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夏霓]新娘一十九【單身卒業式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1
匿名  發表於 2014-6-9 00:46:43
第九章

  「是呀,因為那塊該死的土地在我名下,你當然不會!」她尖聲咆哮,為自己的處境感到悲哀。

  「妳曉得就好。」她的眼角泛著淚光,簡涅睿視若無睹,或者該說他想伸手抹去,卻強迫自己壓下心裡那股激盪。

  梁品貝咬著唇,氣得渾身顫抖,而身旁的阿土看兩人針鋒相對,只是默默地咬著雞腿,很識相的窩在角落,離炮火能有多遠就有多遠,保持中立態度。

  「我不可能讓你稱心如意的。」撇下他,梁品貝怒氣沖沖的上樓去,卻在轉身之際,眼淚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為什麼她一度傻得以為,或許在他們之間,還存有一份相互吸引的情感呢?他有多唯利是圖,她怎麼總看不清?還是他不過安慰她幾回,她就以為對方能為了自己徹頭徹尾的改變?

  他不是自己的王子,但她天真的幻想他可能是,只是暫且是只青蛙,等她親吻過後,就能變成專屬子她的溫柔王子,不再擁有令人害怕的外表。但,到頭來,她才察覺到原來自己也不是個公主,他更不是被寄與希望的青蛙王子。

  「時之間,梁品貝心裡好難過,不禁掉下淚來,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原來兩人間產生的孤獨,有時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寂寞。

  面對她的脾氣,簡涅睿也很氣,明明他只是不希望她跟趙衍奎走得太近,卻演變成兩人相互傷害、翻臉。

  他是很該死,但那個叫趙衍奎的臭小子更該死!兩拳緊握擱在身側,簡涅睿氣得臉色鐵青。

  十分鐘後,粱品貝拎著行李走下來,一手還拎著準備好的小背包。

  「妳做什麼?」簡涅睿看著她,瞧這丫頭在做什麼蠢事?

  「離開你。」走到阿土面前,梁品貝將牠的小背包套到牠背上去。

  「妳的反抗期還沒過嗎?」他訕笑,哪裡還有她的棲身之所?

  「我說到做到。」她拉過阿土短短的前肢,順利將背帶調整到符合牠的長短。

  「妳出去後,別妄想我會去找妳,這招對我來說不管用。」她最好別真用離家出走這種爛招來恐嚇他。

  「我沒這麼想過。」拎起行李,她牽著阿上走向玄關。

  「等一下!如果要斷,咱們就分清楚。」冷著聲,簡涅睿不相信她敢走得如此絕情,還在拖拉點時間。

  梁品貝回過頭去瞪著他,而阿土也一臉很含怨,這樣不就再也蹭不到他的腳?那牠的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留下。」

  聽到他話鋒一轉,不再鐵石心腸,阿土的大眼霎時睜得水亮,看來好不高興,短到貼著圓屁股的短尾巴,搖得更加厲害,故意忽略他眼中更清楚傳達的意念,就是--你可以滾蛋,但她一定要留下。

  粱品貝固執地仰高下巴,除非他肯向她跟衍奎道歉,這件事才作罷。

  她不可一世的模樣將簡涅睿惹毛。「把……把雞腿給我留下!」

  啊?嘴裡叼著雞腿的阿土呆滯地望向簡涅睿,以為事情有轉圜,結果事實不盡理想。而梁品貝也好不到哪去,沒想到這小氣的男人竟為了一支雞腿跟她計較。

  「否則就別踏出這扇門。」他為了不可放棄的男性尊嚴做了點小小的掙扎,覺得還是別把場面搞得太僵,反正來日方長,今日她一走,或許就讓趙衍奎那死小子得逞,怎麼想也不划算。

  沒想到最後他也仍舊態度傲慢,梁品貝更加火大,彎下腰準備奪下阿土嘴裡的雞腿。怎料阿土嗚嗚地低吟幾聲,不肯放棄已經啃到一半的宵夜。

  「給我!」她一把搶過,扔往他腳邊,彷彿也將阿土破碎的心扔向簡涅睿。「沒錯,要斷的確就該分清楚。」

  牽起阿土,梁品貝瀟灑的離去,用力的甩上大門,決心離開這胡言亂語,外加沒肚量的小氣鬼,再度重回她青春無敵的美好行列裡。

  梁品貝用力拔著手上戒指,不知是否太過生氣的緣故,戒指反倒卡在指節,怎樣也取不下來。

  啊啊啊……連老天也要跟她作對!梁品貝抖著兩肩,頭頂都要冒火了。

  「旁的阿土很哀怨的看著逞一時意氣的主人,為自己前途不明感到灰心。好不容易恢復可供宵夜的日子,若跟著主人回到從前學生外宿的生活,牠的雞腿可能消失不見。

  「嗚嗚嗚……」阿土蹭著梁品貝,又低吟著。

  梁品貝無奈的彎下身摟著牠,兩人抱在一起好不可憐。

  嗚……他們該何去何從呢?阿土兩眼無神,脆弱得不敢細想往後的將來。

  *********

  「誰?」拉開大門,簡涅睿口氣不耐,下巴冒出新長的鬍髭,讓他模樣看來有些憔悴,和往日瀟灑的形象大相逕庭。

  站在玄關外,閔派璋看著好友臉色蒼白如鬼,相當意外。

  「聽說你人不在公司。」

  「有事?」簡涅睿乾咳幾聲,聲音變得粗啞。

  「感冒了?真難得素有鐵人之稱的你,也會不敵病魔摧殘。」他笑道,斯文俊逸的臉龐上帶著幾分調侃。

  「我關門了。」簡涅睿冷酷地開口,當著他的面將門給拉上。

  閔派璋不在乎吃閉門羹,還是好脾氣再次按著門鈴,反倒是這回簡涅睿火大的開門朝他開炮。

  「你來這裡到底想做什麼?」他粗聲咆哮,此刻聽來真有幾分像獸類的吼聲。

  「來看你和貝貝最近過得如何?新婚愉快嗎?」

  去你的新婚愉快!簡涅睿在心中暗罵,也沒忘記這男人在婚禮當天,還恬不知恥地想吻梁品貝,還好他及時出現,沒讓閔派璋得逞,但也夠讓他悶了。

  閔派璋保持微笑推開門,沒經簡涅睿的同意,就進入屋子裡,脫了鞋還自己找室內拖鞋穿,自在得像在走自家廚房。

  「貝貝還沒下課嗎?」現在都下午五點半!「還是她參加社團會晚點回來?」

  「她不會回來了。」簡涅睿到廚房倒水給他,沒見到閔派璋吃驚的表情。

  「你們怎麼了,小兩口嘔氣吵架?」

  「找你辦離婚,能不能有法子讓那塊土地名正言順的由簡氏取得?」將水杯放在桌上,筒涅睿將自己扔在沙發上,顯得很疲憊。

  「哦,不能!」端起杯子,閔派璋很爽快的應了聲。

  「梁業先到底給你多少錢?我付你三倍酬勞,這樣能考慮嗎?」

  「恕難從命,這是良心道德問題。」

  「你哪裡有良心?你也幫作好犯科的人辯護。」閔派璋根本就是個笑裡藏刀的笑面虎,陰險的程度跟自己有得拼,簡涅睿才不吃他那套。

  「那是工作上需要,我的本分。」

  「我以為你只要有錢拿就行。」他冷笑,又咳了好幾聲,咳得整個人都震動起來,越來越激烈。

  「貝貝曉得你生病嗎?」

  「我的死活不關那丫頭的事!」簡涅睿激動的說,又咳個不停。

  「那沒良心的女人帶著阿土滾出去了。」

  「你趕走他們倆?」閔派璋瞠大眼,沒想到他如此殘忍。

  「你他×的!沒聽懂我話嗎,是她自己離家出走的!」想起昨晚她抓起阿土的雞腿一把扔往自己腳邊,簡涅睿簡直氣得快吐血。

  「那一定是你將貝貝給惹毛了。」閔派璋很肯定的下結論。

  簡涅睿聞言,目光變得更陰冷。「你很瞭解她?」

  「不多,但我曉得她是個會讓男人不由自主想親近的女孩。」他微笑表示,對子簡涅睿的黑臉無動子衷。

  「你……」簡涅睿咬緊牙根,他怎能說出這種話?

  「如果梁老先生不是病魔纏身,我想你也不可能得到像貝貝這樣的好女孩不是嗎?簡涅睿,你真是好狗運。」

  「你現在是在告訴我,你也在覬覦著她嗎?」還說他有道德良心,那根本是個屁!他簡涅睿真是交友不慎!

  「要是我有機會的話。」閔派璋依然笑容滿面,相較簡涅睿的暴跳如雷,真是天差地別。

  「你做夢!」到底有多少該死的男人對她存有非分之想?簡涅睿幾乎快被滿腹的妒火給燒穿心肺。「帶著你的春秋大夢滾出我家!」

  「貝貝離家出走,有地方去嗎?」閔派璋還是在乎她的安危,畢竟她一個女孩子家,會遇到的危險是很可怕的。

  「她總是會有朋友的。」等那丫頭累了、無計可施了,就會像只倦鳥回巢歸來,簡涅睿總是這麼告訴自己。

  他只當她是偶爾的叛逆,也不想將她給逼得太緊,如果她想喘口氣,他也由著她去,誰沒有青春荒唐過?

  「你可能真的很不瞭解貝貝的個性。」閔派璋搖搖頭。

  「以貝貝的個性,是不可能會去麻煩別人的,況且據我所知,貝貝的朋友很少。」

  「你說什麼?」不會吧,那丫頭不會瘋狂的真露宿街頭吧?

  「你聽見我說的話了。」

  「天殺的!那丫頭真是欠人揍。」抓起玄關櫃上的車鑰匙衝出門外,簡涅睿顯得心急如焚。

  「你去哪裡?」閔派璋跟在他身後,見他穿個鞋都慌慌張張,已經失去陣腳。

  「堵她!」

  如果她敢露宿街頭,就千萬別給他逮著,否則他絕對會將她罵得半死,再考慮當她面折磨阿土給她看,讓她心痛而亡。

  「梁品貝她這次死定了!」他氣得像頭獅子般咆哮,更顯得狂野不羈,當然更像個瘋子。

  看他用力地將門給甩上,怒氣騰騰殺出門去,閔派璋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那抹笑容,別具深意。

  *********

  「閔律師,你回來了呀。」坐在地板上,梁品貝正拉開阿土皺皺的臉皮,而牠安安靜靜的任由主人玩弄,似乎是習慣成自然。

  「晚飯吃過沒?要不要我去準備?」

  「吃飽了。」脫下西裝外套,閔派璋坐在她身旁。

  「妳今天去醫院照顧梁老先生,累嗎?」

  「不會呀,我還跟阿公講好多話,他嫌我太吵,還叫護士小姐幫我打一針,看能不能安靜點,哈哈!」甜甜的笑臉很燦爛,梁品貝強打起精神來。

  「妳最近很少到學校去,不是說考試要到了嗎?」

  「就算到學校,我也沒什麼心情繼續念下去。」阿公的身體時好時壞,再加上和簡涅睿吵架,唯一的家也因為「簡氏」的土地開發計劃夷為平地,一連串的生活巨變,讓粱品貝感到心力交瘁不已。

  「貝貝,妳別被現在的困境給打敗,總是會雨過天晴的。」拍拍她的肩,閔派璋明白對她而言,這樣的遭遇倍感壓力。

  「我有阿土,還有阿公,所以沒關係。」梁品貝笑著說,但笑意卻不及眼裡。

  昨晚她拎著行李走在大街上,縱然身邊的人群來來去去好不熱鬧,她仍感到孤寂,覺得自己是被老天放棄的那一個。

  她也不敢打電話給成甄和趙衍奎,就是明白好友間的兩肋插刀情誼,她更不想麻煩他們。

  她和阿土走了好久好久,只是漫無目的地遊蕩,找不到可供打發時間的地方,更尋不到落腳歇息處。直到身體感到倦了、累了,她還是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

  再回神時,她走到以前與阿公一塊住的老房子,見周圍拉起封鎖黃線,老早在她搬完家的當天,「簡氏」就派人和機具進駐,因為怕梁家反悔,早當機立斷夷為平地。

  她和阿公曾擁有的回憶,在簡涅睿的手裡,毀得只剩碎片,並且半點也不剩。

  那一晚,她站在老屋前的廣場哭了好久好久,就連阿土也能感受到她的傷心,而如今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已經……無法回頭了!

  她只能不斷繼續向前走,直到剩她孤獨一人,也不能停下腳步。

  直到天色已亮,梁品貝牽著阿土徒步走向醫院,儘管腳已磨破起水泡,她還是走著。那一段路,在她心中而言,又遠又長,梁品貝以為自己走不到,會在半途就放棄了。

  但是她沒有,也捨不得,如果她因此而休息,說不定就會崩潰了。

  她靜靜地坐在病床邊,端詳阿公安詳的睡容,每當這時候,梁品貝就會不小心發現歲月在他臉上又留下殘酷的痕跡,靜悄悄地,在任何人還未察覺之前。

  她累到再也無法專注地凝視他,昏沉沉地睡去。再醒來時,閔派璋出現在病房裡,曉得她的處境後,就將她接過來暫時寄住。

  起初她很抗拒,擔心增添閔派璋的麻煩,但他不放心讓她到外頭去流浪,梁品貝仍舊很堅持,可他話鋒一轉,提起阿公來,怕她才剛和簡涅睿結婚不久,就鬧起風波會讓生病的老人家擔心,梁品貝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

  「我知道妳對未來很惶恐害怕,但妳放心,妳身邊總是有些人值得依靠,我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人。」面對她,閔派璋無法吝嗇。

  「謝謝你!」梁品貝微笑,如果那可惡的簡涅睿有閔律師一半溫柔,那就太好了。

  不過話雖如此,也不曉得那個笨蛋有無按時吃藥,是否清楚飯後用藥,睡前再吃一包嗎?

  算了,反正他才不會管她死活,她又何必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想起他為了區區一根雞腿跟自己計較,她肚裡的火氣又冒了上來,難道她比雞腿還不如嗎?簡涅睿是她見過最小氣巴拉、又沒肚量的男人!

  「貝貝……」閔派璋是不明白她現在想什麼,但看見阿土的臉皮被梁品貝越拉越開,寬大的圓臉扭曲變形,看起來模樣很疼吶。

  「阿土會痛呀!」

  梁品貝回過神,驚叫出聲。「阿土,對不起!」嗚,都怪簡涅睿那混帳傢伙!「你有沒有怎樣?傻不愣登的,幹嘛不出聲?」

  「嗚嗚嗚……」阿土嗚嗚叫,咬著她的褲管,想將她給拖到玄關邊,牠開始想家了,忽然很想蹭蹭簡涅睿的腳。

  「笨阿土!你給我放開。」梁品貝往客廳裡頭爬,和牠進行抗爭,她是絕對不會回去的!

  「嗚嗚嗚……」走啦!走啦!雖然律師先生待牠也不錯,可是這裡沒有院子,高樓大廈牠住不慣啦!

  「牠是不是想家了?」閔派璋哈哈大笑,他們倆真是好笑,一時之間,他羨慕起簡涅睿的好運。要是他身邊有他們這對活寶,生活一定充滿樂趣。可惜簡涅睿並不珍惜……不過,一想起他難得慌張的模樣,閔派璋不禁感到有趣。

  「我的家早被簡涅睿那個混帳剷平了!」梁品貝沒形象地被阿土拖在地上,死命的揮舞著四肢,就像是只「溺水」的鴨子在打水,十分逗趣。

  「說不定他現在正在街頭某處,像只沒頭沒腦的蒼蠅般瘋狂找妳和阿土。」

  「他說他不可能來找我!」也是,簡涅睿沒血沒淚的程度非一般常人可比,梁品貝才不相信。

  「妳不怕他跑去跟梁老先生告狀,說妳離家出走?」閔派璋揚揚眉,發現自己很有治她的一套。

  果不其然,梁品貝的臉色馬上就垮了。

  「那他真是個沒心沒肺、愛打小報告,沒良心又兼小氣、沒營養的臭男人!」

  閔派璋快被笑死,認識簡涅睿那麼久以來,從沒聽過哪個女人這樣形容他。

  「難道妳不怕我跟他講妳說他壞話?」他真想看看,要是聽到粱品貝這麼說,簡涅睿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想必一定是又青又黑,精彩可期。

  「可是,你不是說會站在我這邊?」眨著無辜大眼,梁品貝是真相信他。

  「我是呀!」她的表情真是豐富得讓人感到可愛。

  「哈哈!阿土,你聽到沒?我們又多個對抗簡涅睿那個壞蛋的戰友。」

  他是哭笑不得,果然是青春無敵,想法新穎,說法也有趣得讓人摸不著頭緒。「我想簡涅睿孤軍奮戰真是可憐。」

  梁品貝冷哼一聲。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況且,簡涅睿惡形惡狀的,是她比較可憐。

  叮咚!在梁品貝順利掙脫阿土之際,門鈴聲突然響起,她趕緊爬起來,將阿土給拖進客廳,好讓閔派璋去開門。

  「汪汪汪--」

  「阿土,小聲點,別嚇到閔律師的客人。」梁品貝拍了牠的頭一下,探頭往玄關望去。

  閔派璋高大的身影擋在門板前,不知道外頭是誰來了。

  「你怎麼來了?」此刻見到簡涅睿,閔派璋非常意外。

  「你是不是養狗?我怎麼聽到狗的叫聲?」而且還很熟悉,奇怪!是不是他耳朵有問題。

  「可能是隔壁的鄰居,他們最近養條大狗。」閔派璋笑道,自然又熟練的說著與事實背道而馳的話。

  「在大廈裡養狗?也未免太沒公德心了。」狗叫聲吵死人了!現在人真是吃飽太撐,若真要養狗,也得提供個大院子,就像是他家阿土有事沒事,閒著無聊還可在庭園裡打滾,好不快活。

  「倒是你,什麼風把你給吹來?」

  說到這兒,簡涅睿不禁歎氣,感到沮喪。「我找不到那丫頭,就連到她學校,同學也說她沒去學校。」

  他對梁品貝根本一無所知,就算是開著車亂逛,他想破頭也想不出她會去的所在,更不瞭解她的交友狀況。

  簡涅睿發現自己對她是漠不關心,否則怎會不明白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醫院我去了,可是沒見到她的人影,我又怕梁業先他擔心,所以不敢問。」他不會愚蠢到讓一個老人家掛心,畢竟當初也是他一口答應要照顧她……雖然是有條件,但也不表示他不放在心上。

  「或許如你所言,她過些天就會回去了。」

  「我不放心,她很漫不經心,根本不曉得人心險惡。」他激動的說:「如果她來找你,麻煩請立刻跟我聯……」

  「汪!」嗅到門外味道,阿土興奮的叫。

  「……絡。」簡涅睿皺起眉頭。

  「隔壁家養的大狗在你家嗎?」這一聲吠叫真是熟得讓他不能再熟。

  「有嗎?應該是你聽錯。」閔派璋神色再自然不過,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成熟男人。

  「汪汪汪……」啊,是他是他!

  阿土吐著長長的舌頭,短到不易察覺的尾巴,正激烈搖擺著。

  「阿土,你冷靜點。」見牠情緒霎時變得活潑高興,梁品貝完全摸不著腦袋。

  在她想將阿土趕往陽台上去時,一個閃神讓牠跑掉,強健發達的短短四肢用力奔向門邊,興奮的大聲吠叫。

  「汪!汪!汪!」

  「阿土?」站在門外的簡涅睿見到牠,十分詫異。「你怎麼會在這裡?」

  沒想到自己的心機竟提早被拆穿,閔派璋覺得怪可惜。

  「阿土,你很不配合喔!」他不過是想讓簡涅睿再多擔心一陣子,這小子真是好狗運呀!

  「閔派璋,梁品貝在裡面?」他一把揪著閔派璋的衣領。「為什麼你不告訴我她在你家?」

  「我說過,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擁有她。」他微笑,就是想看到他大發雷霆的模樣。

  比起女人,讓簡涅睿更感興趣的是金錢與權力,所以他才會和梁業先達成協議,然而如今他卻一改本性,也懂得付出感情了?

  他和簡涅睿認識多年,每回總見他令女人傷心淚流,冷漠得就像是旁觀者,任由那些為他心醉的女人心碎,然後瀟灑的轉身離去。

  如今該讓他嘗點苦頭,才能學會珍惜,設身處地為別人想,並非一意孤行,隨心所欲而為,總傷透那些在乎自己的人。

  「你明知道我有多擔心她,卻故意不告訴我她的下落,你安的是什麼心?」簡涅睿氣急敗壞,這是什麼豬朋狗友?

  「所以我才隱瞞,我要她待在我身邊。」閔派璋沉穩冷靜,不似他情緒沸騰。

  「只有我能守護她!你算哪根蔥?」他真想一拳狠狠揮下去,但終究忍下了。

  「你老是傷害她,像你這樣的人,才不懂得保護所愛的人,你總讓她心痛。」

  「閔派璋!你閉嘴,你懂什麼?」他低吼,這傢伙仗著和自己的交情,竟敢如此口無遮攔?

  「比起你我更適合貝貝。我清楚她何時開心、何時難過,她喜歡溫柔的人,但你是嗎?」

  「放你個屁!你是天底下最陰險的人,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黑的被你說成白的,死的都能讓你講到活!她太過天真無邪,才會以為你是他媽的溫柔!」

  「閔律師是誰……你怎麼會來?」以為閔派璋跟人起爭執,梁品貝到玄關邊探看,沒想到竟見到簡涅睿。

  「梁品貝,妳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拿起行李、牽著阿土,我們回家!」扔開閔派璋,簡涅睿口氣很沖。

  「我不回去!我才沒有家,我家被你給剷平了,能回到哪裡去?」他不是說不會找她嗎?

  「只有我在的地方,才是妳家!妳聽懂沒?」她如果不聽,他死也要將她拖回家,要不就拿阿土當人質威脅她,總是有治她的法子。

  「我們的關係不過是建構在利益之上,那裡才不是我想要的家!」

  「妳認為不是也不打緊,可是我想要!」

  「旦認定就改變不了,無論別人怎麼說,他就是固執選擇自己所想的。

  「你要的不過是那塊地,才不是我……」

  「還有妳!除了那塊地,我還想擁有妳!」簡涅睿不等她說完話,一陣搶白。「我比任何人還想要妳,是真的!」

  「你騙人……」他的話,不知怎地讓她聽了好想哭。「你才不會在乎我。」

  「貝貝……」很久以前他就想這麼叫她,卻怕她不願意。「別讓我擔心。」

  「嗚嗚嗚……」阿土咬著梁品貝的褲管,硬是將她往外頭拉。

  「阿土,我不要回去。」她雖然嘴硬,卻不再像原先那般堅持。

  見阿土與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簡涅睿心頭樂得很。縱然如此,牠也擺脫不了睡院子的命運。

  「看樣子,阿土希望回到那大大的院子裡玩耍。」簡涅睿咳了幾聲,噪音變得更低啞。

  「你是不是病又加重了?」他的模樣落魄得跟流浪漢有得拼,下巴長出新的鬍渣,雙眼因生病變得黯淡。

  「咳咳咳……咳……」簡涅睿低頭猛咳,現在的他,就算不想咳也得咳,最好咳得快要死掉,梁品貝才會跟他走。

  「妳不是不關心我?我甚至是比阿土還……咳咳咳……還不如。」

  「你說什麼傻話?我只剩阿公和阿土,還有……你了。」說到底,她還是在乎他,否則不會看他病病懨懨的,心裡竟感到愧疚。

  簡涅睿將她一把攬進懷裡。

  「妳也只能依靠我,除此之外,誰都不能。」如此浪漫的話語,卻配上這麼粗啞的嗓子,他真是感到美中不足呀!

  阿土見兩人終子言歸子好,趕忙用頭頂來擱在客廳的行李,一腳勾著自己的小包包,力大無窮的直往玄關邊去。

  耶!牠要回家!要回家!要蹭簡涅睿的腳,也要睡在浴盆裡,還要啃雞腿!阿土用圓胖胖的屁股擠呀擠的,擠到兩人之間。

  簡涅睿低下頭看這破壞氣氛的狗小子,牠到底在幹嘛?「阿土,你很不識相,欠人揍喔!」如果不好好管教,以後還得了?

  閔派璋兩手抱胸,看他們甜蜜依偎在一起,要大演親熱戲也不挑時間場合,幹嘛這樣刺激他這孤家寡人?

  「涅睿……再這樣下去,我看了以後會心跳加快耶!」他抱怨,以為自己可以飾演搶奪男主角的大壞蛋配角,結果也是失敗。

  「你閉嘴!明曉得貝貝離家出走,還敢上我家來!」想到簡涅睿就很不悅,害他白操心。

  閔派璋笑了笑。

  「如果不這麼做,你怎麼會找上門?」可惜歸可惜,不能多讓他們陪在自己身邊耍寶了。

  「你說閔律師去找你?」梁品貝以為他是回事務所上班呢!

  「嗯。」簡涅睿沒有好氣,覺得自己無端被耍一回。

  「妳知道嗎,先前涅睿急忙忙衝出門口找妳時,還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得狗吃屎呢!」閔派璋惡意抹黑他的鐵漢形象。

  「你閉嘴!少胡說八道。」簡涅睿瞪著他,交友不慎!

  「你說你不會來找我的。」他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瞧他對阿土的態度就能略窺二一。

  「我有這樣說嗎?我不記得了。」他大聲辯駁,難得臉紅。

  「我們回家去,說不定阿土的新房子要送到了。」

  來時路上,秘書打來電話說狗屋的廠商剛好有一個型號符合他的要求,可以當日出貨,正好讓他拿來借花獻佛。

  梁品貝聽了,喜上眉梢。

  「阿土,你聽到沒?簡涅睿替你買間狗屋耶!」

  「嗚……汪汪汪汪!」哇哈哈!他果然還是愛牠的,阿士躍起前肢,死命的巴住簡涅睿的腿。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一人一狗,簡涅睿頭雖然疼,但眼中滿是對她的溺愛。

  「那我們快回家去看看!」梁品貝背起沉重的行李,燦笑如花。

  沒想到光是個未見到影兒的狗屋就能收買她的心,簡涅睿不知該慶幸是自己抓對她的脾胃,還是感恩衝著阿土的面子讓她回心轉意?

  閔派璋好笑的看著他們,見簡涅睿成功抱得美人歸,也替他感到高興,但心頭也不免略略苦澀。

  如果可以,時光能再倒回,他應該會選擇勇敢開口……
匿名
狀態︰ 離線
12
匿名  發表於 2014-6-9 00:47:09
第十章

  「為什麼要來這兒?」

  前方拉起一道黃色封鎖線,將已翻起的土地重重圍起,裡頭還有大型機具、吊車,在漆黑的夜裡就像是個怪獸。

  「回想起之前她和阿士孤單的佇立在這塊地上,回憶著過去和阿公生活的點點滴滴,梁品貝心中有種難以言喻,卻也緊緊揪住的痛感。

  兩人站在廣場上,阿土則是睜著大眼,吐著舌頭,只要能待在他們兩個身邊,牠就非常心滿意足,如果能夠加上阿公就更好,不過主人說阿公住院,很快就會回來,所以沒關係。

  「在回去之前,我想先帶妳來這裡。」

  今晚的微風透著淡淡的涼意,又輕又柔,低啞的話聲散在風裡,在轉眼間已經被吹到天邊。

  梁品貝抿緊唇,縱然兩人已盡釋前嫌,可是一旦提起他們彼此間因利益而有所牽連,她就是感到不痛快。

  「我知道購物中心很快就會蓋在這塊土地上,也曉得這關係到你的事業。」

  「我想重新規畫購物中心的設計藍圖。」也試著打算這麼做,盡可能改變消費者購物的習慣。「並且也把妳和阿上一塊考慮進去。」

  「什麼?」她聽不懂他說的話,她跟阿土,與他的購物中心有什麼關係?

  「現在幾乎很少有百貨公司願意讓寵物進去,不過我希望盡可能滿足所有的消費者,或許也有人想帶著他們家的狗一塊逛街,一塊玩樂享受。」

  阿土偏著頭,被點到名了,但牠聽不懂他的意思。「汪汪汪!」

  簡涅睿笑了,這狗小子果然夠聰明。「我希望未來能將購物中心的某塊區域規畫成能讓寵物自由放鬆的遊憩區。」當然啦知易行難,他相信能夠克服的。「以這七百公畝的土地來說,騰出這點空間應該不算什麼。」

  梁品貝有些感動的看著他,以往她帶阿土散步,有時到用餐時間,因為牽著阿土而被店家拒絕入內,又甚至是只能將牠綁在店外。

  「現在人都怕寂寞,所以才養寵物來作陪,可是當人類忙碌工作時,牠們只能乖乖守著家裡,哪裡都不能去,未免也太可憐。」

  以目前市場來看,人們越是享受,也就越不可能虧待自己,很多人更是砸下大筆費用,讓寵物們吃好穿好,甚至是用好的,樣樣消費走向頂級,而這樣的購物型態也將是消費族群中,最有影響力的一群。

  「所以呢?」

  「以後當我們都忙著工作時,也可以讓阿土偶爾到那邊度度假,跟牠的狗朋友交流交流。那邊會有對牠們最好的醫生,時時關心牠們飲食健康的營養師,當然也有管理牠們教養的訓練師。未來購物中心,將經營這樣為寵物量身打造的旅館,由『簡氏』集團的總公司負責。」

  「你真的很會賺錢耶。」不愧是商人,果真惟利是圖,前不久她看電視,好像也有人經營這樣的狗旅館,相當出色且深獲好評。

  「難道妳就不會感動一下嗎?」她也未免太冷血,也不想想是誰帶著阿土闖入他的生活?人都要吃好穿好,難道阿土也不會想用好的嗎?

  「你希望我誇你愛屋及烏嗎?」揚高眉,梁品貝笑著問。

  簡涅睿沒有好氣。

  「不用啦!我從不指望妳會說啥好話。」

  這丫頭真是欠人揍!他做那麼多,到頭來還不是做白工。

  她偷笑著,讓他越看越火大,覺得這一切真是愚蠢至極。他根本是腦子病壞了,才會想要討好她!

  梁品貝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輕輕印下一吻。

  「妳……」她突如其來的親吻,讓簡涅睿不知所措。

  「謝謝你為我和阿土所做的一切。」或許,未來在這塊土地上,將會有新的回憶,新的樂趣。

  「妳應該很恨我將這塊地剷平。」簡涅睿伸出手,將她攬進懷裡。

  「我真的好氣好氣,雖然氣得半死,卻又想起不曉得你藥吃了沒?」她是笨,才會在惱他的同時,還牽掛著他的身體。

  「妳仍舊是掛念我的,就像我在乎妳一樣。」將她抱得更緊,簡涅睿覺得兩顆心貼得好近,他從來沒有和人這麼親近過。「我真的以為,妳走後我不會惦念,妳走後我會自由,妳走後我……會笑出聲來。」

  但是他沒有,他甚至感到難掩失落,整個人被沉重的壓力給壓得喘不過氣,那棟大房子沒了她的身影,讓他感到無比孤獨。

  他終子知道何謂寂寞,縱然手邊工作忙不完,他卻毫無半點心思,腦子塞滿她的身影,和她每個喜怒哀樂的表情。

  「從小,我個性就孤僻,和家裡人不親近,因為獨子的關係,也不擅長和別人相處。雖然我擁有旁人羨慕的物質生活,但是偶爾我也會嫉妒你們平淡的日子。」

  梁品貝靜靜地聽著他內心某塊還像個孩子的地方,和普通人相同,也存有很簡單的願望和盼望。

  「在我十歲時,父母離異,當初也是商場上習以為常的政商聯姻,在那樣的世界裡,想要往上爬就必須犧牲。」簡涅睿說得雲淡風輕,並無太多感情。

  「他們選擇犧牲自己的愛情,選擇一條不幸福的道路,選擇好多好多,就是不願選擇對自己誠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也都有想要作主的時候。」梁品貝為他的情緒找個釋放的出口。

  「但他們卻不會想要做自己的主人。」簡涅睿淡笑,帶點嘲諷。

  「後來,父親娶了小媽。直到現在,我才曉得他們是這樣身不由己的活著,而我也選擇了和他們相同的路子。」

  「你後悔嗎?」或許他會,但她也不會責怪他,因為他也同樣能有所選擇。

  「或許這句話該由我來問妳。」當初是他片面決定一切,而她處子被迫的一方。

  「曾經很懊悔,但卻不是後悔。」梁品貝凝視那塊隱在黑夜中的廣場,燦亮的大眼,漸漸褪去青澀的稚氣。

  這段日子,她被迫長大,也被迫強行進入他的生活。一切種種變化,讓她明白所謂的人生,不是永遠安逸的生活下去,必須有所挫折與沮喪,再加上一些些的痛苦及掙扎,才能轉化成一段段美麗的畫面。

  「我懊悔自己無能為力,不能為自己最愛的人努力,任憑他們陷在困頓的處境裡,拉不了他們一把。」

  「貝貝,妳別想太多。」曉得她所指何事,簡涅睿不願她又鑽牛角尖。「以後妳的煩惱痛苦,由我來扛,妳的願望期待,由我來實現。妳只要做妳自己就好。」

  天底下,有幾人能自在的做自己?他不能,卻願意讓這樣的幸福獨獨留給她,梁品貝不是不懂他的體貼。

  「不要為我那麼辛苦。」

  「這是我討好妳的方式。」再多的,他也做不到。

  「如果妳要天上的星星,我辦不到,可是地上的猩猩,我會努力試試看。如果妳要全世界的快樂,我給不了,可是小小的幸福,我會認真做到。如果妳要……」

  梁品貝環抱他,很用力的告訴自己別掉淚。

  「我不要你為我做那麼多,我只要你這輩子陪在我身邊,健健康康、高高興興的,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要!」

  「我知道,因為妳只剩下我和阿土,還有阿公。」她的心思他哪裡不懂?

  「對……我只剩你們可以依靠了。」她的願望很小很小,就是盼望所愛的人,永遠安逸無慮,彼此相互扶持一輩子。

  簡涅睿拍拍她的背,聽她哽咽的話聲,明白她又快哭了。

  「我答應妳,做妳的避風港,為妳遮風擋雨。」這也是他最想要的心願。

  「在妳想哭的時候,還有我的肩膀可以依靠,也有我的擁抱能夠安慰。」

  梁品貝輕頷首,低垂著頭,不敢讓他見到眼中的脆弱。

  簡涅睿輕抬起她的下巴,緩緩低下頭去,想給她深情的一吻……

  「嗚嗚嗚……」

  本在一旁安靜的阿土,忽然跳起來猛咬著簡涅睿的褲管,情緒焦躁不已。

  「死阿土!你搗什麼蛋?」沒見到此時氣氛佳,情意濃嗎?要是等購物中心建造完成,狗旅館順利落成,他絕對要頭一個將牠扔進去管教管教!

  「嗚……汪汪汪!」平日安靜的阿土一改常態,毛躁得坐不住,情緒起伏大的不得了。

  「阿土!不可以,簡涅睿會受傷的。」見牠硬拖著他走,梁品貝也嚇壞了,而且牠忽地性格大變,吠得又狠又激烈。

  「汪汪汪!」

  「阿土!」簡涅睿被牠的力大無窮給嚇到,牠從來就不曾這麼反常過,他也不過是想吻梁品貝,況且牠不是一向對他很有好感嗎?「坐下!」

  「嗚……汪汪汪!」阿土低狺著,和善無害的牠此刻如凶神惡煞,浮躁焦慮。

  正當兩人還在為此錯愕時,簡涅睿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在寂靜的黑夜裡,讓人感到莫名的不安。

  「您好!」他鎮靜的接起手機,而一旁阿土還死命咬著他不放,過了一會兒才鬆口,卻也是他結束通話以後的事了。

  「笨阿土!今晚回去,我要把你關在院子裡!你這大笨蛋。」梁品貝敲敲牠的頭,板起面孔教訓牠。

  「貝貝,不好了……妳阿公他……病危了。」

  *********

  有時候,人生總是充滿遺憾,即便再努力告訴自己總會雨過天晴。然而,你總是會為此心痛,為此失控,又甚至為此而煎熬萬分。

  簡涅睿看著梁品貝坐在病床邊,將梁業先的手握得緊緊,纖細的兩肩隱隱顫抖著,他知道她有多麼害怕與恐慌,卻隱忍在心頭,就是不願讓旁人看見,包括他在內。

  病房內沉靜得連根針跌落在地都能聽見,蔓延著一股死寂的氣氛。

  她甚至是連淚都不敢流,牢牢地鎖在眼眶裡,如果淚流了,是否就承認阿公走掉的事實呢?她才不會就這樣認輸!梁品貝咬緊牙根,渾身緊繃。

  縱然她清楚簡涅睿會守護在自己身邊,仍舊不足以彌補她失去至親的苦痛。

  掌心裡傳來微涼的溫度,粱品貝凝視著那再也無法給她微笑的臉龐,他再也無法在自己灰心喪志之時,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是的,她已經失去了,也同樣錯過見他老人家最後一面的機會。

  難道阿公不會捨不得?難道阿公不曉得她有多依賴他嗎?難道阿公不想看見簡涅睿為阿土買的新狗屋,又或者是和他們一塊生活嗎?

  「貝貝,看護小姐跟我說,阿公走的時候很安詳,妳知道這是很難得的。」簡涅睿一雙手按上她的肩,明白她的無限悲傷。

  「簡涅睿,拜託你告訴我阿公只是睡著了,明天當我再回到病房時,他依舊會笑著迎接我。我拜託你……騙騙我……」

  她哽咽的話聲頻頻顫抖,幾近破碎,簡涅睿滿是不捨。以前老說要是她還在自欺欺人,那麼他絕對在旁當個旁觀者,而今他卻怎樣也做不到。

  她的話,讓他更加心疼。如果不是親眼看見,被迫正視現實的殘酷,她怎會又想在他這邊找到另一套安心的說法?

  「貝貝。」俯下身,他緊緊環抱住她。

  「阿公不希望見到妳這樣,真的。如果我是他,就捨不得最愛的人痛苦。」

  「阿公說他要快點好起來,他想看看我們的新家,他要……」在他的擁抱下,她崩潰了。

  「他說要跟我永遠永遠生活在一起,我們之前還約好,等你的購物中心蓋好,要一塊去逛逛……還有好多好多事,我們要一起做的。」

  「貝貝,噓!不要哭,不要讓阿公捨不得,我們讓他安心的走,好不好?」

  梁品貝再也忍耐不了,躲進簡涅睿懷中,用力抱緊他,任由淚水滑落。

  護士們推走梁業先的遺體,這一趟路,梁品貝與簡涅睿再遠也只能陪著他走到醫院長廊的盡頭。

  當厚重的電梯門合上!這次是真的連說再見的機會也沒有了。

  「嗚啊……啊啊啊!」梁品貝跪倒在地,捶著電梯門,砰砰的響聲掩蓋她號啕哭聲。

  「貝貝!貝貝!妳不要傷害自己!」簡涅睿蹲下身,將人一把拉進懷裡,阻止她死命捶著電梯門板發洩,她怎能如此做?「妳忘了這雙手對妳有多重要嗎?」

  她可是拿筆繪畫的,如此不珍惜,他老人家會走得心安嗎?

  「妳不可以這樣!難道妳忘了,還有我嗎?還有我和阿土陪著妳一道呀!」簡涅睿大聲吼著:心頭也同樣糾結,但他無法展現出來。倘若連他都倒下去,誰來給她依靠?誰來給她肩膀?誰能在她流淚的時候抹去她的淚水?

  梁品貝抓著他的衣衫哭得無法自己,她再也承受不住。「阿公……嗚……你為什麼要丟下貝貝?」

  「我還在,我還要妳!我和阿土都在妳身旁!貝貝,妳聽見沒有?」簡涅睿捧起她的臉,痛徹心扉的大吼著。

  「聽見沒?我很需要妳!」

  豆大淚珠滑落面頰,淚眼中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見到簡涅睿的眼中也有和自己同樣的痛,也依然熱淚盈眶。

  為什麼他也會心碎呢?為什麼他身在悲傷之中,還能騰出氣力安慰她呢?

  她的淚水像拴不緊的水龍頭,冰涼的淚珠無聲無息地滴落。

  「因為妳的緣故,我也變得捨不下他老人家。」他並非鐵石心腸,也是有喜有悲。「因為阿公的關係,讓我能認識妳,牽著妳的手,找到我這輩子最在乎的人,一起走向未來的人生道路。妳不曉得在我心裡,有多感謝,有多敬重他。」

  「可是阿公還是拋下我們了。」她就像個被遺棄的孩子,失去所有依靠了。

  「貝貝,阿公沒有拋下我們,因為我們能相互扶持,所以阿公才放心去找奶奶和妳爸媽呀!」抹去她的淚,簡涅睿輕柔的哄著她。「在我們結婚前,阿公說他跟奶奶已經分開很多年了,他很想念她,想要見見她,也想告訴她老人家,他把貝貝照顧得很好,有好多好多人都喜歡她。」

  「阿公真的跟你這麼說?」奇怪,才剛送走他老人家,她卻開始想念他了。

  「他還跟我說好多好多關子妳的事,他說要先跟我預習過一回,以後見到奶奶才不會結巴。」簡涅睿不會忘記,那段陪在老人身邊度過的悠閒午後。

  「阿公不是丟下貝貝,只是他實在太想念奶奶和爸媽了。所以,不得已才離開的。」

  明曉得他在哄人,梁品貝還是願意相信,相信阿公就是太牽掛奶奶,才等不及見他們最後一面,就先行離去。

  「看護小姐說,阿公是笑著閉上眼睛,因為他知道他的貝貝這輩子有人照顧,也會有人牽著她的手一直走下去……」

  梁品貝用力抱緊他,再次埋首他懷裡。「我只是……我只是很捨不得阿公。」

  「就如同他老人家捨不下妳……貝貝,學著放開手,讓阿公去找奶奶。畢竟除了妳之外,他仍然掛念著最愛的女人。」

  他憶不起那日是星期幾,只曉得那天晴空萬里,蔚藍的天空就像是夏日的海水,乾淨又耀眼。

  坐在那棵老榕樹下,簡涅睿聽著老人家擱在心裡的願望,也分享已泛黃卻彌足珍貴的青春年少,一段看似平凡無華、但十分絢爛溫暖的愛情。

  「以後,妳的手我來牽,妳的痛我來背,妳的淚水我來抹去……」

  「你要答應我,不能比我早死,要比我健康,要比我快樂,要比我……」梁品貝喉頭哽咽,差點又要控制不了情緒。

  「我要比妳--更愛妳自己。」她未脫口的話,他代替她接下去。

  「也要比妳更在乎妳,比妳更關心妳。」

  梁品貝感動得說不出話,兩臂將他抱得很緊。

  「阿公無法陪妳走下去的路,從今而後由我繼續,未來也不會更改,直到生命走向盡頭的那天,我才會停止掛念妳。」

  「你要說到做到,不要黃牛。」熱氣聚在鼻頭,她暗暗再落下淚來。

  「如果我的呼吸停止,那我將不再愛妳;如果我再也無法睜開眼睛,那我將會忘記妳的笑容;如果人生可以重新選擇一遍,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一定!」

  略顯粗啞的嗓音淡淡地飄散在她耳邊,聲聲句句都有他不容妥協的堅持。

  現在這般,往後也將如此,未來她的道路有多長,他的陪伴也會有多久,直到兩人都老到再也走不動時,還會坐在搖椅上,笑著回憶往事,並且一往如昔的眷戀著彼此。

  配著藍天白雲,聽著蟲鳴鳥叫,他們會永遠記得今晚,失去了一位最摯愛的家人,無論相處是長是短,過程是喜是悲,永遠抹不去他曾經走過的痕跡。

  未來,人生道路長得讓兩人見不到盡頭,也無法預料路上荊棘有多少,但至少他們堅信,能一路相隨相互扶持。

  明日,旭日仍舊自東方升起,一樣照耀大地,就像他們倆所擁有的勇氣,以及對日後懷抱的希望,璀璨明亮。
匿名
狀態︰ 離線
13
匿名  發表於 2014-6-9 00:47:30
尾聲

  「喂喂喂!警告你,別太過分喔!」簡涅睿一手抓著水管準備洗車,一手拿著海綿,「努力」的踹開腳邊的狗小子。「再對我的車輪胎撒尿一次,我就讓你這輩子都『絕後』!」

  阿土嗚嗚地叫,老樣子的繞在簡涅睿腳邊打轉,平日見到空隙,還會故意躺平在他面前成個大字形,露出圓滾滾的肚皮要他舉起大掌來摸摸!但從來沒有一次成功過!

  而今,牠的老毛病又犯起,非常希望簡涅睿來摸摸自己的肚皮,又仰天躺在草地上,睜著水亮大眼瞅著牠仰慕的主人。

  「你到底煩不煩呀?」簡涅睿真想將牠一腳踹飛到天邊去,這狗小子到底有沒有家教?總挑他最忙的時候來搗亂!

  「嗚嗚嗚……」牠堅持今天一定要,無論如何!

  簡涅睿手裡的海綿都捏到要爛掉了,他百般不願的舉起穿拖鞋的腳,意思意思的往牠肥肥的肚皮上掃個幾下。「好了好了!滾滾滾!」

  真是的,這狗小子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平常浴室睡不過癮,還會偷翻上他跟貝貝的床,害得他們倆動不動就被鬼壓床……不,是被「狗壓床」!

  哪知阿土不滿意,又嗚嗚叫兩聲,叫得讓簡涅睿想將那塊海綿塞進牠嘴裡。

  之前把牠送到狗學校去好好教育一番,那裡的老師對牠稱讚不已,說阿土資質聰穎,穩定性足夠,表現都非常優秀……

  但他一帶回家,又變成這種沒家教的死德行!居然搞這種陽奉陰違的鬼把戲?簡涅睿差點沒被牠氣到吐血,花花綠綠的鈔票無疑是投入糞坑裡……不,糞坑還有「咚」一聲,而他什麼都得不到。

  「嗚嗚嗚……嗚嗚……汪!」快點!快點!今天的份沒有摸到。

  簡涅睿別無他法,踢掉拖鞋,熟練的用腳板輕巧地揉著牠的肚皮。

  「嗚……啊嗚……」阿土陶醉得閉上眼睛,牠最喜歡這種感覺了。

  「你不要叫得那麼猥褻行不行?」每次牠這麼一低叫,簡涅睿就會鬼吼一遍。

  「啊嗚……」好舒服!一天之中這時候最幸福了。

  為何他的人生會如此「不完美」?娶了梁品貝後,他是愛情事業兩得意,就連和家人的關係,也因為她在中間當潤滑劑的緣故,變得比以前還要好,偶爾母親還會打電話來要兩人回家吃個飯,說很想念她,簡直把她當寶貝女兒疼入骨。

  而平日不苟言笑嚴肅的父親,見到梁品貝也會放下那張繃緊的臉孔,抓著她下下西洋棋,儘管她的功力是菜得慘不忍睹也無所謂,反倒他這兒子自小玩到大,父子倆也從沒有幾回對招過。

  「好了,結束!我還正忙著,哪像你是好狗命!」

  家裡最受寵就是牠,梁品貝疼,宵夜有雞腿,父母親覺得牠逗趣好玩,也會三不五時替牠買狗骨頭或玩具。最可憐就是他!地位和以前一樣沒變,仍舊操勞得要命,為工作拚死拚活。

  「嗚嗚嗚……」再一下啦!阿土還在耍賴。

  「再不讓我洗車,等會兒你就看家!聽見沒?」他拿出主人的架式,這狗小子就是欠教訓!

  果然,阿土很識相的退到一邊,安安靜靜趴在草地上,無聊的數著草皮上的螞蟻走來幾隻,偶爾還撲撲飛來庭院的蝴蝶。

  這下子,簡涅睿總算能專心洗他的愛車,準備等會和梁品貝出門。

  「汪汪汪!」阿土邊追著蝴蝶,邊興奮的大叫,就像個小天使。

  簡涅睿穿著短袖T恤,底下套件牛仔褲,穿著拖鞋很自在地替愛車洗去灰塵,不時還吹著口哨,顯得心情很愉快。

  「嗚……汪!」

  「個不留心,阿土撲蝶撲得太過高興,一腳踩進簡涅睿方才提來,裝著洗潔劑的水桶,白色泡沫翻了一地。

  不一會兒,泡沫水漫過簡涅睿的腳,他瞪著那闖禍的傢伙。

  「你……」

  「嗚嗚嗚……」睜著無辜大眼,阿土無聲告饒。

  「好啦!好啦!這次饒過你。」

  得到主人的原諒,阿土又高高興興的追蝴蝶去,可是不一會兒,又將簡涅睿的水管踩離水龍頭接口,遠處自來水嘩啦嘩啦大量流出,而他手裡水管連一滴水都沒有。

  「死阿土!」簡涅睿大聲咆哮已玩瘋的牠,又見到再熟悉不過的可憐眼神。「你給我小心點!」

  「次次又一遍遍,阿上不斷挑戰簡涅睿的忍耐極限,甚至還玩到又撞破庭院的小柵欄,已是這個月第三次損壞了。

  簡涅睿抓著水管,一步步逼近阿土。

  「我又再度興起想淹死你的念頭了?」牠就是皮厚肉粗不怕痛吧?

  「嗚嗚嗚……」撞到頭暈的阿土甩甩頭,很習慣在闖禍後站起來傻笑。

  「我乾脆拿這條水管把你給綁在圍牆上!」他猙獰地說著,目露凶光。

  「嗚嗚嗚……」救傘呀!

  「這回你死定了!」

  「涅睿,你車子洗好沒?」梁拼貝從屋裡探出頭來,見他抓起牠的前肢。「你在做什麼?」

  「沒,我在幫牠檢查指甲有沒有變長,打算好好幫阿土洗個澡,天氣那麼熱,這樣比較清爽。」簡涅睿口是心非地說。

  「不可以欺負阿土喔!如果你車洗好的話,趕快上樓換衣服,別忘了今天是阿公忌日。媽和爸說中午回家陪他們吃飯,你動作得快點,阿土就等回來再洗吧!」

  「哼!算你這狗小子好運。」

  簡涅睿撂下狠話,放開前還打了牠的屁股一下。

  「我這就來!」

  阿土吐著舌頭,一搖一擺的跟在他身後,也打算進屋裡吹冷氣,七八月的天氣是牠最討厭的季節。

  在簡涅睿前腳踏進屋時,阿土後腳才要伸進落地窗,就被梁品貝擋下來。

  「不可以喔!你身體臭臭的,涅睿不喜歡這味道,等回來洗完澡才能進屋。」

  「嗚嗚……」不要啦!外面好熱耶,牠就是無聊才跟在簡涅睿屁股後面跑呢!

  「不行!這是規矩。」梁拼貝嚴詞厲色,不容妥協。

  「我們先前說好的,還有你今天得顧家,等洗完澡後才能出去。」

  可憐的阿土被謝絕在外頭,還被無端禁足,簡直冤到不行。

  聽到牠可憐的遭遇,簡涅睿沒良心的偷偷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親愛的老婆呀!

  「不要裝可憐,這招對我沒用。」梁品貝還在說話,而簡涅睿卻很惡劣的朝阿土比一個勝利V的手勢,嘲諷牠的際遇。

  只見阿土眼裡含怨,目送親愛的兩位主人走進涼爽的屋內,而自己只能有盆涼水和幾塊要化掉的冰塊。

  即使現在飛來一隻粉蝶,也引不起牠想追逐玩耍的心情,牠要冷氣!要冷氣!

  此時,偏偏有只淡黃色蝴蝶停留在阿土的鼻端,牠很無奈地注視那只粉蝶,圓滾滾的大眼成了個鬥雞眼,模樣逗趣好笑……

  然而,討厭的夏天到底何時走呢?牠的春天幾時到呢?看主人們相親相愛到有時都會遺忘牠,嗚……想到就好心酸喔!

  牠的夏天,不要只有蝴蝶和冰塊啦!牠也要找個伴相親相愛……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6 12:1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