的她很快地頭昏惱脹起來。「與其……讓你被不認識的人這麼做,那不如就由我來……我來……」她用力拉開白恩露的上衣,讓他裸露出平坦的胸膛和瘦實的腰腹。

  「……什……什麼?」白恩露眨了幾次眼,一臉迷惑。「……咦?」

  梁知夏傾身,兩隻手撐在他的臉旁,由上往下地瞅住他,道:

  「真的是,氣死我了。」語畢,她俯下,吻住他的嘴唇。

  她的親吻毫無技巧而言,僅充滿莽撞的意味。在舌尖侵入白恩露嘴中後,她聽見他不知所措的聲音。

  「呃……你,唔……」

  然後,她就比較不生氣了。梁知夏輕輕舔吻著他的舌,漸漸的,感覺到他似乎有了回應,她不覺嚶嚀一聲,跟著就被拉下身體,一個翻轉,她已經躺在白恩露身下。

  他用手肘稍微撐在她上方,白皙的面容泛紅,唇色也因親吻而變濃,帶著酒醉的感覺俯視著她。

  他的黑髮散亂垂下。眼神濕潤,已大大敞開的衣服底下是美好而性感的男體。梁知夏淺淺喘息朦朧地望著他,有一點恍惚,輕語道:

  「不管是什麼理由……只要對象是你老師你……我、我……」

  她沒有說完,白恩露便低下身抱住了她。

  他一手將她的頭按向頸窩處,一手溫柔地拍撫她的背。

  「乖、乖。」

  像對小孩似的被安慰了。她眼眶微紅,悶在他懷裡道:

  「我才……不是要這樣呢。老師都不懂……我大學都快畢業了……」卻還這麼對她。

  「大學畢業……呃,要等到二十五歲……要到二十五歲才可以……」白恩露的聲音低低響起。

  梁知夏不大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二十五歲?二十五歲怎麼了?」她問。

  「因為……我是老師啊,所以要等到你二十五歲……」白恩露的語調因為醉意而有些漂浮。「才能……牽你的手。」

  所以說,為什麼是二十五歲啊?梁知夏完全不懂他指定這個歲數的理由,而且居然才牽手而已!

  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原本就差不多酒醉的她有點意亂情迷的。

  「老師覺得我是特別的嗎?」她極輕聲地問道。

  他慵懶地「嗯」了一聲,感覺好像快要睡著了。

  「因為是特別的……我喜歡你的……是真心的……所以等……」

  聽到他無意中的表白,梁知夏愣住,隨即用力閉上眼睛,彎起手肘,攀抱住他摟著她的臂膀。

  「我好高興。」她說,愉快又滿足地笑了。

  於是她放心地睡了,貼著他的胸懷,聽他沉穩規律的呼吸進入美好夢鄉。

  再醒過來時,已經是早晨了。

  梁知夏緩慢睜開眼眸,感覺到自己被人牢牢抱著,她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從床上彈起身來。

  「咦!」她一手將棉被抓在胸前,在確認身旁的人是白恩露的時候,又很快地安下心來,隨即,一陣疼痛襲上她的頭部。「呃……」她撫著額申吟。

  「怎麼……」慢她一步醒過來的白恩露,看到她後先是愣住,然後滿臉詫異不解。「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啞聲問。

  梁知夏努力地回憶……昨晚,她接到簡訊,所以來飯店找老師,然後……然後……片斷的記憶飛進腦海裡,她忽然間脹紅雙頰。

  「老,老師你才是。為什麼要住在飯店裡?」

  白恩露一臉宿醉頭疼的表情,道:「我要回家的時候,發現鑰匙好像忘記帶,加上我又喝醉了,所以才想說乾脆在飯店住一晚。」

  梁知夏稍微睜大眼睛。

  「鑰,鑰匙?」

  只見白恩露垂首沉思。

  「我可能是放在玄關了。」他回憶,看起來不像在說謊。低頭望這自己鹹菜般的衣服,發現扣子都解開了,他露出愕然的表情,一下子滿臉通紅。

  梁知夏見狀,連忙轉過頭去。

  似乎因為褲子的皮帶還扣著,又看到梁知夏衣服穿得好好的,所以白恩露非常明顯鬆了口氣。將襯衫扣子扣回去,他努力地回答道:

  「本來要洗個澡,為什麼我走進浴室又出來了……」

  因為她剛好按門鈴,他來幫她開門吧。

  「是……是這樣啊。」原來如此。因為簡訊裡只寫回不了家,讓她好擔心。梁知夏有點羞窘,道:「我是收到老師叔叔的簡訊,所以……」

  「什麼?」白恩露扣衣服扣到一半的手停住,顯得相當震驚。「他為什麼知道你的電話?」

  「咦?我的電話……不是你給他的嗎?」她原本也覺得奇怪,不過她一直以為是老師的緣故,又因為她想要幫助和保護老師,交換信息是必要的,所以就沒去探究了。

  「怎麼可能。」白恩露擺出「絕對不可能是我給的」的表情,然後開始整理線索。「他為什麼會找上你?你接到簡訊,所以來找我……你找我做什麼?」

  梁知夏心一跳,婉轉解釋道:

  「老師叔叔說的話,老師會遇到危險,被誘拐之類的。」

  「誘……誘拐?我給你一種容易會被拐走的感覺嗎?」白恩露驚訝地看著她。「而且,我從來沒遇過這種事啊,你為什麼會相信?」

  梁知夏又愣住。

  「都沒有陌生人故意靠近你嗎?最近都沒有?」她好認真地問。

  「怎麼會突然有?」白恩露詭異道。

  「可,可是……」好奇怪,她真的是被騙了嗎?梁知夏也混亂了。

  白恩露眉頭皺得好緊。

  「他為什麼要騙你?」

  「啊。」她恍然醒悟,不小心叫了一聲。

  「怎麼了?」白恩露關心問道。

  她好像知道了。梁知夏飛快低下頭,一張臉紅得不得了。

  老師會吸引妖魔的事,也許是真的,也許是假的。但是,可以拿掉翅膀的事是真的,所以,老師的叔叔是騙她來對老師霸王硬上弓的。

  「我,我們回去吧,回家吧。」她從床上起身,趕快轉移話題。

  「什……」白恩露完全在狀況之外。「你是被騙了嗎?」

  「不知道。但是……沒關係。」她停住動作,轉過身,對著他說:「因為我聽到了真心話。」所以,就原諒那位叔叔好了。

  「什麼真心話?」白恩露從頭到尾都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像是……二十五歲之類的事。」她瞅著他道。

  「呃,咦?」白恩露馬上面紅耳赤了。

  梁知夏眨眼,忍住差點就想要笑出來的感覺。

  「老師快點把衣服穿好,我們回去吧。」

  她說。心裡甜甜的。
 

  
 

《 本帖最後由 m82302 於 2011-7-16 18: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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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22:49 |只看該作者
  WING

  因為覺得背通得不得了,所以他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已經國三的他正在放寒假,每天都要睡飽,當老師的母親告訴他這樣年書才最有效率。

  聽到窗外小鳥的吱吱叫聲,他睜開雙眸,然後發現自己是趴著的。

  由於很少用這個姿勢睡覺,所以他一時之間覺得有點怪怪的。正想要撐起身體,才只是移動手臂而已,就痛得頭皮發麻。

  「呃啊!」他忍不住申吟出聲。

  他的背,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痛!

  有什麼東西沿著他的肩膀緩緩流下,定睛一瞧,竟是看起來像血的紅色液體,他大吃一驚,轉頭看想自己的背部,入目的景象登時讓他嚇的呆了。

  一雙純白的翅膀,撐破他的上衣,撕裂他的肌肉皮膚,活生生地長在他的背上。

  一……一定是在做夢!

  絕對是。

  眼前的景象太具衝擊性,不知何故,身體無比疲累,他用力地喘出一口氣後,在昏厥前告訴自己絕對是在做夢,然後就完全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清醒了過來。

  他還是趴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和先前的場景一模一樣,但是沒有感覺通了,果然那是做夢,真的嚇了一大跳。

  一回過頭,他霎時屏住氣息,動都不敢動,瞪住依然在自己背上的翅膀。

  是……還在做夢?

  捏著自己的臉,確定不是在做夢而是現實的,他臉色極其蒼白地坐起身來,轉首和那雙不直待為什麼要在自己身上的羽翼對看著。

  知道一直往後看的脖子酸到不行,他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吞了一口口水,試著稍微動了下肩膀,結果翅膀居然也動了!他還心驚膽跳地發現有連動的知覺,不死新的顫抖的手指伸到背後,白著拚命的決心——一抓!

  自己居然可以感覺到疼!他差點崩潰大叫出來。

  為什麼?怎麼會?他竟然長出了一雙翅膀!

  他目瞪口呆,思緒一片空白,完完全全不曉得要怎麼辦。

  如果他年紀還小,那應該只會句的很有趣,說不定還會跑去跑向所有人炫耀,但十五歲的他沒小到那麼天真可愛,也沒成熟到足以冷靜處理。

  雖然拚死想著遇到這種情況應該要怎麼做,結果腦子卻根本沒辦法產生邏輯運作,因為眼前發生的本就不是在常理之中的事。

  要是被發現,一定會被抓去做試驗,其實每個人都有一雙秘密的翅膀,他只是不小心突變了一下……他萬分不安,各種十五歲腦袋所能想到的東西大量湧入,太過用力思考,讓他幾乎筋疲力盡,精神狀態已到達臨界點。

  在那個當下,他真的陷入有生以來最恐慌的狀態,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

  「我還以為你會哭呢。」

  忽然聽見不屬於自己的話聲,白恩露驚愕地往聲源看去,只見一個膚色白的男人不知何時坐在窗口,一臉無趣地看著他。

  「呃……叔叔?」為什麼會在他的房間裡?白恩露瞪大眼睛。

  男人是他父親的弟弟,小時候父親還在的時候,他只從照片裡見過。他十歲喪父,在父親的喪禮上,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男人。

  對方的容貌和五年前相比完全沒變,這是他可以不用花多久時間就認出來的原因。

  為什麼叔叔忽然來了?又是怎麼進到他房間的?不不不,他最應該在意的,是自己長出了一雙翅膀!

  過多的問題攪得他頭昏腦脹,他雙手抱著腦袋,滿頭大汗,甚至連去照顧自己異變的摸樣已經被人看見的餘地都沒有。

  「可沒有給你發呆的時間。」男人走到他身旁說道。

  他只是無助地抬起臉,愣愣地看著他的叔叔。

  ※※※

  「……太笨了!用點想像力,只要心裡想著把它收起來,就能收起來了。」

  膚色雪白的男人交疊長腿坐在他的前方,很偉大地由上往下睥睨著跪坐在地上的他,一手拿著根不知從哪來的木棍,敲著他的肩膀。

  「就算你這麼說……」他就是做不到啊!白恩露垂首喘息著,汗水滴落在房間的地板上。

  不知道為什麼,男人望見他的翅膀,卻一點也不吃驚,什麼也沒說,就把他趕下床,然後開始逕自講著什麼要用腦袋去控制,要去想像的事情。他呆楞好半晌,才知道男人是在教他收起翅膀。

  但是,三,四個小時過去了,他背上的羽翼仍在,就是收不起來。

  「這麼簡單的事情,你也不會,你是屬於腦袋很笨的那種人嗎?」男人用木棍抵著他的額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對了,這個人以前就是這樣,用那種相當高傲語氣和態度,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父親也曾經哈哈地笑著,拿著照片對他說過男人的個性相當有趣,若是哪天有機會和男人相處就會知道了的事。

  敲門聲忽然響起,白恩露心下一驚!他都差點忘了,媽媽個外公外婆都在家!他這副樣子怎麼辦?

  他先是看向男人,男人卻一臉無所謂,也沒打算幫忙。他職能飛塊抓起床上的棉被蓋在身上,只聽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

  「我把午飯放在門口嘍。」

  他一愣,母親的腳步聲慢慢遠去。男人隨即好整以暇地開口道:

  「我在你昏睡的時候,已經出去跟你媽講過我知道你要考高中,所以來教你唸書的,這幾天盡量不要來打擾。」

  「……嘎?」所以說,男人到底是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流血快要死掉的時候來的。」男人道。「那都是事實,可不是你在做夢。」

  自己明明沒把心裡的話講出來,為什麼男人可以接答?白恩露驚愕地望住男人。

  即使看到他有翅膀也不感覺奇怪,還能教他把翅膀收起來的辦法,一副什麼都清楚的樣子,到這個地步,是否代表男人不同於尋常人?

  「你……是知道會這樣才來的嗎?」他問著男人。不然明明父親去世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嗯……你說呢?」男人不答反問。

  「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為什麼我會,會這樣的原因?」他略微激動地追問著。從小他背上就有兩道紋路,天生的,一直以為只是像胎記一樣的東西,現在一想,好像不是那麼簡單而已。」

  「……你說呢?」男人還是同樣的答覆。

  這個人絕對知道什麼!為什麼就是要敷衍他呢?這令已經忍耐這些莫名其妙事情到極限的白恩露再也受不了了。他用力撐地站起身來,怒道:

  「你——」

  正要發洩不滿,男人忽然一棍敲在他膝頭,明明力道也沒很強,一點也不痛,但白恩露卻登時腿軟弱回地上。

  「別對我吼叫。」男人露出不高興的臉孔,像個國王般,對他道:「總之我是來幫助你的,你若想要在這個社會上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就乖乖聽我的話。」

  「什——」白恩離抬起臉。

  只見男人手中木棍不見了,不知又從哪裡取出一條皮鞭,對他道:

  「那麼,趕快吃飯吧。吃完飯之後再開始,我會變得更嚴格。」

  輕輕揮動著鞭子,男人微笑著。

  白恩露只覺得渾身一股寒意升上來。

  ※※※

  結果,連續六天,他和男人在房間裡,不停地練習把翅膀收起來的方法。

  為免讓母親產生懷疑,第二天的時候,男人要他用步條之類的東西把羽翼緊緊豐豐地捆住,如此就能夠穿上衣服,幸好是冬天,加上外套也不奇怪,正面看還不至於太明顯,這樣他就可以離開房間去吃飯,不過他必須晚些入座,還得背向門口,然後吃完用倒退的姿勢趕快離開,才不會被看見背上有突起的物體。

  洗澡要等半夜=大家都睡了才去洗,上廁所也要忍到不能忍才能去,幸好洗手間就在他房間隔壁,不然他懷疑男人會在房內放個桶子要他解決。

  男人完全是斯巴達式的教育,解說抽像籠統又全是難體會的描述,只會要他努力地想像,但他長翅膀也才沒多久,就算小孩子學站也要花一些時間。要是做不到,男人會微笑把他說成渣或廚餘之類的東西,不只精神上的攻擊,男人不高興的時候,還會那東西打他。若是他想反抗,目只要一有那個意思,他就會莫名其妙地跪在地上起不來。

  幸好一到晚上男人就會裡靠。如果連睡覺時間也沒辦法擺脫男人,他恐怕很快就會精神衰弱了。

  「……這個翅膀好像不能飛。」白恩露把這幾天來發現的事情告訴男人。

  被虐待六天裡,他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不知所措了,反而能平靜的看待。因為,就算這事再怎麼匪夷所思,再怎麼離譜詭異,這的的確確發生在他身上的真實事情,他除了接受,沒有其他選擇。

  「是嗎?」男人還是什麼也沒回答。

  「難道……我是被雞之類的靈魂附身了?」白恩露皺眉說道。他從來就不是喜歡幻想的人,所以只能從現實中的事情去推論,因為這雙翅膀不會飛,所以他猜想想附在身上的是一隻雞,而且是一隻很白很白的,白色的雞。

  男人微微一笑。白恩露還以為自己但是猜到了一點事實,豈料男人卻用皮鞭的手把用力戳著他的腦袋,道:

  「我一直叫你想像,結果你把想像力花費在這種無聊事上。」

  白恩露移開頭,閃躲男人的虐政。

  「我已經可以稍微收起來了。」雖然還有點露在外面,但穿上外套已經不會太明顯了。

  「那又怎樣?」男人坐在窗邊睇這他。

  「翅膀……不會就這樣消失嗎?」他要永遠和這雙翅膀共存?白恩露愁眉苦臉地問。

  「你只要好好收好,就不會隨便跑出來。」男人道。

  「我明明睡覺就長出來了。」哪裡不隨便?

  「因為你正在發育,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長,而且又是人類的青春期,所以很不安定。只要能學會掌控,以後就不會有問題。」

  男人說得好像長青春痘一樣。白恩露只覺得自己臉上掛滿黑線。

  想到了什麼,男人又補充道:

  「啊,不過,每年會有一天,翅膀可能會有點不受控制。」

  「哪天?」白恩露瞪大眼睛問。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男人露出開始感到煩的表情,然後道:「總之你只要能夠壓抑住,忍耐別讓它跑出來就好了。所以,你快點給我練習。」

  如果不聽話,男人又要整他了。白恩露照著這幾天抓到的感覺,閉山眼睛,很專心的,一點一點地使力,將背後純白的羽翼慢慢收進身體裡。

  那個畫面真的非常奇異,就好似在他的背裡有多餘的空間可以擺放翅膀,卻又不是那樣,他好想逐漸理解了,並不是真的「收進去」,而是要讓翅膀回到原始的狀態。

  就像一株植物從土裡長出來,要把它塞進當初埋著種子的微小空間是辦不到的,只有讓它回歸到還是種子的時候。

  好不容易感覺縮回去了一點,他已經累得說不出話。

  這幾天的經驗讓他知道,這雙翅膀會極度消耗他的體力。之前他好奇在房裡揮動著翅膀試飛,沒兩三下他就像嚴重貧血般頭暈得無法站穩,整個人虛軟無力。

  白恩露低頭深深喘幾口氣,抬頭擦了下汗,不意睇見男人支著臉頰,望著窗戶外。絞結的月光灑落在他週遭,讓男人看起來有一點縹緲,有一點……不像這世上的人的感覺。

  這幾天,男人一次也沒有坐才餐桌前和大家一起用餐。應該說,男人除了跟他在一起之外,一直都是一個人。

  以前看過幾張照片,男人好像也都是這樣,雖然會站在父親身旁,但父親不在,男人就是獨自一人。白恩露想著,從小到大,他都沒聽說過父親家裡的事,所以他沒有爺爺,也沒有奶奶,父親唯一的親人就是這個人男人。

  「你……你也有長翅膀?」莫名的,白恩露開口問他。

  男人緩慢地轉過頭,雪白的面容被月光籠罩。

  「你說呢?」

  不知道為什麼,白恩露看著他,沒有再問。

  那天晚上,男人離開後,他忽然想到,再過幾天就是父親的忌日了。如果能夠親口問父親的話,是不是就能得到答案?

  半夜,他睡不著,起床喝水,經過客廳,看見母親背對著他,坐在父親的牌位前,什麼也沒做,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

  母親是個豁達堅強的人,當父親病逝的時候,他清楚記得,母親抱著還十歲的他,並沒有在他面前哭泣。但是他知道,有好幾個夜晚,母親會像這樣坐在牌位前,悄悄地獨自試淚。

  長著翅膀的他,卻飛不起來,那他是否擁有其他特殊的能力?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治好父親當時的病,讓他父親活下來。

  這樣母親就不會哭泣,他也能夠再見到樂天好脾氣的父親,他們一家人還可以繼續幸福地在一起生活。

  白恩露回到自己的房間,坐在窗邊,凝望著美麗的月色,一直反覆地這麼想著。

  忽然有羽毛飄到頰邊,他一愣,伸手拿下,反射性地往背後一看,一跟羽毛正從他的衣服裡飛出來,他登時傻住。

  下一秒,他忽然聽到鈴鐺的聲音,原本以為是錯覺,但是那鈴聲卻越來越明顯,好像很多個鈴鐺同時響起,他不禁搗住耳朵,背後原來已經收得很小的羽翼卻突然「啪沙」的一聲,撐破他的上衣,再度完全想外伸展開來。

  「呃啊啊!」皮膚硬被撕裂開來,一陣強烈的疼讓他冷汗只流,大量的羽毛從的翼尾往背部開始脫落,翅膀亦隨著羽毛掉落而一截截小時,無數的羽毛,飛散在整個房間,然後成為粉末消失在空氣中。

  有什麼東西從鼻間滴下,他下意識低頭用手去接,只見血液立刻像是水龍頭似,從他鼻內傾斜而下。、

  接著,他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張開雙眼,他發現自己趴在床上。

  已經是第三次相同的場景,那種奇妙的即視感,讓他一時分不清楚究竟是不是現實

  「你這個笨蛋。」

  男人的聲音馬上幫助他清醒過來。白恩露抬起臉,男人坐在窗邊睇視著他。

  「我……怎麼了?」他問,很快發現自己異常虛弱。

  「沒怎麼,你只是差點因為太笨而死掉。」男人支著面頰。

  「嘎?」白恩露一頭霧水。

  男人注視著他。許久,男人開啟優美的唇瓣,緩慢道:

  「你想要知道,我就告訴你。把你的翅膀收起來,不要再讓它出現,這是你唯一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的方式。這雙翅膀不能飛,什麼事也辦不到,你完全沒有任何的能力,不要再去試圖使用它,那只會消耗你大量的體力,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昏倒的。」

  男人是頭一回願意和他如此正經談話,白恩露相當訝異,也因為這個理由,他不懷疑。而是選擇完全相信。只見男人瞇起眼,道:

  「我不再說第二次。再有下次,我也不會救你了。知道嗎?」

  「啊……嗯。」白恩露只能點頭。「呃……謝謝叔叔。」他一直忘記要說。

  男人似乎歎了一口氣,撇開臉埋怨道:

  「真累。」

  那大概是白恩露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和個叔叔和普通人一樣,表現出微笑之外的情緒。

  他忽然想到父親給他看的相片。每天他生日,父親總是不厭其煩的,拿著那幾張叔叔的照片,對他說明這個人的存在。

  父親常說,其實不要拍相片比較好,叔叔也很不喜歡,但他還是拍了。好不容易來到這世上,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不是很寂寞嗎?

  雖然現在沒有辦法見到面,但是以後有一天,一定會相見,就是為了那一天,所以要他看這些叔叔的照片,要他聽那些關於叔叔的事,雖然這個叔叔對他而言是如此地陌生,但是,卻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

  白恩露不覺啟唇:

  「叔叔你……和我爸感情好嗎?」他神智模糊地問著。

  男人瞥他一眼,隨即緩慢地將視線放在窗外。

  「一點都不好。他是個笨蛋。」

  我討厭那些照片。男人這麼說著。

  一定不是那樣的吧……一定不是。在昏睡過去之前,白恩露只是這樣在心裡想著。

  這一次,男人待了快兩個星期,一如來時般,男人仍是說走就走。

  知道他成年許久,都沒再見過男人。

  因為學會把翅膀隱藏起來,所以他能像個普通人般生活,只有每年聖誕節前的平安夜會背痛,提醒他這真的是個事實。

  雖然那天偶爾也會掉出幾根羽毛,但就只是普通的羽毛,像是之前那樣的事情卻再也沒發生過,他想一定是因為羽翼的緣故,只要不讓它跑出來,就不會有奇怪的事。

  他曾想過自己長翅膀的各種原因,成長的過程中也查找過不少資料。在像是小說般報道的報紙上,穿鑿附會地寫說曾經看過這樣的外星人,除此之外,沒有文獻記載人類長翅膀。以嘗試來說,這是可預見的結果,這原本就是非現實的事情,若期待科學可以解答,除非他有先成為人體試驗的覺悟。

  不論什麼樣的假設都無法去證實,當然也就沒辦法去求醫,在完全確定這不是能夠追根究底的事情後,他終於放棄了。

  只是每當夜深人靜時,他總是會忍不住覺得自己像個怪物或異型。

  這絕不是可以隨便讓別人知道的事,所以,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與人交往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自己有件絕對無法煙一白的事。

  ——白恩露拎著西裝外套,一手拉松頸間的領帶。

  今天是他成為高手老師的第一日,因為是參加開學典禮,又要上台被介紹,他還特地地穿上不常穿的西裝表示禮貌。

  典禮結束後,他被帶去認識主任和其他的老師,直到剛剛,主任才終於放他走人。

  由於以後要在這所高中任教,所以他便在福建找了房子住下。前兩天騎腳踏車採買日用品,順便到處晃晃,熟悉道路,結果在經過一家花店的時候,他想都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那個好幾年不見的叔叔。

  「你好啊,好久不見。」就像是怕他會漏看似的,男人站在他腳踏車的正前方,完全擋住他的去路,然後相當平常地打著招呼。

  他按下煞車,停在男人身邊,因為太吃驚了,差一點就撞到男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開了一家花點,有空請來光顧。」男人微笑道。

  經過了八,九年,他已從一個國三學生長大變為成熟男子了,但是男人卻完全沒有變老,就像賞賜見面對男人而言只是昨天的事情般,一點點都沒有變。

  感覺似乎有道視線飄了過來,白恩露收起錯愕驚訝的心情,問著男人。

  「嗯。」男人應道。

  這麼多年不見,怎麼會突然開一間花店在他住處附近?在認為是巧合之前,白恩露卻先想到每次看見男人都一定會有某種原因,不管消失多久,男人都不曾無緣無故出現。

  小時的他只是懷疑,但是隨著年齡增長,他卻絕對可以確定——

  男人絕不可能是普通人。

  「你說呢?」

  男人忽然開口道,讓白恩露一愣,但他很快就撫平心情。縱使心裡有再多疑問,他都不會問,因為他知道男人不會回答。

  「那……恭喜你開點。我先走了。」正要踩下踏板,男人又擋在車前。「什麼?」他不解。

  「嗯……」男人一手輕撫自己乾淨纖細的下巴,望這他,眼神有些微妙,狀似沉思道:「你還是處男啊?究竟為什麼呢?」

  聞言,白恩露先是愣住,跟著滿臉通紅起來。

  「什——」這傢伙幹嗎突然講這個?而且又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男人道:

  「你可以趕快拋棄處男之身嗎?那樣對你的人生會有很大益處的。應該說,會截然不同的,露露。」

  男人最後使用的匿稱,白恩露一時沒聽懂,想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那是在叫自己。

  「你——我要走了」他一扭腳踏車龍頭,饒過男人身旁,飛快騎走。

  簡直莫名其妙!

  ……想到前兩天發生的事情,正往學校側門走去的白恩露忍不住揉著額頭。

  因為就住在附近,所以之後一點會再遇見吧。那個人到底是為什麼出現……經過側門附近的大叔,不經意間,他望見一隻小鳥躺在花圃裡。、

  他停住腳步,睇著那隻鳥半晌,然後轉身往後,在磚頭砌的花台邊緣坐了下來。

  才沒幾分鐘,就有兩隻麻雀飛過來停在他身邊。

  不知道可不可以說是體質改變,自從長出翅膀後,只要他稍微停在一個地方,就會有動物開過來。第一次剛好是在某個紀念堂看人家喂鴿子,結果一大群本來在吃食的鴿子,忽然全部往他的方向飛,場面之壯觀,讓他差點走不出鴿群的包圍。

  後來又發生了好幾次,他才察覺,自己好像會吸引動物。那個時候,他好自嘲地想著,大概是它們認得出同類吧。

  除此之外,他還變得比較敏銳,像是能夠分辨人類,和……怪怪的人類。

  他沒有陰陽眼,也完全看不到鬼混那種東西,只是有時候在路上,就是會覺得某個人有些不同。他也不大會形容那種感覺,舉例來說,大概是一所有人都是同一種顏色,但有的人就是另外一種顏色。

  有時候,他會知道那個人色彩不大一樣,但是因為這種情形很稀少,所以他其實也沒辦法非常確定。

  他雖然像個平常人一樣生活,卻並不是真的那麼平常。

  長著翅膀的人,怎麼想都很噁心吧。如果有人能夠對這樣的他露出笑容,他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不能讓人知道的翅膀,像是怪物一樣的存在,想著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白恩露輕輕地抬起眼來。剛好望見有個女學生走近躺在花圃裡的那隻小鳥。

  於是,他啟唇道:

  「喂,不要碰……」

  他會遇見嗎?對這樣的他露出笑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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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ephon


  那個下級天使又來了。

  「……今天,我接送了一位父親,他是因為要養育孩子,所以不辭辛苦的工作,於是過世了。」

  那個下級天使對他這麼說。

  那又如何?不過就是死了一個人類。

  「今天有重大災難發生了,好多人死去,他們的親人都哭了。」

  所以呢?不過就是死了比較多的人類。

  「為什麼人類要受苦?」

  因為他們是人類。

  望著眼前的下級天使,他終於開口道:

  「你放太多感情在人類身上了。」

  神所創造的天使各式各樣,也各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像是這種總是跟人類重疊情感的下級天使,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他不懂下級天使的想法。這個下級天使的工作,是負責到下界將可以進入天堂的靈魂帶到天上來,會頻繁和人類接觸,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會令這個下級天使如此親近人類。

  「真是抱歉。」下級天使搔著腦袋,就像人類一樣。「我知道你無法理解,卻又總是說著這些事情,老師打擾你。」

  就算你現在這沒說,下次還不是又會再說一次。他沒有講話。

  下級天使繼續道:

  「因為這個花園實在是太漂亮了,真情形我迷路了才會到這裡來,不然我就無法見識到這樣的美麗。守護這這裡的人你,也和這裡一樣美好。」

  不用說他也知道,因為他被譽為是這庭園裡最美麗的天使。坐在花叢之中,他支著額,懶洋洋地望著面前的下級天使。

  第一次,這個下級天使迷路闖進,因為看到他的美貌,所以呆住無法言語,知道他出聲提醒指路,下級天使才趕忙將靈魂帶走。

  第二次,這個下級天使不是迷路,而是引導靈魂後,特別饒到這裡來找他。

  「可以和你做朋友嗎?」一臉癡呆的下級天使這麼問。

  於是他微微笑了。

  「不可以。」

  第三次,下級天使不屈不撓地又來了,似乎因為接送的靈魂發生了什麼事,所以顯得有些傷心。

  「對不起,你明明說了不可以,但我還是忍不住來了。希望這裡的美,能夠洗滌我內心的傷口。」

  居然為人類傷感,他無法理解。

  之後,第四次,第五次,下級天使依舊不請自來,卻再沒問過他行不行那種問題,每次出現,他都覺得這個下級天使未免臉皮太厚了。

  這裡絕不是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頭一回迷路,還算是個理由,加上先前他懶得懲戒,難道這是令這個下級天使覺得這樣高興來去也沒關係?雖然好幾次這麼想著,但他依舊不曾軀趕下級天使,只是無關緊要地聽著下級天使每會訴說的悲傷喜悅。

  和人類太接近了。不知何時起,他有了不好的預感。

  「今天,我遇到了一個女性人類,她在公園裡看到我身上停著許多鳥,就在我面前笑了。」

  「今天,我又遇到了她。她似乎每天都會經過那座公園,我鼓起勇氣和她說了話,她沒有因為害怕陌生人而不理我。她真是善良。」

  「今天我和她約好去遊玩,人類的事物真好吃,風景也相當迷人。我原本裝作全都知道的摸樣,但是不小心洩露出不熟悉某些事情的真相,逗得她又笑了。」

  「我……愛上了她。我知道,這就是愛。」

  他望著已經深陷人類情愛之中的下級天使,良久,開口道:

  「和人類是不行的。」會被責罰。

  「但是,若我能犧牲什麼來換取神的慈悲,更能顯示出愛的偉大。」下級天使如此說道,跟著,義無返顧地飛去了下界。

  為什麼這麼天真,這麼笨呢?明明是天使,卻完全像個人類。

  受人類引誘而與之結合的天使,必須接受嚴厲的懲罰,無一列外。他揚起手,撥動身旁的潔淨的和水,透過水面,看著下界的動靜。

  只見那個下級天使在所愛的女子面前,像個人類般笑,像個人類說話,像個人類擁有各種表情,像個人類那樣……幸福和快樂。

  雖然不是真的人類,但是那個下級天使已經能夠體會那寫豐富的感情了。

  懲罰的使者來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從話叢中站起身來,過去擋住了那些使者。

  「您……」

  「放過他吧。」啊,他是怎麼了,難道他也被那個下級天使傳染了笨病?「……你們那這個回去交差。」他伸手到背後,將自己的四翼撥掉三翼,丟在使者面前。

  已經沒有辦法後悔了。

  他是基路伯,是上位的智天使,是榮耀的象徵,即使斷翅的地方疼痛難耐,想到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做出這種事,他就忍不住笑。

  在這美麗庭園活過數百年的他,一定是太無聊和好奇了。

  「一雙翅膀拿去交差,剩下的一翅,你們喜歡怎麼用就怎麼用。」那可是屬於智天使的羽翼,非常珍貴的。

  揮動著僅剩的一翼,他離開天界,離開那座絕美的花園,首次來到人類的地方。

  想那個下級天使說明,因為神的饒恕,所以不會受到處罰之後,下級天使在他面前開心得不得了,在他又說了他也會一起留在下界的時候,下級天使更是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白癡。他在心裡這麼想這,任由下級天使愉快地將他們設定成人界兄弟身份,使用天使的能力配合人類社會規矩,捏造出相關的存在,成為加班人類的第一步偽裝。

  「因為你看起來比我年輕,所以委屈你當弟弟。啊,還要取個人類的名字。我已經跟他說過我姓白了……是翅膀的顏色。嗯嗯,所以……我就叫白華,你叫白萼,花萼在字典裡面就是兄弟友愛的意思。」

  誰要跟你友愛。我只是睇著下級天使快樂地翻找有點脫頁的舊字典,再聽下級天使說他從那本字典裡學到跟多事情。

  就這樣,他們變成了人類。正確來說,是只有那個下級天使不再擁有翅膀。

  因為,在和人類交合之後,就會失去天使的羽翼。白華與所愛的女子結了婚,或許由於是天使和人類結合,所以一直都沒能受孕,但他們並未放棄,在婚後的十幾年,女子終於懷了孩子。

  只是,事情並沒有這樣幸福的繼續。

  原本是純天使,而後失去了羽翼,這令那副軀殼大大衰弱,縮減的壽命。

  白華明知道會如此,仍選擇了和深愛的人在一起。

  白華因為病重躺在人類的醫院時,他曾去探望過一次。

  「……雖然我已經活了不久了,但是,我啊,真的過得很幸福喔。如果你也能體會這種感覺就好了。」

  病床上的白華因為疾病纏身和年齡的增長,顯得相當滄桑和衰弱,相較之下,和他同時來到人界的自己,沒有一絲一毫變化。

  也因為這個原因,他要避免待在同一個地方太久,不能和會老的人類相處太久,在白華成家十年後,他就再也沒出現在白華家人面前。

  「你死後可能會入地獄。」他只是這麼說,無關緊要的。

  病床上的人只是淡淡地笑著。

  「萼」臨走前,白華叫住了他,用那個人類的假名。「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呢?」

  他回首,望這那個已不是他記憶中的下級天使。

  「……你說呢?」

  他看到白華露出溫柔的表情,對他道:

  「那麼,我可以在麻煩你最後一件事嗎?恩露那個孩子,背上特別的痕跡,希望你……能幫助他。」

  「……你太厚臉皮了。」從以前到現在都是。

  「他可是你的親侄子啊。」

  「我跟他沒有關係。」他是天使,沒有親人。

  「只要你在這世上,就會有聯繫產生,那是不知不覺的。即使你不願意,即使你想要避開,但是還是會和別人聯繫在一起。」

  走出病房前的最後一幕,是白華對著他微笑輕語的臉孔,他不懂那個笑容是什麼意思。

  在醫院走廊上,他望見一個提著水果籃的男孩,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男孩發現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只望住他。

  他僅是斜睇男孩一眼,便不停留的越過男孩而去。

  「小恩,走嘍。」

  「媽……我剛好像看到叔叔了。」

  「咦!」

  身後的耳語並沒有讓他回頭。

  這是他和白華生前的最後一面。

  喪禮那天,下著細細的雨,他戴者墨鏡和掩飾用的帽子,沒有以親屬的身份出席,甚至沒讓人知道他的到來,只是撐著傘站在禮堂外,知道遺體火花。

  白華的妻子,雙手一直放在兒子的肩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往他這邊看過來,他不動聲色,只見她垂首低聲和男孩說了幾句話,男孩便也看想他,然後很快跑了過來。

  「叔叔好。媽媽要我跟你說,要跟爸爸道別的話,可以去裡面。」楠還第一問候只是對陌生人的禮貌稱呼,並不是認不出他。但男孩昂首專注地瞅著他半晌後,又突然睜大哭得紅紅的眼睛,訝喚道:「你是。叔……叔叔?」

  他只是望這前放。

  「……我早就知道,回是這樣的結果。」天使和人類,不會有好的下場。

  語畢,他轉身就要走。

  「萼叔叔」男孩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是……叔,叔叔吧?是萼叔叔吧?」

  他低下頭,睇著男孩。一般人無法看見,但他卻很清楚男孩身上有著極微弱的光芒。

  雖然還不成熟,但男孩的確繼承了天使的血統。

  「……好煩。」他喃年一句,高傲地抽回自己的袖子,然後身手在男孩額頭上按了一下,接著便不再理會男孩的呼喊,逕自離去。

  真的好麻煩。果然跟人類牽扯不清就會變成這樣。

  他留下的記號,讓他無論在何處都可以感應到男孩身上的天使血統什麼時候產生變化,於是,在翅膀生長出來的那天,他出現在已經不再是男孩的少年面前。

  「……我是來幫助你的,你想要在這個社會上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就得乖乖聽我的話。」

  他用從人界裡得知的最有效的教學方法,教導少年如何隱藏翅膀,讓少年能安然在人類社會中生存。雖然少年笨得要死,但幸好還是學會了。

  由於少年僅有一半天使血統,剩下的一般是人類,所以即使日後失去翅膀,也不會像他父親白華那樣變得衰弱。

  不過天使的翅膀不是凡物,擁有神能,即使只是一跟羽毛,都有這微弱的奇妙能力。若少年之外的存在要使用他,必須有兩個條件,一個是無比堅定的心意,一個則是非人類,由於混血的緣故,那雙羽翼的力量才會如此具獨特性,得同時滿足兩個條件,所以大大降低少年能力在人類社會的影響,即使被人類撿到羽毛,多半只能當裝飾品。

  但對少年自己本身而言,卻不是那樣了。少年徒有天使羽翼,卻不會飛翔,能力不上不下,比最下級天使還糟,只比人類稍微特別一點而已。因為擁有一半的天使學院,只要翅膀出現在背上,就有可能不受限制,不能控制地使用它。

  他尚未警告,少年就已不小心行使了能力,人類的rou體受不了,他若再晚一點來救人,少年就會死了。

  「你這個笨蛋。」他睇著差點喪命的少年。由於白華是接送靈魂的天使,所以少年也繼承血緣,雙翅會對靈體產生影響,他趕到的時候,少年躺在血泊中,房間內充滿著騷亂的靈鳴,少年大概無意中想著一件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那種想要的心情讓能力起共鳴,但是又因為辦不到,所以超過極限。

  要是避免危險,告訴少年他毫無能力是最簡單的方法。

  所以他這麼做了。

  事情結束之後,他原本要像以前一樣不告而別,白華的妻子卻在他要離開之前敲了房門。

  「可以和你說些話媽?」

  他停頓住,望了眼手傷昏睡在床上的少年,又看向窗口,最後選擇上前開了門。

  「我正好要走了呢。」他用人類的表情微笑客套道。面前年近五十的婦人,早就不是初見時的摸樣。

  他於兩周前再次出現在婦人面前事,婦人只驚訝了一下,並不是好奇他未變化的外表,只是純粹對他的到來感到驚喜,就算胡亂遍出教導少年唸書這種隨便的理由,他也未曾多過問一問。

  「是嗎?」婦人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願意的話,隨時都可以再來,我和小恩,永遠都歡迎你。」

  他看著婦人,良久,啟唇道:

  「你什麼也不問嗎?」以她的角度來看,有很多事都辦法結實,也相當奇怪,不是嗎?

  婦人笑道:「小叔你……是個奇妙的人。你大哥這樣告訴我。我認識你大哥的時候,也覺得他有點奇妙。即使結婚了,有時候還是會有相同的感覺,我認為,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二十多年的婚姻,婦人或許多多少少可以察覺到什麼。他繼續聽婦人說道:「你是來幫助小恩的把?謝謝你。」

  婦人表裡如一,言語是真誠的,他知道。即使他這樣說來就來,不能確定他究竟是在做什麼,也可以感謝。

  果然,人類就是這麼莫名其妙。

  他離開那裡,繼續一個人的生活。仍具有神能的他,在人界生存並不會很困難,他從不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數年便會遷離一次,他已在上界活過幾百年,在人界的日子,對他而言,只是相當短暫的時間。

  他總是帶著微笑觀察人類。

  但總是一直看著,他還是不懂人類的想法。

  幾能過去了,他可以感覺到,應該已經成長為成人的少年,羽翼始終沒有消失,既然所謂的打掃已經說過會歡迎,所以他這次便遷移到所謂的侄子的住處附近。

  他還是認為麻煩。

  但是,一個人好像又有點無聊。

  在浮現出這種想法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似乎稍微觸碰到白華最後那個笑容的意義。那樣的感覺稍縱即逝,在他心裡留下模糊的印象。

  「啊,你好……那個……」

  一個靦腆的男人走見花店之中,滿臉的不好意思。這個男人在這幾個月來已經光顧過很多次。

  不論是哪個人類,在他面前都是透明的。

  即使再怎麼努力隱藏心思,他都能夠輕易看穿。

  「歡迎光臨。」

  他美麗至級的臉容漾著迷人的微笑。

  來吧,讓他看清楚人類的摸樣,看看這個男人內心那樣天真可笑的想法,到底能夠堅持到何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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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7-16 14:24:4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我只是想起我以前跟我媽媽吵架的事。我根本不記得我跟她是為了什麼而吵,但我一直記得我的態度很差,口氣很糟,我是甩門出去上學的,坐在公車上,我冷靜下來,一直在想,我為什麼要那樣跟媽媽講話?

  我非常非常地後悔,在公車上一直想著趕快到學校,趕快到學校,然後下了車,我就在學校裡打公共電話回家,跟媽媽說了對不起。

  媽媽跟我說了沒關係,我本來還極度後悔的心情,整個輕鬆了。我一直記得這件事,我連為什麼吵,吵什麼都忘記了,但就是一直記得我口氣很差,還有非常想跟媽媽道歉的懊悔心情。

  所以,即使明知有點老套,我還是寫了梁知夏因為和媽媽吵架,想再見媽媽一面,跟媽媽道歉這件事。

  「不找你寫套書,你就不交搞拉。」

  出版社打電話來找我寫這次套書的時候,劈頭就跟我這麼說。我反省著,我居然已經到了要被這麼說的地步了。

  一開始的套數題目是「現代傳奇」。不知道為什麼,我腦袋馬上跑出了「天使」兩個字,於是我開始認真的思考劇情,即使後來題目又改成古代現代都可以,但是天使已經住在我的腦海裡了,我是一定要修額他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寫上一本的時候,就一直很想寫個老師,所以決定是師生關係,而我這個決定,讓我寫著寫著,就開始不停掙扎著,「曖昧不明才萌啊」,「還是讓他們更明顯一點」,我內心的天平不時傾斜著。不知道該怎樣好。(到了一不小心就會被內心的小蓮吃掉的地步。內心的小蓮是什麼?就是內心的小蓮,不懂沒關係,囧)

  把只剩結尾的稿子E出去時(寫套書我會報備進度),還被說了愛情不夠,但是,我硬著頭皮說了抱歉,是我的人性,堅持認為曖昧比明顯的愛情好,這樣才是最適合他們的。雖然真的是硬著頭皮,但是收到回信的時候又覺得非常害怕而不敢打開,抱著必死的決心開啟,得到的回答是:明白了就照你的方式處理吧。(啊啊,我真的是很感激,非常的感謝!立刻回信說了謝謝!能夠寫自己想寫的感覺,是多麼讓人值得高興的事!痛哭流涕)

  我並沒有把重點放在師生戀的事上,這個故事的重點並不是師生戀情的緊急(如果要寫師生戀糾葛,以後有機會再寫吧,囧),但是基本上原則是,不得對學生出手。只是,就算梁知夏畢業了,半天使老師還是很難出手,基本上因為他對於自己這個老師的身份很在意,所以只好聽著已經畢業的梁知夏喊他老師,然後再在老師和情人的身份之間掙扎。

  我是用一種,主題曲剛好響起的感覺做結束。這大概是底一次,給我一種好像可以出續集,還可以繼續寫下去的故事。(梁知夏大學期間好有很多事可以寫啊,老師好會遇到妖怪啊危險啊,使用天使能力啊,以後會不會生出四分之一血液的天使小孩啊……像是這樣想著。這本書我塞的很滿,子書都爆炸了,好煩惱會不會接到電話要我刪減……我真糟糕。囧)

  白老師的隱藏設定:一,喜歡牛奶。二,口頭禪是「嘎」三,摸脖子是習慣。(沒在書裡明白寫書,但是看完應該就有感覺XDXD)還有老師並沒有特別喜歡曬太陽,只是他覺得自己太白,所以總是會曬,但他曬不黑就是了。(因為是天使麻……我總是有很多奇怪的小設定XD)

  因為這次寫的是高中生,所以我拜託了我今年開大學的表妹,有問題就打電話問她有的沒的。(還是要告訴大家,不是每所學校都相同,請參考一下即可)因為她成為我的資料來源,所以我跟她說,「你可以學一些話啊,我幫你放在書裡。為了感謝提供資料,我都會把資料來源提供者寫在書裡喔。」於是我表妹就一邊問我會不會恨她,一邊在我開的新空白頁裡寫了下面這一段話:「難得要在後記中登場……大家難道都不會想知道這家的私生活嗎?!?XD(指)她在小到不行的房間中塞滿了漫畫,小說!房間內勉強空出條小走道,但還有一大台電腦搶位子!每次要睡覺時只是把東西『撥』到一旁,睡醒再『撥』回會原位,不時還會有隔壁廚房的蟑螂來拜訪……天哪!這怎麼能生活啊!超想吐嘈她的啊啊!對她有美好印象的高貴讀者門啊,鏡水已經完全轉變成銀魂裡的大叔了啊啊啊!」

  我不會恨你的。我說。看完以後我還心想,表妹,你根本想太多了。沒有讀者朋友對我的印象會是美好有高貴的。XDXD(應該都是隨便懶散邋遢之類的,更何況你明明常在吐嘈我啊,說得好像你沒吐嘈過我一樣XD)

  我表妹寫的是事實,我的房間的確很小,書非常多(買書是我的興趣,也是樂趣),我平常睡覺就是把東西搬到椅子上,起床了就把椅子上的東西搬回床上。但是我要澄清蟑螂的事,因為我放假隔壁就是廚房,所以蟑螂有時候會散步進來,基本是我是非常怕蟑螂的,可以說全世界讓我最怕的東西就是蟑螂。我表妹會想把這件事寫進來,一定是因為她小時候有一次睡在我房間,結果看到蟑螂了吧。(我是立刻尖叫著跑出去,完全丟下她……你是記恨的吧表妹?)我表妹在寫這段文字的手,前一天半夜因為突然嘔吐拉肚子在醫院吊點滴,然後還懷疑是盲腸炎,勉強上一天課後,來我家吃飯,順便用我的電腦掛號,我們還在討論她確定不去複診,盲腸可能會爆炸的事,寫完那段文字之後她就要去看醫生了。(她是一個可愛的表妹,還拯救過沒帶鑰匙在外遊蕩的我,笑)

  雖然你這樣可愛,但表妹卻是個(奉銀魂為人生教科書的)大叔XD,真是抱歉啊。(笑)那麼,非常感謝你百忙之中抽空為我解答許多問題,祝你金榜題名,(這本書出版的時候,指考也應該放榜了吧?)

  開頭的那隻小鳥啊,其實是我自己的經理。話說我還是學生的時候,有一天上學,突然發現好像從書上掉了東西下來秒,我就走過去看看,看到人行道上躺這一隻小鳥(和故事裡不同,是小鳥,不是幼鳥),因為它閉著眼睛都不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雙手捧起來帶回教師,好折紙盒放衛生紙把它放在裡面,坐在我旁邊的同學還很好奇我怎麼帶了一隻小鳥。現在想想,其實那隻鳥動也沒動,早就死了吧?但是我只是把它當在桌子上,一直希望它快點張開眼睛。一直到放學,小鳥還是安安靜靜的,我輕輕摸它,它沒有半點生命跡象,我覺得很難過,然後就拿這衛生筷,和某同學一起到校園某處,挖土把它埋起來,我還用筷子幫它做了墓碑,雙手合十,希望它一路走好。我記得我同學那個時候還跟我說,你隨便亂撿東西,才變得要負責埋它。(我同學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拉)我覺得,或許我是為了要埋葬他,所以才會剛好看到它。事隔這麼多年,我還記得我埋的地方呢。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這件事,所以把它寫出來。還有跑步氣勢和姿勢很狂暴,那是我國中時我們班班長的特色,真超狂暴的啊!XDXD。還有河堤又出現了,因為我家附近有河堤,寫的時候常常回想到。

  得到天使的羽毛究竟可以如何呢?即使我描寫人的缺點,但我始終認為人是可愛的,就是因為不完美,才會這麼可愛。

  這本書,跟我前面幾本有點不一樣,是我人性之下的產物(我真的是硬著頭皮說我想要這樣。囧囧囧。曖昧很美啊,小小的曖昧很萌啊),我想我可能會拖累寫套書的同伴門,真是非常抱歉!(但是!我就是想這樣寫,寫到一半的時候,團體精神已經被我拋諸腦後……請原諒我吧)

  結果我說服自己,第二十本,就讓我寫個和以前不一樣的故事當作紀念吧。(其實就是找借口,被打)、

  那麼,慣例。謝謝我的親友,謝謝出版社。

  謝謝願意翻開這本書的每一個人。(鞠躬)

  PS。1:The night is long that never finds the day

  出自Macbeth。ActIV。sceneIII。〈〈馬克白〉〉第四幕第三場。)這要看故事才會更瞭解為何這樣翻譯。為什麼選了一個悲劇裡的台詞?因為白老師很笨拙。囧囧囧。其實梁知夏在時間過很久後有偷笑,不過我寫不進故事裡)

  PS。2:基路伯(Cherubim),智天使,是上位天師中的第二等高。(天使有上中下三級,每一級個有三等,共三級九等。簡單說,白萼是上級天使,九等裡第二高等)篇名Zephon,則是白萼的天使原名。

  最後,為災難中死傷的人們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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