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發表回覆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佟蜜]小廝挑情{情有獨鍾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4-12-10 00:07:28 |只看該作者
  9

  鄺靈正欲開口,忽見兩名家僕匆匆走來,她輕拉陸歌巖衣袖,他望向家僕。

  而她雙手無聲伸入衣袋,退出來時,指尖都沾上了一層薄薄灰粉。她神色若無其事,與他一同望著家僕走近。

  一名家僕道︰「陸公子,孫二爺請你到大廳去,有急事相商。」

  「我這就過去。」陸歌巖扶鄺靈下了欄杆,她雙手搭在他手上,灰粉都印在他手背上,但他渾然不覺。

  「陸公子,孫二爺特地囑咐過,此事關係重大,只能請你一個人過去。」

  陸歌巖遲疑了下。他已肯定孫二在暗中搞鬼,若與鄺靈分開,他如何保護她?

  鄺靈卻道︰「大哥,你和他們去吧!」

  「我不能留下你一人——」

  「沒事的,這宅子裡唯有你與孫爺會武,一般人還傷不了我,你放心吧!」

  見她篤定,陸歌巖稍感安心。他去見孫二,孫二便沒機會對她下手,而姨娘不懂武功,再說以鄺靈的聰明伶俐,姨娘根本動不了她。

  於是他點點頭。「你自己小心,除了我,誰也別信,包括我姨娘。」

  「我會的,你也小心。我先回房等你。」

  只可惜他是白擔心,他的姨娘恐怕已經死了——

  鄺靈目送他與家僕離去,拍掉指尖的灰粉,緩步回房。

  陸歌巖隨家僕來到大廳,進門後,就見地上有具白布覆蓋的屍體,孫二站在屍體旁,面色嚴肅。

  「陸兄,這事我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請你來商量。」孫二彎身揭開白布,屍體赫然是趙姨娘。

  陸歌巖愕然。他與趙姨娘無甚情分,只覺驚訝,並不傷心,但他原本以為孫二與趙姨娘是同夥,怎地她卻死了?而且面色青黑,顯然是中毒而死。

  孫二蓋回白布,慘然道︰「剛才有個丫頭去給鄺大夫送點心,發現夫人倒在鄺大夫房中,已經沒氣了。陸兄,這事顯然是鄺大夫所為,你說該如何處置?」

  「何以見得是鄺大夫所為?」

  「怎麼不是她?她有一箱毒物——」

  「曾有人偷走她箱中的藥物,說不定是那人所為,我可以確信不是鄺大夫。」

  與鄺靈將話談開來,他心情平靜不少,心思也清明敏捷了。「就我所見,只是有人毒死了姨娘。」

  「若是如此,那人是誰?為何要毒害夫人?」

  「那人是誰,我不知道,依我猜測,他下毒殺人,很可能是出於怨恨。」陸歌巖淡道︰「身為男人,卻被女人當作玩物,換作是我,我也難以忍受。說不定會憤而殺人——」

  孫二臉色忽青忽白,面容忽然扭曲,冷笑道︰「不錯!是我毒死這個老太婆!那天我受人圍攻,身受重傷,她救了我,我本來心存感激,哪知她脅迫我,若我不與她……她會將我扔回給那些人。我逼不得已,只好順從了她,但她待我如豬狗,極盡羞辱我之能事,讓我尊嚴掃地,我之所以留在她身邊,就是在等報仇的這一天!」說罷,他一腳重重踢在趙姨娘的屍身上。

  「所以,你早就想殺姨娘,甚至為了這一步,你先毒死下人,又對阿衛下手,想全部嫁禍給鄺大夫,是吧?」而他居然上了當,誤會鄺靈,她卻一句也沒責備他,教他汗顏。

  「對下人和你的護衛下毒,是這老女人的主意,她怕你,自知殺不了你,就想挑撥你和鄺靈,讓你打了鄺大夫一掌,可惜沒有打死她。」

  「你放心,我要是打你一掌,絕不會打不死你。」陸歌巖溫和而陰森地勾唇,卻見有數名不曾見過的男子進入大廳,隱成包圍之勢。瞧這些人的舉止,都是身懷武功的模樣。「這些是你的幫手?」

  「這幾位都是我的朋友,我送信給他們,告訴他們『橫山密書』在這大宅裡,他們便不請自來了。」

  「倚多為勝,你的能耐也不過如此罷了。」陸歌巖冷笑,眼看進入大廳的有十多人,他猛地想起——鄺靈呢?他以為宅中只有他與孫二懂武,沒想到孫二埋伏了這些人手,若是他派出幾人去逮她,她怎麼抵擋得住?

  「陸兄別急著動武,雖然我很想殺了你,但只要你交出『橫山密書』,我不是不能饒了你和鄺大夫。」

  「陸某人不曾要人饒我,都是別人求我饒命。」他臉色鎮靜,心中焦急。手上的秘籍是假的,倘若交出去可以保住鄺靈也就罷了,但恐怕孫二言而無信,要秘籍也要他們的命。眼下之計,唯有速戰速決,殺盡廳中所有人,才能保她周全——

  「哼,你還猖狂!你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孫二咬牙,他恨死這倨傲的男人!

  那俊美臉龐彷彿洞悉了他與趙姨娘的骯髒事,每回都用鄙視冷淡的眼神看他,他一定要讓這男人跪下來求他!

  孫二狡猾道︰「其實,下毒的雖然是我,但指使我偷藥、調配毒藥的都不是我,我可沒有那麼大本事。你我在此談話之際,那人已經逮到你的鄺大夫了。你可別拔劍,否則我立刻讓那人殺了她。」

  「那人是誰?」陸歌巖驚愕,按住腰間軟劍的手不由得鬆了。太遲了,他就算殺掉這些人,她也已經被捉住了。

  「你待會兒就知道,還是準備好『橫山密書』換鄺靈的命吧!」孫二狂笑。

  鄺靈回到陸歌巖房中,也不鎖門,就讓房門半掩,她正對房門口坐著等。

  「差不多是時候了……」她自語。

  先前在石橋上,陸歌巖掐住孫二肩頭時,她便有此預感——宅中發號施令的向來是趙姨娘,方才派家僕來請陸歌巖的卻是孫二,她立刻明白孫二已經動手了,八成是陸歌巖逼得太緊,逼得孫二必須先下手為強。

  孫二另有同黨,趙姨娘不過是被蒙在鼓裡的棋子,他一旦發難,第一步就是殺掉這個他痛恨的婦人,然後派他的同黨來逮她做人質威脅陸歌巖。

  她暫時不會有危險,只因孫二想要秘籍,但他的同黨要的應該不只是秘籍。

  他——把持得住嗎?他對她表白了心事,願意隨她到天涯海角,但對方可是個絕世大美人,不像她鄺靈,臉蛋平凡,身形平板;何況他和對方在香思樓說不定有過舊情,待會兒兩人見了面,舊情復燃,他也許就將她拋在腦後了。

  「我最討厭有人覬覦我的東西。」她嘀咕著,隨手摸了桌上的包子來吃。剛才實在該問清楚,香思樓是怎麼回事,現在她只能自個兒捧著頭胡思亂想,唉!

  她才啃了半個包子,腳步聲就響起,三個人影出現在房門口。

  見房中人好整以暇地吃著包子,六姨太不禁微愕,她示意同來的兩個漢子留在門外,自行走入房中。

  「你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

  「趙姨娘死了,我想事情也差不多要結束了。」鄺靈凝視對方美艷的容顏,就是這女人,害死李老爺,害死趙姨娘,害死牡丹,甚至還想勾引她的男人。

  她絕不輕饒這女人!

  「你如何知道是我下毒?你討了我的帕子,就從那帕子知道我擅使毒嗎?」

  「算是吧,李老爺以為他病了,其實不是,我一給他把脈,立刻知道他是中了『七日散』的劇毒,此毒有三味主藥,副藥七味,副藥隨下毒者任意調配,中毒者都會腹痛。倘若不知藥的配方,試圖解毒,只要一味藥猜錯了,立刻毒發身亡。」

  她頓了下。「從李老爺的症狀來看,我只確定六味藥,猜測第七味是『鬼涎土』,這東西有股茉莉的氣味,於是才討來你的帕子,上頭果然有這香味。」

  六姨太讚道︰「我太小看你了。在李府時,我曾見你的木箱中有幾味常見毒藥,以為你略通毒物,沒想到你跟我一樣,都是擅長使毒的人。」

  「在我面前,你還不配說擅長使毒。」鄺靈淡道︰「李老爺作惡多端,死了也沒什麼,但你為何要殺牡丹?」她臉色嚴峻。

  「她懷了李昆的孩子,若她生下兒子,即使李昆那肥豬死了,那孩子還是長子,將來會繼承李家家產,當然要殺。」

  「就因為這樣?」

  六姨太尖聲道︰「什麼『就因為這樣』?你懂什麼?你懂一個妓女要在這樣的人家掙得地位,有多困難嗎?現在李昆死了,牡丹和她的孩子也死了,我要除掉其他人是輕而易舉,李家的財產將來全是我的!」

  「至於趙夫人,是因為孫二痛恨她,你便助他殺了她,是吧?我發現趙夫人也中了七日散,但你用了不同的七味副藥,我來不及替她解。中了七日散,死期便由下毒者自行控制,孫二決定要動手了,你自然也要殺了她。」

  「趙姨娘跟李昆一樣,都是敗類,她也是陸公子的仇人,孫二也恨她,我便順手將她殺了,也沒什麼。」

  「至於昨晚,孫二蒙面想刺殺陸大哥,應該不是你的意思吧?你並不想殺陸大哥,孫二擅自行動恐怕是出於吃醋。」

  六姨太風情萬種地拍手。「既然你如此聰明,早就看透,為何不揭穿我?」

  「第一,我不清楚你的意圖,你想做什麼也與我無關;第二,我做事向來有周全計劃,若沒有必勝把握,我不會出手。」

  「既然計劃周全,怎麼現在落得被人甕中捉鱉,無處可逃呢?我看你只是自以為聰明罷了。」六姨太冷笑。「神醫的孫女也不過如此。」

  「你知道我是——」鄺靈愕然。

  「對,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子。我見過的男人太多了,他們即使沒對我動心,見了我沒有不目不轉楮的;唯有你一眼也不多看,我一眼就看破你是女人。」

  「你對容貌可真有自信。」她喃道,陸歌巖也曾對她瞧得目不轉楮嗎?

  「瞧你表情,一定在猜想陸公子怎麼看我吧?告訴你也無妨……」六姨甜媚一笑。「他對我做的,不只是看而已。」

  鄺靈只覺心口被捅了一刀。她早知道,自己也並非那麼天真,男人都有需求,她不在意,那已過去了,那只是過去……那只是……過去……

  「我陪男人的價碼不低,但我是自願陪陸公子,不必他在我身上花銀兩,他自然樂得時常來找我過夜。不過,我被李老頭買走之後,就沒再見過他了,我記得他手臂有一片蛛網似的紫色瘀血,似乎是受了內傷之類的,不知道痊癒了沒有?待會兒我可要好好問他。」

  鄺靈咬唇不語,小手緊捏成拳,指甲嵌入掌心,嫉妒地疼痛。

  「你呢?他如何待你?你是正經人家的姑娘,想必你只准他牽你的小手吧?」六姨太笑得刺耳極了。「其實,如果他願意帶我一起走,我可以不要孫二,也不要李家的財產。」

  「那你就要失望了。」鄺靈慢吞吞道︰「我跟陸大哥問過你,他說他不記得你了。今天早上,他還和我約好,要陪我雲遊天下,雖然我問過他要不要帶個替我扛行李的奴婢,但他還是沒提到你。」

  六姨太美眸閃過一絲憤怒,隨即克制。「哼,你以為你走得出這裡?我本來該立刻殺了你,但孫二要用你威脅陸公子,逼他交出『橫山密書』,暫且容你多活片刻。現下你在我手上,我可要加個條件——我要他與我重溫舊夢,才放了他。」

  「孫二肯讓你這麼做?」她小臉血色褪盡。

  「男人很好哄的,我自有辦法擺平他。」六姨得意地嬌笑。「等你再見到你的陸大哥,別忘了他與我做過什麼,你才能再見到他。」

  「我不喜歡有人碰我的東西……」鄺靈語氣冰冷。「與其讓他跟你胡來,我寧可殺了他。」

  「是呀,有本事你就來阻止吧!」看那張蒼白小臉失去伶牙俐齒,快意呀!

  六姨太吩咐門外的兩人。「把這丫頭丟到地窖去!先搜她的身,這丫頭週身是毒,可別讓她藏什麼毒藥在身上。」

  鄺靈被帶往地窖的同時,孫二則取走陸歌巖的軟劍,帶他到一處花廳,留下八人在廳外守著他。

  區區八人,陸歌巖不放在眼裡,但怕自己輕舉妄動,會害了鄺靈。他在廳中來回踱步,暗暗焦急。

  怎會如此大意?他悔恨不已,自己太粗心了,若是他早點逮住孫二,若是他少花點心力去懷疑她,她就不會陷入險境。

  不管用什麼法子,他一定要保住她,不管對方如何羞辱他,他都要忍耐,為了她,要他犧牲什麼都行——

  他坐立難安,兩刻鐘後,廳門開了,六姨太走進來。他雖已推測到孫二的同黨是她,可親眼見到,仍是難以置信。

  「孫二說,毒藥都是由你調配,你出身青樓,如何懂得這些江湖伎倆?」

  「我的客人之中,有一位劍客懂得不少毒物的法門,我出於好奇,向他請教,他毫不保留地全教給了我。」六姨太一改面對鄺靈時的跋扈,神態柔媚恭敬。「或許是我知道有一天幫得上公子,所以格外用心學習吧?」

  「你幫我什麼?」

  六姨太楚楚地凝視他。「陸公子,你當真一點都不記得我了?五年前,我被嬤嬤逼著開始接客,那時我總想尋死,有一晚,我看見你和你的護衛翻牆進香思樓的院子……」

  「啊,你是那個從來不笑的丫頭?」他總算想起來了,當年那個只有過數面之緣的少女,總是面帶愁容,和眼前美艷的女子截然不同。

  「是啊!那時我恥於自己不再是清白之身,對你說我是個在香思樓幫傭的丫頭,你當我是個普通的姑娘,很敬重我,我從那時就偷偷喜歡你,每晚都在期待你來。你來過幾夜便不再出現,但我不曾忘記你……」

  「我去那裡是有事要辦,並非特地去見你。」

  六姨太咬唇,恍若未聞。「後來我聽說你在江湖上現身,尋找當年的仇人。剛巧李昆買下了我,我知道他是你的仇人之一,就對他下了毒。他很信任我,在我面前說話毫不避諱,我才發現原來趙夫人是他的同夥,她當年假扮貧女,讓你母親收為義妹,裡應外合,害死你全家,她的奸惡不在李昆之下。」

  「原來,姨娘也有分……」他喃道。為何姨娘造假墓?為何她見了他總是不自在?原來如此。他與鄺靈在客店中遇襲,他推測那五人是李昆之外的人派去的,卻想不出是誰,現下看來,應該是姨娘差遣的。

  他偶爾感覺姨娘不對勁,總是不願深想,不願相信他僅餘的親人之一會背叛自己,沒想到她的所作所為,比背叛更嚴重。

  「陸公子,我為你殺了兩個仇人,你要如何謝我?」

  「若非你此刻解釋,我仍以為姨娘是親人,這點確實要謝你,但我沒有求你替我殺人,你太多事了。」陸歌巖沉下嗓音。「何況,你還對我的護衛下毒,想陷害鄺大夫,你又要如何解釋?」

  六姨太俏臉一白。「陸公子,我對你一片真心——」

  「在這世上,我只想要一個女子的真心,那人不是你。」

  六姨太嬌軀一晃,搖搖欲墜,見他神色堅決,不為她美色所動,她銀牙一咬。「我本來希望,你對我有情……看來,是我癡心妄想了。」

  「阿衛是我的兄弟,你想殺他,等於想殺我,誰想殺我,我會先一步要她的命。既然鄺大夫在你手上,只要你將她還我,以命抵命,我可以饒過你們。」

  「她對你就這麼重要?讓你願意連兄弟的仇都一筆勾消?」六姨太又嫉又恨,冷笑道︰「行,你陪我行夫妻之事,我就說服孫二放過你們。」

  「你要我……」陸歌巖不及思索她如何知道鄺靈是女子,便被她的要求震愕住了。

  「對,就在此地,就是此刻,只要你陪我一次,我就讓你與鄺靈平安離去。」

  見他俊雅眼眸瞇起,右手微成擒拿之勢,六姨太搶著道︰「你別想捉住我當人質,我已吩咐外頭的人,若是你捉住我,他們立刻就殺了鄺靈。」

  他的手不由得鬆開,看她神情巧笑倩兮。「只要你陪我,我可以擔保鄺靈平安無事,否則你可以殺我替她抵命。」

  所以,他必須擁抱這女子,才能救鄺靈?

  「何必一臉痛苦?這又不是什麼苦差事,有很多男人想要我,你不想嗎?」

  「我不想。」

  「但你非得要不可,否則你的鄺大夫就會沒命。你別想拖延時刻,我還吩咐外頭的人,半個時辰內我若是不出去,他們照樣去殺了鄺靈。」

  望著眼前美麗絕倫的容顏,陸歌巖只覺厭惡。他不曾刻意為誰守身,只是沒遇到令他心動的女子,如今才知道被迫抱自己不想要的女人,有多麼噁心。

  但他能說不嗎?鄺靈的性命全繫於此,只要他任由這女子擺佈,只要一次……不是已經下定決心,為了她,他什麼都能忍?

  「那麼……陸公子,你是答應了?」

  他冰冷的眼神掃向眼前媚麗容顏。「實不相瞞,我不曾與女子燕好,不太清楚該怎麼做。」

  「不要緊,我懂的,絕對夠我們兩人用。」六姨太柔膩淺笑。「請你過來,替我寬衣吧!」

  他只想一掌打得這女子香消玉殞,卻得依言走到她面前,但雙手遲遲不動。

  六姨太伸手解他腰帶,他費盡全身之力,才阻止自己推開她。

  「完事之後,我會殺了你。」她柔荑爬上他胸膛,像熟練歹毒的蛇,濃濃的屈辱隨之而來,他怎能接受這種事?他怎麼對得起鄺靈?他不能接受自己失身於這女人……

  「死在你手上,我也甘願。就算你殺了我,我們終究有過肌膚之親,你不會忘記,鄺靈也不會,她是個醋罈子,你們之間永遠會有芥蒂。」

  換言之,這女人得不到他,就要將他與鄺靈毀了?他悚然,不,他不能讓事情演變至此——他手腕一翻,扣住六姨太纖手,將她扯開。

  六姨太無法掙脫,嬌笑道︰「陸公子,我說了你別想拖延……」她抬眼望向陸歌巖,忽然放聲驚叫。

  他竟七孔流血,俊顏佈滿紫黑色血跡!

  「我怎麼……」陸歌巖只覺臉上一陣濕熱,伸手一摸,摸到滿手污血,他猛地頭暈目眩,全身力氣不斷流失,四周景象都在旋轉。

  他搖搖晃晃,身軀一軟,便倒了下去。

  地窖內暗無天日,兩名漢子在外看守。鄺靈縮坐角落閉目養神,直到一陣雜沓腳步聲由遠而近。黑暗中,柔軟的唇彎起一抹笑弧。

  轉眼間,孫二與六姨太衝入地窖,還有兩人抬著昏迷的陸歌巖。

  油燈照射下,鄺靈向被放在地上的陸歌巖望去,他似乎昏迷了,滿面血污,血已止,但他雙眸緊閉,臉色極為可怖。

  她面色漠然,彷彿無動於衷,在場眾人之中,唯有她清楚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星眸掃到他身上,他的腰帶不見了,衣衫凌亂……她的心銳利地抽痛。

  「你對他做了什麼?」六姨太氣急敗壞地尖聲問。

  「我做了什麼?」鄺靈單手托腮,柔聲道︰「我剛剛才說過,我不喜歡有人碰我的東西,你怎地立刻就忘了呀?」

  「你……你因為不願他與我燕好,就殺了他?」

  鄺靈粉唇彎起,輕輕地笑了,聲如銀鈴,昏暗的油燈光下,清秀小臉陰柔詭秘,邪魅更勝陸歌巖。她明明是個弱女子,神情卻讓眾人毛骨悚然。

  六姨太倒抽口冷氣。「你快救他!」

  「我幹麼救他?」鄺靈起身,忽然一腳踢在陸歌巖肩頭,接連踢了幾腳。「他被你碰過,已經髒了,髒掉的東西,我就不想要了。」

  陸歌巖並未失去神智,只是全身僵直,不聽使喚,她這幾腳踢在他肩頭穴道,他身上閉塞之感立刻大為減輕。她是在救他。他閉眼,繼續假裝昏迷。

  孫二忽道︰「不必救了。我剛派人搜過他房間,已經在一隻皮囊中找到橫山密書,他已經沒有活著的必要。」他本就厭惡陸歌巖,得知六姨太迷戀這男人,更想殺他。他瞧著鄺靈,手按腰刀。「既然他要死了,留著你也沒用。」

  「孫爺殺我之前,請你與六夫人按自己小腹,瞧瞧有什麼感覺?」

  兩人不明鄺靈用意,但還是依言按住小腹,一按之下,腹部陡然劇痛,兩人同時變了臉色。

  「我對兩位下了七日散,六夫人精通此毒,就不須我多作解釋了。」鄺靈笑吟吟道︰「夫人這麼愛用七日散,自己沒試過滋味,豈不可惜?」

  六姨太美顏慘白,見孫二茫然,她道︰「這……這是我下在李昆和趙夫人身上的毒物,這毒隨下藥的人千變萬化,非下毒者無法自解……」但不可能啊!她早知道鄺靈懂得用毒,小心提防,怎麼還是著了她的道?

  「六夫人想必大惑不解,你嚴密防備我,怎麼還是被我暗算了?我也知道你防著我,所以我向孫爺下毒,當你倆燕好之際,他身上的毒自然就過給你了。」

  「不可能!七日散不是這樣用的!」六姨太尖叫。

  「所以我說,在我面前,你還不配說擅於使毒。」鄺靈微笑,星眸冰冷燦爛。

  「你一心想要陸大哥,孫二爺只是你利用的棋子,就算我殺了他,你也無所謂吧?你根本沒提醒他要小心我吧?因此我要對他下毒,比吃飯還簡單。」

  「不是那樣!」六姨太驚叫,見孫二面色鐵青,她急道︰「我、我以為你從她箱中偷藥時,便知道她會用毒,自然有所提防,所以才沒有……」

  孫二瞪著鄺靈。「你到底是誰?」

  「我?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當世鼎鼎大名的鄺神醫的獨生孫女,鄺靈是也。我爺爺聲名遠播,我卻沒沒無聞,你知道那是什麼緣故?因為我爺爺活命無數,人人傳頌他的恩德,可是和我交過手的人全都死了,所以江湖上從來不知有我這號人物存在。」

  陸歌巖感到一陣涼意,不難想像孫二與六姨太如何驚懼。

  孫二首先恢復鎮定。「好,你把解藥交出來,我讓你平安離府。」

  「好呀,我也正這麼想。」鄺靈將左手衣袖扯下。「我將解藥浸在這片衣袖上後風乾,你們將這片衣袖拿去熬煮後,將藥汁服下,放心,我保證份量絕對足夠解毒。不過,解藥只有一份,你們有兩人,誰要?」

  孫二與六姨太同時伸手,又不約而同相望一眼。

  陸歌巖微掀眼皮,只見兩人僵持不動。這一手玩得很毒,不論是哪一個拿到解藥,另一個必定懷恨在心。這妮子一出手就將仇恨轉嫁於旁人,自己完全置身事外,如此心機,委實可怕。

  「小媚,你服解藥吧。」孫二縮回手,但雙眼仍望著解藥。他是男人,和女人拉扯爭奪的醜態實在做不出來,但心中已然起疑。他對這女子一片真情,她竟沒隻字提醒他防範鄺靈,難道真如鄺靈所言,她是在利用他?

  六姨太長歎口氣。「孫郎,你服解藥吧,我是個苦命女子,本就不幸,你還有大好前途,犯不著在此送命。我知道你愛我,為你而死,我無憾。」她是以退為進,孫二身有武功,她要搶是搶不贏,只能賭孫二對她的迷戀。

  「好吧,我就不辜負你的心意了。」孫二一把搶過衣袖,轉過頭不瞧她一眼。

  看著六姨太震驚怨毒的美顏,鄺靈輕聲道︰「夫人永遠別忘了今日,在生死交關之際,孫爺拋棄你,只顧自己活命。」

  「你別胡說!解藥是小媚自己讓給我的!」孫二脹紅面孔。

  挑撥的目的達到了,鄺靈嘻嘻一笑。「夫人別心急,我當然準備了第二份解藥,不過要等我安全脫身後,才能給你們。孫爺趕緊去服藥吧,這毒不容易解,服藥之後需靜臥一個時辰休息,否則毒性散入全身,我也救不了。」

  她轉向六姨太。「就請夫人替我準備馬車,送我與陸大哥離開吧!」

  六姨太命人送孫二回房,再讓人用擔架抬了陸歌巖,前往大門。

  鄺靈一路跟在擔架旁,用衣袖擦淨陸歌巖臉上血跡。他應該是清醒的,她對他下的藥只會令他身體麻木,但這些血出乎她的預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4-12-10 00:07:42 |只看該作者
  10

  「你早就算到這結果嗎?」六姨太忽然開口。「你如何得知我們的計劃?」

  鄺靈偏頭想了想。「最初那些廚子被毒殺時,我還不能確定是誰。我知道你懂毒物,但牙木桂不難用,而且趙夫人和孫二行為怪異,說不定是他們下的毒。」

  「的確,當時他們想嫁禍給你,我不過建議孫二去偷你的藥。」

  「後來我為趙夫人把脈,發現她也中了七日散,我就知道你參與進來了。你和孫爺聯手,他想要秘籍和你,你卻想要陸大哥,無論先前趙夫人與孫二的計劃如何,我依然是你們的眼中釘,對阿衛下手陷害於我,這招確實狠毒。」

  她瞧著陸歌巖,輕聲道︰「你明知阿衛與他情同兄弟,依然下了劇毒,你認為阿衛若是死了,陸大哥永遠不會原諒我;孫爺則想翦除陸大哥唯一的心腹護衛,令他孤身無援。可惜功敗垂成,阿衛被我救了,而陸大哥盛怒的一掌也沒打死我。」

  「他確實很喜歡你,連誤會你殺害他的護衛時,都沒對你下殺手。」六姨太澀然,嫉妒又不甘願。但她忽然冷笑。

  「我知道我為何鬥不過你,我心思雖然惡毒,你卻比我更毒辣,才能看穿我的每一步。」這丫頭該死地太能忍,受了冤枉也不急著分辯,隱忍到最後才報復;而她對毒物運用如神、對人觀察入微、對情勢計算精準,這丫頭比她強得太多。

  「我當這是恭維了。」鄺靈淡笑。「的確,我天生冷酷,殺人與殺畜生於我毫無分別,我爺爺因此從小諄諄教誨我,教我善惡之分。我或許永遠當不成好人,至少我不濫殺好人。你們這夥人相互算計、拼得你死我活,我本來不想管,但你為何要殺牡丹姐姐?」她俏臉一沉。「她是被李老爺逼迫才有了身孕,其實她和一位李府長工有情。她曾告訴我,她想和那位長工離開李家,兩人成親,將孩子視如己出,撫養成人,根本沒想過爭奪李家財產。你自覺苦命,被賣來當丫頭還被欺負的她,難道不是和你一樣不幸?你為什麼非殺她不可?」

  她在李府的一個月,牡丹對她溫柔親切,她因此決定為她報仇。

  「太遲了,她已經死了。」六姨太苦笑。「那你為何不殺我,為她報仇?」

  鄺靈抿唇,不回答。六姨太也不敢追問。

  到了大門口,鄺靈指示家僕將陸歌巖放上馬車。

  「解藥呢?」六姨太急問。

  「啊,我差點忘了。解藥就放在廚房的水缸下,你自己去找吧!」鄺靈頭也不回,扶著陸歌巖在馬車上坐好。

  六姨太怔怔望著她背影。就這麼讓他們走了?讓這丫頭毫髮無傷,帶著她愛慕的男人,全身而退?她就這麼一敗塗地?她不甘心!

  她拔出袖中預藏的匕首,雙手握住匕首,猛然往鄺靈背後刺去。

  鄺靈不閃躲,嬌軀一側,轉了半個身,這一刺於是刺中她腰帶,一股黑水忽然自腰帶破口噴出,濺在六姨太手上,黑水沾上她雪白肌膚,立刻乾去,無影無蹤。

  「這、這是什麼?」六姨太驚問,見鄺靈迅速掩住自身肌膚,唯恐沾到半點黑水,可想而知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我手上僅剩的全部血繡菊。」

  「噹」一聲,六姨太手裡匕首落了地。

  「夫人想必懂得這種劇毒,我就不多解釋了。我的用法也沒什麼特別,只是將足夠毒殺上萬人的藥量,全部用在這一劑。據說中了這麼大量的血繡菊,無藥可救,中毒者反而不會立刻便死,還能多活半年,這半年之中,身體由內到外漸漸腐爛,等腐爛蔓延到腦部,才會死去。」鄺靈粉唇冰冷地彎起。「這用法我只在書上見過,因為血繡菊太難取得了,難得我手上有足夠的量,你又自己送上來讓我試藥,可惜我馬上要走了,見不到半年後毒發的結果。」

  六姨太嘶啞道︰「你……你好殘忍!」

  「我殘忍?你若不來刺我這一刀,怎會中毒?」

  可是她剛才側轉身子,讓腰帶迎向刀尖,好像是故意讓她刺中……此時也無暇想這些,想到半年後慘死的情狀,六姨太軟倒在地。「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是我錯了,我不該殺牡丹,你……你救救我!你一定有法子吧?」

  鄺靈沉吟。「好吧,我是有辦法延你半年之命——你只需將毒過給別人。」

  「怎樣將毒過給別人?」

  「孫爺怎樣將毒傳給你,你就如何將這毒過給他。」

  六姨太怔怔無語。

  「這一來他也會中毒,你們倆都剩下一年壽命,誰知道呢?或許這一年,你們可以找到解毒之法。你要挑別的男人也行,不過孫爺把毒傳給你,又搶走解藥,你甘心就這麼饒過他嗎?」

  對,她是不甘,但報仇的機會未免來得太快,簡直像是設計好的……從她刺中鄺靈腰帶開始,六姨太只覺自己的每一步,彷彿都在她的計算之中。

  不,或許更早——她與孫二分頭逮人時,鄺靈根本是坐在房中等她去捉。

  她未能如願得到陸歌巖,未能破壞他與鄺靈的感情,鄺靈甚至早就對她與孫二下毒,就此反客為主,箝制她與孫二,再挑撥他們反目,自相殘……

  唯一堪稱成功的是孫二取得他想要的秘籍,可是鄺靈毫無索回之意,那秘籍——難道是假的?六姨太只覺筋疲力竭。就算她還存著一絲反擊之念,現下也已破滅,哪敢再對鄺靈出手?誰知這丫頭手上是不是還有更歹毒的機關?

  這是一盤鄺靈老早排好的棋,棋子只能順著她的意走,反抗都是無用。

  她忽然想起鄺靈說過的幾句話︰與她交過手的人,全都死了——

  她知道她不會放過孫二,於是對她下了劇毒,讓她去報復,他們兩人不肯放棄活命的希望,會苦苦尋覓解藥,但終將毒發無救,同歸於盡,這是一石二鳥的毒計。

  她與孫二都會死,江湖上終究還是不知道鄺靈這號人物。

  六姨太只覺渾身冰涼,美顏灰敗如土,一語不發地回府,她不敢也不想回頭看鄺靈。她的餘生,都不想再和這女子鬥,不想再見到她……

  眼見六姨太走入府內,鄺靈躍上馬車,才見陸歌巖已睜開雙眼。

  「看來,往後我不可輕易得罪你。」他輕聲道,眼中神色複雜。

  「太遲了,你已經得罪我很多回了。」她似笑非笑,催馬前行,一手搭住他腕脈。「你覺得如何?」

  「暈眩,四肢發軟,內力無法凝聚。我為何會七孔流血?」

  「那是我用藥逼出你經脈中的毒,莧鐃的劇毒隨血流出來。」

  他愕然。「這樣不是解毒嗎?我說過不能解毒,只要抑制——」

  「本來我是照你意思配抑制的藥給你喝,可是,我漸漸喜歡上你……」她咬了咬唇。「我不希望你哪天毒發身亡,所以暗中改過了藥方。我用藥物引導,將毒素積聚在一處,再慢慢用藥逼出,如此可去淨毒素,讓你身子無礙。」

  「那也不該選在今日散毒吧?」

  「我沒挑今日啊,是你不聽話,擅自停藥,藥一旦中斷,毒素也就亂了,幸好只是提早流出毒血,過兩天再重新開始用藥引導即可。」

  「非得七孔流血不可嗎?」

  她瞧他一眼,正經道︰「人體的孔洞有限,你若不喜歡七孔流血,我是可以替你選別的地方。」

  「……不必了,還是七孔流血就好。」他聽出蹊蹺。「所以,散毒是偶然?你不是刻意對我下藥,讓我在與六夫人……讓我倒地,無法行動?」

  「怎麼?你怨我破壞你與六夫人的好事嗎?」她語氣酸極了。

  忽聞背後有馬蹄聲,兩人一齊回頭,看見孫二約來的那批江湖人騎馬跟來。

  「看來是來殺我們。」鄺靈皺眉,她幾乎什麼都料到了,就是沒料到孫二會邀幫手。這批人顯然聽了孫二命令,一等六姨太拿到解藥,就來追殺他們。

  「你能用劍嗎?」

  「我的劍被孫二拿走了,而且內力渙散,有劍在手也難用。大街上這麼多人,這批人應該不敢明目張膽動手——」忽見追兵中的一人揚手,他驚道︰「有暗器!」他急忙將她拉入懷中,一支鋼鏢倏地飛來,釘在她身側的馬車廂板上。

  有一人乘馬自馬車左側逼近,乘者來搶鄺靈手上韁繩,她扯破完好的那只袖口,往對方面門一甩,一股紫霧噴了那人一臉,那人哀叫一聲,摔下馬去。

  她來不及緩口氣,陸歌巖忽然俯身抱住她,她瞧向他,赫見他肩後釘著幾枝袖箭,箭上腥臭撲鼻。

  他低聲道︰「暗器……有毒……」

  她錯愕,見他目光隨即渙散,顯然毒性已擴散,但後有追兵——

  她是配了一些毒粉備用,縫在衣衫暗袋裡,先前搜身時未被搜出,但毒粉撒出去便隨風飛揚,追兵分散,最多毒死幾人,餘人湧上來,她仍是無法抵擋,武功又淺薄,如何保護他?

  她一急,淚水奪眶而出,她立刻以手背抹去。哭是沒用的,她早在十歲那年便明白這道理了。

  她正張望該往哪邊走,旁邊又是兩支鋼鏢射來,打在馬頭上,馬匹嘶叫幾聲,又奔了幾步,軟癱倒地,她與陸歌巖都摔下馬車。

  她扶起他,慌不擇路地奔進路邊酒樓。陸歌巖神智迷糊,仍勉力邁步跟著她。

  酒樓中只有幾位客人,店小二見她扶著一個男子奔進,背後跟著一群凶神惡煞似的武林人士,嚇得不敢上前。

  鄺靈定了定神,這批人似乎認定她逃不掉,分派人手去守住酒樓出入口,不急於進逼,要是她能騙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或許可借由毒粉一搏。

  她目光掃了酒樓內一眼,見角落坐著兩個青年,其餘客人都避開了,兩人卻動也不動,似乎對四周的嘈亂渾然不覺。

  左首的青年著灰布衫,身形魁梧,他沉聲道︰「找了這麼多天,都沒他下落,還是放棄吧!吃完這頓,我們就回家。」

  「好吧,看來他不在這裡。」右首的紫衣青年較為瘦弱,嗓音沙啞。「出來這麼久,我也想家了。好久沒吃到『年糕』了,這幾天老是想著要吃。」

  灰衣青年健碩的背影僵了僵,喝茶的姿勢有點不自然。

  「我不是說你。」紫衣青年輕笑著,語氣揶揄。

  「……我知道。」灰衣青年口吻鎮定,卻明顯有點惱羞。

  鄺靈沒閒工夫去理會旁人,但不知為何,這兩人吸引了她的注意。

  就見那紫衣青年回頭,漫不經心往她這邊望來,鄺靈一怔。這人容貌俊美絕倫,可奇怪的是,他的相貌居然和陸歌巖極為相似!

  紫衣青年見了她身邊的陸歌巖,面色一變,扯扯同伴衣袖,低聲對他說話。

  「鄺大夫,你們逃不了了,這就隨我們走吧!」追兵中為首的中年漢子走上前來,示意其他人將鄺靈與陸歌巖圍住。

  鄺靈無路可退,左手扶著半昏迷的陸歌巖,右手按住縫有毒粉的腰帶,忽見那灰衣青年站起身來,手中已多了一柄帶鞘長刀,刀柄上鐫有一個「禮」字。

  灰衣青年一言不發,走到鄺靈身畔,姿態居然是與鄺靈同一陣線。

  「閣下是誰?」中年漢子驚疑不定,上下打量這英俊嚴肅的青年。

  「我是無名小卒罷了。不過你若想抓他們兩人,得先過我這關。」灰衣青年睨了陸歌巖一眼,目光無奈而不耐。「先言明,我不是自願救他的。」

  「少囉唆!你不讓開,就連你一起宰了!」數樣兵刃同時向灰衣青年砍來。

  灰衣青年不避不讓,右手長刀連鞘揮出,激起一股勁風,單憑這股刀勢,居然將眾人逼退兩步。中年漢子一聲吆喝,眾人將灰衣青年團團圍住,轉眼間便陷入混戰。灰衣青年以寡敵眾,竟能抵擋得住。

  這人好厲害!鄺靈愕然,難道是陸歌巖事先安排的救兵嗎?

  紫衣青年不知何時溜到她身邊,出手打倒幾人,將她與陸歌巖拉出重圍。

  半昏迷的陸歌巖睜開眼來,見了紫衣青年,愣了愣才認出對方。

  「是你。」

  「是我。」紫衣青年回以溫柔笑顏,好奇地瞧著鄺靈。

  他虛弱一笑,低聲對鄺靈道︰「沒事,是自己人。」

  「不忙敘話,我們先離開這裡吧!」紫衣青年道︰「你們在此處等著,我去幫阿禮——」說著便要加入戰團。

  鄺靈忽道︰「等等。」她抓了一把筷子,扯開腰帶,將筷端沾了毒粉,交給紫衣青年。「瞄準他們的頭臉皮膚,點到即可。」

  紫衣青年依言而行,素手揚起,一大把筷子暗器激射而出,筷端一點到人體,中者哼也不哼一聲便癱軟暈厥,轉眼間,店堂裡便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灰衣青年收住刀勢,與紫衣青年一齊目瞪口呆地望著鄺靈。

  鄺靈不以為意。「最好快走,以免又有人追來。」

  紫衣青年頷首。「我們有馬,立刻出城吧!」

  四人分乘兩匹馬出城,疾馳一陣,不見有追兵,才在林中僻靜處生火歇息。

  鄺靈著手替陸歌巖療毒。紫衣青年帶了些藥物,將就可用,他中的暗器毒性也不太厲害,片刻後便清醒過來,與紫衣青年——梁覓談話。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梁覓微笑。「說來話長,我娘曾提過她有個姐妹,我成親後,心想我也沒別的親人了,若是姨娘還在世,應當將她接來奉養,就與阿禮出門,到我娘的家鄉尋找。」她瞧了灰衣青年荊木禮一眼,續道︰「到了那兒,老家已荒廢多年,我詢問鄰人,才知道姨娘遠嫁他鄉,據說是嫁給一位姓陸的商人,就定居在剛才那座城。我和阿禮找到這裡,沒想到城中唯一一戶姓陸的人家,住的居然不姓陸。」

  荊木禮接口道︰「我們在城中打聽,得知陸家在二十年前發生的慘事,正好我們前陣子遇過一位為家人報仇的陸公子,兩件事合在一起推敲,就得知了某人的身份。」他不悅地瞄向陸歌巖。「她身子虛弱,不適合連日在外奔波,我本想帶她回家,但她堅持要找到你。」

  陸歌巖只是微笑,並不開口。

  梁覓卻沉不住氣了。「表哥,你早知道我是你表妹,為何不與我相認?」

  鄺靈大驚,這位紫衣青年就是他表妹。仔細看她,言行舉止斯文雅致,五官細膩絕美,要是換上女裝,肯定是不輸李家六姨太的美人,若非她與陸歌巖有血緣關係,也不會如此相似吧?那麼灰衣青年便是她的夫婿了?瞧他面容剛毅英俊,神態沉穩,適才應敵的身手不凡,這樣的一對,是令人欣羨的佳侶……

  陸歌巖淡道︰「過去二十年,我們不知彼此存在,各自過得好好的,何必非要相認不可?」他望向荊木禮。「何況,他並不希望我見你。」

  「那是當然,我的妻子體質虛弱,不宜與邪祟親近。」荊木禮語氣平淡,但眼神頗有敵意。

  邪祟?陸歌巖挑眉。「荊兄想必還記得新婚之夜,你我那場比武吧?」

  「一個男人若在新婚之夜與人比武,身中十三劍,你想要他忘掉也很難。」

  鄺靈目瞪口呆,他刺了表妹婿十三劍?而且是在新婚夜?

  「我若討厭你,就不會只賞你十三劍了。」

  換言之,因為不討厭,他才沒送他去當鬼,讓他平安當新郎官吧?

  這男人對待喜歡的人的方式真教人吃不消……鄺靈默默望著荊木禮,頓生同病相憐之感。

  荊木禮冷哼。「可惜我很討厭你,不介意回敬你十三刀。」

  「表妹,你如果不想當寡婦,就讓你的夫婿安靜點,他惹得我很想拔劍了。」陸歌巖慵懶哼聲,雖然身上負傷,他的氣焰一點也沒收斂的意思。

  「好了,你們別吵好嗎?都是一家人啊!」梁覓無奈歎息,瞥向鄺靈。「你們把這位小兄弟嚇得都不敢說話了。」

  「她不是小兄弟,是我未婚妻。」

  鄺靈猝不及防,粉腮失火。「我……我不是……」

  「表哥,你幾時訂了親?怎麼沒告訴我?」梁覓又驚又喜,拉起鄺靈素手,仔細端詳她。「這位姑娘是哪裡人?家中還有誰?」

  「她是鄺神醫的獨生孫女。」

  「鄺神醫的孫女?她也精通醫術嗎?」「鄺神醫」三字震動了荊木禮,他急急道︰「我妻子自幼心脈受損,看遍名醫都治不好,不知姑娘可否看一看她?」

  「是呀,在此遇到名醫的孫女,真是緣分呢,就請鄺姑娘替我瞧瞧吧!來,咱們過去那邊。」梁覓挽著鄺靈站起,對兩個男子道︰「阿禮,你陪著表哥,可別再吵架了。」說完,她便挽著鄺靈走到一棵大樹後。

  鄺靈尷尬道︰「梁姐姐,老實說,我沒學到爺爺的幾成功夫……」

  「不要緊,其實我多年前就拜訪過鄺神醫,他說過我這毛病是治不好了,是捱一日算一日,我告訴過阿禮,他大約是忘了。」梁覓灑脫一笑。「我只是想與表哥的未婚妻私下說幾句話而已。」

  「那、那是他隨口胡說的,我與他並無婚約。」鄺靈耳根紅透。

  「我與表哥不熟,但他是認真還是胡說,我還分辨得出,他說這句話時絕對是認真的。」梁覓親切地拉起她柔軟小手。「你與我表哥如何相識?」

  鄺靈紅著小臉,一面替她把脈,一面將與陸歌巖自李府相遇的經過都說了。

  「原來如此……沒想到鄺家才是橫山密書真正的持有人,這秘籍惹出的風波真不小。不過,等表哥娶了你,拿秘籍下聘,它不就自然回到你手上了?」

  「這本來就是我家的物事,讓他以此下聘,未免太便宜他了。」

  「說的也是。」梁覓莞爾。「跟他相處過的人,都不甘心讓他太好過。」

  鄺靈噗哧笑了。此話真是深得她心呀!她輕輕放開手腕。「姐姐是心脈受損,我爺爺的醫術比我高明百倍,他說不能治,我想我也無法可施。」

  難怪,她初次見到陸歌巖時,曾覺得他眼熟,原來她在數年前曾見過與他相似的梁覓前來求醫,而今他們聚到一起,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嗎?

  「不過,倒是有個可能的法子,我手上有一味藥,名為血繡菊,專治心病,或許對姐姐的內傷有效;但此藥毒性猛烈,姐姐體質太弱,我怕你承受不住。」

  「血繡菊?鄺神醫也曾跟我提過這味藥物,他說世間若有任何藥物能救我,當屬此藥。既然你也說不行,看來,這終究是我的命……」梁覓美顏黯淡下來。

  「還有個我不肯定效果的法子。陸大哥曾想逼我說出秘籍的口訣,當時我不肯說,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想用它為你療傷吧!據說秘籍上的內功可治內傷,那就要他將秘籍交出來,我解譯之後讓你修煉,或許能奏效也說不定。」

  梁覓愣住。「你……你肯將家傳的武功交給我?」

  「爺爺只交代過我不可讓秘籍落入惡人之手,沒說我不能拿它去助人。我爺爺一生懸壺濟世,他若知道自己過世後還能救人性命,想必是很樂意的。」

  「……謝謝你!」梁覓滿心感激,紅了眼眶。

  「不過不能立刻就開始練,你得先調養身子。」

  「當然,練武也需要精力,我容易疲累,過去練武總是事倍功半——」

  「不是,你有孕了,要顧到寶寶才行。」鄺靈微笑。「恭喜你,梁姐姐。」

  兩個女子攜手回到火堆邊,被留下的兩名男人相安無事,陸歌巖閉目養神,荊木禮站在火堆邊,手裡拿著一個酒囊,望著妻子走近。

  陸歌巖聞聲睜眼,看見鄺靈笑吟吟,輕輕將兩頰泛紅的梁覓推到丈夫身邊,而後過來扶起仍難以行走的他。

  「我們到那邊去,讓他們夫妻倆獨處。」她悄聲道,攙著他走開。

  陸歌巖走了幾步,回頭一瞄,就見梁覓在荊木禮耳畔說了什麼,他臉色驟變,手一鬆,酒囊墜入火堆,轟地著火燃燒。

  陸歌巖低聲道︰「你該不會也對他們下了毒吧?」

  鄺靈白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我?也不知是誰在人家新婚之夜刺了新郎十三劍?你這人比我還難相處。」她扁嘴。「梁姐姐有孕了,你要當舅舅了。」

  「啊!」他沒說什麼,但唇邊浮起柔和微笑。

  她扶他在一株樹後坐下,問道︰「你很喜歡你表妹吧?」他看著梁覓時,眼中有罕有的溫柔。

  「她……長得很像我母親。初次見到她時,我幾乎以為我娘復生了。我曾以為,她與姨娘是我最後兩位親人。」他輕歎口氣。「但李家六姨太告訴我,原來姨娘也是盜賊同夥,她是來我家臥底的。」

  「她殺了趙夫人替你報仇,想必你感激無已,便以身相許了。」她酸哼。

  他偏頭瞧著她。「你認為我和六姨太……」

  「你隨家僕離去前,我就對你下了藥。我知道六姨太對你有情,若是你毒發暈厥,她定會帶你來求我,那時就是我們脫身的機會;但我沒想到她會要與你……我想過,不管你和六姨太做了什麼,都是不得已,她是拿我要脅你,你也很難受,我不怪你……」但心中還是痛苦,看見他衣衫凌亂時,她真想掐死六姨太。

  「我和她什麼也沒做。」

  她星眸乍亮。「你們沒有……那你腰帶怎麼不見了?」

  「她在解我腰帶時,我就昏厥了。或許是我的身體很有骨氣,不願意給你之外的女人碰,剛好中了你的藥,便順理成章選在那時昏倒。」他微笑,輕捏了下她喜悅泛紅的軟腮。

  「那她說和你在香思樓見過,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數年前,我開始籌劃為家人復仇,每當師父派我與阿衛下山辦事,我們就分頭打探仇人下落。師父不願我去殺人報仇,我與阿衛得瞞著他,所以我們約在青樓見面聯繫。師父是出家人,絕不會上青樓,選在那種地方,可以確保他不會發現。我就是在那時遇見她,也就見過她幾回而已。」

  「可是六夫人知道你肩頭有紫色的瘀痕……」

  「有一晚下大雨,我與阿衛都濕透了,她去拿衣物給我們換,也許就是那時被她瞧見的吧?」他擁她入懷,柔聲道︰「滿意了吧,醋罈子?」

  她慶幸自己臉蛋埋在他肩頭,不必被他看見羞紅的雙頰。

  他又問︰「你是如何想到這一連串計謀?」計算之精,令他歎為觀止。

  「我不太記得了。」她沉吟。「那時我在喝茶,心想孫二與六姨太各有所圖,早晚會動手;我邊想這些邊喝茶,喝完一杯茶,也就想清楚我該怎麼做了。」

  陸歌巖忽然慶幸,自己是站在她這邊,與這小女子為敵,肯定是一生最痛苦的遭遇。「其實,你大可跟我解釋他們的詭計,不需要冒這些險。」

  「我若告訴你,你會信嗎?倒不如讓你親自聽見、看見。」

  換言之,是他逼她走到這步田地,不能怪她,所幸她最後平安無恙。他道︰「他們中了劇毒,此後忙著找救命解藥,應該不會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孫二與六姨太都非善類,但如此被折磨一年而死,他有些憐憫。

  「他們不會死的。我只是配了一些肚痛的藥,讓他們難受個十天半個月。」

  感覺到他的詫異,她柔軟紅唇一撇。「血繡菊是何等難得的珍藥,何必浪費在他們身上?我不過嚇唬他們。他們現在的驚懼害怕,比殺了他們還難過。至於這幾天,他們若是彼此猜疑、互相算計,因此害死了哪一個,那可不干我事。」

  他怔然。「但你說,與你交手過的人都死了……」

  「喔,被我整治過的人,從此不敢出現在我眼前,所以我都當他們死了。我只是省略了幾句話。」感覺他無言地沉默,她細聲問︰「你怕我嗎,陸大哥?」

  「……」

  「這時才想到要怕,已經太遲了。」她嘻嘻而笑。

  「陸某人一生從未怕過任何人。」但頭皮發麻。他自負精明,卻直到她親口解釋,才瞭解前因後果;她果然是個難纏的對手,愛上她,他恐怕一世不得安寧。

  他歎息。「我不怕,不過將來我們成親,我可能背定了『懼內』的名聲。」

  「我還沒答應你。」才褪了一點的紅暈又燒滿她小臉。

  「我會讓你答應的。」

  「不行,我們還有很多帳沒算。」

  「我被你下藥,為了你險些被女人強佔清白,剛剛還以身護你,為你擋暗器,你還不原諒我嗎?你捨得再跟我算什麼帳?」他嗓音中充滿誘哄,這種委屈口氣若是傳出去,他就沒臉見人了。

  他可不是怕她,也知她不會當真傷害他,他只是……盡量避免。

  「當你在氣頭上時,我讓你,原諒是一定要的,但事後算帳也是要的,畢竟,我也是有仇必報之人。」藥效差不多該發作了。搭在他腕脈上的纖纖手指悄然移開,她離開他懷抱,笑容可掬地望著他。

  「大哥,先前我對你說,你散毒是偶然,既然散毒是偶然,與你昏暈倒地無關,讓你倒下的又是什麼?其實,我早就對你下了另一種藥,在你與家僕離去時,我才引發它,我是何時下的,你倒猜猜。」

  「……」

  「啊,我現在發覺,我也挺喜歡看你皺眉的樣子呢!」她愉快催促。「你快猜一猜,若猜中,我就把解藥給你。」

  「不在我每日喝的藥中?」

  「不是。」

  「……我實在想不到。」麻癢感在體內逐漸升起,這就是她說的另一種藥?

  「好吧,我就告訴你,是最初在李府見面的時候。那一天,我在全身撒滿了藥粉,當你將我從地上扶起,就中毒了。」

  她笑盈盈。「我知道傳說中這位陸公子強悍機警,我若想躲過你的追擊,唯一法子是讓你根本無法追擊,所以我對你下了這種毒——它對性命無害,只是讓人奇癢無比,癢到你站不起來,路也不能走,足足癢一個月。」

  「但你說過,要對我下藥,機會只有一次,這麼一來,你對我下藥……兩次……」藥效發作極快,他瞬間便全身劇癢難當。陸歌巖臉色泛紅,咬牙忍耐。

  「你太容易相信人了,大哥。那不過是我說來讓你放鬆戒心的,其實,我想對人怎麼下藥就怎麼下,隨心所欲,從沒失敗過。」

  他渾身顫抖,俊顏通紅,滿頭滿臉的冷汗,只能倚著樹幹喘息。

  這癢,癢在身體深處,癢得人全身發軟,頭髮、骨髓似乎也都癢起來,抓撓不到,更是難熬。

  「你誤會我、打傷我、對我下藥,我只讓你難受七日,不必挨一個月,我還告訴你中了什麼毒,沒讓你和孫二他們一樣擔心受怕,你明白我的心意嗎?是因為我喜歡你這人,才沒捨得讓你多受折磨呢!」

  柔情密意的小手輕輕撫上他臉頰。「你真能忍,一聲也不哼。我曾將此藥下在某個號稱殺過上千人的大盜身上,他自誇豪勇,所向無敵;剛喝下我摻在酒中的藥,我給他斟第二杯,酒杯還沒滿,他就倒在地上哭爹喊娘,哀求我治他……」她猛然被他抱住,兩人一齊滾倒在地。

  「快給我……解藥……」擠出這幾字已是他極限,他四肢都不聽使喚,勉力抱住她後,便蜷縮成一團,正好將她困在他懷裡。

  「不行,這是我給你的懲罰,要七天……至少也要三天……」被抱得太緊,她呼息有些艱難。鄺靈使力推他,也推不開。

  「解……藥……」

  「我的藥箱留在宅子裡,沒帶出來啊!」她掙脫不了,有點慌了,難道兩人就如此糾纏七天不成?忽然聽見腳步聲接近,她轉頭望去,看見荊木禮從樹後走出。

  「你們餓了吧?我有帶些乾糧……」乍見地上糾纏不清的人影,荊木禮煞住腳步,他微微皺眉,墨眸瞥向別處。「兩位既然在忙,我稍後再來。」

  「等……等等!」鄺靈急叫道︰「你別走,我需要你——」

  這是邀他加入?荊木禮眉頭皺緊。「我對這等荒唐事沒興趣,兩位自便吧!」

  「不是!他、他中毒了!他身不由己,你快打昏他!」

  原來如此。荊木禮似笑非笑地瞧著臉色痛苦的男子。你也有今日啊!

  他沉聲道︰「樂意之至。」說罷,便提起右掌,一掌劈在陸歌巖後頸,陸歌巖悶吭一聲,暈厥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4-12-10 00:08:15 |只看該作者
  11

  四人返回梁覓住的山城,與阿衛會合。

  休養期間,鄺靈用藥驅淨陸歌巖體內毒素,他的內力因而打了折,所幸他師傳武功本就是越練越深,他從此回歸本門武學、專心修煉,假以時日,不愁功力無法復原。

  兩個月後,陸歌巖帶著新婚妻子回到陸宅,但大宅已人去樓空,向鄰人打探,也無人知道孫二與李家六姨太的下落。

  他在大宅停留數月,讓人在家人葬身的林地上修建祠堂。祠堂建好後,他與妻子抱著剛出生的兒子,祭祀了列祖列宗,而後鎖上大門,攜著妻兒離去。

  一年後,世間出現了一本書《鳴淵集方》,書中記載各種醫理與各式靈驗藥方,用字淺顯易懂,難得的是書價極其便宜,黎民百姓與大夫都爭相購買。

  眾所周知,過世的鄺神醫名諱鳴淵,但他已去世兩年,此書如何面世?

  眾人議論紛紛,有人說過去鄺神醫身邊總跟著一名少年,或許是這少年將神醫生前的藥方集結成書,又有人說,這少年其實是神醫的獨孫,是他遵從爺爺遺願,編成此書。但神醫過世後,這少年去了哪裡?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醫書如火如荼流行之際,有個黑衣男子帶著一名少年在各地出沒,兩人所到之處,官府懸賞的盜賊,忽然一一被揪出來,兩人出面領了賞金,便又飄然離去。他們行蹤隱密,足跡踏遍國內大半土地,如此長達一年之久……

  那女娃兒面白唇紅,雖然還在襁褓之中,但見人就笑,活潑可愛,抱在手裡,真捨不得放開啊……

  他並無比較之意,但阿衛比他晚娶妻,都一兒一女了,他這個做主子的實在有點……丟臉……

  「……陸先生?陸先生?」

  支額沉思的陸歌巖回過神,望向對方。「你們商量好了?」

  獵戶摸摸頭,咧嘴笑。「好了好了,不好意思啊,我老婆嘴碎,就說信要寫短一點,她偏囉囉唆唆講不完。她煮飯去啦,你待會兒就留下來用飯吧?」

  「多謝你,不過我答應了內人,要回去用晚飯。」陸歌巖瞧瞧窗外,日頭逐漸偏西了,得寫快點。他持筆,蘸了飽飽的墨,撫平紙張。「說吧。」

  「唔,那我說了……」獵戶清清喉嚨,大聲道︰「爹、娘,孩兒給您兩位問安,我和阿秀搬來這裡,一切順利,這裡滿山都是野獸——不,都是獵物,我出門打獵,收穫都很多,這裡還有個飯館,叫做『常香館』,他們賣素菜,好吃極了,我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素菜,您兩位要是來此,孩兒一定帶您兩位去吃……」

  他振筆疾書,自行潤飾文字。

  獵戶大聲念誦家書,一面瞧陸歌巖。這位陸先生是城中常香館荊老闆的妻舅,兩個月前搬來城中,被荊老闆引薦做了教書先生,教孩子們識字唸書。

  據說這位陸先生年幼時曾隨高僧學習,因為隨高僧抄寫佛經,所以寫得一手好字,教書閒暇便有人請他寫家書,他不收費用,不過有人送些吃食或紙筆——聽說他的妻子正在寫書——他都欣然接受。

  陸先生原來做什麼營生沒人知道,但老高說,他曾在山林中遠遠望見陸先生獨自練一把軟得像蛇的劍,他說得信誓旦旦,沒人相信,大家都認為他眼花看錯了。

  陸先生怎麼看都是個讀書人啊,謙和斯文,俊美又親切,不像個練家子,連獵刀也沒見他拿過,怎會拿劍?

  寫完了信,獵戶道︰「不好意思,今天耽擱先生這麼久,時常麻煩你寫信,我準備了一些禮物,你等等啊。」說著便轉入內室。

  片刻後,雞鳴吵鬧、羽毛亂飛,獵戶牽了兩隻雞出來。

  送他活生生的兩隻雞?陸歌巖面有難色。「毛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內人不擅廚藝……」

  「哈哈,這不是讓你宰來吃的,這兩隻雞一公一母,你帶回去養在家裡,母雞每天都下蛋,你家公子不是很愛吃蛋嗎?這樣每天都有新鮮雞蛋吃啦。」

  是給他兒子的?他微笑。「如此,謝過毛大哥了。」

  「還有這些,是我老婆和隔壁嫂子一起烤的,一塊兒拿回去吧。」獵戶興匆匆地給他一隻竹籃,籃中有餡餅和糕餅。

  「謝謝。」他微怔,還是收下。兒子越長越快了,帶回去讓他滋補也好。

  於是片刻後,他走在大街上,一手提著竹籃,一手牽著粗繩,繩那頭繫著咯咯叫的兩隻雞。此情此景,真是滑稽,他想笑,但來往行人都向他投以禮貌微笑,沒人笑他,似乎牽著兩隻雞漫步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人人都很尊敬他這位教書先生,在這些不識字的獵戶之間,識字是一種他們不懂的能力,自然對他心生敬畏,被這種眼光瞧久了,彷彿自己真成了高尚的教書先生,刀光血影的過去,反而模糊。

  籃中糕餅很香,有麵粉與糖的甜味。他有點餓,遲疑半晌,取出一個,很慢很慢地放入口中咬一小口。並沒有想像中的罪惡的苦澀,就只是糕餅,滋味樸實可口。

  他抬頭望天,天色蔚藍,白絲抹上穹蒼天幕,就這麼牽著兩隻雞,咬著糕餅,悠閒踱在回家路上,準備回到心愛的妻兒身邊,日復一日如此生活……他變得平凡、平淡了,卻不覺乏味。

  家的滋味也就是如此。平淡平凡,但內心滿滿的,心裡惦著兩人,駐留一片纏綿柔情。若能再添個女兒,夫復何求?

  晚間,睡前,他替兒子梳頭,三歲的兒子忽生感歎。

  「爹,阿衛叔叔的女兒好可愛喔,她會對我笑耶。」

  「是啊。」回家路上,他忍不住拐到阿衛家去,抱一抱人家的女兒。

  「我想要一個妹妹。」

  「我也想要有個女兒。」但懷胎十月的又不是他,他無法作主啊。

  父子倆一同沉浸在家中有個嬌嫩可愛小女娃的幻想中,不約而同長歎一聲。

  「爹,我是從哪裡來的?」

  「唔……」今夜的月光格外亮,落在兒子一頭柔軟髮絲上,他隨口道︰「你是月娘送來的。」

  「那我們求月娘送一個妹妹來好不好?」兒子興奮地轉頭望他。

  兒子長得像母親,淨眉星目,一雙燦亮星眸睜得又大又圓,引他發噱。

  他溫柔地按住兒子的小腦袋,將他轉回頭。「沒那麼簡單的,陸蛋蛋。」他喚兒子的小名。「就算月娘肯送妹妹來,還得要爹和娘……待在一起才行。」

  「你和娘待在一起啊?娘不是在隔壁房嗎?」

  「唔,要待在同一間房,還要你娘不寫書才行。」想到她整天抱著紙筆抄寫,心中便隱隱對那些紙筆帶了一抹嫉妒。

  「那就叫娘別寫書啦!」

  「不行,我答應過她,要支持她寫書。我承諾陪她走遍天下,但她剛成親就懷了你——呃,月娘就把你送來了,她花了兩年照顧你,之後將你托給覓姨娘照顧,才能與我出門。」

  「那……娘還要寫多久?可不可以要她別寫了?」

  「我不知道。陸蛋蛋,你聽爹說——」他慎重地將兒子小臉轉過來,面對面地教誨。「娘是犧牲了想做的事,將她的日子分給了你和我,我們不能只想到自己要什麼,要體諒她,讓她做她想做的事,好嗎?」

  「喔。」兒子懂事地點頭,但眉清目秀的小臉掩不住失望。

  他何嘗不失落?他要的不多,就算不為生個女兒,也希望她多陪他,但她近來實在太冷落他了。

  哄睡了兒子,他回到夫妻兩人的房中,剛踏進房門,就見妻子倚窗書寫。

  「兒子睡了?」鄺靈聽見聲響,抬頭望向丈夫,向他綻笑。

  「嗯。」時值夏季,她只披一件薄衫,姿容清媚如月,束起的髮絲斜掠在右肩,涼風入窗,吹動她髮鬢青絲,吹起他心中淡淡情慾。

  不過她太熱切的笑臉,並非歡迎夫婿。他瞄了桌上字跡凌亂的成疊紙張一眼,心頭剛起的熱情立即冷了,冷淡地任由興致勃勃的她將他拉到桌邊。

  「我今天把謬誤處都校正了,圖也重新畫過,只等你重新謄稿,就可以送去雕板了。今晚月光好亮,你可以多抄幾張。」她替他備好筆墨。

  為何不是「今晚月光好亮,我們來溫存」……他不想動筆。

  「兒子說,想要個妹妹。」

  她愣了愣。「這……我們說好孩子是順其自然的。」

  「我們是這麼說好了,但這麼日復一日『順』著過下去,『自然』而然就沒有孩子。我年紀不小了……」他當然想趁著體力尚佳時照顧孩子啊。

  她靜了靜。「你若是怕生不出來,爺爺的筆記裡面有壯陽的藥方——」

  「我不是那意思!」他難得俊顏微紅。「你懷兒子時,讓人將你爺爺的藥方筆記取來,利用懷孕時整理成書,你想將書便宜賣,造福許多人,我也贊成,所以陪你在外找藥採藥時,順手捉了幾個盜賊,官府給的賞金夠你印書,而我們衣食無虞;你覺得自己筆跡不好看,要我替你謄寫,我也都做了,結果現在我每晚回房就是替你抄寫,你究竟把我當什麼了?」他忍了多日,兒子一提,像火星濺到乾柴上,徹底點燃他的不滿。

  「因為我的字很醜嘛,印出來沒人看得懂,所以拜託你重謄……」不對,他是在埋怨她冷落了他,她咬唇。「你要我怎麼做?」

  她有些歉疚,急著出自己的毒物專書,最近夜以繼日地忙碌抄寫整理,和他談的也幾乎都是出書的事,忙了有一個月了吧?難怪他有怨。

  「至少讓我感覺我依然是你的夫君,不是筆墨紙硯。」他沉下嗓音,不悅的深邃墨眸裡,閃爍的要求很露骨。「對我做些你不會對紙筆做的事。」

  她秀美容顏抹上暈紅,遲疑地想了想,傾身將唇印上他的。

  他不動,任由她輕輕吮吻他。成親數年,她的吻不再生澀,變得細膩熟練,因為心裡想著抄書,她吻得很節制。

  短暫的淺吻後,她的唇退離,他卻按住她腰後,不讓她退開。

  「就這樣?」他不穩的氣息拂過她鼻尖,非常不滿意。「要我這教書先生來品評的話,只有四個字︰『杯水車薪』。」

  意思是無濟於事,根本滿足不了他。可是今晚預定要再寫十頁的啊!

  瞧著打定主意耍賴的丈夫,鄺靈無奈,只得再吻住他,纖手摸索他腰帶,扯開系結。

  就是這樣……他滿足歎息,不動,享用愛妻的甜蜜柔情,這是他應得的。她解開他衣襟,涼軟的指尖滑上他胸膛,他動情低吟,呼吸漸漸火熱而紊亂,他不是筆墨紙硯的死物,他是渴望愛妻的男人,他要的不多,只是要她的重視……

  然後她替他拉好衣襟,系回腰帶。他錯愕地看著她。

  她低聲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明天要替我送謄本給鄰城書鋪,還差十頁才寫完啊。」

  「……」

  「改天再繼續吧?」她央求,討好地對他笑。

  這一改,會改到哪一天?

  陸歌巖歎口氣,不想問了,閉眸調勻氣息,平復情慾,認命地提起筆——

  隔天,陸歌巖照常出門教書,回家用過午飯,小憩過後,正要帶著妻子的手稿前往鄰城,兒子忽然嚷著肚痛。

  「爹……你留著陪我,好不好?」兒子似乎很是痛苦,皺眉縮在他懷中。

  他探兒子額頭,沒發熱,也沒冒冷汗。「我帶你去找娘。」妻子和城中幾位大夫相約見面,交換一些藥方的心得,他得立刻讓她看看兒子。

  「我躺著就好,躺著比較不痛……」兒子低聲呻吟。「娘是去忙寫書的事,我不要吵她。」

  他心疼不已,見兒子如此難受,也不能逕自出門,於是抱兒子回房休息,他坐在床邊相陪,兩人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直到傍晚,鄺靈返家,就見父子倆相擁睡在床上,她喚醒兩人,兒子仍舊不舒服,小臉皺著。

  「怎麼沒立刻叫我回來?」她給兒子把脈,蹙眉。「陸蛋蛋,你說你肚痛?可是沒什麼異狀啊。」

  「娘的醫術不好,所以把脈也把不出什麼來……」小男孩噘嘴。

  「胡說什麼?我的醫術治你這小蘿蔔頭綽綽有餘。」她輕彈一下兒子白淨的小額頭,看兒子哭喪著小臉,終究是不捨。「肚痛要吃得清淡點,今晚喝粥吧。」

  所幸小傢伙雖然肚痛,還是喝了不少粥,看來應無大礙。

  晚飯後,她哄睡了兒子,陸歌巖卻要出門,將她的手稿送到鄰城。

  她搖頭。「還是明天再去吧,都這麼晚了,夜路危險,人家書鋪也關了。」

  「我該把兒子托給表妹照顧,或者托別人將手稿送去的。兒子一嚷痛,我什麼都忘了。」他懊惱。

  「算了,你不是有意的。再說,兒子比較重要啊。」她望著他,忽然溫柔一笑,在他頰上印了個吻。他訝異。

  她微笑道︰「抱歉,我忙著寫書,都忘了照顧你和兒子,你們沒抱怨,是我太任性了,幸虧有你們包容我。」

  只是溫柔的幾句言語,沒有激情纏綿,竟稍稍填補了他多日的空虛,陸歌巖心情大好,輕笑。「兒子嚷肚痛時,還要我別告訴你,別去吵你寫書。」

  「他真乖,是你這個爹教得好。」她感動不已。「這一本整理的是常見毒物,材料又多又雜,好在梳理得差不多了。下一本,我想寫罕見的毒物……」

  「你該不會立刻就要動筆寫下一本吧?」

  「當然不會,我想休息一陣。不過,要找罕見毒物,就得去很多地方,要走很遠,我想準備周全,帶兒子一起去,老是將孩子托給梁姐姐也不好意思……」

  換言之,這一忙不是幾年能結束,他想要的女兒也只能出現在他夢裡……他不及說些什麼,就聽房門被推開,兒子的小腦袋探進來。

  「爹,我口渴。」

  他招手讓兒子靠近,倒杯茶水給兒子。「肚子不痛了?」

  「不痛。」小男孩眼眸燦亮,看來精神極好。「娘,你今晚還要寫書嗎?」

  「要啊,今晚只寫幾頁就好。」

  小男孩點點頭,忽然一臉神秘。「娘,我剛聽到外頭有狼叫聲啊。」

  「狼?」夫妻倆同感訝異。此處是山城,山中野獸眾多,有狼不稀奇,偶然也會有小獸溜進城中,若真有狼,倒要小心。

  陸歌巖起身開窗,與鄺靈一同望向窗外,但見明月在天,灑落一地銀色輝芒,將四下照得如同白晝,哪裡有狼的蹤影?

  「沒有狼,有狼來的話,爹會趕跑它的。」鄺靈溫柔地摸摸兒子頭髮。「還是你會怕狼,今晚要和我們一起睡?」

  「不要,我回去睡。」小傢伙搖搖頭,轉身溜出爹娘房間。

  她微訝,小身影溜得快極了,先前不是還肚痛嗎?看來是無恙了。

  她伸個懶腰,起身找紙筆,一面道︰「等等再去將門窗檢查一回吧,有狼可不是開玩笑的——」接著詫異道︰「咦,筆呢?我明明放在這裡……」

  陸歌巖怔住,月光亮極,映得房內通亮,將她身影映成銀白的嫵媚……他忽然想起昨晚與兒子的對話。

  月娘會送妹妹來。

  就算月娘肯送妹妹來,還得要爹和娘……待在一起才行。

  他瞥向房門,門扉半掩,他無聲移步過去,猛地拉開房門,埋伏在外的小身影被活逮,閃閃星眸措手不及,小手抓著好幾枝從父母房中摸走的筆。

  他心念電閃,她給兒子把脈,說兒子沒異狀,難道小傢伙裝病?

  為了將他留在家中?他往返鄰城辦事要數日才回,而今日是十五,是又大又圓的滿月,若說月娘會送娃娃來,看來是十五的月亮最有能力完成這項任務……小傢伙是這樣想的吧?

  他與她都是心眼很多的人,看來……全遺傳給兒子了。

  他微微揚眉,低聲道︰「小小年紀便如此算計爹娘,不可取。」

  兒子無語,委屈癟嘴的模樣像極了母親。

  「回你房裡去。你要妹妹,爹會幫你告訴月娘的。」

  童稚星眸亮起,充滿期待,父親的眼神溫柔而篤定,掠過一絲久違的狡猾。

  一大一小很有默契地交換眼神,兒子回房去,他關上房門。

  「筆呢?奇怪,怎麼一枝都找不到……」已掉入陷阱的她還渾然不覺。

  他與她勢均力敵,但他這方多了兒子便穩操勝券。

  「今晚,你是怎麼也找不到筆的。」望著背對他的妻子,他低語,唇畔若有所思的微笑濃膩惑人。

  他輕輕掩上了窗。

  兩人房中,總是有談話聲、書寫聲、走動聲……但這晚很靜,靜得讓人遐思。

  父子同謀的結果是,十個月後陸家添了龍鳳胎,次子從母姓,長女姓陸。

  同年,一本《毒物百項》出版,作者不詳,書中載有各種毒物的用法,附有圖片,與《鳴淵集方》參照,活命無數——

  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8 04:20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