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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珍‧菲勒]人質新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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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9 09:58: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在守衛時睡覺是要受到嚴重刑罰的。」

  蓓莎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她對面前的巨大身影微笑了一下。「現在不是我當班。」

  瑞夫嚴肅地點點頭。「十分鐘前就已經輪到你了。」

  「哦,那是不可能的!」蓓莎從草地上坐起身來。「我不可能睡了那麼久。」她掙扎地站了起來。

  小奇從河岸邊跑了過來。它將一根木頭放在瑞夫腳邊,然後抬起頭望著他。瑞夫拾起木頭,將它扔到河岸的一端。小奇又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睡著。我只是坐下來休息幾分鐘而已。」蓓莎喃喃說道,一邊拍掉身上的雜草和泥土。最近經常發生這種事。每次她一坐下來,不知不覺地就開始打起瞌睡。「我又要被喬治教訓一頓了。」

  「不,他不會的。事實上,已經有人替你代班了。」瑞夫在草地上坐下來,倚靠在樹幹上,然後拍拍身旁的草

  地。

  蓓莎並沒有立刻接受他的邀請。她皺起眉頭。「為什麼?」

  「我有一項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去做。」他用手遮住五月的陽光,抬起頭望著她。

  蓓莎環視四周。她的眼中露出一道光芒,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在這裡?不會被人看見嗎?」

  「拜託,你這個飢渴的女人,那並不是我所想的。」他笑著對她說道。「來,坐下。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

  蓓莎嚴肅地望著他。「什麼事啊?」她坐在他身邊問道。

  「有一個使者從牛津來到這裡。」他閉上眼睛,讓陽光照在臉上,嘴角也露出笑容。

  「是國王派來的嗎?不,小奇,那太葬了。」她拾起小狗放在她膝上的木頭,將它扔到草地上。

  「是國王派來的。」他說道,唇上依然帶著笑容,也依然閉著眼睛。

  「你要我猜嗎?來,小奇,去追這個吧!」她拾起一根松枝,將它扔到遠處去。

  「不,等你和小狗玩夠了之後,我再告訴你。」

  「哦,我很抱歉。」她傾身給了他一個歉疚的吻。「告訴我吧。」

  「國王為了獎勵狄家在戰爭中的忠誠。決定把羅斯堡所有的土地和稅收賜予給我,同時重建城堡。」這時他才睜開眼睛。蓓莎在他眼中看到深深的滿足與喜悅……那是勝利的眼神 ,從敵人的羞辱中重新爬起來的勝利。

  小奇咬著松枝回來了。它乖乖地咬著它的新玩具趴在一旁,用崇拜的眼神望著它的女主人。

  「你還有事沒有告訴我。」蓓莎說道。「是什麼呢?」

  「我接到命令,要我去圍攻葛氏城堡。」瑞夫繼續說道:「在四月的突擊之後,北方的叛軍人數越來越多,已經超過國王的軍隊。如果我們能夠控制住葛家軍隊──讓他們無法行動的話,這樣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我們的勝算就大多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尖酸,而蓓莎知道狄瑞夫對國王的忠心並不是因為他的信仰。他之所以會捲入這場展爭,完全是為了私利。而她知道凱托並不是這樣的。凱托之所以選擇國會,完全是因為良心和信仰告訴他這麼做。這表示凱托是個比較好的人……他的人格比較崇高嗎?

  蓓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她知道國王的軍隊在四月的突擊中傷亡不少。封鎖凱托的軍隊是最合理的抉擇。「你什麼時候要出發呢?」

  「我們在傍晚出動。」他站起身來,然後也將她拉起。「我要凱托在早晨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的城堡被圍攻了。回到小屋去收拾東西吧。」

  「我也要一起去嗎?」

  他瞇起了眼睛。「你是狄家軍隊的一員。村中的每一個軍人都要參與這項圍城行動。這項行動將會持續很久……不過我希望凱托會在夏天結束之前投降。」他凝視著她的臉龐。然後他又說道:「你有什麼疑問嗎,蓓莎?」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搖搖頭。「沒有。」

  他繼續望著她一會兒,然後又說道:「我猜葛家一定有了圍城的準備。我猜的對嗎?」

  「是的。」她低聲說道。「他儲存了許多糧食,他的酒窖也是滿的。當我在那裡時,就已經看到他的準備工作了。」

  瑞夫臉上面無表情。「不過有一個東西是他沒有準備的,而少了那個東西,他和城堡裡的人都活不下去。你知道那是什麼嗎,蓓莎?」

  她皺起眉頭思索著。在她的印象中,葛氏城堡有足夠的補給可以度過一切難關。她搖搖頭。「我不知道。」

  他冷冷地微笑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然後他對她點點頭,就離開了。

  在他離去之後,蓓莎獨自想道,那城堡中一些無辜的人怎麼辦呢?譬如說莉薇和菲碧,還有嬰兒,甚至黛娜?他們做了什麼,必須一起被捲入這場戰事?面對飢餓和困境?看著敵人將他們包圍,並承受被子彈與大炮攻擊的危險?

  蓓莎非但沒有感到興奮,反而覺得沮喪不已。如果她要對瑞夫證明她的忠心,那麼她就必須參與這場戰事。然而她卻一點也不想那麼做。還有,他所說的秘密武器到底是什麼呢?

  她走回空無一人的小屋中,上樓去收拾她的行李。她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襪子和她的外套。她無心地將每個月月事來潮時所用的墊布也放在衣服上方。然後她停頓了下來,站在那裡低頭望著床。

  她這個月的月事似乎晚來了。晚了多久呢?她努力思索著,但她從來不注意日期的。反正來了就來了,而且既惱人又不方便。她不太懂女人身體變化的這些事,而在她成長的過程中,也沒有母親教導她。甚至當她第一次碰上生理期時,還是哭著跑去找傑克,以為自己快死了。傑克當時喝得醉醺醺的,帶她到一間他最喜歡的妓院去。裡面老鴇給蓓莎上了一課,從此之後,她一向不太在意這種事。

  她用手摸著自己的身體。感覺沒什麼不一樣。如果她懷孕了,會有什麼變化嗎?現在她覺得很平常。如果一個女人懷孕了,應該會感覺到什麼變化的。 

  樓下的大門被打了開來。「蓓莎……蓓莎……蓓莎!」兩個男孩尖叫道。

  「什麼事?」蓓莎走下樓去。

  「我們必須收拾行李,因為──」

  「對,我要帶我的玩具兵。」路克尖聲說道,打斷了他哥哥的話。「可是我找不到……本來我以為我留在席朗家了,可是他說沒有。」他開始翻箱倒筐。

  托比踮著腳尖,想要拿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木質喇叭,結果上頭的東西全部掉了下來,倒在他的身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瑞夫走進來說道。「這裡簡直像瘋人院一樣。」

  「他們似乎認為要和我們一起走。」蓓莎說道。「應該不會吧?」

  「我不能把他們留在這裡。沒有人可以照顧他們。」瑞夫對兩個孩子喊道:「安靜一點!」

  兩個小鬼立刻停止尖叫,狐疑地望著他們的父親。

  「你不能帶他們一起去。」蓓莎說道。「那太危險了。」

  瑞夫用手指梳過頭髮。「村裡每一個健壯的人都要參與這項行動。你該不會是建議我,把這兩個留給那些老弱殘障的人照顧吧?」

  「不,當然不是。不過應該還有別人。譬如,你可以帶他們去貝夫人那裡啊!」

  「我才不要帶他們去妓院。」

  「我不覺得那會比住在軍營裡面差。」蓓莎說道。

  「什麼是妓院?」托比問道。

  「一個女人住的地方。」蓓莎回答道。

  「我們不想住在那裡!」路克嫌惡地說道。

  「對……我們不想!」托比附和道。「我要找我的士兵。」他又開始埋頭尋找起來。

  瑞夫站在那裡,皺起眉頭望著眼前的景象。「他們必須和我們一起走。」他終於說道。「反正只是圍城罷了,不是什麼血腥的戰鬥。」

  「這是你的決定。」蓓莎轉身走上樓梯。「你是他們的父親。」

  「但我很重視你的意見。」瑞夫跟著她走上樓去。

  「那麼請你告訴我,你現在是羅斯堡的伯爵了。不再是個亡命之徒……你已經重新恢復了你的身份地位,也收回了你的領地。你打算拿這兩個孩子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瑞夫靜靜地說道。「我還沒有想到那麼多……」然後他又不耐煩地說道。

  「拜託,蓓莎,我今天早上才接到消息的。而且現在又是戰爭期間。我有很多事要忙。」

  「是的,當然。」蓓莎說道。「我去幫孩子們打包行李。你去忙你的事吧。」

  瑞夫猶豫著。他可以感覺到,蓓莎似乎有話要說,但因為某種原因,她沒有說出來。「我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他說道。

  「大概吧。」蓓莎說道。「是我沒有想清楚。我猜他們已經習慣住在軍營裡,所以應該沒有什麼差別。」

  「除了他們將會住在帳篷裡之外。」

  「嗯,那應該不是什麼問題。」她對他微笑一下,彎下身子去折襯衫。「你最好回去工作吧。」

  「好的……」他依然遲疑著,然後才聳聳肩離開了。

  蓓莎坐在床上,抱著手上的襯衫。她猜想,她剛才的問題指的其實是她自己,當然還有孩子們。等到羅斯堡重建之後,她在這裡的地位將會是什麼呢?她習慣這種亡命之徒的生活,也習慣了軍營,就像路克和托比一樣。如果她懷了他的孩子呢?另一個狄瑞夫的私生子……

  「蓓莎……蓓莎……我們需要你!」路克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我找不到我的綠色襯衫。那是我最喜歡的!」

  蓓莎站起身來,告訴自己現在擔心這些也沒有用。「我來幫你找吧,路克。」

  騎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於在凌晨兩點鐘時,他們來到了葛氏城堡對面的山頭。所有的人馬躲在樹葉間開始紮營。瑞夫來到蓓莎身邊,遞給她一壺紅酒。蓓莎喝了一口時道:「如果凱托決定派兵出來戰鬥怎麼辦?」她輕聲問道。

  「他不會這麼做的。」瑞夫聲道,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也喝了一口酒。「除非他不顧慘重的後果。」

  「當然。可是你有足夠的人馬嗎?」

  「魯伯特王子的軍隊在中午會過來和我們會合。他們是訓練精湛的步兵。凱托和他的人逃不出來的。」

  蓓莎腦中突然出現那個密道的影子。她從來沒有告訴過瑞夫有關那個密道的事。她應該告訴他嗎?不過,凱托的軍隊是不可能從那個密道中逃出來的。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許還有可能不被發現。但一整個軍隊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沒有必要告訴瑞夫。如果凱托沒有辦法使用那個密道做些什麼的話,那麼瑞夫也不需要知道它的存在。不過,如果瑞夫知道它的存在,他便可以利用它攻進城堡內。這個念頭令蓓莎的腹部開始翻攪。如果她對瑞夫是忠心的,那麼她應該把最有利的情況讓他知道,她會這麼做嗎?

  「瑞夫?」威爾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瑞夫離開蓓莎走了過去。她深吸了一口氣。那一刻已經過去了……至少她暫時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都好了嗎,威爾?」瑞夫急切地問道。

  「是的。」威爾說道。

  蓓莎看到威爾的臉上都是泥土,但他的表情卻顯得興奮無比。「都弄好了。他們將會好幾個星期都沒有水可以用。」

  「太好了!」瑞夫拍拍他的肩膀。「你已經用水壩堵起來了嗎?」

  「是的。」威雨微笑道。

  「什麼意思?」蓓莎抓住瑞夫的手臂。「什麼水壩?」

  「我告訴過你要給凱托一個小小的驚喜。」瑞夫微笑道。「葛氏城堡唯一的缺陷是水源的供應。所有的水井都是來自後山的一條溪流。用水壩將溪流堵起來,他們就沒有水源了。」他用手勢示範道。「等到葛凱托發現沒有水可用,也就是他急得跳腳的時候。」

  倍莎知道在理論上,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因此如此一來,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但不知怎麼地,她卻痛恨瑞夫的勝利,以及他得意洋洋的模樣。

  當他擊敗倪上校和他的手下時,並不是這種態度的。他對他們十分禮遇甚至友善。但倪上校只是個普通的敵人,凱托卻不是。現在她知道,她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有關那個密道的事。

  凱托從床上坐起身來。黛娜也驚醒了。「怎麼了?那是什麼聲音?」

  凱托沒有回答。他立刻下了床穿上長褲,打著赤膊光著腳衝出房外。康吉爾中士正朝著他跑來。

  「我們被圍城了,爵爺。他們把城堡四周完全包圍了。看守的守衛根本什麼也沒有看到。我猜他們一定是像鬼魅一樣,不知不覺地冒出來的。」他焦急地說道,但凱托彷彿沒有聽到一般。

  黛娜穿著睡袍從房裡衝出來。「怎麼回事,爵爺?我們被攻擊了嗎?」

  「不,看樣子我們是被圍城了。」他說道,試圖保持冷靜。「不過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們有足夠的補給,可以撐上好幾個月。我們的糧食和酒都很充足。而且費將軍會前來援助的。很快一切就會沒事了。」

  他用一隻手臂摟著她的肩,催促她回房去。「我必須換上衣服……你得幫我安撫家中的人,當然,還有兩個女孩。告訴她們,沒有什麼好怕的。」

  他穿好衣服之後,便離開了她。黛娜不敢置信地盯著前方。她聽著窗外的槍炮聲,用手捂起了耳朵。

  「發生什麼事了,黛娜?」菲碧衝進來。莉薇也跟在她身後。「到底怎麼了?有戰爭嗎?」

  黛娜搖搖頭,她的手依然捂著耳朵。她的臉蒼白得像紙一樣。然後她走了開來。

  「天啊,我從來沒有看過黛娜這個樣子。」菲碧驚訝地說道。

  「來吧!」莉薇拉著她的袖子。「我們自己到城──城垛那裡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兩個女孩衝向城垛,來到狹窄的樓梯間。往城牆上方走去。一陣煙霧讓她們咳嗽起來。

  「哇!」菲碧說道。「看看那些人,莉薇,好像有上千個呢!」當然那是誇張的話,不過在黑暗中,一片光火之下,景象的碓很壯觀。

  「他們在攻擊城堡!」莉薇既興奮又恐懼地說道。「就像蓓莎說的一樣。」

  「蓓莎怎麼會知道的?」菲碧好奇地問道。

  「蓓莎什麼都知道。」莉薇說道。

  那是誰家的旗幟啊?」菲碧傾身靠向前問道。「是國王的嗎?對,好像是國王的。還有另一個……是老鷹的圖案。上面有金色和藍色。」

  「狄家的旗幟!」

  兩個女孩轉過身,凱托就站在他們後面,他的臉上帶著震怒。他的敵人就站在他的城堡門口,而那個敵人並不是查理國王。

  狄瑞夫坐在他的馬背上,站在城堡前方,大聲地喊道:「葛爵士,我以查理國王之名,命令你投降!」

  凱托站在城牆上回答道:「以國會之名,以及英國人民的福祉,我葛凱托絕不投降!」

  之後一陣靜默。莉薇和菲碧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然後凱托沙啞地說道:「你們兩個不該在這裡。進去吧,並且把門窗關好。」

  她們立刻服從了。

  在城堡外的戰場上,蓓莎坐在馬背上,突然感到一陣噁心。她試圖抗拒那份嘔吐的感覺,但一點用也沒有。暈厥的感受讓她失去知覺,摔下馬背倒在樹葉中。

  「你吃壞了肚子嗎,蓓莎?」路克蹲在蓓莎身旁關心地問道。

  「可能吧。」蓓莎坐起身來,用手帕捂著嘴巴。

  「你是不是生病了?」托比也蹲在她面前問道。

  蓓莎微笑地搖搖頭。目前為止,她並沒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每天早上嘔吐的狀況,而她不希望兩個孩子焦急地跑去向瑞夫報告。「沒關係的。我已經好多了。」她說道。「你們吃早餐了嗎?」──一想到食物,又讓她的胃感到一陣翻攪。

  「比爾做了炒蛋給我們吃。」路克說道。「你真的好多了嗎?」

  「是的,真的。」蓓莎站起身來,拾起了掉在地上的草帽。雖然那和她的軍服並不搭配,不過她需要它遮去頭頂上的艷陽。「我們回帳篷去吧。」她拉著兩個孩子的手,開始往營幔走去。但走到一半時,兩個男孩看到一個士兵正在修理一輛牛車,於是跑過去要幫忙他,留下蓓莎一個人獨自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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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4-12-29 09:58: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他們已經在這裡兩個星期了。六月的天空不時下著雷雨,讓蓓莎感到更加不適。她經常頭疼,而且嘔吐的現象越來越嚴重。

  魯伯特王子的軍隊已經到來。蓓莎走向帳篷,聽到王子正在和瑞夫及其他手下談話的聲音。

  「各位,我們必須開始有所行動。這是國王的命令。」他拿著一根棒子指著地圖說道。

  瑞夫盯著地圖。臉上的表情顯然不同意這樣的說法。蓓莎可以從他緊繃的肩膀和嘴角的線條看出來。但出乎她意料之外地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繼續盯著地圖,蹙緊了眉頭。

  然後他抬起頭看見了她。他對眾人點了點頭,往蓓莎身旁走去。「你好嗎,親愛的?」

  他對她微笑一下。「你睡了一整個上午嗎?」

  「嗯。」她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王子想要說服其他人開始行動。我不太確定這是否是個好主意。」

  「這表示你要放棄圍城嗎?」

  瑞夫看著葛氏城堡。「他們已經好幾天沒有水了。就算他們儲存了備用的水,城堡裡面有五百人,加上不知有多少馬匹,我不認為他們還能撐太久。」他低頭望著蓓莎。「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你生病了嗎?」

  「沒有。我想是太熱了。」她故作輕鬆地說道。「你會怎樣處置莉薇、菲碧、黛娜和寶寶呢?」

  「她們將會被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你是在擔心這個嗎?」

  「我擔心她們是否在受苦。」她誠實地說道。

  「能夠結束她們苦難的人是凱托。」瑞夫反駁道。「他只需要俯首投降就行了。」

  「然後你會吊死他。」她說道。

  「不。他會是國王的囚犯,不是我的。我只對他的投降感興趣。」他冷泠地說道。

  蓓莎什麼也沒有說。她不相信他。瑞夫利用這場戰爭,只為了達成他自己的目的。他已經贏得他的地位和領土。但他依然希望用凱托的性命抵償他父親的。

  瑞夫等待著蓓莎的回答,但他心中知道,她不會給他所想要聽的答案。他希望她會說她瞭解,和他一起為他的勝利而歡呼。但他知道只能得到她的沉默,就像她默默地允諾對他的忠誠一般。他也知道就是這份沉默和忠誠,帶給她內心深深的痛苦。

  蓓莎轉身往帳篷走去。她沒有吃早餐,因此感到十分飢餓,但同時又覺得噁心。她的整個身體都不聽使喚。她的胸脯脹痛,情緒也起伏不定。

  但她依然沒有告訴瑞夫。她想要告訴他,但她覺得這不是時候。她自己尚未理清對這件事的感覺,而且她很害怕。害怕他的反應不是她所想要得到的。他已經有了孩子。所以不會有那種初為人父的興奮。她知道他不會拒覺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可能只會聳聳肩表示接受,答應扶養這個寶寶,謹止於此。這個孩子會是他的私生子。孩子的母親是他的情婦。孩子和她都沒有權利要求愛與尊嚴。她相信他會樂意提供後者,但前者就不知道了。

  但她需要的不只是這些──她需要更多──不只是一個負責的反應。她無法忍受自己的孩子過著和她一樣的童年,總是覺得自己沒有人要,是多餘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地位,只是他人的負擔。但在她心中知道,這個未出世的寶寶已經受到了詛咒。

  她想要告訴某個人,想要傾吐內心的複雜情緒,想要有人瞭解她的感受,提供她一些安慰。但除了瑞夫之外,她沒有對象可以傾訴。

  「啊,丫頭,你沒有來吃早餐。」比爾對走進帳篷的蓓莎說道。「桌上有新鮮的鹹肉和薄餅。」

  「我吃薄餅就可以了。謝謝你,比爾。」蓓莎說道。

  「隨便你吧。不過鹹肉可是特別加菜才有的呢。」

  「我今天不想吃。有牛奶嗎?」

  「嗯,在後面的壺裡。」比爾指著帳篷後方的水壺說道。

  蓓莎大口地喝著香甜的牛奶。這些是葛家的乳牛身上擠出來的。它們被養在城堡外的小山丘上。這表示城堡裡的人已經好久沒有牛奶喝了。蓓莎放下牛奶,拿起一壺水繼續喝著。

  沒有水的生活是什麼樣子?她簡直不敢想像。

  就算凱托可以派人偷偷從密道中離開城堡。他們絕封不可能拿足夠的水回去給整個城堡中的人使用。他一定急壞了,每天都焦慮地希望救兵趕快到。然而,費將軍和雷爵士忙著在約克郡打仗,根本沒有辦法過來伸出援手。

  她低頭看著吊橋下方的護城河。水位很低,因為已經六個星期沒有下過雨了。先前的積雪融化的水早已蒸發。河底的淤泥和雜草清晰可見。

  如果她直接從吊橋下方游到城堡中的密道,很可能會被狄家的守衛看到。然而,如果她能夠繞道,從小島的後方過去的話……那裡很暗,火炬的光通常照不到,或許她有機會可以溜過去。而且密道的入口被吊橋的橋柱擋著。她可以躲在那後面,並有時間摸索密道的門。

  蓓莎知道自己沒有選擇。她必須溜進城堡去和莉薇及菲碧說話。她需要知道她們過得怎麼樣,並且向她們傾訴她的秘密。她的朋友和這場該死的戰爭,以及瑞夫和凱托,一點關係也沒有。和她們說說話並不表示背叛瑞夫。過去他也諒解過她……並且終於接受她那麼做。

  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蓓莎和保羅換了午夜到四點的班,而保羅很高興地接受了。瑞夫對於蓓莎守夜並不感到驚訝。因此,當她用完晚餐之後,立刻就上床睡覺了。瑞夫則和魯伯特王子一行人繼續閒聊著。

  十一點鐘時,瑞夫走進帳篷準備就寢。蓓莎昏沉沈地熟睡著。瑞夫伸出手,輕輕地搖著她。蓓莎猛然睜開眼睛。「你已經睡死了。」瑞夫柔聲說道。他已脫下身上的衣物,躺在她的身邊。

  蓓莎呻吟了一聲。突然從睡夢中驚醒令她感到腹部一陣噁心。

  「回去睡吧。」瑞夫說道。「我來替你代班。」

  「不……不。」她坐起身來,努力將睡意趕跑。她把被單踢到一旁,希望自己嘔吐的感覺快點消失。「不,輪到我當班,我就應該去做。」

  「蓓莎,你生病了嗎?」瑞夫的聲音帶著關心。

  「沒有……沒有。」她猛烈地搖著頭。「我只是不喜歡在半夜起床罷了。」她伸出手拿起衣物和靴子,穿上之後,站起身來準備出去。

  當她一站起來,那股噁心感覺令她昏昏欲厥。她努力咬著下唇緊上腰帶,然後將小刀和劍插在腰帶上。

  瑞夫躺在床墊上,用一隻手撐著身子。瞇起眼睛望著她。她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對勁。真的只是因為剛起床的緣故嗎?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堅持要她回去睡覺,那麼做對她而言將會是一種侮辱和否定。她不希望受到特別的待遇。

  蓓莎對瑞夫點點頭之後走了出去。她來到駐守的地方。亞當微笑地向她打個招呼。「真高興見到你。不過,我以為當班的是保羅。」

  「我和他換了班。因為我明天下午想要休息一下。」

  「哦。」亞當點點頭。「好啦,沒什麼動靜。祝你晚安。」他揮揮手離去了。

  蓓莎發覺自己噁心的感覺消失了。或許是太興奮的關係吧。她巡視了三次,沒有人注意到她。除了從帳篷中傳來的呼聲,以及風吹過樹梢的聲音之外。四週一片寂靜。蓓莎溜進樹叢中,找到那天下午她事先找好的一顆橡樹。她從樹洞中拿出一件黑色的披風。那是用來遮蓋她頭髮的。她脫下鞋襪和白襯衫,將它們藏在樹洞中,然後穿上披風。

  她將事先藏好的水果放進口袋中──蘋果和梨子。她只能帶這些。因為其他東西碰到水都會壞掉。不過她猜想,如果人口渴的話,水果的天然汁液是最好不過的禮物了。最後,她用手帕綁住她的鼻子和嘴巴。然後,她光著腳,悄悄地在樹葉中移動,來到了那個小島旁。

  她開始趴在地上,往前匍匐前進。附近還有三個守衛,但蓓莎謹慎地計算著他們經過的時間,不聲不響地向前爬去。吊橋的影子遮去了光線,讓一身漆黑的她幸運地不被發現。片刻之後,她來到了密道的前方。

  蓓莎深吸了一口氣。密道的門要如何打開呢?上次她是意外碰對的,但這一次她實在沒有太多時間。她憑著記憶在石塊上摸索著。

  夜晚的空氣雖然暖和,但全身濕透且沾滿泥濘的她,依然感到有些寒冷。她的手在顫抖著,牙齒也不停地打顫。她不知道自己是冷還是緊張,但她的手依然繼續在石塊來回摸索。

  突然間門開了。她感覺到石塊移動了。她的心猛烈地跳著。她立刻鑽進密道中。裡面似乎比她印象中要暗得多,而且陰冷無比。

  她猶豫了起來,身後的門依然開著。現在要回來還來得及……忘記這個瘋狂的主意。她的全身猛烈地顫抖著。如果她現在回去……

  蓓莎輕輕地把門關上。密室裡面的財寶都已經不在了。她在黑暗中,快步朝前方的通道走去。然後她來到另一扇門前。她像上次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它。

  蓓莎發現自己又回到那個熟悉的環境。裡面一片寂靜無聲。她立刻衝上廚房的階梯。興奮和恐懼讓她忘記了寒冷,悄悄地往莉薇的臥房走去,然後打開房門溜了進去。

  「是誰?誰在那裡?」菲碧驚恐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噓!是我。」蓓莎回答道。

  「蓓莎,真的是你嗎?」莉薇從床上猛然坐起身來。

  「是的。安靜一點。」蓓莎衝到床邊。兩個女孩並坐在床上。一臉驚訝地望著她。

  「你全身都濕透了。」菲碧說道。

  「因為我是從護城河半游半爬過來的。」蓓莎打個寒顫說道。「但我好像沒有受到應得的歡迎。」

  「哦,我們當然歡迎你了,蓓莎!」莉薇從床上跳下來,緊緊地擁抱著蓓莎。「哦,你好冷。你全身都濕了。」

  「我知道。」蓓莎說道。「我幫你們帶了些水果來。」她從口袋中將水果拿出來放在床上。

  「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吧。」莉薇開始脫下蓓莎的衣服。「你可以穿我的羊毛長袍。」

  「哦,謝謝你。」蓓莎立刻脫下身上的衣物。「我最討厭濕衣服了。」

  「這裡有毛──毛巾。」

  蓓莎將身體擦乾後,穿上莉薇的長袍。她的身體終於停止顫抖了。

  「我帶了些水果來給你們。」她重複說道,指了指床上。「雖然不多,不過我只能帶得動這些。」

  「我不明白。」菲碧說道,拿起一個梨子咬了一口。「真好吃……不過你是怎麼進來的?沒有人出得去,所以你怎麼可能進得來呢?」

  「有一個密道。」蓓莎說道,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過我不能告訴你們。我只是想看看你們好不好。我好擔心你們。」

  「好可怕。」莉薇坐回床上說道。「我們什麼東──東西都不能煮,因為沒有水。」

  「而且只有麥酒可以喝。」菲碧插口說道。「葛爵士生氣得不得了,而黛娜把所有的罪過都怪在他頭上。不過當然她沒有告訴他。所以她把氣都出在我們身上了。」她把梨子的果核扔進垃圾桶中,小心地拿起一個蘋果。

  「而且好熱。」莉薇說道。「我們不──不能打開窗戶,因為外面有煙霧。而我父親也不讓我們出去。」

  「你認為會很快結束嗎?」菲碧問蓓莎。

  「我不知道。」蓓莎說道。「而且我不能談論這些。」她皺起眉頭,這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既要對瑞夫忠誠,又要安慰她的朋友。

  「你不能談論這些,是因為你是我們的敵人。」菲碧直截了當地說道。

  「蓓莎才不是敵人!」莉薇憤憤不平地說道。「你怎麼可──可以這麼說?」

  「嚴格說起來,菲碧說的並沒有錯。」蓓莎說道。「不過我並不是來這裡談論戰爭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們好不好。還有……還有……呃,我想和你們說說話。」

  「在軍隊裡面很寂寞嗎?」菲碧問道。

  蓓莎聳聳肩,菲碧總是這麼心直口快。「我本來沒有想到會是那樣的,不過,是的,的確有點寂寞。」

  她這一生一向孤獨慣了,即使是傑克在世時也一樣。但現在面對莉薇和菲碧,她才瞭解到自己很想念女性朋友的陪伴。而這一點是男女之間的熱情和纏綿沒有辦法取代的。

  「那狄瑞夫呢?」菲碧繼續問道:「你還是他的情婦嗎?」

  「我懷了他的孩子。」蓓莎脫口而出。

  「哦!」莉薇睜大了眼睛。「可──可是你沒有結婚耶!」

  「不用結婚也可以懷孕的,小東西。」蓓莎解釋道。「而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你不會結婚嗎?」菲碧問道。「在孩子出生之前?」

  「我覺得大概不會。」蓓莎用雙手將臉遮了起來。「我還沒有告訴瑞夫,不過……」她抬起頭,懊惱地輕笑一聲。「我並不是那種當貴族的料。你可以想像我當羅斯堡伯爵夫人嗎?」

  「可是他是個亡命之徒啊!」

  「不再是了。國王已經重新將爵位和領地封給了他。」蓓莎心想,透露這個消息應該不算是背叛。就算凱托還不知道,他應該很快就會知道的。

  「我認為你會是個成功的伯──伯爵夫人。」莉薇說道。

  「可是你想要嗎?」菲碧狐疑地問道。「你總是說你要當個不凡的人……想要當軍人……而且你不該是個女孩。」

  「是的,不過顯然命運並不同意我的看法。」蓓莎無奈地說道。「否則我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十足女人的地步。」

  壁爐上的鍾敲了三響,蓓莎猛然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我得走了!我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她脫下長袍,換上她的濕衣服。

  「沒有人知道你在這裡嗎?」

  「只有你們兩個。而你們必須發誓不能說出去。」

  「我們當然不會!」菲碧說道。

  「你會再來嗎?」

  「如果我能夠的話。」蓓莎穿上外套。「不過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有機會。」她無奈地望著她們。「我真希望能夠為你們做些什麼。」

  「謝謝你的水果。」菲碧說道。然後她又好奇地問道:「你會害喜嗎?我聽說懷孕的人都會害喜。」

  「幾乎一天到晚。」蓓莎扮了個鬼臉。「而且總是昏昏欲睡。」

  「哦,真可怕,我很高興我打算不結婚。」莉薇說道,走過去吻蓓莎。

  「蓓莎也不打算結婚啊!」菲碧反駁道。「是熱情讓她懷孕的,不是婚姻。」

  蓓莎輕笑了一聲。「你說得真對,菲碧。保持處女之身吧,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她站在門口,給了兩個女孩一個飛吻。「這場戰爭遲早會結束的。」然後她停頓一下。「你們願意當孩子的教母嗎?」

  「當然。」莉薇說道。

  「等到你生了的時候,寄你的手環給我們,我們會想辦法去找你的。」菲碧說道。

  蓓莎突然覺得感動不已。就算這個孩子會是個私生子,但她已經替他找到了兩個教母。

  就算孩子長大沒有社會地位,她知道莉薇和菲碧會永遠在一旁支持的。

  蓓莎循著原路溜了出去。她來到密道的門口,輕易地將門打開。她在護城河中半游半爬著,突然間感覺到一道火光照在她背上。她的心猛烈地跳著,根本不敢移動。然後她聽到一陣叫喊聲。她知道自己已經驚動了大家。

  更多的火炬照了過來,然後槍炮和弓箭射中她身後的石牆。她焦急地往前游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更多的槍彈和弓箭射入水中,而她知道自己的生命隨時都有危險。

  蓓莎抬起頭,向河岸上喊著秘密口令。然後她尖叫道:「不要再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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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發表於 2014-12-29 09:59:26 |只看該作者
  三個衛兵將她拉上岸。她趴在地上喘息著。那些士兵站在那裡望著她。蓓莎抬起頭,看到一張張不熟悉的臉孔。他們是魯伯特王子的士兵,不是狄家的人。所以他們才不認識她。

  「我是狄家的人。」蓓莎說道。

  「狄家的人怎麼會從葛氏城堡裡出來呢?」其中一個士兵問道。

  「把「他」帶去見衛兵長吧。」兩個士兵開始彎下身,準備將她拖走。

  「我自己會走路。」蓓莎抗議道,但他們不理會她,繼續拖著她往前走。

  魯伯特王子手下的衛兵長坐在帳篷內,一邊喝著麥酒,一邊和他的手下玩骰子。當兩個士兵拉著蓓莎走進去時,他抬起頭來望著她。

  「我們逮到「他」溜出葛氏城堡,長官。從城堡的石牆溜出來的……好像是什麼密道。」

  衛兵長盯著她,然後一把抓住她的衣領。「「你有什麼話好說,小子?」

  蓓莎搖搖頭。突然間衛兵長打了她一個巴掌,他手上的戒指割破了她的嘴唇。

  「說吧。」他嚴厲地催促道。「「你」到底是誰?」

  蓓莎用手背擦拭著流血的嘴唇。「我是狄家的人。」

  衛兵長再次打了她一巴掌,令她跌倒在地。「你可以請狄爵士來。」蓓莎說道。「他會證明的。」

  頓時一片靜默,然後衛兵長說道:「「你」是怎麼認識狄爵士的,小子?」

  「我告訴過你了。我是他的手下。」蓓莎勉強站起身來。

  那個男人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好吧。不過如果這是什麼詭計的話,我會要「你」好看的。」然後他轉身對一個衛兵說道:「去請狄爵士過來吧。其他人回去繼續守衛。」

  瑞夫被一個衛兵急促的聲音喊醒。他坐起身來穿上褲子。「什麼事?」

  「是衛兵長派我來的,爵爺。我們逮到一個囚犯,從城堡裡游泳出來。長官想要審問「他」,但囚犯說「他」認識您。」

  「真有趣。」瑞夫一邊穿衣服,一邊思索著。一個從葛氏城堡裡逃出來的囚犯,顯然是個不尋常的狀況。

  他跟著衛兵來到營幔,對衛兵長微笑說道:「我們逮到了誰啊?」

  蓓莎站在帳篷正中央。瑞夫看到她濕透的衣服,被打得流血的嘴,以及臉頰上的紅印。

  「這是怎麼……」他開始說道,然後轉身面對衛兵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衛兵長面對狄爵士的銳利目光,顯得有些懼怕。「我們逮到「他」從城堡裡試圖游過來。守衛看到「他」從一個密道的門鑽出來的。」他看到伯爵臉上的表情稍微改變了,於是又大膽地說道:「「他」說認識您,爵爺。」

  瑞夫沒有理會衛兵長。他轉身面向蓓莎,臉上表情一片空白。「你在城堡裡做什麼?」

  蓓莎用手指摸了嘴唇一下。上面的血已經凝結成塊。「我去見莉薇和菲碧。」告訴他實話似乎是她唯一的選擇。然而,從他臉上的表情,她看得出她已經完全失去瑞夫了。

  「你是怎麼進去的?」他的聲音中不帶任何情緒。

  「有一個密道。」她悲慘地說道。「那是我住在城堡中時發現的。」

  現在瑞夫終於明瞭了一切。她知道有一個密道,但卻從來沒有提過。這場圍城行動早就可以結束,如果他們能夠攻進城堡的話。她知道這個秘密,但卻沒有告訴他。而這背後只有一個理由。

  現在他知道她一直都在欺騙他。她先前帶著情報來找他,只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而葛凱托是利用那些財寶,讓一個間諜混進狄家的陣營。這個陷阱十分簡單,而他竟然中計了。

  瑞夫冷冷地說道:「從圍城行動一開始,你就利用那個密道進出城堡。你一直在探訪你的親人,帶情報給他們,並且提供慰藉。凱托是怎麼說的──」

  「不!」她喊道。「不,我沒有。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背叛你,瑞夫。我只是想見我的朋友。只有這樣。」

  「對不起。爵爺。不過我有點困惑。」衛兵長猶豫地說道。「這是你的手下嗎?」

  瑞夫傾身將蓓莎頭上的軍帽摘下。「不。」他說道。「她不是我們的人,她只是和我們在一起。」

  「哦。」衛兵長瞭解地點點頭。軍營中通常有一些女人跟隨,不過這一個的穿著倒是有些不尋常。「但您說她是間諜嗎?」

  「看樣子是如此。」他冷冷地說道。「而且這不是第一次。」

  「不,我沒有!」蓓莎絕望地說道。她不敢相信瑞夫竟然在衛兵長面前否認了她──並把她說成是妓女之輩。「你知道我沒有,瑞夫!」

  他沒有理會她。「你不否認你是經由一個密道進入城堡的?」

  「對。」

  「你不否認你那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安撫敵人?」

  「莉薇和菲碧不是敵人。」她說道,但她知道她的話一點信服力也沒有──至少這一次已經沒有用了。

  「你進去了那個城堡。你和敵人在一起。」瑞夫揮了揮手。你宣誓要對狄家效忠,而你卻打破了這個誓言。」

  蓓莎搖著頭,她的唇和臉頰顫抖著。「求求你。瑞夫──」

  「你帶了什麼東西進城堡裡去?」他嚴肅地打斷了她。

  她驚恐地望著他。「只有水果。」她說道。「我怕她們口渴。」這時她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衛兵長很快地說道:「這就是幫助敵人的最佳證據,國王的敵人。這是叛國罪,必須接受法庭的審問。」

  瑞夫望著蓓莎。「我怎麼會笨到被你欺騙?」他說道。「你是葛家人,你的血液中本來就帶著欺騙和背叛的基因。」他嫌惡地轉過身。

  「我們必須把她交給總部審問,爵爺。「衛兵長重複說道。

  「瑞夫──」蓓莎伸出手央求道。他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她的。他不可能的。

  他回過頭,用同樣冰冷的聲音說道:「我無能為力。是你害了你自己的。」然後他走出帳篷離去。

  蓓莎盯著他的背影。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就這樣瓦解了,如此突然,而且絲毫沒有道理。士兵們用麻繩綁住她的手,將她推出去。她想要尖聲叫喊不公平,但她卻喊不出聲音來。

  他們強迫她坐在營區旁的一棵樹下,緊緊地將她綁在樹幹上。蓓莎動彈不得,又濕又冷地坐在地上.等待黎明的到來。

  瑞夫在營區中走著,憤怒像火山爆發般席捲著他的世界,留下的是無法言喻的傷痛。然而,在盲目的感官中,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道:「我無能為力。」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中纏繞著。

  不論她做了什麼,他都不能讓她去面對法庭的審問。憤怒曾經讓他想要置之不理。但現在他的情緒已經稍微控制下來。哦,怒火依然在他心中燃燒著,傷痛也繼續剌痛著他的心。

  但當他恢復理智時,他無法遺忘她曾經屬於過他,曾經對他有過的意義。他無法站在一旁讓他們傷害她,也不能看著她死。她錯了,她理當承受他們的責罰,但他不能讓它發生。

  威爾驚訝地聽著瑞夫告訴他發生的事,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他聽從了瑞夫的命令後,便離開消失在營地中。

  蓓莎倚靠在樹幹上。她的臉疼痛得發燙,而她的手也逐漸失去知覺。當威爾出現在她身旁時,她只是瞥了他一眼,嘴唇則痛得無法開口說話。

  他蹲在她身邊,替她割斷繩索。「來吧。我必須在他們來之前把你帶走。」

  她勉強說道:「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辦法走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站起來。她的心緒已經一團混亂,而她的身體也只好放棄了。

  威爾沒有回答。他輕輕地將她挽起,半扛著她把她帶回瑞夫的帳篷。瑞夫正在等她,但他的眼神冷漠無比。威爾將她放下之後,就匆匆地離去。

  「脫下那身衣服吧。」瑞夫說道,然後指指旁邊的一疊乾衣服。「如果你天亮時還在這裡,我恐怕就沒有辦法幫你了。快一點。」

  蓓莎迷糊地脫下衣服,換上乾淨的衣物。兩人之間的靜默簡直令她無法忍受。她不敢正視他的臉,以及他眼中那股被背叛的眼神。她感覺到他的震怒已經消失,但這份冷淡無情及輕蔑更為糟糕。然而,她並沒有開口為自己辯駁。

  當她穿上靴子時,喬治走了進來。「馬匹已經準備好了。」他說道。故意避開目光不去看蓓莎。

  「你需要幫她上馬。她累壞了。」這是第一次他提到她的身體狀況,而蓓莎微微感到一絲希望從心中升起。但當她看著他時,他卻又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

  喬治挽著蓓莎來到馬匹旁,幫助她爬上馬背。「我會牽著你的馬。你只要抓住馬鞍頭就可以了。」

  蓓莎點點頭。瑞夫並沒有跟著他們走出帳篷。蓓莎不敢問喬治要帶她去哪裡。這時小奇突然興奮地從一旁跑了出來,想要蓓莎抱它上馬背。喬治沒有理會小狗,繼續往前走去。

  「喬治,拜託你。」蓓莎抽泣地央求道。「小奇……」

  喬治咒罵了一聲。「主人的命命中沒有提到那該死的小狗。」

  「求求你。」

  他注視著蓓莎一會兒,然後停下馬來,彎下身子抱起了小狗,將它遞給蓓莎。「拿去吧。」蓓莎勉強微笑一下。她不知道自己要被帶去哪裡,不過有小奇作伴,她感到安慰多了。

  幾個小時之後,他們來到了狄家村。喬治牽著蓓莎的馬走到村外的一個石造建築物前方。那裡很狹窄,窗戶上都有鐵欄杆,巨大的木門上有一根鐵柱擋著。這裡是狄家村的監獄。

  喬治將蓓莎抱下馬。她緊抓著小奇,彷彿沒有注意到週遭的環境。喬治打開木門,催促她走進那個幽暗狹小空間。裡面有兩間牢房,每一間都有一個窄床墊及一個便桶。

  「進來吧,丫頭。」喬治將其中一間牢房打開,輕輕將她推進去。「我去替你拿一些水和麵包來。主人說,在他決定如何處置你之前,要你待在這裡。」

  蓓莎跌坐在床墊上。上面有兩條薄毯子,而她立刻就倒在毯子上,失去了知覺。小奇緊靠在她胸前。她沒有聽到喬治拿著水和麵包回來的聲音,也沒有聽見沉重的木門和鐵欄杆被鎖上的聲音。

  幾個小時之後,小奇喚醒了她。四周很暗,一時間蓓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小狗嗚咽著站在欄杆門口,顯然想要出去。

  「哦,天啊。」蓓莎坐起身來,回憶頓時都回到腦海中,令她的腹部一陣翻攪。她的臉既僵硬又疼痛,嘴唇腫大了兩倍。她走到便盆前想嘔吐,但她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根本吐不出東西。「小奇」則繼續哀嚎著。

  「我沒有辦法放你出去。」蓓莎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這才瞭解到自己的慘狀。「我連自己都放不出去了。」上方的窗戶透進一束光線,她猜想應該是月光。四週一片全然的寂靜。

  她會永遠被關在這裡嗎?

  這是個令人恐懼的念頭,幾乎比被抓去法庭審判還要悲慘。她努力壓抑自己的驚慌,忍住淚水,撕下一塊麵包。她緩緩地吃著。小奇終於忍不住尿意,跑到牢房的一角尿了出來,然後帶著歉意望著蓓莎。

  突然間出現一個聲音。那是有人打開外面的大門,走進來的聲音。然後蓓莎看到一道燈光。

  「啊,你到底是做了什麼,怎麼會這樣呢?」

  喬西的聲音此刻在蓓莎耳中聽來簡直是天籟。老人將油燈和一盤菜餚放在蓓莎牢房外的小桌子上。

  「我最好把小狗放出來……哦,太遲了。」他搖著頭,看著角落裡的一攤液體。」我來看過好幾次了,不過你們兩個都睡得很熟。我會拿抹布給你的。」

  「你可以放我們出去嗎?」蓓莎站起身來走到欄杆前。

  「喬治說只有小狗可以。」喬西打開牢門,小奇衝了出去。喬西又將門關上。「我會拿抹布回來給你的。」然後他就和小奇一起離去。

  喬西拿著一個水桶和抹布回來。他小心地打開牢房的門,將東西遞給蓓莎,然後又關上門。「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喬治不肯說。」

  「什麼也沒有。」蓓莎清理著小奇的穢物。「但瑞夫認為我有。」

  「主人一向是個公正的人。」喬西說道,顯然不相信蓓莎的話。「我認識他這麼久……而且我從他嗷嗷待哺時就認識他了。」他打開門,拿回水桶和抹布,又將門關上。

  「你沒有必要這樣開開關關的。」蓓莎疲憊地說道。「我哪兒也不會去的。小奇在哪裡?」

  「在外面跑。」喬西說道,然後看看蓓莎蒼白,虛弱的面容。「你想吃點晚餐嗎?」

  和過去這陣子一樣,蓓莎的肚子並不舒服,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吃東西。「我可以出去吃嗎?」

  喬西猶豫著,然後他說道:「如果你保證──」

  「我哪兒也不會去的。」蓓莎很快說道。喬西打開門讓她走了出來。「喬治告訴你什麼?」

  「他只說主人下令要把你關在這裡,並且要我照顧你,因為這裡只剩下我們這些老人了。」他替她打開餐盤的蓋子。「裡面有湯匙給你喝湯用。」

  因為沒有椅子,所以蓓莎站著吃喬西為她準備的晚餐。「你可以拿點水來讓我梳洗一番嗎?」

  「是的,我的職責是帶給你所需的一切。」喬西點點頭說道。「替你清理便桶,帶水和食物來給你。明天早上我來的時候,會帶一些紅酒或麥酒來。」

  蓓莎放下空餐盤,回到牢房中。「你可以帶些東西來,讓我有事好做嗎?譬如說紙筆,或是瑞夫的書之類的。什麼都可以。」

  喬西猶豫著。「擅自從主人的家中拿他的東西嗎?這我可不知道。」

  「我不認為他會介意的。」蓓莎說道:「如果他不高興,他會責怪我,而不是你。」

  喬西皺起眉頭。她看起來如此絕望而不快樂。喬西想起過去那個精力充沛,總是笑顏常開的她。不管她做了什麼,監禁的懲罰的確是嚴厲了些。「我想可以吧。」他說道。「否則你整天坐在那裡,會無聊死的。」

  「謝謝你。」蓓莎勉強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

  當喬西離開之後。蓓莎獨自躺在床墊上。她依然可以看見瑞夫冷酷的目光,聽到他輕蔑的口氣,而最痛苦的是,他竟然誤會了她。她愛他,而她曾經以為他也愛她。但他卻誤解了她。如果他真的愛她,他應該知道她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如果他真的愛她,他會試圖接納她……接納她的身份和一切,而這些可怕的事都不會發生了。

  蓓莎對於這兩個家族的仇恨和戰爭,已經感到厭倦不已。她也不想再為了滿足瑞夫而否定自己的出身。這個代價太高,而為的是得到他的……他的什麼呢?

  尊重?愛?還是熱情?

  哦,一切都不重要了。一切都已經化為塵埃和灰燼。蓓莎蜷縮著身子躺在床墊上,讓睡意暫時驅走她的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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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發表於 2014-12-29 10:0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章

  「你有幾個月身孕了?」

  蓓莎將頭從桶子上方抬起,坐回地上,用手帕擦了擦嘴。「你是怎麼猜到的?」

  喬西聳聳肩。「這並不難,因為你每天早上都嘔吐。所以你有幾個月身孕了?」

  蓓莎勉強站起身來。最近一陣子以來,喬西是她唯一可以說話的對象。「我不知道。我記不得上一次月事來是什麼時候。」

  喬西把一碗粥放在桌子。「嘔吐的現象通常再三個月之後會消失。」

  「你是說我不會這樣吐到孩子出生嗎?」蓓莎略微鬆口氣地問道。

  「大部分的女人是如此。」喬西回答道。「不過有些女人是例外。」

  「我大概就是那種例外的吧。」蓓莎憂鬱地說道。

  「主人知道嗎?」喬西問道,替她打開牢房的門。

  「等到我確定之後,卻一直找不到時機告訴他。」蓓莎走出牢房。過去的五天她過得並

  不好。她的雙腿需要走動,身體則因積滿太多過剩的精力而無法入睡。

  「喬西,我可以去河邊走一走嗎?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回來的。」

  喬西看起來十分不安。「我知道你不會逃跑,但沒有上面的命令,我實在不能這麼做。」

  蓓莎覺得沮喪不已。過去那個她所認識的瑞夫,是絕對不會讓她受到這種待遇的。

  「或許我可以派人去──」喬西的話被一陣尖銳的號角聲所打斷。雖然這裡離村落有一段距離,但他們依然能夠聽到馬蹄聲和人們的叫喊聲。

  「怎麼回事?」蓓莎立刻走到鐵窗邊,她的全身血液沸騰著。她清楚地知道答案。瑞夫回來了。

  「我去看一看。喝你的粥吧。我很快就回來。」喬西匆忙地離去。

  蓓莎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她靜靜地喝著粥,一點食慾也沒有。但她知道自己肚子裡正 孕育著一個小生命。她是為這個孩子而活的。她的血液為他而流動。她為他而思考、呼吸。

  彷彿她的身體已經遺忘自己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完全都是為了腹中的嬰孩。

  她聽到外面傳來號角及鼓聲,還有軍隊行進的腳步聲。

  狄瑞夫不再是個亡命之徒了。他是名正言順的羅斯堡伯爵,為他的國王而戰,而溫蓓莎則是他的階下囚。不管他為什麼回來,理論上他都不會理會她的存在。不過他應該會來看她的──至少說句話──或派喬治、喬西,甚至威爾過來轉告她些什麼。

  喬西走了回來。「是瑞夫嗎?」蓓莎急切地問道。

  「是的。」喬西說道。「他們回來了,還有王子的部隊。他們說將會有一場大戰。軍隊準備明天早上出發。」

  蓓莎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你見到瑞夫了嗎?」

  「沒有和他說話……你吃完了嗎?」喬西指指桌上的碗。他的眼中帶著疑惑的表情。「他看起來很忙……加上王子一行人也在這裡。」

  「我想如果他要跟我說話,他會過來的。」蓓莎走回牢房中。「畢竟,他知道我在這裡」

  「可是他不知道你懷孕了。」喬西說道,將牢房的門鎖起,然後拿起桌上的空碗。「我會帶午餐過來。」

  蓓莎躺回床墊上,聽著大門被鎖上的熟悉聲音。瑞夫打算把她關在這裡多久呢?直到戰爭結束嗎?他會再開口跟她說話嗎?或許有一天,喬西會打開門告訴她,她已經自由了,她可以任意到任何地方去,只要離狄瑞夫遠遠的?而她腹中這個私生子呢?是否永遠無法認識自己的親身父親?

  瑞夫走進他的小屋中,這個他和蓓莎一起住了好幾個月的地方。她冬天穿的斗篷依然褂在門後的鉤子上,而他知道如果他走上樓,會看見她的睡衣依然褂在床頭。他甚至會開始幻想她輕盈的身體壓在床墊上的影子。他自己的身體比她重很多,因此蓓莎總是緊緊地依偎在他身邊,躺在他強壯的臂彎中。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心痛過。即使在年幼時就失去雙親,聽著父親最後的遺言,以及子彈奪走他父親的性命,看著自己的家園被大火燒成灰燼,甚至在他站在死去的母親及妹妹的遺體前。不知該如何埋葬她們。那些痛苦似乎都比不上現在他所感受的心傷。

  因為那時他的未來依然是有希望的。而今,他卻感覺彷彿自己失去人生的目的。對未來已經沒有任何期望。也不想去計劃。他這輩子第一次,完全地付出了自己,把他的信任、忠貞、以及他的愛,獻給另一個人。

  他曾經愛過,不,他依然愛著她,而她卻欺蹁了他,利用他的愛背叛了他。想到這點簡直令他無法忍受。

  「她在這裡嗎?蓓莎在這裡嗎?」托比和路克衝進屋內。他們在小屋中四處張望著。

  「她不在這裡嗎?」路克失望地問道。

  「她沒有在這裡。」托比說道。他抬起頭望著他的父親。「她在哪裡?」

  瑞夫本來以為他們會很快就忘了蓓莎。但他這才發現自己錯了。他們先前之所以沒有問的原因,是因為他們以為她回到村落中來了。而現在兩個孩子都用疑惑和譴責的眼神盯著他。瑞夫暗自在心中咒罵自己的愚昧。蓓莎在他們的生命中,已經佔有一個無可取代的地位,就像她在他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樣。

  現在面對自己兒子的詢問眼神,瑞夫感到自己不能再逃避現實了。他不能把蓓莎關在牢中一輩子。他該拿她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他對兩個孩子說道。

  兩個男孩用懷疑的眼神望著他。「她在哪裡?」托比重複問道。

  「她什麼時候會回來?」路克也同道。

  「我不確定。」瑞夫勉強開口說道。「她有一些事要做。」

  「可是她連再見也沒有說。我還以為她會在這裡的。」托比疑惑地說道。

  「她是臨時緊急離開的,而她不想把你們從睡夢中叫醒。」瑞夫說道。「這點我已經解釋過了。你們要去貝夫人家待幾天,所以我要你們趕快去整理東西。」

  雖然他曾和蓓莎說過,他不會讓他們待在妓院中,因此才帶他們一起去圍攻葛氏城堡的。然而,他卻不能帶他們去上戰場。瑞夫有種感覺,知道這場戰爭將會是血腥的一戰。

  「對不起,主人……」喬西出現在門口。「我能單獨和您說句話嗎?」

  瑞夫知道他一回到村中,就必須和喬西談囚犯的事。「小鬼們,快把東西收拾好。等你們一準備好,比爾就會帶你們去。」

  「我們已經都準備好了。」托比說道。「在上次我們離開之前,蓓莎就已經幫我們收拾好東西了。」

  「是啊,這裡沒有我們要的東西了。」路克也附和道。

  「那麼就出去玩吧。」瑞夫催促兩個孩子出去,然後將門關上。「她怎麼樣?」

  喬西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瑞夫突然感到一陣驚恐。「怎麼了?」他問道。「她還好嗎?」

  「是的,主人。那個丫頭還好。」喬西緩緩地回答道。「不過她需要活動一下……偶爾去河邊散散步什麼的。但因為我沒有您的命令,所以……」他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主人。

  瑞夫在傷痛之下,早已強迫自己不再去想蓓莎。而此刻,所有和她有關的回憶又充斥在他腦海中。那個活力充沛的她,一頭橘槓色的秀髮,以及充滿淘氣和歡笑的慧黠綠眸。想到她被監禁在小小的牢房中,無所事事,空氣又不流通,瑞夫不禁開始感到心疼不已。但他隨即又想到她對他所做的事。頓時所有的美好回憶和溫柔的感覺全部消失了。

  「我不希望兩個孩子知道她在這裡。等到比爾把他們帶走,明天早上我們離開之後,你就可以放她自由。」他平淡地說道。告訴她,等我回來時,我不希望看到她在這裡。」然後他對喬西揮揮手,走上了樓梯。

  喬西聽著瑞夫拖著步伐走上樓梯。他先前也看到了主人臉上憤怒的表情。過去的一個星期。他也在蓓莎臉上看過同樣的神情。這兩個人顯然為了某個理由,讓彼此都活在痛苦之中……而這個理由是活了一大把年紀的喬西所不瞭解的。這麼做實在太不值得了。況且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如果瑞夫照他計劃把那個丫頭給遣走,那麼他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喬西暗自在心中做了決定,然後走出小屋。

  蓓莎坐在牢房中,含著淚水靜靜地等著喬西。已經過了中午,但那個老人到現在還沒有出現。終於,她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抱歉我來晚了,不過今天實在很忙。」喬西把一個餐籃放在桌上。「我希望你不會以為我把你給忘了。」他替蓓莎打開門,看到她噘起的嘴角,以及眼中的淚光。

  「不,我沒有那樣想。」蓓莎走出牢房。「村中發生什麼事了?」

  喬西替她打開籃子。「沒什麼……就是一些軍隊的事。來,吃吧。別忘了,你是吃兩個人的份呢。」

  「我怎麼忘得了呢?」蓓莎沈默地吃著,試圖壓抑想問他有關瑞夫的衝動……不去問他是否有提到她。

  軍隊在清晨離開了。蓓莎在牢房中踱著步,腦中不停浮現著瑞夫在戰場上死去的模樣,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著。突然間她聽到了馬蹄的聲音,然後監牢的大門被打了開來。

  「瑞夫嗎?」蓓莎衝到鐵柵前。她的手心冒著汗,一顆心猛烈地跳動著。「瑞夫……」

  進來的是喬西。他的眼中帶著一抹光芒。「出來吧,丫頭。」他替她打開牢房的門。「軍隊在半個小時之前離開了。」他對她點了點頭。「走在最後的不是狄家的軍隊。狄家人走在最前面。這樣你就可以混在隊伍的最後方了。那些人不認識你,所以不會有問題。」

  「你在說些什麼啊,喬西?」蓓莎走出牢房。喬西臉上帶著一抹興奮的光采,而蓓莎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希望。

  「你必須和他們一起走。」喬西說道。「我幫你帶了你的劍和槍過來,還有喬治拿走的小刀。這裡還有你的盔甲,頭盔以及外套。你的馬匹我也替你準備好了。軍隊正往馬斯頓高原前進,快走吧。」

  突然蓓莎明白了一切。喬西打算放她自由,並且讓她去追求自己的命運。她不再是個無助的囚犯了。

  她穿上盔甲和軍服,同時在心中告訴自己,瑞夫會聽她解釋的。她不會允許憤怒或復仇的陰影阻擋在他們之間。她會讓他聽她說話。

  當蓓莎裝扮好之後,她對喬西說道:「你會照顧小奇嗎,喬西?」

  「是的。別擔心小狗了。」喬西回答道。「快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蓓莎跳上馬背。「謝謝你,喬西。我不會忘記這一切的。」

  「唉,我是個老頭了。我無法忍受看你們年輕人如此無意義地折磨彼此。你去追他吧,把事情談清楚。主人有時候固執得像頭牛一樣,不過我們大家都有犯錯的時候。」他對她揮手道別。

  今天是六月的最後一天。蓓莎騎在馬背上,呼吸著早晨的新鮮空氣。現在天色依然很早,但太陽已經高掛在空中。她騎著馬,緩緩地往前方的山頭走去。

  瑞夫會聽她解釋的。他一定會的。

  他們離開狄家村已經兩天了。蓓莎混在一群新兵之中,因此沒有被發現。她已經學會如何表現得像個軍人,而且也沒有人問她是屬於哪個軍隊的。

  每當她看到瑞夫,她的腹部就會開始翻攪,身體也因渴望而疼痛。她需要依偎在他身邊,讓他的手臂擁著她,聞著他肌膚和頭髮的味道,並且用她的手指撫摸著他如絲般的金紅色毛髮。

  她渴望看到他溫柔的目光。因為,當他那雙眼睛最後一次看著她時,是如此地冷漠無情。她想要揮去那些不愉快的記憶,重新讓他的眼眸恢復那股溫柔,幽默的神情。

  每次她從遠距離望著他,她都擔心他會察覺到她深情的注視,會感覺到她強烈的需求,而那股熱情也會像潮水般湧上他。有時候,她的感覺是如此強烈,她甚至覺得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

  然而,他沒有一次朝她這裡看過來,而蓓莎害怕面對他,擔心他又會拒絕她。因此,她只能從遠處看著他,用她的雙眼滿足自己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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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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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4-12-29 10:02:10 |只看該作者
  一天下午,蓓莎偷偷跟在威爾和瑞夫身後,沿著河岸邊走去。他們似乎沒有說什麼話,不過就算有。蓓莎的距離太遠,也不可能聽清楚。他們來到河岸邊,而蓓莎則躲在後方的一個樹叢中。現在她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了,然而,他們並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脫下身上的衣物,然後走進河中。

  蓓莎看著眼前這賞心悅目的一幕。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瑞夫的裸體了。她看著他赤裸的背,以及他身上強健的肌肉,他的窄腰和窄臀。當他彎下身去,將水潑在臉上時,她看著他結實的臀和大腿,感覺到自己的下腹部升起一股慾望。威爾的身材也不錯,不過比不上瑞夫來得性感。他的全身散發著一股男性的活力。

  兩個男人游泳了十分鐘,然後瑞夫從水中站起。他身上的水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蓓莎注視著他每一寸的肌膚,回憶起過去的歡愉。

  她酷愛他平坦的小腹,他高聳的臀骨,以及他寬闊的胸膛。她更愛極了他的肚臍。她曾將紅酒倒在他的肚臍上,然後用舌頭舔舐著。在她的探索下,他總是會蠕動著身軀,他的大腿緊繃著,腹部的肌肉也會顫動起來。甚至現在,她依然記得她的舌尖舔著他的硬挺尖端的鹹味,感覺到他的男性象徵在她口中顫動,以及她的舌頭挑逗地來回游移。

  蓓莎蹲在樹叢中,望著瑞夫用襯衫擦乾他的身體,她的全身因慾望而悸動不已。她的手顫抖著,雙膝發軟。令她不得不跌坐在草地上。

  威爾也從水中走了出來,然後坐在他堂哥身旁。蓓莎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

  「如果你對明天的一仗沒有信心,瑞夫,那你為什麼還要打呢?」

  瑞夫沈默了一會兒之後,才說道:「兩個理由。第一,我已經承諾要效忠國王,而既然這是國王的旨意,那麼我必須服從……」他停頓一下,又說道:「如果有任何狄家的士兵不願意冒生命的危險參與這場戰鬥,他可以不必參加。我會諒解的。」

  「你知道不會有任何人要這麼做的。」威爾反駁道。「他們都會為你賣命。」

  「我知道。但他們為什麼要打一場必敗的戰爭呢?」瑞夫聳聳肩。「我相信雙方的士兵一定都有人這麼認為。」

  「那第二個理由呢?」威爾問道。

  瑞夫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想要和葛凱托在戰場上面對面。」

  「殺了他會讓你很高興嗎?」威爾猶豫地問道。

  瑞夫躺在草地上。「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職責所在?這就是唯一的理由嗎?」威爾聽起來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瑞夫側身躺著說道:「我好像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威爾。」

  「因為蓓莎的關係嗎?」威爾遲疑地問道。這個話題本來是個禁忌,但他依然衝動地問了。

  瑞夫又沈默下來。然後他坐起身,拿起他的濕襯衫。「我已經得到一個結論,威爾。一個男人一生只能把自己獻給一個女人……獻出他的心和靈魂。如果沒有得到應得的回報,那麼未來就是一片了無希望。」他穿上他的長褲。「來吧,該回營地去了。」

  威爾也穿上衣褲,然後兩個男人又默默地走了回區。

  蓓莎一直躲在樹叢後,過了很久才起身走回軍營。

  蓓莎蹲在營火旁邊。一邊吃著烤香腸,一邊和兩個士兵玩擲骰子的遊戲。這兩個年輕人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戰爭感到十分害怕。這是他們第一次在戰場上,而蓓莎的喋喋不休似乎讓他們稍微遺忘了他們的恐懼。

  她偷聽到瑞夫和威爾的那段談話,讓她感到既興奮又絕望。瑞夫是愛她的。但他的言語中也透露,這份愛已經逝去了。時間不多了,今晚她必須找他談一談。她告訴自己,等她結束眼前的遊戲,她就要去找他。

  當她拾起從另外兩個士兵身上贏來的大把銅板,準備站起身離去時,突然聽到一陣嘈雜聲──那是叫喊聲、槍聲、馬蹄聲,還有劍相擊的聲音。營火旁的士兵們立刻站了起來。將食物和麥酒推到一旁,拿起扔在身邊的武器。戰鬥的聲音繼續從後方傳來。

  蓓莎立刻溜到一棵大樹後方。她不是來這裡打仗的──不是來這裡冒險和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戰亡。

  顯然地,敵軍決定開始突襲。四周開始一片混亂。突然間一匹馬衝了過來,上方坐著一個身穿盔甲的騎兵隊騎士。

  「喂,就是「你」1他對蓓莎喊道。「「你」是哪一個軍營的?」

  「狄家的。」蓓莎回答道。

  「那「你」為什麼沒有和他們在一起?」他揮舞著手上的劍說道。他的臉因驚恐而通紅,眼中也帶著血絲。

  「我來找另一個軍營的士兵。」她喘息道。那個男人把她錯認為是逃兵了。「我正準備要回去。發生什麼事了?」

  「快回「你」的軍營去吧。「你」的長官會告訴「你」情況的。」然後他騎著馬,消失在樹叢中。

  蓓莎脫下頭上的頭盔,露出一頭長髮。她不能再穿著軍人的裝束了。她也脫下身上的盔甲。然後往營區的外圍爬去。她聞到了彈藥的味道,聽到附近的槍聲和劍聲,以及人們吶喊、尖叫的聲音。恐慌的氣氛令她不禁打起寒顫。

  蓓莎躲在一棵橡樹後方,她全身的血液沸騰,嘴唇也因恐懼而顫抖。她爬上樹梢,坐在一根樹枝上,俯瞰著前方高原上的情景。

  起初她看不清楚到底怎麼一回事。她分不出誰是敵軍、誰是我軍。槍枝和大炮的濃煙遮去了她的視線,只能隱約看到倒在地上的屍體和馬匹。片刻之後,蓓莎才終於分清兩邊的人馬,而她也清楚地看到皇家的軍隊一片慘敗。他們的人數本來就比敵方少,加上被攻得措手不及,他們根本沒有反敗為勝的機會。

  然後她看到狄家的旗幟。她也想要到戰場上去,和她的朋友及同伴們一起打仗。她本來打算在戰鬥之前,把私人的恩怨解決,而今,她只剩下這個一起分擔危險的機會,和她的愛人,她孩子的父親肩並肩站在戰場上,面對一個未知的未來。

  但她並沒有移動。她依然坐在枝頭上,一雙手摸著她的腹部,眼睛盯著前方血腥的戰場,一顆心絕望地沈了下去。

  瑞夫知道他身旁的人一個個地倒了下去。他看到喬治倒下去,那個曾是他的良師益友的男人。瑞夫衝到他身邊,但喬治已經死了,他的眼睛盯著橘紅色的天空,身體躺在一攤血泊中。

  瑞夫替喬治合上眼睛。緩緩地站起身來。他重新跳上馬背。他看到拿著狄家旗幟的保羅,從馬背上摔了下去。瑞夫騎到保羅身邊,一把將他手中的旗幟接了過來。

  現在,瑞夫決心為這些替狄家賣命的士兵們而戰。這些和他一起過著亡命之徒的生活,一起為狄家奮鬥的勇士。是他為了自己的私利,把這些人拉到戰場上來的。而現在他們死了,他必須還給他們一個公道──而那就是最後的勝利。

  他騎向混亂的戰場,奮力地與敵軍戰鬥著。子彈飛射過他的耳邊,但他無所畏懼,依然勇猛地向前衝去。突然間瑞夫看到了葛家的旗幟。然後他看到了葛凱托侯爵,坐在一匹灰色的馬上,指揮著他的手下,與國王軍隊奮戰著。

  瑞夫騎著馬向凱托走去。起初凱托沒有看清楚,然後他終於明白來者是誰。

  「狄瑞夫。」凱托說道。

  「葛凱托。」

  瑞夫開始往戰場的外圍騎去。凱托跟在他身後,直到他們停在高原的一角。然後,兩個男人拉起馬韁下了馬。

  瑞夫把狄家的旗幟插在地上,然後脫下身上的盔甲和頭盔。凱托也脫下自己的盔甲。現在兩個男人身上都只穿著普通的衣物,面對面地望著對方。

  「比劍嗎?」凱托用鄙視的口吻問道。「還是劍和刀一起來?」

  「都可以。」瑞夫用同樣輕蔑的口氣說道。

  凱托說道:「那麼就比劍吧。」他把劍從腰間抽出,並將劍鞘扔在地上。

  瑞夫做了同樣的動作,將劍拿在手上。

  他們站在彼此的面前。

  蓓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決定從樹上爬下來。或許是本能要她這麼做吧。她也沒有多想,只知道國王的軍隊已經輸了。她也知道,在那個血腥戰場上的某處,她會找到瑞夫。如果他死了,她會找到他的屍體。那會是屬於她的。那是她唯一僅有的。雖然她沒有辦法在他死前與他言歸於好,但她會試圖與他的屍體言和。她曾經擁有他的愛,而現在她懷著他的一部分。

  倍莎走在馬斯頓高原上。傍晚的星星已經出來了。她走過一具具的屍體,走過那些傷兵的身旁。她彷彿像個鬼魅一般,聽不見那些士兵的哀嚎聲,受傷馬匹的嘶鳴聲。她聞不到血的味道,甚至感覺不到腳下的土地。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她看到前方的地上,插著狄家的旗幟。然後她聽到劍身相擊的聲音。在四周的一片寂靜中,那是唯一的聲響。然後蓓莎聽到了沈重的喘息及呼吸聲。

  蓓莎本能地往前走去。她看到兩個男人拿著劍,正在做決死之鬥。他們的劍在夜色中,宛如銀色的魚兒般,在空中飛舞著。

  蓓莎看到他們的劍術不相上下,而她知道這場爭鬥遲早會結束的。他們其中一個必須死。或者,他們兩個都會死。

  這時蓓莎的心中充滿了憤怒。他們難道不瞭解,有多少人深深地愛著他們嗎?他們難道不明白,有多少人需要仰賴他們而活?他們難道不知道,他們的死將會讓多少人傷心?

  蓓莎從靴子中拿出她的小刀。她瞇起了眼睛,盯著兩把相鬥的劍。兩個男人都沒有注意到黑暗中的她。他們什麼也沒有注意到,只專注於眼前的打鬥。蓓莎靜靜地躲在一旁,仔細地觀察著前方的動靜。

  當時機來到時,她絲毫沒有遲疑。小刀從她的手中飛了出去,擊中了凱托的劍。他的劊掉落在地,這時蓓莎衝了出去,擋在凱托面前,瑞夫的劍離她只有幾寸之遙。

  瑞夫放下了劍身,然後伸出手將蓓莎拉起來。他緊抱著她,搖晃著她的身體。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危險,這麼愚蠢的事」他怒道。「我差一點就殺了你」他緊緊地將她抱在還中,摸著她的頭髮,撫著她的頸子,抓著她瘦弱的肩膀。

  蓓莎勉強掙脫開來。她的怒氣依然沒有消失。她憤怒地啜泣著,同時內心歡喜地知道,瑞夫依然愛著她。她可以從他的觸碰和聲音中感覺得到。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做?」她憤怒地說道。「你們兩個都是!今天死的人還不夠多嗎?」她轉身面向驚訝的凱托。「你們的父親憎恨彼此又怎麼樣呢?這和你們的生活有什麼關係?還有你們的子孫?」

  「等一下……」凱托抬起一雙手欲阻止她,但蓓莎沒有理會。

  「莉薇怎麼辦呢?」她問道。「如果你死在和瑞夫這場無意義的決鬥中,你的孩子怎麼辦?你認為他們在乎三十年前發生的事嗎?他們要的是他們的父親,他們需要──」

  「住口!」凱托怒道。「我不允許一個丫頭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這有什麼關係?」蓓莎說道,轉身面向瑞夫。她的綠眸中冒著怒火,她的身體激動地顫抖著。「兩個男孩怎麼辦,瑞夫?」她問道。「你想要讓他們變成孤兒,就像你自己一樣嗎?無親無故地被驅逐?他們的身份呢?如果你把自己的性命犧牲在復仇之中,那他們要如何過日子?」

  她望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怒光,但她沒有理會。她走向他,抬起頭直視著他的雙眸。「還有這個孩子呢,瑞夫?」她將右手放在小腹上。「我不希望讓這個孩子成為遺腹子。」

  這句話讓兩個男人震驚不已。凱托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瑞夫聽到蓓莎的話。也看到她放在小腹上的手。他想起他的母親當年也是這樣,試圖保護著那個沒有父親、未出世的孩子。他想起他那死去的妹妹,一個全身發紫,一動也不動的嬰孩。

  「我的孩子?」他嘶啞地說道。

  蓓莎聽出了他口氣中的疑問。「不然還會是誰的?」她反駁道。

  「你知道多久了?」瑞夫問道,將一雙手搭在她肩上。

  「在圍城行動之前吧。不過我不太懂這些事,所以我不是很碓定。」

  「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呢,親愛的?」

  「起初我是不確定……後來當我確定時,你根本連話都不願跟我說了。」她說道。「如果我那天晚上告訴你,你是不會聽的,對不對?」

  「對。」這個字夾帶著無法言喻的懊惱。他是多麼想要擁抱她,撫平她內心的傷痛,將她眼中的悲痛趕走,乞求她的原諒,但她依然和他保持著距離,憤怒和痛苦像一道牆般隔在兩人之間。

  「我之所以溜進城堡,是因為我想要……我需要……去告訴……」蓓莎停頓下來,用一雙手梳通頭髮。她已經不再憤怒,而那道隱形的牆也消失無蹤。

  「莉薇嗎?」

  蓓莎點點頭。

  瑞夫無法用言語表達他的難過,但他知道現在他可以擁抱她了。他將她緊抱在胸前,用他的大手安慰地撫摸著她,帶給她所需的平靜和慰藉。「原諒我。」他懊悔地說道。「在我認識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麼,直到有你在身邊。」

  凱托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一點也不明白,但看到眼前這情緒化的一幕,讓他緩緩地將劍收起。「狄瑞夫,我的侄女懷了你的孩子嗎?」

  「是的,葛凱托。」瑞夫帶著笑意說道。「看樣子我們兩家要結為親戚了。」

  「蓓莎是她父親的孩子。」凱托微笑道。「而她也和她父親一樣,選擇了一條與傳統不同的路。我想祝福你們兩個,狄瑞夫,不過你可能不會接受我的祝福……」他聳了聳肩。「我父親是個死硬脾氣的人。他做事經常固執己見,而沒有想到後果。當你父親選擇與國王不同的意見時……我父親便接受了國王的旨令,前去捉拿你父親。」

  凱托輕笑一聲。「看看我們現在的陣營,這似乎有些諷刺。我父親絕對沒有想到,有一天我竟然會選擇站在與國王相抗的一邊。」

  「我無法改變我父親對你父親所做的事,但我可以看在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份上,忘記我們兩個家族之間的仇恨,如果你願意這麼做的話。」

  他的語氣十分誠懇。瑞夫感覺到蓓莎緊靠向他。他感覺她的肌膚顫動著,還有她急促的呼吸。他終於瞭解,過去多年來,那些糾纏著他的復仇魔鬼並不屬於他,而是屬於他父親。

  三十年前所發生的怨憤,沒有必要讓後代的子子孫孫繼續受到折磨。當然,要他遺忘這一切很難,但他願意這麼做。

  瑞夫握起蓓莎的手。「你願意將你的侄女許配給羅斯堡伯爵嗎,葛爵士?」

  「我不確定我是否有權這麼做。」凱托微笑了一下。他伸出手,握住蓓莎的另一隻手。

  「這個女孩有她自己的心意。你想要嫁給他嗎,蓓莎?」

  「是的。」這兩個字就已經足夠了。

  瑞夫突然有一種重生的感覺。他感覺好輕鬆。「那麼我們立刻就做。」他說道。「葛爵士,你可以請牧師來嗎?」

  「等不及了嗎?」凱托打趣道。「不過,一個穿著長褲的新娘可是前所未有的。」他走向他的馬匹。「我在半個小時之內就回來。」

  「可是我們不能在這裡結婚啊!」蓓莎抗議道。「我不想當個穿著長褲的新娘。」

  「親愛的,我實在不想再等下去了。」瑞夫堅決地說道。「反正你一向都是穿著長褲。我不認為你穿什麼會有任何差別。」

  「可是我不是當伯爵夫人的料。」蓓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反駁,但她就是忍不住。「我是葛家的私生女!我怎麼能夠當羅斯堡伯爵夫人呢?」

  瑞夫將她轉身面向他。他用雙手捧起她的臉,專注地凝視著她。「你在胡說些什麼啊,蓓莎?」

  她無奈地聳聳肩。「我也不知道。這真的是胡說嗎,瑞夫?」

  「當然。」他說道。「而且以後我不准你再這麼說了。」他摸著她的臉頰,然後柔聲說道。「你是我的一切,蓓莎。我無法想像我在你身上造成的痛苦,但我發誓從今以後,我會永遠愛你、珍惜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當晚在軍營中,在牧師的祝福下,凱托拉著蓓莎的手,將她交給了瑞夫。他把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戒指上方有著羅斯堡的家族徽章。蓓莎緊緊地將戒指握在掌心。

  那天晚上,他們檢視了狄家陣營的傷亡人數後,蓓莎坐在馬背上,和威爾及瑞夫一起騎回狄家村。他們回到小屋中,蓓莎躺在他的懷中,身體依然帶著激情後的悸動,滿足地依偎在瑞夫身旁。

  他在黑暗中微笑著,摸著她前額的髮絲。

  「你在笑什麼?」蓓莎喃喃問道,愛撫著他胸前的金紅色毛髮。

  「你怎麼知道我在笑?」他撫摸著她的背,然後用手掌罩住她的臀。

  「我可以感覺到你皮膚的顫動。」她吻著他的乳尖,用一隻腿摩擦著他。「我總是知道你在想什麼。」

  「這應該會把我嚇壞的。」瑞夫說道,將一隻手探入她雙腿間。「可是沒有。」

  「因為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將沒有任何秘密。」蓓莎輕笑一聲說道。她的手在他身體上游移,然後又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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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4-12-29 10:02: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章

  一六四五年 倫敦 柯菲爾德大教堂

  「布萊在這裡!」莉薇輕聲說道。

  「在我們後面。」莉薇抓緊了菲碧的手臂。「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

  蓓莎回頭望了一眼。「哦,對,他在那裡沒錯。」她愉悅地說道。「那個大白癡!」

  莫布萊站在教堂的迴廊上。他傾身倚靠著一根柱子,雙臂交叉在胸前,他的目光緊盯著三個手挽著手往前走去的女人。

  「他在這裡做什麼?」莉薇問道。

  「和大家一樣吧,我猜。」蓓莎說道。她們正在往中庭走去。「他大概也是因為和談而來的。不過我不認為他會扮演什麼重要的角色。」

  「反正他看不到我們。」菲碧說道,彎下身聞了一朵花園中的黃玫瑰。突然間她跳了起來,舔著被玫瑰刺痛的手指。「現在我的禮服上沾到血了。」菲碧摸著白色禮服上的一個污漬。

  「哦,瑞夫和你父親在那裡。」蓓莎指著遠處的迴廊說道。「和他們在一起的是誰啊?」

  「那是國王。」菲碧說道。她過去參加宮廷宴會的經驗,讓她在這方面比其他兩個女孩懂一些。

  「我們去和他們打招呼吧。」蓓莎提議道。「我的帽子有沒有歪掉?」

  「我們不能就這樣冒失地過去。」莉薇說道。「他們在談論私事。這樣很不禮貌的。」

  「我丈夫正抱著我的孩子呢,你們忘了嗎?」蓓莎淘氣地說道。「我要去抱我的寶寶,這有什麼奇怪的?」

  「的確。」菲碧同意道。眼前的一幕讓她覺得十分有趣。狄瑞夫正在和葛凱托及國王談論正事。這一點是沒有什麼不尋常。然而,他的臂彎中卻抱著一個嬰兒,一個圓臉,綠眼睛,一頭紅色鬈發的小女娃兒。

  小寶寶一邊吸吮著她的手指,另一隻手則拉扯著她父親的頭髮。而羅斯堡伯爵卻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我要去見見國王。」蓓莎說道,然後她微笑一下,便離開她的朋友們,往前方走去。

  莫布萊惡狠狠地盯著蓓莎。溫傑克的私生女竟然當上了伯爵夫人!但布萊是不會放過蓓莎的……的確,他的復仇行動還沒有開始呢。她和那個臭丫頭莉薇。他冷冷的目光瞥向他的繼父。說不定上次拜訪中的意外,凱托也有份。他知道凱托一直等不及要擺脫他。

  蓓莎走向在談話的三個男人。她首先向國王行了個禮,讓瑞夫向國王介紹她。查理國王喃喃地向她打了招呼,但顯然不太高興。瑞夫卻依然神態自若的模樣。小寶寶看到母親的到來,愉快地笑了起來,對蓓莎伸出雙臂。

  「哦,小依芙。」瑞夫笑著將嬰兒抱給蓓莎。

  蓓莎吻了依芙的臉頰,孩子高興地笑著,拉扯著母親的頭髮。

  「我會再和我的顧問商量的。」查理國王說道。「再見,狄爵士,葛爵士,狄夫人。」

  然後他便踱步離去。

  「你知道莉薇和菲碧在哪裡嗎,蓓莎?」凱托問道。「我們必須回去了。我聽說黛娜的情況又惡化了。」

  「哦,我很遺憾。」蓓莎真誠地說道。雖然她不喜歡那個女人,但她不希望她有病痛。

  黛娜已經病了好幾個星期,現在住在凱托位於倫敦市郊的宅邸中休養。「莉薇和菲碧在中庭的玫瑰園裡。」蓓莎說道。

  「我先失陪了……」凱托匆忙地往玫瑰園走去。

  狄瑞夫望著遠處的迴廊,突然皺起眉頭。「你有沒有注意到之前站在那裡的一個男人?」

  「哦,當然。那是莫布萊。一個討厭的傢伙。他是凱托的繼子。」蓓莎解釋道。「莉薇一直很怕他──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那麼怕他──不過他總是取笑她的口吃。他是個很可惡的人。」蓓莎微笑說道。「不過上次他拜訪葛氏城堡時,我們在他身上惡作劇。我猜他還懷恨在心。」

  「原來如此。」瑞夫點點頭說道。那個男人注視的目光讓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必須派人好好調查莫布萊。

  瑞夫傾過身,淘氣地望著蓓莎。「我想你該換回長褲了。」

  「哦,你不喜歡我的禮服嗎?」蓓莎低頭看著她那身蘋果綠的禮服。「我覺得挺漂亮的

  「是很漂亮。」他說道。「不過我還是喜歡長褲。」

  蓓莎聽出她丈夫言語中的挑逗。「可是我不能在國王面前穿長褲啊!」

  「沒錯,不過我們就快離開了。我已經盡力了。查理國王固執得像頭牛一樣。他還是不肯談和。」

  「所以戰爭會繼續嘍?」

  「我想是吧。」瑞夫不耐煩地搖搖頭。

  「不過我已經受夠了。我打算在未來的幾個月,好好將羅斯堡重建起來,安頓我的兩個孩子,還有……」他停頓下來,用拇指撫著她的唇。

  「還有好好地愛我的妻子。」

  她的眼中帶著愛意與承諾,深情地望著他。然後她顫抖著,等待著他低下頭,給她一個許諾的吻……在剎那間,他們兩人彷彿被一股魔力所包圍,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一般,而她知道她這一生,她的心、她的靈魂,都完完全全地只屬於這個男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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