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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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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艾莉 ]【我的窈窕淑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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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3 23:08:08 |只看該作者


  一路回返一路對看,他看她臉紅撲撲,不掩初吻後的羞怯,卻仍是愛笑,且直視回望。她看他溫暖的笑,心裡想的儘是該怎麼獨佔他。

  又聽她嘻嘻笑著,他將視線由路面轉而投向她,她又在奸笑了。

  「我們算不算不倫啊?」她笑著問。

  他差點昏倒。是啊,十七歲的未成年少女她啊,他與她,的確是某種說法上的不倫。

  「算不算辦公室戀情啊?」她進一步問著,還是在笑。

  咳咳!他的確想太多了。她以為自己還不知道她的一切,其中包括年齡。

  「不算吧。」他忍住笑回著。一個念頭襲來,雙眼又瞅向她。「關於你的請假,可以改成白天嗎?」想起昨晚的輕薄份子,喬賓覺得白天讓她出門比較安全。

  「白天?」她一愣,以前的工作是輪早班,沒想過可以白天去看母親,就算現在的工作較自由,而且她認定起來簡直是輕鬆快樂,但她也沒想到可以這般。「可以嗎?」

  「嗯。」喬賓微笑。「偶爾讓狼子伴著夏日晚風散步,到附近認識不一樣的人比較好。」他這麼藉口說著,同時想,她會主動將自己的一切告訴他嗎?他什麼時候才能獲得她的信任?

  她在思考,臉上有笑容。他沒錯過她任何表情,只想著,假若她已心繫自己,難道不會想要他的肩膀嗎?

  「好啊。」她笑著回應。「真的可以?」

  「嗯。」他笑著點頭。「沒辦法,我的狗真的太色,只好任你方便。」

  她露出大笑容。「你的狗真的很色耶,只怕他前前後後配過很多次種,搞不好隨便一隻狼狗都可能是它的後代。」

  「嗯。」他加深微笑。揚手輕撫她的臉,跟著又搭上她的肩,霸道地將她挪近,不論她心靈上是否已準備好依賴他,他要她的身體先適應。

  她揚首望他,像是研究他,也彷彿在考慮什麼,心裡打不定主意,只好咬唇發呆。

  喬賓才想阻止她這般自虐行為,電話響起,只好靠邊停,接聽來電。

  「喬先生,是我,木新。」

  「嗯。」他應了一聲,轉頭見到她好奇的臉,連忙給她一個微笑。

  「張保山今天沒去醫院,但是……」

  「嗯,請繼續說吧。」喬賓聽出李木新的口氣,隱隱覺得不對勁。

  「他剛進了警局……」

  「什麼?」喬賓訝異萬分,說完才發現自己音量提高了,足以讓她不解好奇至極點,只好搖頭又微笑。

  「很奇怪對吧?!而且他還喜孜孜地走進警局,又不是賣便當去收錢,哪有人進警察局會擺著一張大笑臉……」

  「他人呢?」

  「還在裡頭,我覺得很奇怪,所以先——」

  李木新話還沒說完,又有插撥進來,喬賓將手機拿到眼前一看,是喻子楠。

  「木新,我有插撥,你先等會。」喬賓按了個鍵,就聽見喻子楠的聲音。

  「喬子啊,你猜猜有什麼事來著?」

  嗯。「是不是P開頭的地方打電話找我?」她在身旁,喬賓不想讓她聽見「警局」兩個宇,只好以警局的英文字首代替。

  「P?」喻子楠楞了一會,但與喬賓十數年交情讓他隨即意會。「不方便說是吧?那就聽我講。的確是P沒錯,但你只說對一半,他們打電話來,禮貌地請我去一趟。」

  「你?」喬賓又一愣。

  「是啊。」喻子楠話語裡帶笑。「嗯……他們是怎麼說來著……嗯,說有人指控我誘拐未成年少女。」

  「嗯。」喬賓應了一聲。

  他先前早猜想,昨夜李木新跟丟的張保山,或許一路由醫院跟蹤她到住處,還抄了車牌,所以才會喜孜孜去警局報案,想以報警求和解金吧?哼!難不成還出於父愛?

  又想,張保山真的跟到她下車?還跟到近處?他怎麼沒瞧見?雖不知張保山長相,但想對方若行跡可疑,自己應該會注意到。

  本就是這麼猜想,喻子打電話來時他再也不懷疑。只是聽喻子一講,才又想起,昨晚他趕著帶狼子學著接她,車子是停在大門外巷子,想不到張保山抄錯車牌殃及無辜。

  帶著車牌號碼去警局報案,說女兒人被這車主誘拐。嗯,挺聰明!但怎麼遲到現在才動作?難不成張保山先回去想說詞排演,或是乾脆先睡覺作美夢一番?

  「你『嗯』一聲是代表你知道?還是你仍在錯愕當中?」喻子楠很體貼喬賓的處境,以選擇題問法問著。

  「前者。」喬賓帶笑回著。帶笑是為她,她臉上有探詢。

  「嗯。」喻子楠也回他一個應聲,又道:「所以呢,我現在要去應P他們禮貌的召喚,還要叫承遠這大律師一道。你呢?要我先去,還是我等你?」

  「先打電話給承遠,然後等我一道。」

  「好。」喻子楠應著,又說:「喬子啊,容我打給承遠前再說一句。」

  「嗯。」

  「麻煩你先把怒氣消一消,你聲音太平靜了,我知道這是你想打人的前兆。該怎麼說呢?某人渣要告我們怎樣,那難度實在太高,但你若在P這種地方打人,那無論咱們祖上三代再顯赫,我們都很難把執法的目擊者殺光還能逃過……」

  「嗯,我知道了。而且你又太多話了。」

  「是嗎?」喻子楠笑了笑。「就這樣吧。」說完即掛了電話。

  喬賓先是對她一笑,然後又轉接至李木新,李木新很乖,還在線上候著。

  「木新。」

  「是,喬先生。」

  「麻煩你等在賣便當收錢會笑的地方,我等一下會過去。」

  「咦?喔。知道了。」

  喬賓掛下電話,帶笑望她,忽視她好奇的眼,只撫著她的秀髮。

  她怎能獨自對抗那人渣半年?那人渣不笨,雖然在他所見過的來說,道行頂多只在十級滿分的三四級罷了,但她呢?

  學會做警報器、學會鬼祟回家、學會踢咬打色狼,這樣的她啊,卻還有三分之一的本我在其中,那個倚著一張素顏愛笑愛跳的活潑少女。

  總有一天,他要讓她恢復到百分之百的自己,儘管她的三種容顏他都愛,但他要她變回最完整的自己。

  「P是什麼?你要跟喻子去哪裡?賣便當收錢會笑的地方又是哪裡?」她連番問著。聽他對話,她能猜到多話的人一定是喻子楠,其它全部無解。

  「P啊,P代表一個地方,叫潘朵拉,有朋友約我們去那裡吃飯。」他將笑意加深,好取信於她,只求她永遠都不要好奇打開潘朵拉的盒子。

  「去一個賣便當收錢會笑的地方吃飯?」她好笑說著。

  唉!騙不過她。

  「是啊,你猜是哪裡?」以指滑過她的唇,他淺笑回應。

  「賣便當收錢,當然會笑啊,不管去哪裡、什麼地方。」她好笑說著,彷彿他先前所說那句,毫無線索可言。到底是哪裡啊?難不成是反話?

  「也是。」他好笑點頭。他發動引擎,一邊喚又在咬唇發呆思索的她。「原子?」

  她回神望他,給他一個大笑臉。

  他拉她靠近,讓她枕著自己的肩。「我跟你說一件事。」

  「好。」她點頭,臉上沒有表情。

  「曾經有一個人,主動應徵陪我一道訓練狗的工作。」他一邊開車一邊說著。

  「喔。是訓練狼子嗎?」她微微一笑,想到了什麼,又問:「是女的嗎?」

  「是狼子,也是女的。」

  「喔。」她歎一聲,果然錯過他很多年呢。「難怪狼子那麼好色。」說完又笑。

  「這你就錯了,狼子好色是因為它以前是種公嘛,不是跟你說過了?」

  「喔。」她又應一聲。「你說過它以前主人靠它好色賺錢。」

  「嗯。」想不到她都記得啊,記得他說過的話。雖然僅是幾天前,又或者她年輕記憶好,但他喜歡她這樣記得。唉!等她夠成熟之後,她或許會懂裡頭有很多雙關語呢。

  「後來呢?」她又問。

  「嗯。狼子不喜歡她。」

  「喔。」她微笑,那自己還不錯嘛,狼子還挺喜歡自己的。想了想,又問:「是剛才那個叫做『嗯』的女人嗎?」雖然僅是猜測,但仍不願叫喚假想敵的名字。

  喬賓不禁微笑。「的確是那個叫做『嗯』的女人。」

  「那個『嗯』她幾歲啊?」

  不是嫉妒,也不是反唇相稽,反而是丟出這樣的問題。這讓喬賓一愣,仔細想了想,才好笑說著:「小我兩歲。」

  「喔。」她又應了一聲。「那是多久以前啊?」

  喬賓好笑地望了她一眼,發現她在數指頭。「三年前。」

  「喔。」她還是這般應著。心裡想的是,三年前自己才十四,在他眼中只怕是小孩,就算打扮成小羅莉,恐怕還是贏不過那女人。嘖!初賽敗在年齡,雖然很嘔,但沒辦法。

  「在算什麼?」喬賓微笑問著。

  「沒什麼。」她抬頭笑給他看,然後才又枕回他肩窩,再度胡思亂想。

  很好!很好!雖然初賽敗在年齡,但自此她將反敗為勝,倚靠的也是年齡。自己比喬賓小十歲,就算他變老頭子了,自己永遠比他年輕十歲,在他眼中,將永遠會是美美的年輕十歲。

  小小年紀,居然想到了永遠,這時她才發現自己還滿好運的,居然初戀就遇到這麼好的人。

  只剩一個問題她不明白,她認定是初戀,是假設在戀愛呢;但他呢?他是愛自己嗎?

  心中疑惑,抬頭以望進他眼裡,她很努力地想找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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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3 23:08: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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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曉玫在喬喻住處待了五天,除了鄰居與狗,倒是沒見過其他人,所以今日與喬賓採買狗食回來,瞧見一個胖男子站在院子裡講電話,不禁十分好奇。

  那人很高,大概和喬賓、喻子楠差不多,但寬度就大上一倍了。

  只見他一看到喬賓,隨即掛了電話,又好笑道:「喬大爺我的老祖宗,您又給我出難題來了!」姿態有點像演戲,喜感十足。

  「承遠啊,才幾個禮拜不見,又胖了?」喬賓微笑說道。

  「胖你個頭,別在我前面說這個字。」胖男人說道,隨即一瞥,瞧見原曉玫。「啊,我猜猜,你是原子吧?」笑容十足問著。

  「是。我是原曉玫。」她好笑點頭回應。

  「我叫許承遠,願為你效勞。」許承遠彎腰擺手,一副騎士派頭。

  原曉玫望著他自我介紹時的姿勢,不禁感到有趣,那麼胖還能做出這般優雅的動作,想必是常常練習的了。

  呼應許承遠的姿態,她好笑地欠了欠身算是回禮。

  「哎喲!真可愛!喬子,你哪裡找的?」許承遠又笑著說。前者是稱讚她,後者是問向喬賓。

  「我綁架來的。」想到第一晚,喬賓笑著回答。

  「才不是。」她跟著接口。「我是他員工,陪他訓練狼子的。」

  許承遠先是疑惑,隨即浮上一抹意會表情。「是、是,當然。」

  「喻子呢?」喬賓問道。

  「他老爸來電,正在講電話。」許承遠收起笑,轉頭指向屋子。「還有,嘖,該怎麼說,喔!P那邊問我們幾點到,我告訴他們一個小時內。」

  「嗯。」喬賓點頭,轉頭望她,只見她正餵食狼子,一邊拍狗說話。「那人還在P那裡嗎?」喬賓低聲問許承遠。

  「你是說亂咬人的惡狗嗎?沒錯,在等我們幾位好對證呢。」許承遠也小聲回應。

  這麼說,讓她自己一人不妨了,那人渣現在在警察局,動不到她。

  喬賓見喻子楠準備就緒站在門口,於是走近她身旁。「我們出去一會,麻煩你照顧狼子了。」他帶著笑,又取下家門鑰匙給她。

  「好。」她接下鑰匙微笑應著,不禁又好奇想著,到底P是什麼地方。盯著喬賓又在和狼子說狗語,她又側頭想,也不知他在跟狼子比劃什麼呢。

  「原子啊,要乖啊!」喻子楠走過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好笑道。

  「我本來就很乖!」她咧嘴笑著,反拍回去。

  「是,你很乖,是很乖的小女鬼。」喻子楠打趣道,揮揮手,即進車就座發動引擎。

  「嗯。」喬賓站起身,從口袋裡掏出名片。「有什麼狀況,打電話給我,」

  「喔。」她一愣,還是接下名片。會有什麼狀況嗎?不過她倒不知他手機號碼呢。又好笑想著,自己除了去醫院,就是和他在一起,從沒想過需要打電話給他。

  「走了。」喬賓揚起笑容,眼眸鎖定她的,遲疑三秒,隨即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這害她臉紅,只能呆呆地望著他上喻子楠座車的背影,回過神後,才發現許承遠面帶微笑,正對她做騎士版的告辭動作。

  她臉很熱,卻沒忘記回禮,隨即給她一個淑女版的答禮,而她的動作讓車裡的喻子楠和喬賓面露微笑。

  揮揮手告別,喻子楠開車,帶走了另外兩人離去,留她一人和一隻大狗,站在空蕩蕩的院子裡。

  「狼子啊,你主人剛跟你講什麼?」她問坐在自己身前的狼子。

  大狼狗只是張口喘氣,好像在笑,但卻什麼都不透露。

  「你不會剛好知道P是什麼地方吧?」她好笑地問著狗。

  問錯對象了她,大狼犬再聰明也不可能說人話。但怎麼說呢?她很有自言自語的天份就是了,對象是狗也沒關係,更何況這是他的狗。而他的狗很喜歡她呢。




  喬賓有潔癖是她早知道的了。這是她與他相識第一晚就獲知的訊息。其實說喬賓潔癖,也沒那麼嚴重,頂多只該說他看髒看亂不順眼就是了,倒不是可怕的強迫症。

  但在這樣的狀況下,被留在偌大的別墅裡,她也不需要幫忙打掃什麼,於是她先洗好換洗衣物,再隨處晃著。

  這裡她每一處都知道,一樓就是客廳、廚房和喻子楠的臥室,她也都瞧過。

  有一天喻子楠見她經過,隨手將門拉得更開展示,好笑說著:「我房間是這裡的最後自由天堂。」意思是可以不必理會喬賓的潔癖,他愛怎麼著就怎麼著。

  二樓是客房書房和喬賓的臥室。客房是她睡的,她從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領地,所以除了包包和素描簿,其它的都不是自己的,甚至沒有她的風格,只是乾淨素雅的一間房。

  她本來只想著自己該是過客啊,但她是嗎?或者能夠不是?想到這裡,又覺得臉熱熱的,很想為這間房粧點自己的品味,比方說顏色與設計。

  書房裡頭都是書,這是廢話,但是采光很好,映得讓不愛看書的她很想替這間房畫張畫。裡面的書她也瀏覽過,聽過、沒聽過的,什麼都有。幾天來都是看到喻子楠在書房一角啃書,倒沒見過喬賓在這裡看書。嗯,他幾乎都和自己在一起嘛。

  想到這裡,又是臉紅,自己認識喬賓不到一個禮拜,怎麼那麼快就愛上他啦?還不知全部的他就這麼愛上了?

  舉步行經他的臥室,一個遲疑,想著能不能探,憶起之前不知他倆底細,溜到他房裡想拿些東西就跑說,記得還打壞他一盞燈呢。

  伸手開了門,陳設仍是一般,幾日來經過幾百次,不管他有沒有在裡頭,總是會瞄了一眼,所以一點都不陌生。

  很乾淨、很陽剛簡單的一間房間。

  她瞥了眼置於一旁的書,叫做《行過死蔭之地》,怪書名,也不知說些什麼。再瞥向窗前小桌,還是整齊簡單地只有一台筆記型電腦在上頭。

  晃了一圈,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不太認識喬賓呢。

  她知道他生活無虞,但這對她來講,只代表需不需要為錢煩惱的差異,真正上上下下晃過一圈,她才發現她與他,好像來自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還沒思考自己該不該針對這兩種世界劃清界線,或是自己配不配得上他的問題,只隱隱覺得這般內外在得天獨厚的他,什麼都不缺,想要什麼都能有,她能給他什麼?

  她聽人說愛就是付出,但付出什麼?她有什麼可付出,而又是他要的?

  思緒凌亂,還沒打定主意該不該繼續胡思亂想,這時狼子狂嗥,她飛奔下樓,開了門望,只見一個戴著墨鏡的男子站在院子外頭。

  「找誰?」她問,對狼子噓了一聲,狼子即停止吠叫,但態度仍嚴正以待。

  雖然對方戴著墨鏡,但她仍能由他擺頭動作看出他在上下打量自己,如色狼那般。

  「嘖。我是走錯了是不?」那人帶笑說著,聽起來不甚低級,卻給她輕浮的感覺。

  「你找誰?」她又問了一次。

  「喬賓在嗎?」那人終於說了。

  「他不在。」很納悶,總覺得喬賓不該有這種討人厭的朋友。

  「嗯。」那人點頭,扯下墨鏡對她行注目禮。「你叫什麼名字?」

  她瞇眼瞧他,花了十來秒才憶起他是那個小程,自己得扮小羅莉讓他流口水的男人。

  「你到底有什麼事?喬賓不在,麻煩你改天再來。」他很令人倒胃,但只怕他真和喬賓有什麼往來,只好多說幾句,要不然真不想理。

  「嘖。喬賓什麼時候找了個小辣椒啦?」那人笑道。

  什麼意思?她瞪眼相待。

  「嘖嘖,真是小辣椒。」他重新戴上墨鏡。「麻煩告訴喬賓,我程瑞祥有事找他。」

  她不想理,所以沒回答。但程瑞祥對她的冷淡卻是不以為忤,微微一笑又揮個手勢,即走回座車開車離開。

  很討厭。她悶悶想著。隨即又憶起對於喬賓的世界,她可謂全盤不知,來不及亂想,瞥眼又見狼子對她喘氣搖尾巴,想來是要邀她散步,她好笑地拍拍它,轉身鎖上門,打算讓狼子如願以償。

  唉!她只認識他的狗和喻子呢。頂多加上那個挺滑稽的許承遠而已。

  她伴著狼子散步,一邊分析喻子楠和許承遠,想從喬賓的朋友中瞭解他這人,得出的結論是他們都算好人。雖有傲氣,就連那才見了五分鐘不到、還全身喜劇效果的許承遠也有,但都是好人。嗯!連狗都是。

  她笑著望向狼子,只見它在一公尺外,對一個人吠著。

  她可由狼子的吠聲中判斷它是遇到熟人,但她抬眼尋找目標,卻沒瞧見她認識的人。

  但不多久,她就找到目標。

  那人抱著書,身長約一七五,長相十分漂亮,卻讓人猜不清是男是女,連穿的衣服也一樣。彷彿是聽見狗喚叫,那人才抬頭來望,瞧了狗,又特別瞧了原曉玫一眼。

  那人似乎不想進一步理會,但狼子又吠了聲,只好踏步上前,對狗拍了拍。

  「它是狼子。」她向那人介紹狗,想探究對方是誰。

  那人沒回應,只是輕拍手,像是想拍掉狗毛或跳蚤似的。

  「你是馴獸師嗎?」她又問。「我是說馴狗師啦,狼子通常不咬人就很稀奇了,更何況是讓人摸。」

  好像是不好意思不回應,那人終於回答:「同樣有個『師』字,但我不是馴獸師,我是英文老師。」

  這人好像在講笑話啊,但表情好冷淡,一點也不像想要逗人笑的模樣。

  「喔。」原曉玫點頭。

  但還是猜疑,想著這人居然可以摸狼子,到底是誰啊?是男是女啊?

  看出她的疑惑,那人淺笑,臉上有小梨窩。「這是喬賓那惡魔的狗。」

  「你認識喬賓?」幹嘛加上「那惡魔」三個字啊?

  那人還是淺笑,但有點像是沒在笑。「還算認識。」

  「我是曉玫,原曉玫。」實在很想弄清楚他或她到底是誰,能讓喬賓的狗這般親暱,實非常人,她自報姓名好換取對方的。

  那人意外她的自我介紹,彷彿不好意思不搭理,看來不愛笑的臉又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姓孟,孟雪柔。幸會。」說完,向她點點頭,就轉身離去。

  留下她很不解,不斷想著他或是她,叫雪柔,是女的吧?莫非她是喬賓的舊情人?難道除了那個叫「嗯」的女人,她也曾一道訓練過狗?

  有點悶,闌珊地往回走,胡亂神遊中,狼子居然又膩在自己身側,用頭撞她大腿。

  「你怎麼那麼像你主人啊?沒事愛碰撞我?」原曉玫好笑道。

  狼子揚首,猛喘氣好像在笑。

  「大色狗。」她拍拍它。

  突然她想起原本不重要的,但剛剛卻讓她很悶的訊息——

  剛才那人說她姓什麼來著?姓孟吧?孟?孟?難不成她就是讓喻子楠練童子功的「小孟」?天下事哪有這麼巧?

  她趕緊回頭跑著,打算去追那個「小孟」,狼子也笑嘻嘻般,跟著一道,遠遠追到了那小孟的背影,她張口喊著:「小孟!」

  那背影停步遲疑,約莫十秒才回過身,側頭瞧原曉玫,臉上有一絲絲不耐。

  「你是小孟對不對?喻子的小孟?」原曉玫跟上前,笑嘻嘻問著。

  「有人叫我小孟,但我不是喻子楠的。」漂亮的五官平靜地說著。

  原曉玫還是微笑。「也不是喬賓的?」想確定對方是不是情敵,直爽問著。

  平靜的臉終於露出快昏倒的表情。「更不是。」

  「喔。」原曉玫終於露出放心的大笑容。那個叫做「嗯」的女人她不擔心,但眼前這女子不同,自己比不上,只好先刪除任何可能性。

  「還有事嗎?」孟雪柔問著。

  「有。」原曉玫又笑。「你認識喬賓很久了嗎?他是怎麼樣一個人啊?」連忙問著。

  孟雪柔皺眉打量她,彷彿對方的問題怪異十足。

  「我認識他們七年,希望從沒認識過。至於喬賓是什麼樣的人,嗯,他是惡魔。」

  沒想到竟是換來這樣的答案,害原曉玫楞在當場,只能呆呆地望著孟雪柔離去。

  原曉玫沒看見孟雪柔轉過頭後的促狹表情,彷彿是她受人惡整七年,如今終於得以報復似的。

  孟雪柔走了幾步,回頭見對方還在呆,只好又走回原處,好笑望她。

  「你剛說你姓原是吧?他們這兩個低級人物,不會叫你『原子』吧?」孟雪柔冷淡的臉帶著一絲笑意說著。

  「喔,嗯。」原曉玫點頭。還在呆楞中,只想著小孟說喬賓是惡魔是什麼意思。

  「幸會。」孟雪柔伸出手。

  原曉玫楞楞地伸手回握,還是在呆。

  「想不到喬賓這惡魔終於鎖定對象了。」孟雪柔又說。

  「你為什麼一直叫他惡魔?」原曉玫終於回神,好奇問著。突然覺得對方所謂的惡魔好像也不是真的非常恐怖的那種。

  「不單是他,喻子楠也是惡魔。一旦被他們纏上,就像討人厭的贅肉很難甩開。不,是更難!」

  「喔。」原曉玫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她真是喻子的小孟嗎?

  「你是喬賓的『原子』,那表示你再也甩不開他了。」孟雪柔看她還在呆,又說。

  「什麼意思?」

  「低級的『子』是記號。」孟雪柔又說。「這表示喬賓會一直纏你,永不放手。」

  她一愣,但臉頰卻是不自主地泛紅。「你怎麼知道?」又問。

  「因為我已經被喻子楠纏了七年。」孟雪柔歎氣道。「差別只在我絕不允許他叫我『孟子』。」




  原曉玫鎖好門後,前往醫院探望母親。如往常一般,狼子陪她走到公車站牌候車,直到她躍上車才自行回家。

  好乖的狗啊。她在心裡讚著。為了這麼可愛的狗,就算被喬賓纏上一生又何妨?她這麼想著,不禁心裡感覺甜甜的,身子也輕飄飄的。

  自己才想盡辦法想霸佔他說,沒想到居然早被他據為己有般,還被烙上印記呢。

  嗯,他是什麼時候說要叫自己「原子」的?啊!是錄用她一道給狗訓練之後。

  不禁又想,到底他是為什麼把自己認定為要纏上一輩子的對象呢?皺眉思考好久,仍想不出原因。

  因為自己的小羅莉裝扮嗎?

  她帶著疑惑走進醫院,和護士姐姐們打了個招呼,一瞥眼,看見許久不見的小欣姐。

  原曉玫來這裡不久後,非常喜歡這位叫孫佩欣的護士,因為她不僅有張甜甜的蘋果臉,且為人和氣。只是因為她後來結婚都排日班,總是遇不著。

  「小欣姐,好久不見啦!」她站在護理站前,笑著喊。

  「哎啊,曉玫。很久不見啦!」孫佩欣微笑道。「還好嗎?工作累不累?」

  「現在的工作不累。」她微笑道,臉一紅,又說:「老闆很好,讓我白天請假。」

  「那就好。」孫佩欣拍拍她的瞼。「氣色變好了。」

  「嗯。」她以笑致謝。「小欣姐,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查查我還欠多少錢嗎?」她身上有四千多,又不需花用太多,雖然只能補繳一點,但聊勝於無嘛。

  「嗯……」孫佩欣查了查,又撥內線問了一遍。「只差這幾天的,前面都清啦。」

  「啊?」她瞪大眼,不可置信。

  「我查兩次啦,只差這幾天的。」孫佩欣微笑說著,隨即又低頭忙去了。

  「喔。」她點點頭,隨即納悶回病房。

  心想張保山那傢伙是突然良心發現嗎?還是中了樂透沒地方花啊?可能嗎?這兩種狀況發生的機率都低於被雷劈呢。

  才踏三步又轉回護理站。「小欣姐,請問一下,醫藥費是結到哪一天的?」

  「嗯?不是你結的啊?」孫佩欣疑惑問著,又瞧瞧資料。「是六天前結的了。」

  「喔。謝謝。」她應了聲。

  六天前?就是自己在劉阿姨的店上班的最後一天嘛。想起那天,先是失業、掉了身份證,然後又找到好工作,張保山還變好人來結醫藥費,真是戲劇化的一天啊!

  就連喬賓也是那晚開始叫自己「原子」呢。她帶著笑踏進病房,但隱隱又覺得有個莫名的思緒在飄蕩著,卻怎麼都抓不著。

  她拉開椅子坐下,握著母親的手,側頭瞧著母親的容顏。

  媽媽很美,她大概只遺傳到一半吧。

  唉!難不成自己只遺傳到母親的一半,就讓喬賓認定自己是至愛嗎?

  想起小孟所說的,喻子楠的死纏像張可怕的網,四面八方襲來,雖稱不上反感,但偶爾會有窒息感,會想把喻子楠踢得遠遠的。

  嗯。想不到喻子那麼笨!哪有這樣追女人的?!難怪他努力七年人家不動心。那個小孟啊,看來就像是能夠頂起一片天的獨立女性,哪可能要人在旁伺候照顧?

  又想到自己畢竟和小孟不同,幾天來喬賓對自己的呵護,總讓她覺得好安心好快樂啊。想著他的笑臉,她又覺得體溫上升。

  這般隨意亂想,什麼也畫不出來,只覺得心亂糟糟,煩悶急躁卻說不出為哪樁。

  「咦?曉玫啊,今日特早。」李醫師一進病房就這麼說著。

  她回他大笑容。

  「你氣色不錯哦。」李醫師看了看陳秀琪,又書寫一番。「你媽媽狀況也很好,可能你天天和她說話有效了呢。」

  「嗯。」她微笑點頭,心念一動,好笑道:「李醫生,你猜猜,賣便當收錢會笑的地方是哪裡?有個P宇的?」她解不出來,搞不好李醫師會呢。

  那李醫師五十幾歲了,猛然聽見她這提問,一時還以為是新新人類的腦筋急轉彎,努力想了一陣。

  「賣便當收錢會笑,這不是廢話嗎?P又是哪裡?難不成是Penthouse——閣樓?」想到閣樓就想到著名的裸女雜誌,但加上便當什麼的?歎了一聲,想不出來。「答案是什麼啊?」避免與兒子有代溝,李醫師虛心求教,以免日後兒子又考他同一題。

  「我就是不知道啊!有人說要去這樣的地方吃飯呢。」她好笑說著。

  「嗯。若P代表某種地方的稱呼啊,我可能會說停車場、宮殿、閣樓或警察局,但加了個便當什麼的,那可猜不出來。你知道答案後告訴我好唄?」李醫師笑道。

  「好。」她微笑應著。逕自就李醫生所講的幾個地方繼續猜,每個答案也都不像,除非是店名有個P,但那賣便當收錢會笑真是弔詭,讓人摸不著邊呢。

  自己怎麼會對喬賓的去向這麼好奇啊?愛上一個人就是如此嗎?幸好是三個大男人一起去,否則她會以為他去見舊情人呢。

  又想了幾個地方,正想放棄,但「警察局」三個字突地跳了出來。警察局?可能嗎?她想了想喬賓接聽電話的模樣,的確是驚訝沒錯。

  突然有股奇異的感覺興起,就算他去警察局又怎麼樣?幹嘛不告訴她……

  她急急步至護理站。「小欣姐,知道是誰幫我結清醫藥費嗎?」

  她相信好人非常多,也或許張保山有改邪歸正之日。但她不相信太多巧合,她現在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笨,笨到沒聯想到一種可能,一種可以串連起所有巧合的可能。

  「我這裡查不出來喔,要到樓下問。」孫佩欣微笑說道。

  她又奔下樓問了。對方說是個男人。高的瘦的矮的胖的?她連忙問。

  高的瘦的。對方笑著答。這人先前催款時都是晚娘臉,怎麼現在笑瞇瞇的?

  其實對方還記得付錢的人她就該知道是誰了。他長的那麼好看,誰會忘記?

  「很帥的人嗎?」她苦笑問著。

  很帥。對方告訴她。好像若自己過一年再問,對方仍會記得似的。

  她掏出硬幣撥電話,接通後便直接問著:「劉阿姨,你不是真的因為我臉太花,才把我解雇的吧?」

  當初說什麼因為生意不如隔壁,所以要取消畫花臉政策,她還年輕,這裡壞男人多,該找個正經工作才是。

  柏青哥老闆呼了一口氣。「曉玫,你還好吧?」

  「我很好。」她做了個深呼吸。「劉阿姨,你該知道我討厭人家騙我。」

  「嗯。」老闆應了一聲。「你既然打來了,該是知道了,也不用我說啦。」

  頭好痛。「他替我還錢,又叫你解雇我?」她問。

  「嗯。」老闆應了一聲。「這是好事。張保山那傢伙昨天還來問你呢,幸好你沒做了,他找你不著。」

  那人渣來找自己,只是想找可以打可以罵或可以企圖染指的人罷了。

  「好吧。我知道了。」她應了一聲,隨即掛下電話。

  她覺得自己腦袋快要爆炸,也或許早已碎成片片。她本以為自己會大叫,但她沒有。她踱回病房,開始幫母親梳頭髮、擦澡、剪指甲和按摩。

  「小欣姐,出院是不是要清光醫藥費?」她又步至護理站問。

  「出院?」孫佩欣瞪大眼。「曉玫你的意思是不是……轉去療養院?」

  「喔。對。」她連忙微笑。

  「這樣啊……」孫佩欣逕自疑惑,怎麼才這麼一會曉玫就變得怪怪的了?

  「曉玫啊,為什麼想要幫媽媽轉院啊?」站在不遠的李醫師問著。

  原曉玫抬眼望向李醫師,看到他眼中的慈愛,不禁心一酸,只好低下頭。

  為什麼她沒有像李醫師這樣的爸爸?若她有,她就不需猜測喬賓為何待她如此,究竟出於同情憐憫,還是真為愛,抑或者只是為了他的勝者為王?

  想到他的笑,她連將他往壞心眼猜都會不忍啊。

  他有潔癖,她的心靈也有。假設說愛,她無法忍受裡頭摻雜憐憫,那只會讓她自憐自卑,而這正是她最不想要、也努力想擺脫的情緒。

  「曉玫啊,就跟你說啦,醫藥費沒關係,院長和我還有點交情……」李醫師講到這裡,才接收到孫佩欣投來的暗示,他低下頭瞧原曉玫,才發現大半年來都蹦蹦跳跳、努力開開心心的小女娃,此刻眼淚一滴滴往衣衫落。

  李醫師抬起頭,向孫佩欣比了個大S又直劃兩豎,問的是,是否又有人向原曉玫催款?孫佩欣連忙搖頭。

  「曉玫啊,我泡咖啡給你喝好唄?來嘗嘗好唄?」這「唄」宇也是李醫師由原曉玫這兒學來的。「我知道我曾說小孩子喝咖啡不好啦,但想想,你差不多已經過了會長高的年齡,也沒什麼差別了……」一邊說著,一邊拉起原曉玫到自己的休息室去了。

  此後一個多小時,只見一位老先生專心聽著少女說話,咖啡也不知不覺超過他每日不過四杯的限制。他一會點頭,一會笑出聲,一會又皺著眉頭。雖然他偶爾必須接聽電話、又出休息室兩三次,但這麼斷斷續續地,也把故事給聽完了。

  「唉!曉玫啊,假設喬賓真是惡魔,只怕是你惹不起的那種耶。」李醫師結論道。

  嗚嗚,好想哭,居然是這種結論?原曉玫表現出這樣的神情。

  「我的意思是,我不覺得他是惡魔啊。」李醫師連忙說著。

  「我也這麼覺得。」她點頭。

  「我是男人,理當站在喬賓這一邊啦,但我跟你比較熟,若你真決定要如此,或許我可以幫你……」李醫師又說。

  她抬頭,以眼詢問。

  「在這裡。」李醫師指著牆上地圖的某一點。「我有個老友,所謂老友嘛,就是認識很久又很老的,你若真的想把媽媽轉走,他或許可以幫忙照顧。」

  她側頭望向那一點。好遠啊……

  「確定嗎?」李醫師問。見她點頭,又道:「好吧,我先去打個電話。」

  李醫師說完,即大步走出休息室,留她一個人呆呆地坐在裡頭,腦袋空空,還沒來得及想些什麼,李醫師又走了進來。

  「好啦。明日一早,有人會把你媽媽轉送過去。」李醫師笑著說。「這是地址,萬一你沒跟到救護車,我知道你絕對找得到地方。」

  「好。」她又點頭。

  「曉玫啊,你知道我剛才走那麼一圈,想到什麼嗎?」

  「想到什麼?」

  「喬賓啊,他很有名耶。雖然喬家不是首富,但他家祖宗三代一直都在排名前十名就是了。」李醫師又說。

  「喔。」大概吧。她聳聳肩。

  「你沒聽懂我意思對不對?」李醫師皺眉。是代溝嗎?還是真如兒子所說的自己表達能力欠佳?「他有名不只因為他家。他和那個什麼喻子的,兩人未滿十八就合寫一本《應考秘笈》,很低級,就是專破聯考各科重點的書,還一本定價三萬元,在上流社會賺了不少。然後他們又賭喬琪的財經天份,買對幾張爛股,結果壓對寶。兩人不滿二十就和老爸們一樣躋身富豪排行榜。」

  她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你都不看財經雜誌的對不對?」對牛彈琴的狀況讓李醫師有點累。「啊!你只看圖很多的書,有畫的那種。」

  「李醫生,我聽不出你的重點耶。」她終於說道。

  「我的重點是,我剛才講的都是喬琪接受專訪時講的,因為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強人記恨,氣她哥哥真的只替老爸做三年工就叫她接手,然後自己去放假……別不耐煩嘛,重點就是啊,喬家不僅財大勢大,要找你其實滿容易的,而且喬賓還很閒——」

  「重點是?」她頭好昏,一定是哭多了。早知眼淚對身體不好,她才從不願哭。

  「重點是這裡——」李醫師又指了地圖上那一點。「幸好夠遠了。」

  她又望向那一點。嗯,對她而言,真的好遠啊。

  「喔,曉玫啊,我知道你還有四千多,很想拿來付醫藥費,但你還要坐車去遠方,所以我先幫你結清了。」李醫師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

  「謝謝!」她由衷道。「假若我三十歲沒嫁人而且還很美,我會追你兒子。」

  「唉!我說笑的。我那小傢伙整天掛在電腦前打電玩,只怕沒出息,配不上你。」李醫師歎道,他中年結婚老年得子,寵過了頭,現在不知該如何善後。

  「誰說得定?搞不好他以後會是電玩小天才,還可以出國比賽呢。」她笑道。

  「真的?」李醫師推推眼鏡,露出微笑。「曉玫啊,你真樂觀。這是遺傳你媽多些,還是遺傳自你爸多些?」

  「遺傳我媽多些。」父親的死法太愚蠢,她有時想來還是生氣。

  「你這麼樂觀,你媽更該是。我告訴你,你媽會醒的。」李醫師拍拍她的肩膀說著。

  「嗯。謝謝。」她點點頭。「真的。」

  「我知道你很感激。」李醫師露出大微笑。「但別還我錢,畫張我送我好唄?我知道你喜歡畫風景,但說老實話,你的人像畫得比較好……」

  「知道了。一定畫給你。」她誠心笑著。「對了,李醫生,你記不記你剛講那篇專訪是哪一本雜誌的啊?」她要去買,留來收藏。

  「是哪一本啊……」李醫師努力回想,現在叫他閉眼開刀還比較簡單。「想不起來。我找到了寄給你唄。」

  「謝謝。」她又說了一次。

  「再說一次謝就麻煩你多畫一張代替。」李醫師微笑道。

  「遵命。」她立正伸手擺姿勢,臉上儘是大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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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3 23:09:1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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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子啊,我說今日若不是你和喬子祖上積德庇佑,我哪能這麼涼快?」許承遠陪喻子楠看「窈窕淑女」經典電影,又突然開口。

  「嗯?什麼?」喻子楠回神,問了一句。

  「你都沒聽我講話喔?」許承遠好笑罵著。

  「有啊,你在稱讚我家老祖宗嘛。」

  「沒錯。還有喬家的。」許承遠點頭。「張保山那傢伙以為他是什麼東西,不等著讓我代表原子和她媽告他家暴,居然還想反告別人誘拐,也不打聽打聽喻家三代當官、喬家三代富豪,兩者加起來,就算想幹嘛也能一手遮天……」

  「是啊。」喻子楠應了一聲,也不知有沒有在聽。

  「你還記不記得張保山快氣昏的表情啊……警方不願隨他起舞先來這裡搜,我們到了之後,局長又先和我們寒暄半天……老天!真可惜我沒拍下他那瞪大眼的表情,搞不好原子會很想看——」

  「千萬不要。」喻子楠又回神插嘴。「這樣等於洩漏天機,喬子會殺你。」

  「也對。那萬一鄰居不小心洩漏怎麼辦?」許承遠問。

  不想真讓張保山說他們仗勢誘拐,他們讓警方來這裡察看,就連張保山也跟來了。找不到被誘拐的對象,張保山還拉鄰居質問,只可惜鄰居回答的是:「什麼誘拐?是有個年輕女孩沒錯,但她是在工作啊,一道訓練狗的,那隻狗太兇惡,早就該有個人一道管管了……什麼?誘拐?那女孩子工作得很快樂啊!不像誘拐!不像啦!」

  「鄰居?」喻子楠很不高興欣賞電影時被打斷。「別擔心啦,原子在家時喬子一定在一旁,她絕不可能有機會聽到的。」

  「也是。」許承遠又點頭。「喻子啊,你說喬子後來在巷口等張保山,到底揍了那人渣幾拳?」

  喻子楠沒回答,伸出手掌比了個五。

  「哇靠!五拳!那人渣大概會尿血三天。」許承遠好笑道。「嗯,喻子啊,你說喬子要娶原子……是不是說真的啊?」

  喻子楠歎了一口氣,按下暫停鍵,以免錯過精采畫面。「當然是真的。」

  「哇!那我的難題又來。原子她媽是植物人,不能行使監護權,那張保山雖然是人渣,但又沒被褫奪公權,看來得先采證,也不知陳秀琪的狀況能提供多少證據,雖然李木新和鄰居可算是人證啦……」許承遠邊說邊計畫,還拿出PDA開始紀錄。

  大門打開,喬賓很快踏步進來,落座沙發椅。

  「喬子啊,這是不是表示快有冰棒吃了?」許承遠笑著問。

  「你那麼胖,別吃了。」喬賓笑道。

  「去!又在我面前說這個宇。」許承遠瞪他一眼。

  喻子楠沒插嘴答腔,只是很快地按下鍵欣賞電影,好幫忙喬賓製造假象。

  不到三分鐘,蹦蹦跳跳的腳步聲與「狼子!快點!冰快融啦」的喊叫聲由屋外傳來,跟著又是大門開啟聲。

  「老——男——人——們!我回來啦!」她大聲喊著。「咦?多了一隻?」

  「哎喲!原子,你回來啦!」許承遠首先開口。「請問你說的『多了一隻』是什麼意思?人的計數單位是『個』才對吧?」

  她露出大微笑。倒是喻子楠替她解釋了。

  「她說的老男人等同色狼,剩下的你自行演繹。」喻子楠接過提袋,一邊說著。

  她讓喻子楠和許承遠去搶食,自己則走到喬賓身後,先是湊過頭看他定在螢光幕前的臉,然後將整個半身壓在他背上。

  「我回來啦!」她小聲地在喬賓耳畔說著,然後在他頰上印了一吻。

  「嗯。」喬賓帶笑轉頭,望著她的眼。她先前哭過了?

  她以吻制止他的打量,封住他的唇,不給他發問的機會。

  喬賓回應一吻後,稍稍起身,把嬌小的她由沙發後方拉到自己膝上,才轉被動為主動,恣意地品嚐她的唇。

  「我們是不是被當隱形人啦?」許承遠咬著冰棒問。

  「你那麼胖哪隱形得了?!我們是觀眾!你別吵!」喻子楠也咬著冰棒回。

  「胖!我胖?!別在我面前說這個字!」許承遠瞪著喻子楠罵道。

  喬賓在很忙之際,還拿起遙控器丟向噪音源,稍稍挪出時間,由口裡吐出三個字:「去煮飯!」

  「承遠啊,想來我好久沒吃你做的雞肉蛋炒飯啦!」喻子楠接過遙控器,轉轉眼珠,開始踏步邁向廚房。

  「那請你先叫狼子去叼隻雞回來啊!要新鮮的才能展現出我的手藝嘛。」許承遠也跟著踏步,一邊說道。

  「那可不行!上次狼子叼隻雞回來,害我和喬子被那戶人家嘮叨三天,一頓飯換三天煩,不合算。」喻子楠好笑說著。

  「沒有雞,我怎麼煮雞肉蛋炒飯?」許承遠瞪眼道。

  「也是。那改換義大利面好了,會煮吧?」喻子楠又建議。

  「廢話!喬子的手藝還是我教的……你幹嘛又往回走?看戲不叫我喔?」許承遠瞪著喻子楠的背影道。

  喻子楠回身比了個手勢,又悄步踏到客廳,拿起冰棒紙袋,瞧見沙發上兩人的瞪視,連忙說道:「冰不吃會融!沒事!二位請繼續。」說完又退回廚房。

  直到喻子楠的背影消失,他兩人才又笑著對視。喬賓撫著她的唇,像是不膩,又印上一記。

  「有人找你。那個要為我流口水的傢伙。」她想到先前的狀況,微笑說著。

  「嗯。」他應了一聲,隨後又解釋:「他想和我家做生意,我老妹直接把他刪去,他找我想看看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有沒有?」雖是無關,但她還是問。

  「我在放假,當然不理。」他愛笑的臉笑意更深。

  「嗯。」她應著,以指撫著他的輪廓,打算深印於腦海。

  「原子啊,嫁我好嗎?」喬賓輕聲道。

  她微笑。「我很想。但還不行,我才十七,未成年結婚要法定代理人同意。」

  他聽到她所言的關鍵字,喜上心頭,差點笑裂了嘴。但回應她所說,他沒有假裝驚訝,倒是絲絲歎息似的。「嗯。你才十七啊?」

  「嗯。」她又笑。「我還中途輟學。」

  「嗯。中途輟學。」

  「我是射手座的,你呢?」她笑了又說,說完又笑。

  「我也是。」喬賓微笑點頭。

  「你是幾月幾日生的?」她手指滑過他的眼,調皮問著。

  「十二月二十。」他學她以指代吻,周遊於她的臉頰。

  「真的?」她第一次露出驚訝表情。「我也是。」用力點頭說著。

  他揚眉微笑,又俯身輕吻起她,猶似不足,又輕咬她的唇,像是想將她吃掉。而她也是一般。

  咳咳。「要不要中斷一下先吃飯,承遠很會吃,我怕你們等會會餓肚子……」喻子楠忍了快十分鐘,終於踏至距離客廳五步遠的地方說道。

  她抬起頭露出大笑容。「他煮的比我煮的好吃嗎?」倒是問喻子楠了。

  「承遠是喬子的師父,你說呢?」喻子楠微笑道。

  聞言,她望喬賓以求確認,喬賓點頭微笑。

  「那一定很好吃。」她拉起喬賓一道,蹦蹦跳跳享用晚餐去了。




  狼子跑在百步遠外,而喬賓牽著原曉玫的手散步著。夏日晚風徐徐,他們不是對看就是相視微笑。

  跟著,她對他說起自己昏迷的母親,以及愚蠢死去的父親。酒後駕車很笨!她說。語氣中沒有抹煞父親早年的關愛,而是帶著嘔氣的口吻講著父親沒多想幾秒、沒多想著老婆女兒。很笨很笨!她又叨念著。

  她絕口不提張保山,像是她週遭根本沒這號人物。

  他握緊她的手,認真地聽著,偶爾應和幾聲,雙眸卻是鎖定在她臉上。

  然後她又說起自己的夢想。她幼時學畫,雖然學得不怎麼樣,也不想成名立萬,但有朝一日,她想到處旅行,畫人畫風景賺旅費,有點像街頭藝人那般。

  「那你的夢想呢?」她說完自己的跟著又問。不只問出口,還抬頭看進他的眼睛。

  「我想四處走走,說旅行嘛,也不能全算,應該說是自由偵探吧,看到哪裡有不平的、哪裡有奇妙事件,就這麼管上一管。」他微笑道。

  「哈。」她想到什麼似的這般笑著,隨即又問:「缺不缺個華生醫生陪伴啊?」暗指若他是衣食不缺的神采福爾摩斯,自己可不可以應徵神采旁那位助理,一道周遊列國。

  「嗯。」他點頭。「但我不保證沒有色情。」

  她抬起頭,愛笑的臉上有個笑容尚未隱去,新的笑容又來。「你等我。我要應徵。」

  「好。」他幾乎快融化了。「我等你。」

  「嗯。」她點頭,大拇指撫過他的手背,總覺得與熟悉中的不同。「你的手是腫的。」

  「不小心打到牆。」

  「好端端地怎麼會不小心打到牆?」

  「牆上有蟑螂。」

  「喔。」她好笑地應了一聲。「用手直接搥打小強啊?好噁喔!」像是他的手留有蟑螂腸肚般,掙脫開他的手。

  「放心!我有潔癖,早洗乾淨了。」他說著,又抓回她的手,改為十指交握。

  「喔。」她微笑,伸起另一隻手指著前方破舊公寓那區,簡單說起不久前自己與小孟的偶遇後,又說:「小孟就住在那裡。」

  「嗯。這是喻子找我一道住這附近的原因。」喬賓解釋著。

  「跟喻子講一下好唄,他太笨了啦!」想起什麼,她這般笑著說。

  「他太笨了?」喬賓帶笑詢問。

  「小孟不要僕人啦!」她笑道。「她若真準備好了,自己會找喻子的。」

  「嗯。」喬賓雖是笑著應,但總覺得她彷彿意有所指。「小孟跟你說些什麼了?」

  她露出大微笑。「她說你是惡魔。」

  很像小孟會說的。「嗯。」他笑著點頭。

  「你真要等我應徵華生醫生,不找別人先試用喔?」她又探詢問著。

  「當然。」他停步應著。

  她跟著停步,隨即抬頭望他,看到他的打探,給他一笑,又踮起腳尖奉上一吻。

  「會上癮。」她笑著說道,又拉起他的手追狗。

  喬賓總覺得不對勁,但每當他想探詢,她就以吻制止,很可惡也很令人醉心的招數。




  她說今日狼子特別色耶,那她明天可不可以換成早上請假呢?

  他說可以,但疑慮更加深種。

  不像他如往常作息般洗澡就寢,深夜裡,他仍在屋裡徘徊,想著各種可能。

  唯一的可能是她什麼都知道了。知道後的反應不是先逃離他先罵他,反而是和前幾日一般,唯一的差別是她的態度與語氣。他該懂她的,好強如她,難不成想離開他,脫離他的守護?但這才像是她啊。因為也愛上了他,所以她才希望自己等她,等什麼?等她不再需要守護或是其它?

  他歎氣沉思,想起她說喻子笨!總覺得她在說自己。笨嗎?她真這樣認為?

  悄聲經過她門前上百回,不是說晚安,要睡了?怎麼燈卻是不熄?

  他又歎氣,輕聲轉動門把,心頭百味雜陳地發現她沒上鎖,那警報器卻仍掛在上頭。

  他快手止住兩個玻璃瓶撞出的輕微聲響,踏步進房,看著她趴在桌上沉睡的臉。她彷彿真在睡,不像他第一晚瞧見的她,此時沒黑眼圈、沒皺眉,安詳地仿若天使。

  見她一手還扶著畫筆,他側頭打量她的畫作,是個老男人呢。誰啊?她父親嗎?

  她說她畫得不怎麼樣,但他覺得恰恰相反。他不懂畫,也不認識畫裡的男人,卻可以從畫中男人的眼睛裡找到慈祥的父愛。

  她想爸爸嗎?她所渴望的肩膀是父親的嗎?

  不該嫉護的。他歎口氣。

  喬賓拿開她手中的筆,抱起她安置於床上,先攏順她的發,再幫她蓋好被。

  他撫弄她的臉蛋,想像她笑的模樣,又輕觸她的唇,唉!真的很想把她吃下去呢。

  他俯下身,在先前手指停留處印上吻,才輕輕落下,就被她輕咬,跟著她睜開狡詐的眼,彷彿在罵他大色狼,又似乎在說她有警報器早知道他進來了,但卻仍是咬著他的唇,逗弄著他。

  他愛她的伶俐可愛,也氣她可能想逃離自己的心思,兩股情緒夾雜,幻化為更熱烈的吻,點在她臉上,烙在她身上。

  濃烈的吻轉為輕柔,望向她紅透的臉頰,炙熱的情緒又來,只好狠狠地在她唇間印上自己的。

  他脫下鞋,將自己置於她身側,雙手牢牢抱住她的腰。

  「你睡覺會作惡夢亂叫,很吵。」他替自己找了個陪她睡覺的藉口。

  「我會嗎?」她皺眉問著,同時將手覆在他的大手上。

  「會。」他只回一個字,隨即閉上眼。

  「真的?」她抬高音量問著,問完之後,又咬他的唇。

  很氣!她不想要他的肩膀,卻想要挑逗起他的好色?

  她別想!

  喬賓不給她回應,緊緊閉上唇,緊緊摟住她,打算不論得忍多久,她都別想!




  一如數日來的早晨,喬賓和喻子楠早等在餐桌前。

  她清清爽爽地下樓,身上就是件T恤套著牛仔褲外加球鞋,斜背著包包,一手抱著素描簿。

  這樣的她,在喬賓眼裡,很像要出走。

  沒應和她大聲道早,也不管她在和喻子鬥嘴。喬賓還在氣她。

  她整夜不睡想挑逗自己,又親又摸的,自己只能一晚裝睡,愈裝愈氣。

  「你幹嘛瞪我?」

  喬賓聽見她笑罵自己,才回過神。不給她笑,舉杯喝咖啡,真想醉死,也好過看她一副想離開自己的模樣。

  「我猜啊,喬子是太久沒見你扮鬼,很想念吧。」喻子楠啃著吐司,這般說著。

  「哈。真的啊。就說我扮鬼也很可愛吧!別人想學還學不來呢!」她笑著說。

  「很好很好!原子啊,我非常高興聽到別人學不來。」喻子楠應著。

  「就是。」她擺頭一番,像是得意,拿起一片吐司,眼神卻是飄向喬賓。呃,他今天的臉真是臭!簡直可以聞到有股臭味。

  「要不就是喬子很想念你的吻,你今天還沒親他呢。」喻子楠又道。

  「也是。」她猛點頭。放下食物走到他身邊,親他的頰、親他的唇,但他只回給她瞪視。

  別這樣啊!喬賓彷彿看到她的眼這麼說著,才張開嘴任她輕薄。

  「嘖。」喻子楠歎一聲,有點氣自己多嘴找罪受,只好咬著吐司端著咖啡迴避。

  喬賓將她拉入懷中,還是氣,怒火沒處發,只好強迫餵她吃東西,揀起一片吐司塞到她嘴裡,一邊瞪著她啃食模樣。

  「在生氣?」她在咀嚼中丟出問題。

  「有只小貓半夜亂抓,害我睡不好。」喬賓恨恨說道。

  她居然給他笑臉。「睡不好才怪!你睡得像死豬。」

  「嗯。」他只好這般應著,又歎氣。

  「吃飯歎氣對身體不好。」她又在咀嚼中說話了。

  「是邊吃東西邊說話對身體不好吧?」喬賓冷冷說著。

  「也是。」她點頭,隨即閉嘴吃早餐。

  「原子,我跟你說——」喬賓才開口三秒,隨即被她塞了片吐司到嘴裡。

  「你記不記得我今天是早上請假?」她笑問著。

  「什麼時候銷假?」他拿開吐司問著。

  她不願說謊,只是給他傻笑。

  這讓他很想把她掐死。她到底要他怎樣?要他用什麼方式來愛她?她想證明自己不需要保護?還是自私地斷定他是出於同情?

  「你等我。」她咬完吐司又說。「等我應徵你要給的另一個工作。」

  就這樣,她塞住了他的嘴,先是這般輕描淡寫的一句,然後又是一吻。

  然後她收拾餐具隨手清洗,跟著又蹦蹦跳跳著去餵食狼子。像是愛狼子更勝於愛他,她一邊看狼子就食,一邊在狼子耳邊低聲說話。

  「喬子啊,今日狀況有異。」喻子楠踱到喬賓身畔,擠在大門口這般說著。

  「嗯。」喬賓沒有歎氣,但口氣相差不遠。「她要辭職。」

  「真的?」喻子楠瞪大眼。幸好手滿大的,要不只怕摔破咖啡杯了。

  「嗯。」喬賓又應了一聲。

  「你沒騙我?」喻子楠又問。

  「沒有。」

  「哎呀!」喻子楠低叫。「哪有人這樣!」心裡想的是女人真是怪異的物種,當初那徐麗媛想綁死喬子,還假稱懷孕騙兩次,今日這個居然要揮手說bye-bye?

  喬賓沒理他,只是努力在讀她的唇形,看她在跟狼子說什麼,卻好笑地發現她在叫狼子咬人,咬靠近喬賓——就是它主人——的任何女人。

  與狗話別完畢,她站起身做了個大笑容。

  「我走啦!」她這般說著,揮揮手,跟著倒著走,一路走出院子步出巷口才轉身。

  喻子楠瞪著狗跟上而身旁人不動的奇特景象,不禁呆了半天。

  「你不跟?」喻於楠終於問。

  喬賓沒有行動,反而掏出手機打電話。「木新啊,早安。」

  「喬先生早。」李木新精神抖擻地答話。

  「張保山呢?」

  「哈。昨日也不知被誰揍,差點連路都沒辦法走了。今日還在家裡。」

  「嗯。謝謝。」

  「沒什麼啦。我應該的啦。」李木新又靦腆應著。

  喬賓收了線,拍拍喻子楠的肩膀。「我去去就回。」

  「去追她?」喻子楠笑著問。

  「不是。是去還她身份證。」喬賓一笑,跟著大步邁著。

  遠遠就見她拍狗等公車,像是聽到他心中的叫喚,她抬起頭,沒有意外,只是笑著。

  他走近她,由皮夾中取出她的身份證遞給她。

  「原來是掉在你那啦。」她笑著接過,隨手放好。

  「我偷的。報復你偷我皮夾。」他微笑說著。一開始是沒機會物歸原處,後來見她像是沒在找,就私自佔為已有。

  「真壞!」她笑罵著。「我又沒真的偷到你皮夾。」

  「但是你有摸到我屁股。」

  「哈。那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我才摸的。」

  「還說我是色狼?」

  「你本來就是。」

  一輛公車停下,不是她平日搭往醫院的路線公車,但她抬頭一望,卻很快點頭,隨即又踮起腳尖給他一吻。

  「我走啦!」她說完笑著躍上車,還跑到公車最後座對他笑著。

  他望著她的笑容,感覺心中有點痛,又有點甜,眼眸鎖定她的臉,直到她的臉已辨不清,連公車都縮小成一點,他才歎口氣,拍拍在身旁喘氣的狼子。

  像是改不了的習慣,他走到站牌前,依公車路線號碼查視她的可能目的地。逐一看向各站,始終找不著像是她會去的地方,直到看到最後的終點站,他才瞪大眼。

  老天爺啊!她回三重幹嘛啊?!




  「喬子啊,你來回踱步攪得我眼花不說,而且還很笨呢!天知道光是你在這裡消耗的熱量就夠你跑到三重啦!」

  喬賓沒回答,還是踱步著。

  「你也聽我說話好唄?」喻子楠忍不住又道。

  效果仍是不彰。

  「怎麼不去綁她回來,就像你第一晚那樣?」喻子楠已經快被弄昏,直接建議。

  喬賓沒理喻子楠。這讓喻子楠不禁估量,當初學跆拳道究竟是自己贏得多,還是喬子?用暴力把他制服,別讓他瞎轉害自己眼花的可行性到底是多高?

  是電話鈴聲阻止了喬賓的瞎轉,他急急拿起電話看著。不是她,是李木新,而這也夠他著急了。

  「木新?怎麼了?有什麼狀況?」想著她抵達的時間,該是十幾分鐘前。

  「沒事。沒事。」李木新笑著說。「只是有件奇事。」

  真要嚇死人了。「什麼奇事?」喬賓連忙問。

  「喬先生,空中降下一堆衣服的情景你見過沒?」李木新好笑道。

  「什麼?」喬賓奇道。

  「呵呵,有人在三樓一直扔衣服下來。」李木新又笑著說。

  此刻喬賓不知該笑昏還是氣死。她去整張保山嗎?

  「有人把張保山的衣服都丟下樓。所有路人都在看。」李木新又笑。「可是沒人撿。」

  如果今日下雨,效果或笑果會更好。喬賓不禁好笑想著。扔重物會砸到人,扔衣服讓人渣沒衣服換穿,要不就是洗一堆髒衣服,要不就是花錢買,或許可以讓無法行走的人渣乖乖待在家裡反省或煩惱,就是別出門為禍四方是吧?

  她的腦袋真是可愛呢!自己就是愛死她可愛的邏輯啊!

  「喬先生?」

  「嗯?」

  「要不要我上樓去瞧瞧?」

  喬賓遲疑了一會。「勞駕了。」

  李木新沒切斷電話,而是這般讓喬賓聽著,喬賓可以聽見李木新在跑,沒有喘聲,但可以聽見他的大步伐。

  「呃……」李木新壓低聲音。「喬先生,門沒關。我可以看到張保山被綁在椅子上……呃……有個年輕女孩拿鍋子揍他……」

  「不止揍吧?」喬賓笑問。他聽見踹腳聲,連他都聽得見,想必她踹得非常用力。真難得她沒罵人呢。

  「噯。」李木新楞楞地應了一聲,又道:「要不要阻止她?」

  喬賓想了一會才道:「別讓她把人打死就好。你別掛斷,讓我聽著。」

  「喔。好。」李木新呆呆應著。

  暴力事件持續將近五分鐘才停止,然後是門被摔上的聲音。

  「喬、喬先生,那個女孩……在瞪我……」李木新囁嚅說著。

  喬賓扶著額頭,笑著歎氣。「木新啊,你跟她說,喬子問說要不要把人渣送醫。」

  「啊?喔。」李木新彷彿點了點頭。「呃,小姐,喬子問說要不要把人渣送醫?」

  喬賓沒有聽見她的回答,幾秒後,只聽到碰碰碰像是下樓的腳步聲,又過了幾秒,李木新才又將話筒拿近。

  喬賓呼了一口氣。「她說什麼?」

  「呃……」李木新似乎還在呆,遲疑三秒才又說。「喬、喬先生,她說要送醫。至於原因,她叫我原文引述。」

  「請說吧。」喬賓微笑催促著。

  「呃……她說,她說……」李木新聽來像是在笑。「若是人渣死了,她要坐牢,你會等她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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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3 23:09: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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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歲即開始拿零用錢買股票,但立志想成為服裝設計師的喬琪,二月起由其兄喬賓手中接手,幫忙父親喬定天打理龐大的企業集團。我們耗時半年,終於獲得喬小姐的首肯,獲得專訪權,獨家揭開喬家秘密。」

  她一邊捧著雜誌,一邊大聲朗讀,念給母親聽。

  「媽,喬琪和喬子一樣,有雙愛笑的眼睛呢。」

  她望著照片評論道。

  「『抱歉!我接受專訪的目的不是要講我自己,是為了公開譴責我哥。』喬琪的開場白嚇了記者一大跳。『他是惡魔。』。」

  她又微笑評論。

  「媽,好幾個人都說喬子是惡魔呢。」

  接著又念道:

  「『他是惡魔。』喬琪又說。『只喜歡投資不喜歡經營,只喜歡享受不喜歡負責,他知道輪到我來受苦,故意通過上百件新投資案要我傷腦筋。』

  『但喬家產業在令兄的努力下,過去三年,成績不俗啊……』記者小心地提醒著。

  『是。』喬琪瞪記者一眼。『他很會看人看機會,但他很討厭執行追蹤,就像當年他假好心說要協助我完成夢想,投資我的服裝店一樣。』

  『喬小姐,請問這些話我們真的可以寫下來刊載嗎?』記者連忙問。

  『當然!就是要你們寫。』喬琪又瞪記者,瞪完又笑。『他是惡魔,他的反應一定是大笑,他不會生氣。』

  『呃,那我就記下來了。』記者覺得有種被利用的感覺。

  『我告訴你,我哥啊,很奸詐,好心說要訓練我買股票的能力,說這樣我就可以很快賺到錢實現夢想,所以我十歲起就被他騙著看財經版……』。」

  喬琪接下來講起喬賓早年致富的經過,記者形容她是一邊罵一邊笑,還不時以「惡魔」二字代稱喬賓。原曉玫一邊念著,不禁覺得有趣萬分。用這樣的方式填補自己錯過喬賓的那十年,倒也是一種方法。

  「原來喬子是因為他爸怕兒子被綁票勒贖,才會跆拳道的啊。」原曉玫又好笑道。

  看了看雜誌,又念著:

  「『不是捨不得錢!』也是黑帶的喬琪道。『是我爸覺得生養孩子太辛苦,怕有萬一,以後要多累幾回……』。」

  呵呵,真有趣!

  「媽,我倒覺得喬子他爸也是惡魔耶!」原曉玫又笑著說。

  其實整篇專訪都是喬琪在罵哥哥,雖然是披露惡行,但只讓人覺得喬賓簡直是帥極了的惡魔,更何況喬琪還送給記者一張喬賓的照片請他們一道刊登,照片中的他啊,真是好看呢。這反而讓她覺得喬琪好像是用另類手法包裝喬賓,替老哥徵婚似的。

  「『所以——喬小姐,最後你想對令兄說什麼話嗎?』文末記者這般問著。

  『嗯。』喬琪點點頭。『哥!十幾年來我一直想殺死你,也一直在計畫著。但我一直沒行動,不是因為殺人有罪,而是因為我愛你。』跟著,喬琪露出大微笑。」

  原曉玫放下雜誌,邊歎邊笑。

  「媽,有這樣的哥哥很好對不對?但幸好他不是我哥哥……小狼子,你幹嘛又咬我?要散步啊?」

  她拍拍小土狗,發現有人在它頸間系張紙條,拿起一看,原來是她要的書和畫紙都已經到貨了。

  「媽,我去店裡一下。」她在母親頰上印下一吻,又對狗打手勢。

  「曉玫啊,要出去?」一個老男人出現在房門口,神色冷傲。

  「是啊,去拿書拿畫紙呢。」她微笑說著。

  「衣服——」老男人的臉還是不悅。

  「都洗好啦。」她還是微笑。

  「中午的菜——」老男人的臉已看不出表情。

  「都準備好啦。大咪和小咪也都餵好啦。」她笑容加深。「我下午要給小銘他們教畫哦。」

  「喔,那秀琪她——」老男人一愣,還想問。

  「我已經幫媽擦好澡了。」她笑著說,也在老男人頰上印了一吻。「就等您巧手神功替她按摩呢。」

  跟著她蹦蹦跳跳帶狗出門,留老男人就地望著她的背影微笑,呆了幾秒,又望向床上那個更讓他心憐的人兒,並開始每日的療養與復健。




  「嘖!煩死了!」喻子楠掛上電話叨念著。

  喬賓由電腦前抬起頭,揚眉詢問。

  「不僅動員你全家,害你爸媽在想原曉玫究竟是何方神聖,就連我爸媽都以為我在找新娘,一直問。」喻子楠快昏倒似的。

  「你怎麼說?」喬賓好笑問。

  「我說,是找新娘沒錯,但不是我的,是喬賓的。」

  「那他們怎麼說?」喬賓加深微笑。

  「他們說快點,大家一起幫忙找。一副好像只要你結婚我就跟著有希望似的,你到底什麼時候讓我爸媽覺得你對我有示範效果啊?!」

  「不是示範效果,是損友!」喬賓回了一句,隨即又將眼光送至電腦螢幕上。

  「入出境管理局沒有,全台各大醫療院所沒有,也沒有一個親戚朋友知道!除非原子是把她媽帶回去照顧,否則沒道理找不到。」喻子楠又說。幾乎醫界都動員了說!

  難度太高。喬賓心想。她自己要照顧母親又要工作,她雖然夠堅強,但實在太難。

  「只有兩種可能。」喻子楠點點頭。「一種是有善心人幫她一道照顧,另一種就是原子她媽已經……」

  「不是。」喬賓平靜說著。「是善心人幫她。」她人好,一直有很多善人幫她。

  「就是那個李正平嘛!他打死不說也沒轍。」喻子楠說著。

  「嗯。」喬賓應了一聲。

  李正平是陳秀琪的主治醫生。她走後,他才發現她在自己房裡留了兩張那老男人的畫像,還請他替她交給「李正平醫生」。

  那是她刻意留給他的第一個線索。

  他立刻到醫院找李正平,一見對方,才知道李正平就是畫裡的老男人。

  李正平也一眼就認出他,且絲毫不意外。收了畫則是十分開心,還花了將近十分鐘稱讚她畫人像有天份呢。

  跟著李正平表示,絕對不會透露她的下落。「你也知道她很會跑,假設我說了,害她又要跑給你追,那原本好好的安憩地方不就沒了?那不是害了她?」

  很奸詐!就這樣封住了喬賓想要進一步問話與查閱資料的行動。

  他不是想把她抓起來圈禁,不是要她成為自己的籠中鳥,只是想知道她的下落,知道她好不好而已。

  李正平還是很奸詐,看出他的想法,居然大剌剌說道:「你別怪她不要你的肩膀,也別怪她接受我的幫助。她年紀小,對愛的夢想太高,只想要一份最純粹的愛,純粹的你愛她絕不是因為同情,純粹的她愛你絕不是因為懶惰與感激。」

  「她想太多。」喬賓記得自己當時這麼回答著。

  「我也是這麼覺得。」李正平居然這麼回著。

  這害喬賓很想把對方殺死,這人是怎樣?拆散一對好鴛鴦啊?

  「喬賓啊,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李正平拍拍他,他只好點頭。「後來我想,她的邏輯應該是,假設你一直保護她,你會忽略其實她不需要保護的聰明與可愛。」

  「我知道。」喬賓歎了一口氣。她出走那天早上隨即表演給他看了。

  「就像她剛來沒多久,有一天居然問我,到底她需要被打幾次才能告死張保山……」李正平又說。「喬賓啊,她幾乎都能逃開的。有時候真是不小心,她才被抽了幾鞭的。但你可知道,張保山想染指她多次都沒辦法,反而是她曾經想讓張保山強姦未遂,好讓他被關。」

  老天!喬賓快昏倒了,但李正平居然還倒咖啡給自己。

  「喝吧。」李正平笑道。「我叫她千萬不要。我告訴她那樣太笨。張保山這樣的人啊,老天爺哪天要治他絕對不會手軟。我叫她千萬別費心虐待自己以送他坐牢。」

  「抱歉。」喬賓歎了口氣說道。

  「抱歉什麼?原本想殺死我啊?」李正平哈哈笑著。

  「對。」

  「你別抱歉,你很會看人,哪天來看看我兒子有沒有可能變成電玩小天才好唄?」

  喬賓抬眼瞪他,不禁覺得好氣又好笑。到底是她的怪邏輯傳染給別人,還是她都遇到好心的怪人才耳濡目染?

  「嘖。」喬賓先這般應了一聲,才回應他。「約個時間吧,哪天我和原子一定一道拜訪。」很奸詐,但誰教對方不說出她的下落!

  李正平也懂,只是笑嘻嘻。「所以嘍,別怪我好唄?萬一有狀況,我一定通知你。」

  就這樣,他少了一條可以追蹤的線索。

  他只好查了所有美術相關單位,看看她有沒有可能到哪裡工作、學習或是賣畫,結果是沒有。他也查訪各大熱門景點,好找找有沒有街頭藝術家,結果還是沒有。

  台灣很小,但要找一個不用健保卡、信用卡,甚至銀行帳戶的人,也太大了些。

  她甚至沒去兌現那張支票。她只要一兌現,他就知道她在哪裡啊!

  他曾試圖循陳秀琪的轉出紀錄找她,但李正平實在太奸詐,將線索毀屍滅跡,好像他喬賓是什麼可怕的人似的。

  後來想著,李正平這樣,也正好讓張保山要找也找不到。嗯,真、是、很、對!只是不曉得李正平是否已經知道,老天爺因為被喬賓一直催,早就下手懲治張保山了。

  原本想在各種可能的地方打聽被救護車轉送陳秀琪及她,只是範圍太廣,日子一長,就算原本有的線索也會不牢靠。

  是考驗他想當偵探的決心嗎?他帶笑想著。還是測試他的偵察技術?

  喬賓瞪著李正平的同學名單與交友紀錄,很快地在一大堆文件和訊息中找出一個人和一個地點。他很認真地思索著,她在那個地方的可能性有多高。

  「喬子,登報吧!」此時喻子楠很認真地建議著。

  喬賓瞪了他一眼。難怪她會罵喻子笨。「若是小孟故意不見,你登報找她,你覺得她會怎樣?」

  這麼一說,喻子楠馬上就懂。「她會為了想要殺死我而現身。」

  嘖。真是孺子可教也。




  五個月後,歲末,臨近聖誕佳節。

  手機響起,喬賓頓時清醒察看,不是他希望的人,一直都不是。

  他歎了一聲,還是接聽來電。

  「老哥,生日快樂。」喬琪大聲喊著,差點震破他耳膜。

  「我還以為你上班第一天起,就正式與我斷絕兄妹關係了。」

  「還在持續中。」喬琪哼了一聲。「我只是打來告訴你,你原來還真的滿帥的。」

  很奇怪,「帥」字被他老妹拿來形容自己。

  「請用中文說重點。」喬賓提醒道。

  「沒辦法,我趕著上班。記得嗎?現在才七點,但半小時後有早餐會報,而且還是每天都有。我才二十二歲就得累得像條狗,拜你所賜。」

  「還在記恨?」喬賓好笑道。

  「對。」喬琪又哼一聲。

  「嗯。」喬賓微笑。「還記不記得說我帥的重點是?」

  「自、己、去、看、報、紙。」喬琪說完,隨即掛電話。

  喬賓瞪著電話,才想起身,就見喻子楠推開他房間門,滿臉笑嘻嘻。

  「喬子啊,生日快樂!」

  「嗯。謝謝!你是第二個,報紙拿來。」喬賓指著喻子楠身後那方。

  「錯!我是第三個,祝你生日快樂的第一個人在這裡。」喻子楠笑著丟過報紙。

  雖然已由老友臉上看到足以讓自己興奮的訊息,但他翻過頭版,財經版,都與自己無關,才想問,就見到藝文版上的自己的臉。

  嚴格說來,是他的畫像。維妙維肖,把他的靈魂都給畫入紙上,難怪他老妹會說他帥。他吸了一口氣,看了看畫像下方的文字。

  火星杯藝術獎首獎得獎者:原子 畫作名:他

  「你該看看第二名的那幅。」喻子楠提醒道,怕老友一下樂昏了,忽略訊息。

  火星杯藝術獎二獎得獎者:小金剛 畫作名:這裡

  「她留訊息給你,祝你生日快樂耶!真是可愛。」喻子楠笑道。「我的意思是,若小金剛不是原子,我頭給你砍。」不僅畫風一樣,還原子小金剛咧!哈!

  所謂「這裡」是一副風景畫,畫的是一座橋,藍天碧海是背景。

  地點他早知道,也早準備好不管她願不願,他今天都要去偷看她。只是她真的找自己了,這讓他高興得像是快飛起來似的,連忙脫衣穿衣。

  「喬子啊,這畫究竟是哪裡啊?」喻子楠問著,但手機響了,只好連忙接起,一聽聲音,又笑得彷彿快樂昏,但隨即一臉疑惑。「喬子,小孟只跟我說了兩個字就掛斷了。」

  「哪兩個字?」喬賓套好鞋襪,隨口問著,一邊奔下樓拿車鑰匙。

  「她說:『馬蹄』。」喻子楠跟著,呆呆說苦。

  喬賓露出大微笑。

  「綠、島、馬、蹄、橋。原子的『這裡』就是在那裡。」喬賓說完,想了一想,又放下車鑰匙。「喻子啊,我現在的狀況不適合開車!麻煩送我一程,到機場。」

  「綠島?馬蹄橋?」喻子楠還在呆。

  綠島連家醫院都沒有啊!原子怎麼會在那裡?還有啊,為什麼喬子一瞥見畫作就知道?難不成喬子去過綠島?有嗎?還早已訂好機票似的。難不成喬子早知道原子在哪?

  要不是喬賓催著,喻子楠大概還會呆上半天。




  喬賓轉了兩趟飛機,抵達綠島時還不到十一點。

  滿心喜悅的他出了機場不久,才想去租台機車奔到馬蹄橋,只是才步行三步,他隨即停步回望,恰巧先前與他擦身而過的婦人也轉頭來望。

  「喬賓。」婦人對他笑著,毫無遲疑地喊了他的名。

  「原媽媽。」喬賓也微笑。

  「原子在哈巴狗那邊。」陳秀琪微笑道。  

  他挽起她靠在助行器的右手,在她手背上印上一吻。

  「趕快去唄。」陳秀琪加深笑意說道。

  喬賓點頭致意,轉身行了三步,又往回走近陳秀琪。「我要娶原子。」

  「我知道。」

  兩人都在笑,只是他是一邊笑一邊跑,像個傻子似的;而原子的媽媽,則是立在原處,側著頭,望著他的背影微笑。




  冬日暖陽,映得太平洋一片金黃。

  她如往常一般,騎著腳踏車前往海參坪。車上載著一本早已翻爛的雜誌和幾本書,以及她的素描簿,小狼子則興奮地跟著奔。她騎得快,小狼子就奔得快,反之亦然。

  她近日的主題是「哈巴狗」。一塊形似大耳下垂、眼睛半閉的哈巴狗的大岩石。只想著,若是這次參賽沒辦法得名,下次她要用他的畫像和這幅風景畫參賽。他和狗啊,應該比較好猜吧!他想當偵探呢,應該要猜得到才是。

  只是她比較希望這次得名,因為公佈日是今天,而今天是他倆的生日呢。

  畫累了,她就拿起書看。

  當初到綠島匆忙,沒買到書,她到島上店裡問,問什麼有「死蔭」兩字的書,還害得店員一頭霧水。幸好店員幫她查了,還幫她訂了書,讓她後來能藉由他讀的書來想他。想不到書還真有趣,害她也一道跌入偵探小說的世界裡。

  想想,他也很像書中的偵探呢。想到這裡,她又拿開書,由包包裡取出那張支票,看他的簽名。他的字方正,在撇捺間又帶有灑脫,好像他的人啊。

  小狼子在附近奔累了,就跑回她腳邊膩著等她拍,這讓她又想,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和狗王狼子相處過,所以隨便什麼狗都對她極其友善,其中當然也包括小狼子。

  她拍拍狗,放好支票,又拿出錄音筆,按下鍵,聽他的聲音。

  「我喬賓,今日與人相約,需要當事人配合,依約定本人將付一百萬做為酬金,以十日後兌現之支票為付款方式,本人若違約,將以此車……作為補償。此錄音即為見證……附註說明,十日後——」

  「成敗不計,銀貨兩訖……」

  「成敗不計,銀貨兩訖……」

  感覺他的聲音在同步迴盪,只是更清晰,仿若就在耳邊呢。

  她很快按下錄音筆的暫停鍵,但下文卻仍繼續著:

  「立約人喬賓,你呢?」他的聲音還是傳來,來自她背後。

  「原曉玫。」她呆呆地喃喃著。

  「再附註說明,不要暴力,但卻絕對有色情。」他的聲音還是由背後傳來。

  她連忙回頭,就見他站在自己身後方,掛著微笑,雙眸鎖著她的臉。

  「生日快樂!想我的話,幹嘛不打電話?」他這般說著。

  「生日快樂!要考你嘛。」她笑著轉身奔上前,直接攀上他的肩,雙腿一張,就將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像是她不重,他還是從容笑著,雙手扶在她屁股上,只瞅著她。

  「你還是找到我了。」她露出喜悅的微笑。「我比賽得名了?」

  「嗯。」他點點頭。

  心知打死都不能跟她說,自己早就叫李木新和他女友移居綠島就近探看她了。而自己喬裝來偷看不下十回的秘密更要帶進棺材裡。

  為免她起疑,他露出奸笑,又道:「你很老奸,居然拿我的畫像參賽,那火星杯本來是小比賽,要不是因為我這大名人,媒體哪會炒作啊?想藉此成名?」

  「順便嘛。」她果然回應他奸笑。「不拿你的臉參賽,只怕贏不了,你找不著我呢。」

  果然還是一顆怪腦袋,滿腦子怪邏輯,也一樣讓他愛死了。

  鬥嘴可以稍緩,但幾個月來想念她所累積的情緒早已滿溢,無法再等,直接封住她的唇,印上火辣辣的一記。

  她還是愛咬他啊,他回應一個輕咬,品嚐她的唇,像是想吸乾她似的,又或是想藉此投注更多的自己給她,一個個吻無窮無盡,益發火辣,害他只能抱著她走到一旁就地坐下,繼續纏綿。

  抱著她在懷,他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心中的狂熱已達極限,但卻只是瞧她,瞧她的眼睛,那雙變得更愛笑的眼睛。

  「原子啊,嫁我好嗎?」他輕聲說著。

  「嗯。」她微笑。「我媽說好。」

  「你自己難道不想?」他湊近咬著她的唇問。

  「我早就很想啦。」她的唇被咬著,卻仍能笑著清楚表達,只是講完之後,馬上回應他加深的吻。

  瞥見小狼子在一旁坐著,喘氣的表情好像在笑,讓她不禁笑出聲。

  「笑什麼?」他輕咬她的耳朵,真的很想現在就把她吃了。

  「原來你的狗是學你。」她笑著說道。

  「學我什麼?」他暫停動作,望著她的笑臉。

  她的笑臉和她的身體對他的吸引力一樣大。

  「好——色!」她笑著拉長音,在他聽來簡直像邀請,邀請他趕快大快朵頤。

  他俯身附上吻,讓吻一個個落在她臉上、她身上。

  太平洋岸邊,一個像哈巴狗、一個像睡美人的大巖附近,只聽見一聲尖叫,那尖叫聲帶著濃濃十足的笑意。

  原來是她發現身旁的人兒,他啊,居然和那只叫狼子的大狼犬有相同的激情反應。

  但附近什麼人都沒有,也就沒人能針對那聲尖叫或圍觀或救火。

  只有陣陣海浪打上岸邊,此起彼落,正如他們的吻,與一連串的愛語喃喃。




  聖誕夜前夕,高級酒吧裡,品酒的人比聽歌的多,喃喃低語交換彼此訊息的男女又比品酒的多。

  一個長相陽剛帥氣、衣衫名貴的男子正對一位清麗的女子說著自己近日讀了一本好書,讓他體驗到人生苦短,應當把握當下,及時行樂。

  女子只是微笑著,偶爾應和著「嗯」、「是」、「沒錯」之類的,唇邊一抹笑意讓男子的眼神無法移開,覺得這樣的女子只應天上有,這般氣質、這般高雅,卻帶著讓人蠢動的性感,讓他很想佔有她,無論是以什麼樣的形式。

  只見男子的手就要搭上女子的肩膀,但女子以笑伴著動作、彷彿只是不經心地往後靠椅,剛剛好讓他的手就這麼落了空,還差點重心不穩跌下椅。

  男子恢復坐姿,講了幾句天氣多變、溫室效應的話之後,又將手緩緩移向女子搭在吧檯的手,眼看就能覆在那光滑的手背上,但好巧不巧,另一個男人早走到女子身側,還圈起她的腰。

  「好久不見啦,小程。」喬賓微笑說著。忍到此時已是他的極限,就如同沒當場給小程一拳一樣,怒氣也已達極限。

  「許久不見。喬賓。」程瑞祥點頭微笑致意,雙眼卻鎖定女子的腰以及腰上的大手。

  「還沒跟你介紹,這位是我老婆。」喬賓還是笑著。

  「啊?你的……」小程瞪大眼,不僅是因為喬賓結婚的訊息,而且還因為自己垂涎的對象竟已名花有主,有點扼腕。

  「我剛才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呢。」原曉玫微笑道。暗罵程瑞祥壓根沒問,只是持續流口水、言不及義,而且只顧瀏覽她的外表。

  「喔,嗯。」程瑞祥覺得沒趣,只好訕笑。「恭喜啦,喬賓,怎麼沒聽說你結婚?」

  「先去公證的。」喬賓點頭笑著。就在幾天前,在綠島。不過他才懶得說明。再點頭致意一次,即圈著她步開。

  「先走了,謝謝你的酒。」原曉玫轉頭對程瑞祥笑著,很有禮貌。

  「好啦!你再玩,我會殺死你。」喬賓忍不住低聲道。

  「這樣才算好完結嘛。」她嘻嘻笑著。「吃醋啊?」

  「別逼我。」喬賓生氣地吐出一句,放話無法消氣,只好就地狠狠地吻她一番。

  沒辦法當眾表演更激情的戲碼,他只好放開她的唇,附加給她含意深遠的一眼,意思是他稍後一定會繼續暫停的可怕佔有慾。

  她微笑,也圈住他的腰往門口那方走著,走到一張桌前,對坐著的喻子楠笑嘻嘻。

  「喻子啊,勝者為王。」她笑道。

  「原子啊,早知你會贏,我才不會呆呆地、好心地讓你消失不見的那段時間算暫停。」喻子楠笑著表演沒好氣的模樣。

  「她消失不見,喬子沒辦法進行任務,本來賭局就該暫停。」許承遠笑道。

  「亂說!喬子本來早就認輸。」喻子楠好笑道。

  「他們是夫妻,那任務就像孩子,兩方皆具權利行使之權力,或說義務負擔之責任,換原子接手,也是於法有據。」許承遠又笑。

  「承遠啊,轉得可真硬!」喻子楠說完,又給許承遠奸笑。「承遠啊,勝者為王。」

  「你們剛才在賭什麼?」喬賓挑眉瞪眼,似乎早猜中似的。

  「喬子,你改邪歸正我會無聊,只好和承遠玩嘛。」喻子楠裝無辜道。

  「你還沒說賭什麼啦?」原曉玫倒是十分好奇。

  喬賓將她圈得更緊,又給她一瞪,像是罵她小小年紀居然染上惡習似的。

  「賭喬子能忍到幾時啊。」喻子楠笑嘻嘻說著。

  喬子早不願讓原子給他人覬覦,自願認輸,倒是原子為夫打抱不平,硬是要來玩一場,他只好和承遠賭喬子什麼時候會上前趕走小程這只討厭的大蒼蠅。

  「連這也賭?」原曉玫好笑道,吐舌抬頭看喬賓的臉色,知道他還在氣,只好踮高腳給他一吻安撫。

  「嘖!要親熱回家去!別在這裡讓人眼紅。」喻子楠不禁罵道。

  「就是。」許承遠也附和,卻是笑嘻嘻。

  喬賓十分願意聽從老友們的建議,拖著原曉玫往外走,才行幾步,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在妻子耳邊喃喃一陣。

  她微笑點頭,在喬賓的圈抱下,又走回原處,對喻子楠笑嘻嘻。

  「喻子啊,勝者為王。」原曉玫微笑說著。

  「來吧!來吧!」喻子楠瞪眼好笑道。「整人收山之作是吧?出題吧!」

  原曉玫露出奸笑。「喬子曾說要十倍奉還,我沒那麼狠,就出簡單點的好了。」

  「原子啊,你真好心。」喻子楠假笑。「但我不信你,更不信你老公!」

  「也是。」原曉玫點點頭,又清清嗓。「喻子啊,麻煩你三天之內,確認好小孟是不是同性戀。就這樣。」說完,抬眼望喬賓,只見他滿意地點點頭。

  稍後,他二人也不管喻子楠苦著臉哀嚎連連,也不瞧許承遠努力不笑出聲、全身胖肉不住顫抖的模樣,就這般相互摟著踏出酒吧。

  才走出酒吧,喬賓就在她唇間印上深深的一吻。

  「喻子若沒在三天內找出答案會怎樣?」吻後,她笑嘻嘻問著。

  「你可以繼續出題。」他看著她的奸笑。唉!真是可愛。

  「真的?出到他贏為止?」她不可思議瞪大眼。

  「嗯。」實在克制不了了,他又給她一吻。

  「哇!」她笑得很得意,瞼上奸詐表情也是不散。

  「哇什麼?」他好笑地再度欣賞她的狡詐模樣。

  「原來那麼好玩。也幸好我幫你贏啦。」否則不知喻子還會出什麼怪題整喬子呢。

  早讀出她的心思,但他只是笑,圈著她走著。

  她是他一直在找的最可愛的女子,讓他的生命開始變得多采多姿,此後他不需要勝者為王的低級遊戲來調劑生活。

  她,就是他生命中最佳的調色盤。反之亦然。

  聖誕節前夕,他與她,相互摟著腰,散步於熱鬧的大街。

  不管人來人往,他們眼中只看到對方;無論四周多麼吵鬧,他們只聽到對方的心跳。

  「機票訂好啦?」她笑著問。

  「當然。」他笑著回答。

  「有沒有訂我的?」

  「當然。你早被錄取了。我的華生醫生,我的馴狗師。」

  他的笑,因為她的笑而加深;她的笑,因為他的笑而擴大。

  自此,兩人之間,一生一世,笑意不絕,笑語不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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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1-10-13 23:10:2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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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蚊症。

  我的興趣害我有輕微的飛蚊症。

  寫故事寫得太高興了,整天盯在電腦螢幕前,跡近廢寢忘食,後果是自得其樂,外加眼睛疲勞與腦袋太興奮而失眠。

  但飛蚊症這小困擾所換得的成就喜悅是無限大(YA!接到王姐的過稿通知時,簡直飛上天了)。

  這個故事是重新修正版,第一版出自突然想寫喜劇的、讓自己高興的故事,寫了一半……唔,喜劇細胞不見、熱情突然熄滅(悲哀啊)……

  然後又完成了另一個故事,該故事前半部份被友人叫好,說我超有天份、故事太棒了、結構太強了之類云云,害我瘋了似的趕緊完成後半,結果同一位友人看了臉色大變,說著:「嘿!你主題偏了,到底在寫什麼……」

  憂鬱症突然產生,持續一周(好慘)……

  熱情的小小火苗硬頸地未熄,重新找出喜劇成份極濃的這個故事,開始盯螢幕敲鍵盤,又是昏天暗地,哇……寫到第九章……寫不出來了。

  蟑螂般堅強性格打死不滅,咻!根據與故事人物相處的熟悉度,聽取男女主角的告誡(他們慘叫,別讓我說這些話做這些事),從第一章開始邊看邊修,修了大半,感謝老天!終於完成。

  性格堅強的男女主角一項是我最愛,我認為愛不該是依賴,而是互相成長。這樣的愛多好!大家一起努力實踐吧!

  最後,謝謝萬盛,謝謝被我荼毒的友人,謝謝拿起本書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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