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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染香群]情投意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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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2:22:05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東霖璇的傷勢相當嚴重,由於刺傷了心脈,加以耽擱了時辰,導致失血過多。
  
  太醫開了藥方,盡力救治,但是傷口雖然癒合,他卻仍昏迷不醒,發著高燒。
  
  石中鈺天天在外頭尋訪名醫,兼以處理國政;段莫言則重披戰袍,在滴翠軒坐鎮。
  
  雪荷衣不解帶的陪在東霖璇身邊,凡事不假他人之手,連藥湯都自己先喝過才敢餵他。
  
  石中鈺疲倦的進了滴翠軒,歎了口長氣。
  
  「娘子,怎麼樣?事情有沒有傳出去?」皇上一倒下去,各地蠢蠢欲動,他雖然憂心,又擔心禍起宮牆,一步也不敢離開,只能乾著急。
  
  她焦躁的踱步,「陳州節度使自殺了。」
  
  「什麼?」段莫言吃了一驚,「他的家人呢?」
  
  「說起這事就奇怪了。陳州節度使自殺,他的妻兒十人被發現全死在遂紫江裡。」石中鈺抹了抹臉,「肯定有人脅迫陳州節度使興兵,又殺了他的妻兒滅口。」
  
  這個人,大家都知道是誰,卻拿他沒辦法。
  
  「終究要教他償命的。」段莫言喃喃著,「總有天理昭彰的一天。」
  
  「嗯,我已經布線了。」石中鈺點點頭,視線瞥向內堂,「皇上這傷還沒有起色嗎?」
  
  段莫言搖了搖頭,神色黯然,「我看……這一劍真的刺得太深了……」他不光拿東霖璇當皇上,也把他看得跟自己兄弟一樣,沉痛的靜默了一會兒,才又續道:「我用了個險招,娘子,可醫得醫不得,得看天意。這事也得跟皇后娘娘商量一下。」
  
  望望內堂兩眼無神的雪荷,石中鈺歎口氣,和段莫言一起進去。
  
  「皇后娘娘。」
  
  雪荷抬頭,她已經好幾天沒有闔眼,神情憔悴,「阿娘、阿爹,叫我雪荷就好了。」她淚盈於睫,卻沒有哭,「可有好醫生了?」
  
  石中鈺欲言又止,「……雪荷,這樣重的傷,沒有人活得成。表面癒合了,裡頭都是膿……偏偏包在心脈,這樣是活不成的……」
  
  「璇不會活不成的。」她不肯相信。
  
  「有人活了下來。」段莫言歎了口氣,「靜海虎島有個海盜頭子叫李松濤,曾挨過一劍,險些貫穿心臟,人人都說活不了……剛巧一個瘋瘋癲癲的老大夫動刀子,開了傷口治好了他。不過,即便像李松濤這般強悍,武功底子又深,也足足調養了半年才好。所以說,這是九死一生的方法,若不到最後,是不能用的……」
  
  「為什麼不用?」雪荷像是看到了一線希望,「這就用吧。現在不是最後,什麼時候是最後呢?」憐愛的摸摸東霖璇慘白的臉,已經瘦得兩頰凹陷。「快請那位神醫來!有什麼後果由我一肩承擔!」
  
  「真要請「瘋華佗」來?」石中鈺不甚贊同的皺眉,「那老頭瘋瘋癲癲的,行蹤不定,又最討厭當官的,怎麼肯來?」
  
  段莫言無奈的歎息,「瘋華佗此刻在虎島作客,我已經請李松濤綁他來了。」
  
  「李松濤那海盜頭子怎肯做這無錢買賣?」石中鈺警戒起來。
  
  「他在虎島無聊得要死,正在等北國冰山雪融,好北上做海盜的勾當。」段莫言無可奈何,「不過他倒是肯來,已經在路上了,只是他想要挑件宮裡的寶貝,喜歡就帶走,不能跟他囉哩囉唆。」
  
  石中鈺的頭更痛了。這個海盜頭子要來,對後宮來說真是浩劫啊……
  
  ☆ ☆ ☆
  
  「我不准妳們欺負她……」東霖璇喃喃說著,在高燒痛苦的夢裡輾轉,「她是我的皇后,是我的……是我心頭的人……」
  
  緩緩的睜開眼睛,望見雪荷在他面前笑著。怎麼瘦成這樣?連嘴唇的顏色都是蒼白的……「雪荷,她們欺負妳?」
  
  她眼中含著淚,卻沒有哭,只是笑著,溫柔的笑著。「沒有,沒有人敢欺負東霖的皇后。皇上……你……你可醒過來了……」
  
  全身宛如火焚,只有腦筋異常清楚,他連呼吸都感到費力,再多的熏香也掩不住身上發出來的異味。他打過仗,看過死人、傷兵,知道自己這傷是好不了了。
  
  他要死了嗎?拋下東霖……拋下雪荷?
  
  挨刺的那瞬間,他並沒有為自己擔心,他想到的是,自己倒下了,雪荷怎麼辦?她只不過是卑微的更衣,自己一旦倒下,她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倚靠。
  
  這點執念讓他勉強自己呼吸,即使鮮血洶湧的離開他的身體,他知道自己就要活不成了,但是為了雪荷,說什麼也得清醒過來……
  
  意識朦朧中,他聽見梅妃尖銳的聲音。她們怎麼敢……怎麼可以辱罵他心愛的人?她們居然欺負她,欺負他最高貴純潔的白荷?
  
  憤怒讓他在瀕死前回到人間,親口封了雪荷為後。也在那時,他才體會到,雪荷根本無人可以取代。
  
  他比自己的生命更愛她!為什麼……要到這種生死一線間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是如何的深愛她,如何的捨不下她?
  
  「雪荷,妳沒有乖乖吃飯?」他低低的問,「妳的臉色很不好……」
  
  「等皇上好起來,我就吃。」雪荷微笑著,怕弄痛他的傷,粉頰輕輕偎著他冒出胡碴的臉。「等你好了我才要吃,我們……生死與共。」
  
  東霖璇的眼神迷離,他已經無力拍拍她了,但是她的臉龐……還是這樣溫暖。「雪荷……我是愛妳的,朕是愛妳的──不管是璇還是皇上,都是愛妳的……讓妳等這麼久……真是對不住。」
  
  珠淚這才掉了下來,「我……我寧可你不愛我,人卻好好的,沒傷沒痛。你要好起來,我不要一個人!你撇不下我的!」
  
  東霖璇笑了起來,幸福而滿足。「妳呀……只是時間早晚而已,我們終究要在一起的。」他閉眼凝神了一會兒,「中鈺和莫言呢?」
  
  「阿爹和阿娘在外面守著。」雪荷擦乾眼淚。「要吃什麼?璇,我親自幫你做。」
  
  「叫他們進來。」東霖璇呼吸急促了下,又強自壓抑下來,「妳做什麼我都吃,我餓了。」
  
  見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他視線不禁模糊了。這怕是最後一面了,自己卻連抱抱她的力氣都沒有。
  
  步進內堂,看見東霖璇臉上反常的出現紅光,石中鈺和段莫言心裡都打了個突。他們見多識廣,知道這恐怕是迴光返照,兩人皆是一驚,同時跪在床頭。
  
  「別跪了。」東霖璇歎了口氣,「段師兄,師嫂,這東霖……可要麻煩你們了。」
  
  「這是什麼話!」段莫言急急說著,「大夫已經在路上了,你好歹也多捱幾天,什麼陣仗我們沒見過,死在一個笨蛋刺客的手裡,你羞不羞啊?」
  
  「捱不了了。」他淡淡的苦笑,「段師兄,我死後,你便是監國,你知道監國匕首在哪兒的……師嫂,你幫著段師兄……我將傳位給木蘭的孩子。趙王爺狼子野心,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繼位……」
  
  石中鈺愣了愣,這倒是個好辦法,但是……「你要撐下去啊。不然,教我怎麼護雪荷周全?她在宮裡,我根本著不了力!你這不是──」
  
  「我會下令皇后殉葬。」東霖璇兩眼無神的望著床帳。
  
  「皇上!」石中鈺和段莫言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而且要你們倆親自監督。」他的眼淚緩緩流下來,「弄具女屍應該不難吧?以你們的能力……化個妝瞞一瞞,讓她穿著雪荷的衣服陪葬。至於雪荷……偷偷將她帶走吧,她才雙十年華,青春貌美,這樣純良的性子,任誰都會愛上她的。」哽咽了下,「至於她肚裡的孩子……」
  
  「孩子?」石中鈺大吃一驚。
  
  「她又有了身孕……這孩子若沒了就罷,若能活下來……師嫂,求妳當自己孩子養吧。幫我安排雪荷再嫁,我欠她的,來生再償還吧……」他閉緊眼睛,不讓自己再流淚,「這孩子……算是我為父的一點私心,別讓他捲入皇家的紛爭。這是雪荷的孩子……我不忍心,不忍心……」
  
  「皇上,你不能放棄。」向來冷靜自持的石中鈺哭了起來,「你就這麼放棄了,咱們多年的苦心不就成了泡影?你既然有了孩子,好歹也活下來看看雪荷母子……」
  
  「我不想放棄,但是命啊……」他睜開眼,眼底是掩不住的痛苦,「師兄,求你召御史來,我的時候不多了……師嫂,把雪荷帶走,別讓她回來了……求求你們……我為東霖盡心多年,讓我保全妻兒安全……」
  
  石中鈺咬了咬牙,狠下心轉身,前去御膳房找雪荷。
  
  ☆ ☆ ☆
  
  「走,皇后娘娘,妳得跟我走。」石中鈺焦急的拉著雪荷。
  
  「走?」雪荷端著剛煮好的食物,有些摸不著頭緒。「我要去皇上那兒。」
  
  「皇上……活不成了。」她的眼眶紅了,「再不走,我可保不住妳了,別誤了皇上的一番苦心。」匆匆交代東霖璇方纔的一席話。
  
  聽完,雪荷臉色一白,手上的托盤簌簌作響。他……他知道了?原本自己只是疑心著,還不敢肯定呢,沒想到肚子裡真的又有了小生命。
  
  「他想撇下我?」她的聲音非常細,「他怎麼可以?!他撇得下我?!」
  
  她將托盤一拋,端穩了碗,一點也不怕燙。將石中鈺一推,她往滴翠軒走去。
  
  石中鈺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大驚地追上來。「妳真的想殉葬?雪荷,醒一醒吧!妳現在是兩條命哪,好歹也為肚裡的孩子想想!」
  
  「沒有他,什麼都沒有了。」雪荷堅定的往前走,「沒有我,沒有孩子,沒有東霖,什麼也沒有了。他眼睛一閉上,就什麼都沒有了,我還要命做什麼?!」
  
  她先是疾走,接著小跑步,然後狂奔了起來。
  
  石中鈺怎麼都追不上,只能焦急的喊:「雪荷!」
  
  ☆ ☆ ☆
  
  雪荷氣喘吁吁的站在門外,小心的整理了下儀容,捧著那盅溫暖的食物,神情自若的走進滴翠軒。
  
  屋裡,御史們含淚剛聽完皇上的遺言。
  
  東霖璇不願躺在床上死去,半撐起身子,就等著最後一口氣終了。
  
  雪荷的出現,讓他沉重的眼皮撐了開來,心裡暗暗叫苦。中鈺是怎麼了?怎麼讓她回來?這樣到時豈不是要花更多手腳遮掩?
  
  而且,他不願意讓她看著自己嚥氣。
  
  她一步步的走過來,臉上帶著溫柔光潔的笑。這麼愛哭的她,卻沒有掉一滴淚。
  
  「璇。」她倚在他的膝邊,「你餓了吧?匆促下找不到什麼好東西,我只做了最平常的面茶,喝一口好嗎?」
  
  他沒有開口,也已經沒有力氣開口了。
  
  「璇,我是你的女官,你去了哪裡,我當然也跟著去,我們的孩子……說不得也得跟著。」她溫柔的捧起面茶,「你若真的累了,我們就一起走,沒有你就沒有我,我是斷然不會獨活的。你餓了吧,喝了之後再慢慢走,我馬上就來,馬上就跟你去……」
  
  他,東霖璇,在百官之前從沒有流露過情緒,這般嚴肅的皇上,卻在此時落了淚,滴得錦被上點點滴滴。
  
  他張開口,讓雪荷一匙匙的餵他。這是他一生中吃過最美味的食物,每一口,都是雪荷對他無怨無悔、生死與共的誓言。
  
  自己若死了,她也會死啊……她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要,就是要跟著他……
  
  喝完了面茶,雪荷細心的幫他擦嘴,專心一意的。
  
  「妳相信我嗎?」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一直都相信。」雪荷堅毅的回答。
  
  「我不會讓妳死。」他頹然癱在雪荷懷裡,「我不會。」
  
  ☆ ☆ ☆
  
  「幹嘛通通在嚎喪?」大嗓門滿不在乎的響著,「皇上那小子死了嗎?」
  
  也在門外聽旨的李尚儀,瞪了瞪扛著一個大麻袋的莽漢,秀女們被他嚇得四處亂竄。
  
  天冷得很,這漢子卻光裸著上身,大剌剌的走進後宮。他身高高得嚇人,李尚儀已經不算矮了,可跟這漢子比起來,也不過才到他腋下。
  
  「宮闈之內,豈容你這野人放肆?!」她嬌喝。
  
  漢子停了腳步,有趣的打量她,其它秀女被他那大膽的眼神嚇得低下頭,就只有李尚儀一點也不畏懼,凶狠的瞪回去。
  
  「我說李兄,你這就趕快吧!」領人進宮的段莫言快哭出來了。「皇上就快不行了,你跟同宗的尚儀瞪什麼眼睛?求求你快點吧……」
  
  「一時半刻死不了啦!有瘋老頭在,死了也醫活過來。」李松濤往大麻袋一拍,大麻袋裡的人掙扎了半天,他卻理也不理,眼睛賊兮兮的直望著李尚儀轉,「喂!段莫言,我要一樣宮裡的寶貝,你可是許諾過的。」
  
  「成成成,你要啥都成!」段莫言推著他,「治好了皇上,什麼都成!這裡走吧,跟尚儀有什麼好瞪的?尚儀,這麻袋裡頭是個大夫,求妳讓一讓吧!」
  
  李尚儀這才不甘不願的讓開,沒想到李松濤在經過她身邊時,竟偷摸了她臉頰一把,還哈哈大笑,「呀!滑嫩嫩,像剝殼雞蛋!」
  
  她氣得握緊拳頭,全身發抖,卻只能在段莫言哀求的眼神下勉強壓抑。
  
  這天殺的傢伙!
  
  ☆ ☆ ☆
  
  段莫言只祈禱自己沒來遲,看到東霖璇雖然昏迷,但還有呼吸,總算鬆了口氣。
  
  李松濤將麻袋一抖一倒,一個被綁得結結實實、瘦巴巴的老頭摔落地面,嘴裡的麻布一取下,就開始破口大罵。
  
  李松濤把他的繩子解開,掏了掏耳朵,「病人在這兒,你瞧吧,諒你也醫不活。」
  
  「有我瘋華佗醫不活的人?」他驕傲的將胸一挺,傾身探視,「嘖嘖,還能捱到現在,不簡單……真不簡單……早該斷氣的……」
  
  「我說,瘋老頭。」李松濤打了個呵欠,「人也看到了,咱們這就走吧,這人你說什麼也醫不活的。」
  
  雪荷宛如墜入冰窖,居然連最後的一絲指望也沒有了。可她沒有哭,反倒開始思量要如何自盡。
  
  瘋華佗卻猛地一跳,「誰說我醫不活?!」
  
  「你不醫皇上不是嗎?」他懶洋洋的說,冷眼看向週遭的百官。「不醫就醫不活,還有什麼好說的?走了,省得出醜。」
  
  石中鈺想說話,段莫言卻警告的對她搖搖頭。
  
  「誰說我不醫皇上?」瘋華佗急得直跳腳,「我只是不醫當官的,皇上是當官的嗎?」
  
  讓他怪異的邏輯弄得瞠目結舌,石中鈺張大了嘴,段莫言卻暗自偷笑。
  
  「當然不是。那你到底醫不醫?看起來你就沒那本事。」李松濤繼續刺激他,眼神狡獪。
  
  雪荷此時也明白了,暗暗的對這漢子有了不同的評價。這人可不是光長肌肉不長腦子的。
  
  「誰說沒本事?」他猛一挺胸,「燒熱水來!我的器具呢?閒人通通給我滾!我的藥箱呢?啐,我把麻沸散拿哪兒去了……」
  
  李松濤粗魯的趕走了所有人,只有雪荷趕不走。
  
  「姑娘,」他站在雪荷面前,像是鐵柱一般。「開傷口可不是好玩的事兒,得像殺豬似的開腸剖肚,若是妳暈了,沒人管妳死活,妳在這裡幹嘛?」
  
  「我是他的人。」她毫不畏懼的瞪回去,「死活都要跟著他。」
  
  李松濤愣了愣,隨即張狂的笑了起來,豎起大拇指,「好!妳是第三個敢瞪老子我的女人!了不起!妳就留下來看著,我看妳的膽識是不是一戳就破!」
  
  雪荷留了下來,只是,讓李松濤驚異的是,她手腳敏捷的服從瘋華佗的指令,專注的望著他的一舉一動,一點暈眩的樣子都沒有。
  
  即使眼前的畫面是這樣血腥,她望著東霖璇的目光仍是那般憐愛、那般堅強。
  
  這女人了不起!守在門口的李松濤搖搖頭。是東霖皇宮風水太好嗎?不然怎麼老出這樣堅毅漂亮的女人?木蘭這樣,眼前這個像是風吹就倒的小女人也是這樣……
  
  他眼前浮現出李尚儀眼帶怒火,生氣蓬勃的臉。是了,那個尚儀也是這樣。
  
  李松濤微微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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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2:22:21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東霖璇再次睜開眼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還能醒得過來。
  
  「雪荷……」他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幾近無聲。
  
  雪荷點了點他的嘴唇,「噓……你沒事了,你會一直活下去……我會跟著你……怎麼也撇不掉我的……」
  
  他動了動,握著雪荷的手。這陣子,她好不容易調養好的身體,又瘦了不少。
  
  「我捨不得妳。」他疲憊的笑了笑,「我不保護妳,誰來保護妳呢?」
  
  小心翼翼不壓到他的傷,將消瘦的臉龐貼在他臉上,淚水濡濕了兩個人的臉,分不出是誰的淚。
  
  ☆ ☆ ☆
  
  這後宮深深,鎖住多少青春。
  
  雪荷已經移居蘭宮多年,滴翠軒還是為了她留下。她眷戀這裡發生的每件事,求東霖璇將這裡賜給她,空閒的時候,會牽著孩子過來走走。
  
  即使貴為國母,雪荷仍不願意卸下女官的職位,忠心的待在東霖璇身邊,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
  
  五年了。看著孩子在前頭奔跑,她有些恍惚,真的有這麼久了?她和東霖璇的孩子是個小女娃,卻比男孩子還勇敢,跌倒了也不哭,才四歲大,蹦蹦跳跳的,讓秀女們傷透腦筋。
  
  這孩子叫做「思劫」,要她記得娘親懷她時遇上的大劫,也要她別忘記居安思危。
  
  這麼多年了,雪荷還是常常在夢裡哭叫著醒來,總要東霖璇安慰她許久才能入睡。幾乎失去心愛的人,是多麼恐怖的一件事情……這變成心裡永遠的傷痕。
  
  遙望著遠遠的松竹梅三宮,她凝定心神。當年,梅妃懸樑自盡,那場宮變毫無線索,成了懸案;竹妃自請出宮為尼,想來是懼禍;只有松妃還待在松宮,她請求成為思劫的義母,雪荷允了她,卻不知道她心裡打什麼主意。
  
  東霖璇不願意再納嬪妃,雖然大臣常說後宮空虛,要他多納幾個妃子,他總是用已立皇后、節度開銷或已有子嗣這些理由搪塞過去。
  
  他的眼中,只有自己,這讓她感恩而滿足。
  
  「怎麼在發呆?」東霖璇走了過來,「就這麼吹著風,著涼怎麼辦?」順手幫她把披風披上。
  
  即便已如此親密,他那半埋怨半心疼的口吻,還是讓她羞得臉頰一紅。
  
  「當皇后這麼久,孩子都生了,妳還臉紅?」東霖璇親吻了她粉嫩的臉頰,讓她的臉更紅了。「呀!大家都在看。」
  
  「讓他們看。都這麼多年了,他們早見怪不怪了。」東霖璇很自然的理了理她的髮絲,「十九捎信來了。」
  
  「啊?」雪荷小臉一亮,綻出光彩,「有尚儀的下落了嗎?」
  
  「有點線索了。」東霖璇無奈地搖頭,「這海盜頭子!要我的龍座也就算了,綁走李尚儀幹嘛?這一綁,經過五年才有音訊,真是!」
  
  雪荷也不禁苦笑。
  
  當年李松濤帶來瘋華佗,醫好了東霖璇,宮內上下無一不感恩。而為了方便醫治,李松濤索性押著瘋華佗在後宮住下,沒想到這一住竟住出了毛病。
  
  不知道他為何沒事就跑去跟李尚儀吵嘴,向來冷淡自持的李尚儀讓他搞得火氣十足,有回雪荷還看到她將水桶扔到李松濤身上,水桶破了,潑了他一身水,他還大咧著嘴說:「嘿!東霖皇宮風水好!專出這種帶勁的妞兒!」
  
  怕他真惹出大事情,頭痛不已的段莫言派了十九進後宮保護,沒想到十九和李松濤水火不容,後宮更是熱鬧得幾乎要翻過來。
  
  待東霖璇完全康復後,問起李松濤要什麼賞賜。
  
  只見他咧嘴大笑,一把扛起李尚儀跳上屋頂,「我就要這樣寶貝!」
  
  這口氣十九怎麼忍得下來?
  
  他追上前,李松濤一面跟他過招,嘴裡還不停說著,「皇上小子,本來我要搶你的龍座回去威風一下,不過,我看上了更棒的寶貝啦!」他一腳將十九掃下屋頂,狂笑地帶著掙扎大罵的李尚儀跑了。
  
  十九自覺失職,自請追捕李松濤。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沒有追回來。
  
  「居然跑到北海去了。千里之外呢!」東霖璇覺得不可思議,「這海盜究竟在想什麼?」
  
  「我很擔心尚儀。」雪荷歎息。當初她獨自在這舉目無親的後宮生活,李尚儀是第一個對她伸出友誼之手的人。
  
  「我很清楚這個海盜頭子,他倒不會勉強女人,李尚儀應是無恙的。既然十九找到他的蹤跡,大概不久後,李尚儀就可以看到我們第二個孩子了。」
  
  雪荷臉又紅了,羞澀地轉過身,望著滿園花紅柳綠,和思劫跑來跑去的身影。
  
  東霖璇從身後抱住她,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的感覺。
  
  前幾天他又偷溜出宮,聽見說書先生正在講「新帝驚艷封更衣,花魁脫籍登貴後」的段子,想想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心頭湧上一陣陣甜蜜。
  
  「說起來,妳救了我兩次,我欠妳的恐怕得到下下輩子才還得了。」他從懷裡拿出那塊洗過還留有血漬的絲帕。「可記得趙州大火時,妳救的那位公子?」
  
  望著自己舊時的絲帕,雪荷不禁感到驚訝,「你……你就是他?」
  
  「可不是。」東霖璇笑著攬緊她,「這可是我們的媒人呢。好生收著,將來老的時候,還可以說給孫子們聽。有位青樓姑娘勇敢的救了落難公子,這公子登基為帝后,可沒忘了這個恩人……那位小姐成了花魁……」
  
  雪荷噗哧笑了,「你真不會講故事,好好的故事讓你講成才子佳人的套子了。」
  
  「才子佳人又如何?人人愛聽呢……」把她抱在膝蓋上坐著,「可不是每個人都像我們這樣令人羨慕的……」
  
  正溫存著,玩耍的思劫瞧見爹娘膩在一起,嚷著跑過來,「我也要抱抱,我也要!」四歲的孩子已經能口齒清晰的說話了,「爹壞!只抱娘!娘抱抱!」
  
  夏日漸熾,後宮仍詭譎多變,然而,雪荷卻甘願鎖在這深宮裡,因為這裡有她愛的人。
  
  東霖璇擁住她,她攬住思劫,滿足而溫柔的歎口氣。
  
  尾聲
  
  番外篇──李臻兒
  
  李臻兒才打開門,那張滿是邪妄笑意的臉便迎了上來。
  
  「小親親,妳可醒了。天都大亮了,這才起床?」
  
  李臻兒氣得渾身發抖,連手上提著的水桶都潑出了些水。她雖然貴為尚儀,卻自律甚嚴,連打洗臉水這種事都是自己來的。見他無賴的涎著臉靠過來,她再無法忍受,將水桶整個摔到他臉上,砰的一聲關上門。
  
  她是很感謝李松濤千里送了大夫來,救了皇上一命。但是,大夫住下也就算了,他一個漢子憑什麼住在滿是女人的後宮?
  
  說什麼大夫沒他看著就會作亂,天知道,這王八羔子才是最大的禍源!
  
  見面第一天就輕薄了她,之後大概是嫌後宮太無聊,天天找她麻煩!
  
  她可是掌管東霖後宮禮儀祭祀的尚儀,誰不對她恭恭敬敬?就這無賴漢子對她沒大沒小的,連對皇上、皇后都沒個尊敬!
  
  李臻兒若是知道被水桶砸到、還潑了一身水的李松濤說了些什麼,恐怕連燭台、銅鏡都丟出來了。
  
  李松濤笑得很開懷,咧嘴說著:「東霖皇宮風水好!專出這種帶勁的妞兒!」
  
  ☆ ☆ ☆
  
  不管走到哪兒,都會被他攔下。後來李臻兒學乖了,跟李松濤大吼大叫,他更樂得作惡;若是對他視若無睹,他可是比什麼都難受。
  
  李臻兒高坐在尚儀局,慢條斯理的批著公文,看也不看闖進尚儀局的李松濤一眼,不管他說些什麼,都當作沒聽見。
  
  「喂,妳是不是姓李名尚儀呀?難不成妳爹娘打出生就打算把妳送進這裡?」李松濤在旁邊搗蛋。
  
  「也該準備春郊的事了。太廟那兒準備得怎麼樣?」她問管事的秀女。
  
  「咱們是同宗,妳幹嘛不理我?一表三千里,說不定咱們是表兄妹呢。」李松濤不死心。
  
  「這個事情就這麼辦吧。手腳不乾淨,不能當秀女,打她二十板,叫她家人領回吧。」李臻兒輕描淡寫的交代,還是不看李松濤。
  
  鬧了她半天,還是不理不睬,李松濤開始急了,「寫什麼字帖兒?說說話成不成?」一把抽掉她手中的筆,弄得她滿掌的墨,興奮的等她發火。
  
  忍耐,忍耐。李臻兒不斷的告誡自己,理了他可就沒完沒了。反正皇上復原得不錯,很快的,這個瘟神就沒理由賴在後宮了。
  
  她若無其事的拿手巾擦了擦手,換支筆繼續寫。
  
  李松濤再抽,她就擦手,再拿筆,直到滿案的筆都被抽完了,她擦擦手,抱起卷宗站起來。
  
  「今日就議到這裡,有什麼事情下午再回吧。等我手邊這些處理完,就分發各部處置。」她還是沒理李松濤,自顧自的交代下去。
  
  「喂!妳去哪兒?真的不理我?別這樣嘛,我不過想知道妳的閨名……有氣憋著多不好,我讓妳打幾拳如何?」
  
  李臻兒給他來個充耳不聞,一路走到大牢。
  
  李松濤是海盜,對牢獄本來就有所忌憚,見她一路走進去,遲疑了下,還是追了進去。
  
  就這麼短暫遲疑的時間,李臻兒已跟大牢守衛要了鑰匙、筆墨,走進牢房,把自己關在裡面,拿出筆墨,慢條斯理的寫了起來。
  
  李松濤追進來,看她把自己關在牢房理,氣得沒轍。
  
  李臻兒抬起頭來,勝利的對他嬌笑,隨即又得意洋洋的埋首卷宗之中。
  
  這可惹出海盜頭子的心頭火啦!「妳覺得這樣我就進不去是不是?」他天生神力,見欄杆已有些腐朽,居然把牢房的欄杆給拆了!
  
  看他得意的鑽進來,李臻兒張大了嘴,強自忍耐的脾氣終於發作了,「你這王八海盜!到底想怎樣?你這個……你這個……只長肌肉的莽漢!你眼裡到底有沒有王法?皇宮大牢你都敢拆,你到底要幹嘛?」
  
  李松濤欣賞著她怒火沖天的模樣。老天,她一手扠腰,一手指著他胸膛破口大罵的茶壺姿態,真是誘人極了,教他無力招架。
  
  「我沒要幹嘛。」他抓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我只是想知道妳的閨名嘛。」
  
  李臻兒用力想把手抽回來,無奈像是被鐵箝夾住,動也不能動。「你又不是我爹,知道我閨名幹嘛?!」她怒吼了起來。
  
  「怎麼可以不知道自己妻子的閨名?」他說得理直氣壯,「妳要是忘了自己的閨名,我倒是可以幫妳取一個。妳覺得李親怎麼樣?我可以順理成章的喊妳小親親。」
  
  「我李臻兒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為什麼要取那種噁心名字?!」
  
  她一把抄起硯台,灑了他一臉的墨,墨水入眼,他慌著要揉,鬆開了她的手。
  
  「哦~~原來妳叫做臻兒,真是好聽的名字。」他摸摸下巴,「怎麼寫?」
  
  李臻兒趕緊抱起卷宗逃出大牢,隔著欄杆跟他對罵,「你這個瘋子!你……你有病!」
  
  「唉,我也覺得我有病。」李松濤滿臉無辜,「我就喜歡看妳發火罵人的樣子。真不知道是什麼賤命,喜歡的女人不是骨子潑辣,就是出口潑辣。妳剛好兩者都有,真是太好了。」
  
  她覺得有點頭昏,簡直受不了這瘋子!「你真的有病!守衛,攔住他,別讓他再煩我了!」她飛也似的逃走。
  
  李松濤輕輕鬆鬆的擺平了守衛,但是李臻兒也逃遠了。
  
  唉唉,這個辣椒小親親腳程還真快。不過後宮雖大,她也只能逃回自己屋裡。他雖然是個海盜,可盜亦有道,還沒成親可不能進人家閨房呢。
  
  反正她總得出房門,去尚儀局等她總沒錯。他吹著口哨,開開心心的往尚儀局走去。
  
  臻兒小親親,我來了~~
  
  ☆ ☆ ☆
  
  「侍郎大人,你若不把那個瘋子弄出後宮,我就要辭了尚儀一職!」李臻兒怒氣沖沖的對著段莫言大叫。
  
  石中鈺在一旁聽了,連忙咳幾聲掩飾笑意。
  
  段莫言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棘手的事,「這個……尚儀,皇上龍體還沒康復──」
  
  「有他就沒有我!你知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些什麼?!」向來冷靜的李尚儀失態的握拳大叫,「他跑到我住的院落外,彈著奇怪的琴,唱那種牛嚎都比他好聽的歌!真是丟臉透了,你就不能想想辦法嗎?我實在受不了了!」
  
  石中鈺終於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宰相大人!」
  
  被她惡狠狠的目光一掃,石中鈺只好忍笑裝忙,「我喉嚨不舒服,咳……大概是染了風寒……」
  
  「侍郎大人──」
  
  段莫言舉雙手投降,「尚儀,息息火……」他娘子只會笑,也不救救他。
  
  李松濤追著李尚儀滿宮跑,已經成了後宮和朝廷的笑談,再這樣放任下去也不是辦法。
  
  「現在真的沒法趕他出宮……這樣吧,十天!十天就好,成不成?我派十九過去保護妳,一定不會讓他再騷擾妳了……」
  
  侍郎大人的保證根本跟放屁一樣。自從十九和李松濤在尚儀局大打出手,幾乎搗毀半個尚儀局後,李臻兒已經開始絕望了。
  
  「皇后娘娘……」她走投無路,只好去找雪荷,「到底皇上幾時會好?」
  
  「咦?」許久沒見到李尚儀,她怎麼變得這麼憔悴?雪荷溫柔地說:「皇上已經漸漸康復了,大概再十天半個月,就可以開始吃藥療養,不用施以金針了。」
  
  「太好了。」李臻兒癱在桌子上,「皇上再不好,我要自盡了……」
  
  她開始數落李松濤的種種不是,聽得雪荷顰起眉來。
  
  「怎麼可以這樣?」她請秀女喚李松濤過來,輕輕的斥責。
  
  沒想到在自己面前嘻皮笑臉的無賴漢,在雪荷面前居然規規矩矩的,連連稱是。
  
  「可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低垂腦袋,答了一句。
  
  這無賴漢居然會引經據典!李臻兒翻了翻白眼。
  
  「但也要兩情相悅,不該強人所難。」雪荷勸他。
  
  等離開了滴翠軒,李松濤還是跟在李臻兒後面,十九也虎視眈眈的守在一旁,等著要再打一場。
  
  「在我面前那麼囂張,在皇后娘娘面前卻只敢說是?」李臻兒忍不住出言諷刺。
  
  「那是有膽識的女人,我才服的。」他語氣又轉為輕薄,「怎麼?臻兒小親親,妳吃醋了?我對妳可是──」
  
  「給我住口!」李臻兒不斷撫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誰吃醋了?瘋子!」
  
  「哎唷,打是情,罵是愛,我就知道小親親愛我……」他作勢要逼近。
  
  十九正氣凜然的衝上來,「不可對尚儀無禮!」
  
  「滾一邊去,皇狗!」李松濤不耐的將他推開,「別妨礙別人談情說愛……」
  
  兩個人一言不和,又打得滿地生煙,而李臻兒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好趁著這機會躲到尚儀局去,圖個短暫清靜。
  
  ☆ ☆ ☆
  
  情愛這回事果然麻煩!李臻兒撐著頭,無奈的聽著外頭那鬼哭神號般的歌聲。
  
  在雪荷約束過他以後,李松濤果然不再動手動腳,但是卻天天勤快的到她窗外唱歌,這事傳得滿宮皆知,連同僚都打趣的笑她。
  
  「你到底要唱到什麼時候?」李臻兒推開窗大叫,「夠了沒?拜託你饒了我行不行?」
  
  李松濤還是一臉的笑,「唱到妳嫁給我為止。」
  
  她決定跟他講理,「李壯士──」
  
  「我不是壯士,我是海盜。」他調調弦,準備繼續唱那難聽的歌。
  
  「李松濤!」她吼起來。
  
  「嗯,這樣好多了。」他停了手,笑咪咪的,「怎樣?小親親?」
  
  理智,理智……好好跟他講,除了畜生不懂人話,只要是人都可以講理的。「李松濤,承蒙錯愛,我很感激,可我是宮裡的女官,不可能婚嫁的。你見識廣,要怎樣的美女沒有?何必找我這個老姑娘?所以──」
  
  「妳幾歲?」沒頭沒腦的問了這句。
  
  啊?她決定和平解決這件事,所以老實回答,「我二十四,就要二十五了。」
  
  「我三十一。」他咧嘴笑開,「小姑娘沒味道,這樣年紀剛剛好。」
  
  李臻兒哭笑不得,「問題不是這個!」
  
  「好吧,我們也該好好聊聊了。早這樣不是挺好?嘖,老是躲我像在躲瘟疫一般。」他抱怨著,「妳說說,我是不是個壞人?」
  
  她摸不著頭緒,卻還是認真的回答,「你在宮外是不是壞人,我不清楚。不過,你雖然對我動手動腳,倒是沒有過分踰矩。若你要強行進我屋子,我也拿你沒辦法,但你又沒有。所以基本上,我不覺得你是壞人。」
  
  「瞧,我不是壞人。」他理直氣壯的質問,「為何不能當妳的良人?」
  
  這話聽得她有些糊塗,好半天才發現中了他的陷阱。「李松濤!若不是彼此認識、彼此敬重、長期相處過的人,我是斷然不嫁的。再說,我對女官生涯很滿意,沒打算嫁人,等明日你離開,我倆從此再無瓜葛!」
  
  李松濤卻愣愣的望著她,教她好生不自在地摸了摸臉。
  
  「別遮著,妳……妳實在好看得很。這麼多年來,除了木蘭,我只看中了妳一個。」他眼中流露出失落,「妳又沒心上人,怎麼就不肯嫁我?妳又沒試著瞭解我,怎麼知道我不是妳的良人?」
  
  見這個豪爽的男人突然傷感起來,她反而不知所措。「這個……這個……李松濤,我一介小小女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適合為俠者伴侶──」
  
  「我是海盜,不是俠者!」他泫然欲泣,「我會買很多丫鬟伺候妳!妳要什麼我都去幫妳找來,天下大得很,好玩的事情這麼多,我也帶妳去玩兒……嫁我有什麼不好?」
  
  「好好好,是海盜……」李臻兒怕他真的哭了,連忙哄他,「但是……我不行的,忘了我,趕緊去找門好親事吧。」她慌忙地把窗子關起來,隔窗還聽到他吸鼻子的聲音。
  
  不會真的哭了吧?隔著窗,她這才覺得,讓他這樣鬧了幾個月,一旦離別,不覺有些依依不捨。
  
  唉……又恢復後宮安靜寂寥的生活了。
  
  她甩甩頭,自嘲的笑了笑。將來她一定會常常想起他的,想起他允諾過的海闊天空……
  
  ☆ ☆ ☆
  
  第二天,後宮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替李松濤和瘋華佗送行,也慶賀東霖璇身體康復。
  
  李臻兒擔心的看了看李松濤,昨天的慘痛像是假的一樣,他今兒個倒是精神抖擻。
  
  只是,似乎太過精神抖擻了,反而讓她有些不安。
  
  東霖璇還有些虛弱,不過卻精神奕奕。「李壯士,你想要什麼賞賜?宮內任何寶貝都隨你取用。」
  
  李松濤笑了笑,站了起來,「任何寶貝嗎?」
  
  「是的。」
  
  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衝上前,一把扛起李臻兒,「我就要這樣寶貝!」
  
  格開十九的攻擊,他一躍躍到屋頂上。「皇上小子,本來我要搶你的龍座回去威風一下,不過,我看上了更棒的寶貝啦!」
  
  李臻兒終於從驚慌中回過神來。什麼?他要綁走她?
  
  「李松濤,你瘋夠了沒有?」她破口大罵,「就算綁走我的人,也綁不到我的心!你這蠻牛,你這笨蛋!你這隻豬……」
  
  他輕輕鬆鬆的把追上來的十九掃下屋頂,輕聲在她耳畔說:「嘿,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耗,慢慢等著看吧。是妳說先相處再說的,小親親……」
  
  「不是這樣的相處啊!」李臻兒慘叫,「你腦子裝什麼?稻草嗎?快把我放下來!」
  
  不過,他們倒是「相處」了很久,逃避追捕逃了上千里。
  
  至於他們的後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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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30 22:22:40 |只看該作者
  作者心語  染香群
  
  這大概是我最「愛情」的作品了。我還沒挑戰過這麼柔弱的女子和深宮內院重重束縛的題材。
  
  關於愛情,我有很多話想說,不過礙於個人經歷,我經歷過的愛情都慘不忍睹,所以照實寫的話,恐怕讀者會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接受。
  
  純淨無瑕的愛情,我無緣見識。但是織夢的話,我還能夠做到。
  
  (就怕夢境不夠完美。)
  
  在這部小說裡,木蘭公主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不過,她卻佔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看到第六章,可能會有讀者質疑,為什麼璇會這樣猜疑和善妒,心裡還擺著木蘭不放?
  
  其實,璇如果因為日子久了就忘記木蘭,實在枉費我幫他設定的癡情形象。
  
  他這樣長長遠遠的思慕,越是見不到面,越會美化木蘭的一切。
  
  加上後宮佳麗又都是這般爭權奪利的醜陋模樣,他會對女人心寒,抱著以往美好的暗戀回憶,這是很正常的。
  
  再者,如果不動真情,誰還會嫉妒呢?就是動了情,才會感到不安和嫉妒的。
  
  退一步想,璇為什麼要愛上雪荷?其實任何沒有野心的姑娘都可能被他寵愛,只要她溫柔善良就行了。雪荷又幹嘛愛上璇?難道嫁給他就非愛上他不可嗎?
  
  這是沒有道理的。
  
  越聰慧的人,越會發現當中的不合理,卻忘記即使只是環境因素,兩個人還是有可能因為對方的個性和日夜相處的緣故,漸漸的被彼此吸引,有些化學成分是會轉化成愛情的。
  
  但是很遺憾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因為愛情很神秘,有些開關不是名分就可以解決的。這名分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男女朋友。就算這些名分都在,也不見得能愛上對方。
  
  就因為這種不確定性,所以男女朋友常常懷疑的問對方,「你愛我嗎?」即使答案是肯定的,還是會不斷的質疑。
  
  說不定是因為他還沒遇到原型情人,說不定是因為只有我在他身邊而已,說不定只是因為習慣,說不定……
  
  因為愛情很神秘,誰也不知道真正的模樣,所以我們不敢肯定對方,即使我們肯定自己愛著,卻無法肯定對方也同樣的愛著。
  
  最糟糕的是,人永遠只能肯定自己,卻無法肯定別人心裡的一切。
  
  (以上可是我戀愛多年的心得報告呢。)
  
  所以,情節這樣安排很合理。
  
  璇是個不懂愛情的皇上,他沒有豐富的戀愛經驗,就算他有四個妃子,還是個愛情的幼兒園生。
  
  雪荷就更糟了,在生張熟魏的生涯裡,她根本深深的討厭這些男人,連幼兒園都還沒進去。
  
  不過,或許因為她像張白紙,所以談戀愛時也就更能遵從本能吧。
  
  至於璇,要到什麼時候才知道戀愛真正的模樣,我看還有得磨。(一直到瀕臨死亡,才發現他深深愛著雪荷。)
  
  他一直以為,戀愛就是像對木蘭那樣的癡戀,卻沒想到,他願意不斷的付出和關懷,替對方設想,為了對方患得患失,就是戀愛的開始了。
  
  我總覺得,對方心裡的初戀情人是用不著打敗的。因為那只是個虛幻的影子,那代表了對方美好的過去和青春,純純的戀情與溫柔。但是置換到現實生活中,那位初戀情人也會成長,也會老,也會佈滿生活給予的傷疤,路上相逢,不見得相識。
  
  他愛的,說不定是單純的「那時候」。反思自己,懷想中的初戀情人,會不會也是一場美麗的青春夢幻?
  
  與其懷念過去,不如放眼未來吧。現在的戀人,就是最好的戀人。
  
  ☆ ☆ ☆
  
  因為這部小說意外的出現一個我很喜歡的配角李臻兒,所以,替她寫了番外篇。
  
  從某個角度來看,李臻兒和木蘭是有相似之處的。她們都很堅毅,不畏強權,忠心耿耿,為國著想。說起來,都是相當具「長女個性」的人。
  
  會被木蘭吸引的李松濤,喜歡上李臻兒,可以說非常合理。他們的故事,我已經打了大綱,但是寫不寫還不知道。
  
  (是的,這是無限期的支票)
  
  連十九我都幫他配了新伴侶呢,只是要寫到那麼遠,恐怕還要好久以後。
  
  之所以會想寫個野蠻人似的海盜頭子,我不諱言,的確受到《冰風之谷》很大的影響,其中崔斯特的一句話:「若是有一天,某個野蠻人首領有了可尊敬的妻子……」讓我咀嚼了很久。
  
  (崔斯特……哦~~偶像!)
  
  或許有一天,李臻兒會坐到我的桌前,仔仔細細跟我訴說那個海盜頭子將她綁去以後的故事吧──在那北海無限遼闊的冰原世界。
  
  故事是無限延伸的。旅途永遠沒有盡頭。
  
  我等待著。
  
  染香群於無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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