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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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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寶]閒人勿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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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1:1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章

    聽說安如正在找單位實習,施浩晨也認同安海融的想法,覺得她先到安氏熟悉環境非常適合。但安如向他說明緣由以後,他又表示贊同。沉吟了片刻,他說:「這也不難辦,考慮到我公司實習麼?」

    「小如才回來幾天,這事情不忙著辦。」安如還沒說話,吳珍妮就反對了,而後她跟安如說,「你呀,好好在家裡養一段時間,看你瘦了小一圈的,都不懂怎麼照顧自己。」

    這兩年安如這國外留學,雖不是過著漂泊的生活,但日子也不比家中的舒坦。有次吳珍妮心血來潮,一聲不響地與老伴來到了安如就讀的學校,想去瞭解她的日常生活。

    他們應該是掐好了日子才過來。那天真是週末,安如正趕功課,一個人窩在公寓裡沒有出門。她開門以後看見奶奶爺爺的時候已經懵了,堵在門口不想讓他們瞧見自己亂糟糟的房間。

    吳珍妮也不和她廢話,逕直走進屋裡。安翊龍稍稍向室內瞧了兩眼,還笑瞇瞇地說:「你等下應該要被奶奶嘮叨了。」

    人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是特別的懶,安如也不例外。她已經兩三天沒有收拾了,木質地板有灰濛濛的腳印,沙發上隨便放著衣服裙子還有各種雜物,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桌面上正放著還沒來得急收拾的快餐飯盒和垃圾食品的包裝袋。

    「上個星期你在電話裡頭說,你把公寓收拾得很乾淨,比瑪麗收拾得還要整潔。」吳珍妮站在客廳環視了一圈,說道。

    「這裡一直都很整潔的,就今天比較亂……」她說著說著也覺得可信度太低了,聲音就漸漸沒了底氣。

    「你還說香港人的飲食太不健康了,每天都吃薯片方便面和速食糕點,你來到悉尼每天都吃新鮮的蔬果還學會了自己做飯。」吳珍妮接著說。她瞧見安如又想瞎掰,於是搶先一步說,「簡直就是混賬!要是學不照顧自己,你還逞什麼強說要留學!」

    安如低著頭不吭聲,站在一旁的安翊龍慢悠悠地說:「你不是每天都念著小如嗎?怎麼一見面就不給人家好臉色了?」

    安如也知道他們兩老有多疼愛自己,她歎了口氣,軟著聲音說:「奶奶,我真的能夠自己照顧自己的,您別擔心。」她邊說邊把散落一沙發的雜貨轉移到自己的房間,招呼他們坐下。

    就因為這個原因,安如差點就別急召回國。她極力抗爭,才勉強地說服了長輩們。至此以後,她只能認認真真地學習打理自己的生活起居,以防他們的突擊檢查。經過這些日子的鍛煉,她已經真正地學會了自理。洗衣熨燙、清潔打掃、做飯洗碗,她每樣都做得很順手,不再像以前那樣過一些亂七八糟的生活。

    對於她的改變,安海融和陳宇詩也看在眼裡。他們偶爾也會帶上兩老飛到悉尼看望安如,但很少會要求她回國。如果有機會,他們還是希望安如能夠多在外面得到多一些的鍛煉,畢竟只有經歷過了,人才會變得成熟,變得有思想。於是,安海融就不顧母親的怨言,馬上替安如應承了,「這主意不錯,那就這樣說好了。」

    安如根本沒有機會發言。聽著父親和姑父一言一語地商量給自己安排什麼職位,她就覺得自己沒有說話的必要性了。

    經過層層篩選,他們終於決定讓安如到市場策劃部適應環境。市場策劃部是一家公司裡相對活躍的部門,也是公司信息流動最為頻繁的部門。對於初來乍到的職員來說,這應該是能讓她熟悉公司狀況和運作的最佳選擇。

    施晴和慕景韜去了度蜜月,安凝木看家裡冷清就讓安如住了下。她向來都很喜歡安如,總是跟自家人開玩笑,說其實安如才是她的女兒,安如比施晴更肖她。安如跟她也很親近,她們都一樣受不了吳珍妮的嘮叨,而品味甚至性格也十分相近。

    儘管是姑姑的一番好意,但安如經過深思熟慮以後還是拒絕了。這兩年來,她已經習慣了獨立,比較喜歡有更多私人的時間和空間。安凝木表示理解,因而也不勉強她,只叮囑她多點到家裡來吃飯。

    剛開始了忙碌又磕碰的職場生活,安如才明白什麼叫做累。各式工作填滿了她的時間表,那些課本上才會出現流程全部湧到她跟前。偶爾還要處理各種突發事情,她忙得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她的勤奮同事們都看在眼裡,他們對她也諸多提點,經常向她傳授工作的小貼士。

    時光流走得波瀾不驚,但背後卻潛藏暗湧,這樣平靜的日子最終被一束紅玫瑰所打破。那天安如很早就在辦公室裡奮戰,突然接到門衛室的電話,說請安小姐到樓下簽收。她當時在敲著鍵盤寫著策劃書,也沒想到自己又什麼快件要收,或許他只是按錯了內線,於是便說:「您打錯了,再見。」

    她的策劃書還沒有打完,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就拿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玫瑰站在辦公室的門口,他朝裡面張望了一下,高聲說:「請問,安如小姐在嗎?」

    全辦公室裡的人基本都頓住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地把視線移到安如那方。安如探出頭來,應道:「我是。」

    那小伙子鬆了口氣,親自把花拿到她跟前讓她簽收。拿著筆的手頓了頓,她突然抽出藏在花間的卡片,看見落款人的名字,她把花塞回了他懷裡,說:「我拒簽。」

    整個辦公室的八卦因子瞬間調動了起來,坐在安如前面的大姐撿起了被安如扔在了地上的卡片。她笑著問:「男朋友送的吧,怎麼拒簽了,吵架啦?」

    那大姐向來不拘小節,撿起了卡片就順手打開來看。其實卡片也寫什麼,上面只有餐館的名字、時間和落款人的名字。看完以後,她就把卡片放回了原位。但回自己的座位時,她卻喃喃自語:「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在辦公室裡,安如從來沒有擺過這樣冷然的臉色。其他人眼見不太對勁便各做各的,轉眼就恢復如常。那小伙子拿著花束,低聲勸說:「安小姐,您何必難為我呢?」

    安如察覺到週遭探究的視線,她掙扎了一下就咬著牙籤了收,而那束玫瑰,她毫不猶豫就扔進了垃圾桶。

    下班的時候,安如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已經很遲了,整個辦公室只剩下她和另外一個同事,於是她們便一同離開。她一心想著做什麼拿手好菜,壓根沒想過理會時禕的約會。與同事有說有笑地走出了旋轉門,她抬眼竟然看見了某位好些天沒有碰面的人,嘴角也僵住了。

    這是安如第二次被時禕堵在門口。他今天開了一輛很騷包的跑車,斜斜地停在了公司的正門。日落黃昏,夕陽的餘暉打在他的臉龐。他穿著黑色襯衣倚在車身,隱隱還能看見那結實的胸肌輪廓。而那袖子半挽,露出了小半截手腕以及價值不菲的腕表,遠遠看上去既是慵懶又是迷人。看到安如的時候,他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抿熄了香煙就朝她走去。

    與同事道別以後,安如就站在了原地,臉無表情地看著他走近。他剛想說話,她就咬牙切齒地說:「你跟我來!」

    時禕跟在她身後,不時觀察著她的臉色,他長這麼大還沒看過誰的臉色。

    在垃圾桶裡把那束玫瑰撿了起來,安如一手就把它扔到他身上。這裡就只有他們兩人,她終於發怒:「別鬧了行不行!我那天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不也答應了嗎?」

    那束開得正好的玫瑰經不起如此摧殘,脆弱的花瓣散落一地。時禕眉頭也沒皺一下,伸手抓住了花柄,漫不經心的說:「我真有答應了嗎?我什麼時候答應了?我說哪句話有答應了的意思?」

    安如被他那三個問句給噎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她才語氣平平地問:「你到底想怎樣?」

    他抽出了一支玫瑰拿著手中玩弄,連眼都沒抬,他答道:「我在追你呀。我每天都給你送花,送到你答應跟我約會為止。我今天送十九朵,你不答應,明天送四十九朵。你明天還是不答應,我後天送九十九朵。不過我的耐心不是多,要是你後天還不答應的話……」

    說著說著他就停了下來,安如沒好氣地接道:「我還是不會答應!」

    時禕把玫瑰遞到她眼前,而後輕聲說:「那我就送九百九十九朵,每天都送,送到你答應那天。你信不信?」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辦公室內的光線十分微弱。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尾音輕輕拉長,氣息流動間竟生出一絲曖昧。

    安如哭笑不得,「你沒有追過女孩子嗎?哪有像人你這樣做的,神經病一樣!」

    時禕眼角微微挑起,笑道:「你說對了,這是我第一次追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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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1:2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正當他們在一言一語、相持不下的時候,辦公室門外傳來兩下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兩人同時轉頭,而站在門邊的工作人員則問道:「你們是不是加班的?不是的話請快點離開。」

    安如推開他,率先走出了部門辦公室,經過那樣似保安的工作人員身邊時,她歉意地對他點了點頭。時禕見狀,隨手把玫瑰放在辦公桌上,也隨她離開。

    恰好錯過了電梯,安如煩躁地張望了下,看見他追了過來。她猶豫了半秒,舉步往樓梯間走。

    時禕見狀,加快腳步走過去被她拽住,「要是想從四十六層走到一層嗎?你的腿受得了才怪。」

    隨著他的視線,安如也把目光落到了自己的高跟鞋上。她甩開他的手,「我警告你,離我遠點。不然的話,我們連朋友也沒法做。」

    他的脾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得那樣好。她已經怒目相向,他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說道:「誰稀罕跟你做朋友?」

    到公司樓下的時候,安如揚手截停了一台出租車,但時禕摟著她的腰,半拖半抱地把她塞進了自己的車裡。

    正是下班時期,辦公大樓人來人往,安如不想惹人注目,於是只得上了他的車。他側身替她扣好了安全帶,還問她想吃什麼。她氣絕,雙眼盯著街景,閉著嘴不理會他。

    時禕把她帶到一家藏匿在深巷之中的小餐館吃飯。下車的時候他還要軟著聲音哄她:「忙了一天也該吃飯了。你以前不會難為自己,難道我不在的兩年你還不如以前麼?」

    這家小餐館每天接待限量的客人,專門提供相當地道的G市菜式。放眼整個G市,餐館食肆、酒店賓館何其多,都沒有一家比得上這裡的做法正宗和到位。儘管位於偏僻之處,還是有許多食家慕名而來,而且願意等待漫長的預約期。

    安如向來挑剔,但這頓飯下來她半句嫌棄的話也沒說。儘管對面坐的人是時禕,但是一點也沒有影響她的食慾。吃飽饜足,她輕吐了口氣,說道:「這晚飯呢,我就陪你吃了。這約會呢,我也被強迫地跟你約了。麻煩你不要再給我送什麼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惡俗!」

    最後一道菜才剛上,時禕慢條斯理地品嚐著。聽見安如的話,他頭也沒抬,說道:「我跟你開玩笑而已,不這麼說你會理我麼?其實我挺贊同你說的,神經病一樣!」

    安如又被他的話噎著,猛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發出了一聲悶響。

    時禕終於停了下來,他拿過餐巾擦了擦嘴,而後說道:「別氣,你要是喜歡,別說是送玫瑰,要我學你那混賬表妹夫那樣種玫瑰也行。」

    「無聊!」安如咬牙切齒地說,接著別過臉不再跟他說話。

    晚飯過後,時禕自動自覺地把她送到她所住的小區。這套房子是安凝木替她安排的,離公司也很近,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大了。她一個人住百來平米的房子,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挺可怕的。對於時禕知道她的住所,她也不好奇,反正她已經見識過他的手段了。

    這小區的管理出了名是嚴格的,時禕下車登記了好幾分鐘才被放行。

    車子穩穩地停在她樓下,安如解了安全帶,然後與他道別。她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他突然叫她的名字。她沒好氣地回頭,問:「又幹嘛?」

    「我不是跟你鬧著玩,我是認真的。那天你在酒店跟我說的話,我聽得很清楚,過後我也考慮得很認真。其實我很應該尊重你的決定,想了這麼多天,我還是沒有辦法說服我自己……」他頓了頓,微微轉過頭看著她,「放棄這段感情,還有,放棄你。」

    安如給了他一個無可救藥的眼神,用力關上了車門。臨走前,她抖著嗓音說:「你又跟誰學了這點不入流的招數呀,回頭記得揍他一頓。」

    進家門以後,安如一如往常地打開門窗透氣。把陽台的門推開以後,她不自覺地朝外張望了幾眼,卻意外地發現時禕的車子還停在樓下。車尾燈一閃一閃地亮著,他似乎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她的心頭似乎被輕撞了一下,歎了口氣,她又把門關上,順手就拉上了窗簾。

    今晚的飯菜實在可口。安如很罕見地吃撐了,於是她調了檸檬水,一邊看電視一邊喝。或許是心神不寧,她喝著喝著就喝多了,導致半夜要起床上廁所。

    經過一番折騰,安如再度躺會床上。她瞥了眼放在床頭的鬧鐘,才凌晨三點過些許。關了小檯燈,她拉好了被子想繼續睡覺。

    臥室裡靜悄悄的,隱隱只有被單窸窣的聲響。在床上翻來覆去,安如十分清醒,根本無法入眠。輾轉間,她想起了自己對時禕說過的話。

    那天在酒店的庭院裡,安如被他捉住了手腕,他的手勁很大,掌心的溫度幾乎灼傷她的皮膚。她歎了口氣,輕輕地倚在靠背上,好半晌才說:「我要是想走,你擋也擋不住。」

    時禕一怔,安如趁機拉開了他的手,而後繼續說:「你不是已經試過了嗎?我的心不在你身上,你怎麼留怎麼擋也沒有用。你說我聰明,我覺得你也一樣聰明。既然是聰明的,為什麼還要重複犯錯呢?」

    「我知道。」他收回了手,說話時語氣帶著些許不可一世的意味,「所以,我要你心甘情願地留在我身邊。」

    「你連續劇看多了嗎?」安如嗤之以鼻。

    時禕不言不語,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椅背,那不規則的頻率洩露了他的情緒。

    他的沉默讓安如的心間湧起些許悔意,她實在不應該說這樣的話。她無論有多不待見他,也沒有權力踐踏他的感情。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而他恰好捕捉到她的視線,她馬上低頭,咬著唇不說話。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但卻不約而同地抬頭仰望夜空。

    安如感慨萬分,她輕聲說:「那天在機場說的每個字,我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或許到了現在,你還是覺得我說分手是一時意氣,其實不是的。你知道嗎,結束一段感情比開始一段感情還要艱難。開始一段感情,這次示愛失敗了還能等下次,但結束一段感情就不一樣了。分手只能說一次,說過了就真的完了。我不會拿兩個人的感情開玩笑,既然說了分手,我就不會再回頭。」

    時禕還是不說話,她低下頭,繼續說:「我之所以離開,也是遵循了我最內心的想法。這兩年沒有你的日子,我過得很好,至少不會再為你而擔驚受怕。上一次你不辭而別,我用了四個月來忘記你,而這次我用了兩年,六倍的時間。算我拜託你了,你不要在我開始新生活的時候又冒出來撩撥我。」

    他眼中似乎浮現了一絲淡漠的笑意,安如沒有看到,她垂下眼簾,輕輕地撫平了禮服上的褶皺,那動作溫柔,彷彿也在撫平往日翻湧的情感。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側過身注視著他,認真地說:「以前我總是覺得,談戀愛就是兩個人的事,你愛我我愛你就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但後來我才明白,除了愛,我還需要更多,譬如忠誠、信任、安全感……我現在長大了,漸漸地發現我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能給我激情的男人。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但希望你也會祝福我。」

    安如睜著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她翻了個身,又想起了今晚時禕說過的話。雖然他說的每個字都讓人牙根發酸,但她隱隱察覺到,他是認真的。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安如總覺得未來的日子,或許不會那麼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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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1:4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安如偶爾也非常痛恨自己過於精準的第六感。那晚她所擔心的那點事情,全部變成了事實。

    時禕出現的頻率跟她上班下班的頻率幾乎同步。早上送她去上班,替她準備早點,晚上接她下班,為她安排晚餐。安如基本上都選擇無視,但他半誘哄半威脅的姿態讓她不得不妥協。

    有天晚上要加班,安如將近九點才離開。走出公司的時候已經漫天月華,她站在路邊準備召出租車,但某輛熟悉的小跑就停在她跟前。當時她也很驚訝,剛才把公事纏身,她也沒有時間跟他交代一聲。都這個鐘點了,她以為他應該早就離開了。

    上車以後,安如悄悄地打量著他,不知道是確實如此,還是斂起了情緒,他臉上並無慍色,甚至很自然地問她想吃什麼。她歎氣,答道:「我吃水果沙拉,你載我到超市吧。」

    最後那晚還是弄得很不愉快。時禕把她送回了公寓,她就急著把人趕走。他本來還笑嘻嘻地耍賴,但安如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有意就把話說狠了,他聽完以後,氣得一聲不響,駕著車就揚長而去。

    安如以為他終於肯放棄了,於是鬆了口氣,不料夜裡卻輾轉難眠。第二天上班的時候,她又看到他在樓下等自己。他臉色如常,似乎把昨晚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她無計可施,也只能由著他了。

    辦公室有幾個未婚的年輕女孩子,下班也不急著回家,她們總是喜歡相約餐聚然後找找娛樂。某天與她在茶水間正好聽見她們在討論一家新開業的西餐廳,處於好奇就加入了她們的談話。

    漸漸地,安如跟公司的部分的同事也熟絡起來。她們有活動也會問她要不要參與,譬如現在。為了躲避時禕的騷擾,她還是答應了同事,下班以後一同餐聚。提前發短信警告了時禕,下班走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她果然看不見他的蹤影。

    安如隨她們的喜愛選了餐廳吃飯,飯後有人提議要打麻將。恰好有四個人,她們對視了一眼點了下頭,準備一錘定音的時候,安如皺著眉說:「我不會。」

    「啊?」其中提議的那同事用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盯著她,接著又問,「台灣那種呢?」

    安如還是搖頭。陳宇詩非常反感這項娛樂,她雖然很少管安如,但卻堅決不讓安如打麻將。

    另一個同事就說:「那就泡吧消磨時間唄。」

    施氏出了名是工資高福利好的企業,雖然工作壓力極大,但就算是普通部門職員的收入也十分可觀。她們選了G市一所比較高端的酒吧,裡面同樣是燈光迷離,樂聲震天,煙霧縈繞,但卻少了幾分龍蛇混雜的感覺。

    幾個女同事似乎是這裡的常客,一進來就熟稔地跟客人打招呼。剛剛在出租車上,她們已經化好了妝,在電梯的時候就把外套脫掉,將盤得一絲不亂的頭髮放了下來。

    安如沒她們那麼誇張,只是拿出唇彩稍稍塗了一下。她在沒有穿得這麼正式的時候來過酒吧,現在坐在高腳椅倒有點不自在。這裡的調酒師是年輕的妖嬈女子,她瞥了眼餐牌,說:「粉紅佳人,謝謝。」

    有兩個同事已經到舞池擺著腰肢,還有一個坐在她身邊,伸手扯她的外套,「快脫掉啦,別這麼矜持!」

    「慢慢慢……」安如連忙拽住那只作惡的手。才剛坐下,安如對這裡的環境不熟悉,身邊又沒有人照看自己,她不是太敢放肆。

    那同事笑著說了她兩句,之後也到舞池找伴去了。

    這個時段的客人並不多,安如隨意地跟調酒師搭著話。女調酒師並不像外表那般冷艷,安如問她的她也會很認真地回答。接連喝了幾杯雞尾酒,安如也漸漸地放鬆了下來。

    遇見宋知瑾,是一件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事。安如當時正托著腦袋看著花樣調酒表演,聽見身後一陣起哄聲,她好奇地轉身,冷不防撞上了某人的視線。

    兩年不見,安如對他也不算有印象。但宋知瑾似乎不一樣,他跟身邊的人打了聲招呼,舉步就往她那方走來。他單手撐在吧檯上,注視了她數秒,接著用很肯定的語氣說:「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她漫不經心地重複他的話,慢悠悠地說,「好久不見啊,我差點就忘了你了。」

    調酒師看到他,很恭敬地喚了聲「宋少」。他敷衍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對安如說:「我可忘不了你,我差點被你害死。」

    「什麼樣的死法?」她問道。

    她的態度讓他不滿,他說:「我們都差點翻臉了,你還副事不關己的死樣子,你有沒有良心呀女人!」

    慢條斯理地把酒喝完,安如說道:「原來你們是認識的。你看你現在不是好好地坐在這裡嗎?還翻什麼舊賬,小氣。」

    宋知瑾被她噎著,半晌也說不出話。

    安如垂下眼簾,不再理會他。而他卻推了她一下,不正經地問:「你穿成這樣來這裡,難道最近流行制服誘惑?你演的是辦公室女郎還是女秘書……」

    一旁的調酒師偷偷地抿嘴偷笑,安如臉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問道:「這個場是你的?」

    他示意調酒師上酒,而後才慢騰騰地應道:「算是吧,想來這裡當PR?」

    「看來你對我真的有很多怨氣。」安如有點無奈,他每句話都是帶著骨頭的,硌得她耳朵很不舒服。「既然這是你的地盤,那應該不會很亂吧?」

    他想了一下,才說:「還行,沒有出過事。」

    安如點頭,扔下一句失陪便離開,並沒有察覺到他那副略有所思的樣子。

    時禕還是會依時出現,偶爾來點奇奇怪怪的小花招,安如每天總有點驚喜,甚至是有點驚嚇。他像是被安如拒絕慣了,那脾氣好像沒了似的。

    不過安如還是覺得,他這狀態並不能維持太久。那原理就像彈簧一樣,壓得越低,彈得越高。他現在把情緒壓得那麼死,她根本不敢想像,他爆發的時候會有怎樣恐怖的光景。

    週五傍晚,時禕又來接安如下班。安如一上車就開了音響,不想聽他說廢話。他稍稍調低了音量,接著好聲好氣地對她說:「我媽這兩天都說想見見你,你明天有空嗎?」

    「沒有。」安如想也沒想,答道。

    「星期六也這麼忙?」他顯然知道她在推搪,追問。

    「加班。」

    「什麼時候下班?我到時候來接你。」

    「我到時候再打電話給你。」

    他沒有再說話。

    知道他向來孝順,安如想他肯定又在生氣了,但她沒理會他,他的自愈能力讓她很放心。

    沒有了時禕的騷擾,安如反而有些許不習慣。白天她把公寓打掃得乾乾淨淨,接著在床上窩了半個下午,醒過來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一個人在家太無聊,於是安如打電話給自家姑姑報餐。不料施家夫婦今晚有應酬,安凝木問她要不要一起來,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拒絕。

    隨便弄了點食物充飢,安如換了衣服就出門。她去了上次那家酒吧,調酒師不是上次的美人,而是換成了一個洋氣的帥哥。她還是喝粉紅佳人,有個冒事的女人走過來的時候,不經意地撞上她的手肘,滿滿的酒液灑剩了小半。

    那女人連聲道歉,安如眉頭輕蹙,因為她的短裙弄髒了一小塊。她說了句沒關係然後就走到衛生間處理。

    這酒吧佔地極大,她在走廊裡左轉右拐,被指示牌引得昏頭轉向。

    從衛生間裡出來以後,安如又再度摸索找回來時的路。前方有幾個男男女女在道別,等到他們散退以後,還有一個男人站在原地。她覺得那人有點眼熟,而他正在此時轉過頭來。

    竟然是宋知瑾。安如的腳步一頓,不等她反應,他已經高聲喚她的名字。他走了過去,按住她的肩把她推進了那個廂房,說:「來,陪我喝酒。」

    廂房裡烏煙瘴氣,一大股煙味沖得安如直咳嗽。她不耐地拒絕,但他卻說:「我幫你就義不容辭,差點被阿禕滿世界追殺。你就是陪我喝兩杯而已,還想說不?」

    他不由分說地把她按到沙發上,隨後讓服務員過來收拾廂房,末了還低聲不知道向她交代什麼。安如倚在靠背上,直到他坐了下了,才說道:「這酒我陪你喝,這賬單也是我結,至於我欠你那人情,我麻煩你也清了吧。」

    宋知瑾露齒一笑,「好啊。」他翻了翻酒水餐牌,然後喊了聲,「最後一頁的酒,都來一瓶。」

    酒上來以後,宋知瑾並沒有叫她喝,他只是給自己倒酒,輕輕滴晃著。

    安如看著他獨斟獨飲,倒有點摸不著頭腦。她也隨意拿了一瓶,然後把酒杯推了過來,斟滿。

    看著她二話不說就把那杯烈酒喝完,宋知瑾有些許驚訝。他移了下酒瓶,從酒堆裡頭選了一瓶酒精度數較低的洋酒,接著奪過她手中的酒杯替她倒了杯酒。「別太快醉,好戲好在後頭。」

    並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暗示,安如默默地接過酒杯,不一會又把酒喝了。宋知瑾偶爾與她碰杯,試探性地問起她跟時禕的狀況。聽見時禕的名字,她一句話也沒說,而他則使勁地提起有關時禕的事情。正當她被宋知瑾惹得差點發作的時候,門被敲了兩下,然後就打開了。

    那時安如已經喝了不少,儘管腦袋還很清醒,但看到站在門邊的人,她還是覺得是幻覺。

    時禕沒有動,他堵在門口,高大的身軀似乎把聲響和光線都阻隔在外。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他先是掃視著桌上那堆多得可怕的酒瓶,然後再把視線落到安如身上。

    安如的身體不自覺地往裡縮了一下,莫名地被他的目光震懾住了。

    宋知瑾走了過去親自把時禕請了進門,他搭著時禕的肩,說道:「我上次把你的人放走了,這次幫你逮回來了。」

    「謝了。」他語氣平平地說,視線依舊盯在她身上。

    順著他的目光,宋知瑾回頭看了看安如那副呆滯的樣子,接著往他胸口捶了一拳,說:「悠著點,別把人家逼急了,她狠著呢。我忘了跟你說,你的女人為了讓我幫她,當著我的面就想脫衣服……」

    那句話讓安如也聽見了,她不由自主地轉臉看他。時禕沒有說話,他還是很平靜,靜得似乎連呼吸也屏住了。眼底連半點波瀾都沒有,她根本不能辨別他的喜怒。安如突然覺得害怕,她也許真把他惹毛了。

    宋知瑾對她笑了一下,然後離開了廂房,甚至很體貼地替他們把門給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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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1:5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宋知瑾最後的那眼神讓安如怒火直蹦,她直直地瞪著他,直至他消失在門後。

    但房內裡另一個男人看見這番景象,卻不自覺地瞇了瞇眼睛,心中暗自不爽。他緩緩逼近,坐在安如身邊坐下,然後問道:「怎麼加班加到這裡來了?」

    廂房裡的光線晦暗不明,他的臉半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安如被他銳利的目光震懾,她有點慌張地躲避他的視線,心裡盤算著如何應對。

    灼熱地體溫傳到她腰間,時禕伸手就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緊緊地把她禁錮在胸前。他彎腰倒了一杯酒,遞到她嘴邊,柔聲說:「來,喝酒。」

    在他倒酒的時候,安如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怒氣,他的手臂在自己的腰間收緊,用的幾乎是蠻力。她轉頭看著他,他的眸色沉冷入水,臉部的肌肉繃緊,若她稍稍不從,他便可能馬上爆發。

    他並不在意她的打量,對上了她的視線,他又把酒杯送前了幾分。安如迫於無奈,抬手想接過酒杯。他不肯鬆手,非常堅定地要喂到她嘴邊。

    由於他沒有控制好速度,酒液順著她的脖子流進了衣內。冰鎮過的酒與溫熱的肌膚相觸,頗大的溫差讓她的身體輕抖了下,她別開了臉,伸手去推他。

    時禕也不勉強她,他隨意把剩餘的半杯酒放回桌面,接著回身吻住了她的唇,伸出舌頭輕佻地捲走她唇邊殘餘的酒液。他的手在她上身遊走,撫過她纖細的腰身,繼而緩緩向上,最終落在她柔軟的胸前。

    他整個氣場都變了,她稍稍動身,掐在她腰間的手就會收緊,用最直接的方式提醒安分一點。安如也不敢造次,狂熱的吻讓她全身無力,她顫巍巍地按住他的手,他不單止不理會,還更加放肆地扯著她的衣襟。

    白皙的肩頭漸漸暴露在空氣之中,她忍不住掙扎。時禕稍稍把她托起,讓她更貼近自己,他終於放過她的唇,貼著她的耳朵,輕聲說:「你說你要脫多少件衣服,我才會放你走?」

    安如的後背貼著他,灼熱無比,但他渾身散發著的寒氣,她不可能不察覺。他說話的時候連語調也沒有起伏,像問天氣一樣,不過她知道他真的動怒了。

    看她不肯說話,時禕把她整個人轉了過來,讓她跪坐在自己腿上。瞧見她垂著眼簾,他的手撫上她的後腰,再度吻住了她的唇。她低著頭在躲,他乾脆把她壓倒沙發上,用身體禁著她。

    短裙在不知不覺間被撩了起來,當他看到她露出來的吊襪帶時,他終於不再平靜。安如稍稍曲腿想遮擋,但這姿勢卻變得更加誘惑。那層輕薄的黑紗罩在她修長雪白的腿上,她半曲著腿,裙底下的風光若隱若現,狠狠地刺激著他的視覺。

    時禕沉下身體,伸手就去摳她的絲襪。他從進門的那一瞬間就想這樣做了。先不算她謊稱加班和宋知瑾口中的那筆爛帳,單憑她化了個嫵媚的濃妝、穿著性感還獨自來泡吧,他就想把她抽一頓。

    當他的手強勢又霸道地探進裙底的時候,安如終於吶吶地開口:「不要……」

    那糯軟的聲線更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他順著她的頸窩往下啃咬,背心的肩帶被他拉到手臂上。安如被他眼中絲毫不掩的慾望嚇得繃緊了身體,只能讓步。她別過臉小聲地說:「不要在這裡……」

    難得她肯服軟,時禕自然不會放過調戲她的機會。想起自己經常被她拒之門外,他半撐著身體,說道:「在這裡和在酒店也一樣髒,到你公寓你怎麼說?」

    安如又不出聲,他也不催促,反正不答應也無妨,這一點也不減他的興致,他等了數秒便繼續方纔的動作。

    聽見絲襪被撕裂的輕微響聲,她慌慌忙忙地握住他胡作非為的手,低聲哀求他,「不要在這裡,回去……」

    時禕很滿意,他甩了一張信用卡到侍應的手裡,然後就摟著安如離開。

    開門的時候,安如還在權衡,拿著鑰匙好半晌不肯動。時禕看不過眼,從她手裡拿出鑰匙把門給打開。她才走進家門,他的臂就勾住了她的腰,死死地把她堵在牆上親吻。

    鑰匙掉到木質地板上,那聲突兀的聲響卻被他們的濃重的喘息掩蓋。時禕動作利落地把她的上衣和短裙都褪掉,那具凹凸有致的嬌軀暴露在眼前,她身上的黑色內衣和吊帶絲襪與她雪白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的眼睛一下就紅了。

    安如半仰著脖子,雙手環在他頸上。他看似沒有限制自己的自由,但她只能任他擺佈。他急切地解開吊襪帶,但卻解不開。他單手箍著她的腰,接著就用蠻力給扯,她整個人都被那力道沖得往後倒。若不是他死死地摁住她,她肯定摔倒在地了。

    直到她痛呼了聲,他才放緩了動作,攔腰把她抱回了房間。她把臉埋在他頸窩裡,而後張嘴就咬了下去。尖銳的痛感讓他的身體震了一下。他踢開了房門,繼而把她壓在床上。

    那床整齊的被單漸漸變得凌亂,時禕在床上一向霸道,他輕輕鬆鬆地把她的內衣推高,繼而低頭啃咬她那方雪白。安如抓住他的短髮,弓著身子躲避,但他壓下腰身,接著伸手探入她腿間,那動作堅決,並容許她不從或反抗。

    等到她被他撩撥得像灘水似的躺在身下,他才咬著她的耳垂,啞聲問道:「可以嗎?」

    他的氣息和味道鋪天蓋地地朝她襲來,安如無處可逃。她全身都在輕微地痙攣,半張著媚眼迷離地看著他,她動了動唇似乎想說話,但他卻倏地低頭,把她的話全部咽進肚子裡。

    汗水順在髮端落到她身上,與她細細密密的薄汗相融。全部擠進她身體的時候,時禕禁不住低吼了聲,那緊致溫暖的裡層毫無縫隙地包裹著他,他舒暢得無法言語。

    安如被他頂得神志不清,她別過臉低聲地嚶嚀,手指無力地捉住床單。他看見她修長纖細的頸線,低頭吻了上去,火燙的唇瓣在上面密密吸允,惹得她顫慄不已。

    一下一下地承受著他的衝撞,她無意識地喚著他的名字,而他在她身上瘋狂地留痕,原本雪白的肌膚漸漸泛起了猩紅的印記。他的動作越來越快,死死地往她最敏感的地方推撞,她嬌喘連連,斷斷續續地求饒。

    「你真是吃硬不吃軟……」他語帶雙關地說。她意識也有些許渙散,似乎沒有聽清他在講什麼,更沒有力氣去思考當中的含義。他繼續輕聲說著露骨的情話挑逗她,看著她又氣又惱的樣子,他深埋在她身體裡的那方更是腫脹。

    兩人漸入佳境,他的身體繃得極緊,她陣陣的緊縮直讓他失控。勉強地抽身而出,接著滾燙的液體都落到她腿根上。她咬著唇悶哼,指甲深深地陷在他手臂奮起的肌肉,最終軟軟地癱在他懷裡。

    晨光滲進房間的時候,床上的男女還在睡夢當中。絲被只覆過了時禕的腰際,整個結實的後背露了出來,條條肌肉紋路都充滿了力量。他半個身子都貼著安如身上,連入眠的姿勢也極具佔有的意味。

    安如是比時禕先醒過來。她睡在床邊,刺眼的陽光照到她臉上,不久以後就悠悠轉醒。她睜著眼睛,好半晌才輕輕地坐了起來。

    昨晚那怒氣衝天的男人似乎還在沉睡。以往幾次他都比她先起床,安如還是第一次在這種情況下看到他的睡容。他斂起鋒芒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嘴唇輕閉,眉頭舒展,短髮還有些許凌亂,軟趴趴地躺在床上。

    仔細觀察,安如才發現他的眼窩很深,難怪眼睛那麼深邃。視線不自覺地下移,他麥色的皮膚上印著深深淺淺的牙印和抓痕,安如突然覺得解恨,她昨晚一點都沒有手軟,他讓她怎麼難受,她就怎麼還給他。

    昨晚她真覺得他會把自己給吞了,那架勢像餓了半輩子的老虎見了小白兔似的。等到他折騰完了,她已經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她晃了晃腦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看著滿地皺巴巴的衣物,安如歎了口氣,隨便套上睡裙就開始收拾。那些背心短裙皮帶從玄關一路鋪到臥室,昨晚他在浴室也不知饜足地要了一回,連浴室也是一片狼藉。腦海裡閃過那些讓人臉紅耳赤的片段,她趕緊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混亂中。

    在做早餐的時候,她聽見了有人在按門鈴,把火調小了一點就走出了廚房。透過貓眼探看了一下,她卻發現門外站著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正當她站在門邊疑惑的時候,時禕走了出來,揚聲說:「找我的。」

    聞聲安如回頭,看見他的腰間隨意圍著她的浴巾,赤著上身從臥室走出來。她呆滯之際,他已經走到她身旁,推了推她的肩,說:「你先進去。」

    想起自己衣衫不整,安如很聽話地回到廚房。她煮了麥片,還很自覺地煮了兩份,把熱騰騰的麥片盛到碗裡以後,她回到臥室洗漱。

   浴室的門並沒有鎖,安如很自然地推門而進,但看到裡面有人在剃著鬍渣,她不禁頓住了腳步。時禕從鏡裡看到她驚訝的表情,嘴角彎起了一個讓人難以察覺的弧度。他沒有理會她,而她站了半秒居然轉身就走,而後把門很用力地摔上。

    浴室再度剩下時禕一人,寬敞的空間只有電動剃鬚刀發出低聲的轟鳴,他往常也用這款剃鬚刀,但從來都不覺那聲響會這般動聽。

    今天安如起床的時候,他其實也醒了。他裝作沉睡,想看看她接下來會有什麼反應。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他還以為她想一走了之,不料她只是顧忌著熟睡的自己所有才放輕了動作。看著她把他們的衣物抱著懷裡然後帶上門走出了臥室,他才倚著床頭的軟包坐了起來,打電話讓助理替自己把日常用品都帶過來。

    他昨晚還真把她往死裡折騰,這不僅是因為湧在胸腔的怒火,還是為了她那銷魂的滋味。現在想起那欲罷不能的快感,他又饞了,真希望能夠能重溫一遍。獨自回味著,他全身的血液都快速地往某處湧,他低罵了聲,走進浴室洗了個冷水澡。

    時禕起初還擔心自己這半個月來的努力會毀於一旦,害怕他們的關係會比原來還要糟糕。但看她方纔那反應,儘管她極力地用怒氣掩飾,但他還是沒有過錯她臉上的窘迫和無措。他又想起她昨晚的樣子,看著這位驕傲又倔強的姑娘臉露懼色,那種滿足感真是無與倫比。

    這也算錯有錯著,時禕現在才明白,用溫柔攻勢只會只會讓她得寸進尺,只有比她強硬才是王道。想起了施晴的話,他真覺得自己被這丫頭坑了一次又一次,回頭碰見她一定要跟她算算賬。

    等他從臥室裡出來,安如才一聲不響地進去洗漱,她進去不久,接著就怒氣沖沖地從裡面跑到他面前質問:「時禕,你的東西為什麼都擺在我的房間裡?」

    時禕似乎早就料到她有這樣的反應,他也不急著應答,慢條斯理地舀著麥片,好一會兒才回答:「我要用的東西,你沒有。」

    安如乾脆在他對面坐下,半個身子越過餐桌,伸手拂開他的勺子,瞪著他追問:「你這算什麼意思?」

    他抽出餐紙擦了擦濺在他手腕上的麥片,然後才說:「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別大驚小怪的,快去梳洗一下,然後出來吃東西。」

    相對於時禕那平靜無瀾的樣子,安如顯得十分激動,她惡狠狠地說:「不行,不准,不可以,不可能!你馬上把你的東西收拾好,再不拿走我就把它們全部扔到垃圾桶裡。」

    時禕把黏糊糊的紙巾放到一邊以後,終於抬眼看她,聲音平直地對她說:「你再大呼小叫的,我就先收拾你。」

    他的眼神冷颼颼地甩了過來,安如突然覺得背脊都發涼。她咬了咬唇,而後快步走回臥室,砰的一聲把房門砸上,發出了恐怖的巨響。

    安如慪得連早餐也不吃,孤男寡女的,她也不敢跟他硬碰,於是換好了衣服就出門。出門之前她又開始苦惱了,因為她找不到鑰匙。她連沙發上的靠枕都掀翻在地,但也沒有看到鑰匙的蹤影。細細回想昨晚的情形,她慢慢把目光移到時禕身上。

    看見她在屋裡轉來轉去,時禕心中瞭然。他胃口極好,把她那碗麥片也吃了,接受到她的目光,他對她一笑,問:「在找什麼?」

    她知道是他搗的亂,於是走到她跟前,伸出手,說:「把鑰匙還我。」

    他輕笑了聲,一把就將她扯到腿上,手環在她腰上,說道「鑰匙不在我身上,不信你找找看……」

    「你撒謊!」安如馬上接道,她明明記得是他把鑰匙從自己手中拿走的。

    時禕微微俯身,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語氣繾綣地說:「我沒騙你,鑰匙在我助理哪兒呢。我讓他幫我再配一串,這樣比較方便,你說對不對?」

    安如氣得脹紅了臉,罵人的話在舌尖打轉,但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的手暗示性在她腰側輕摁。看她又被噎著,時禕接著說道:「你今天不用加班了,跟我回家吃飯。」

    「我不去。」她冷冷地說。

    「原因呢?」他收起了笑臉,很正經地問。

    「我不想去,我也沒有必要去,這理由夠充分了嗎?」她也說得很正經。

    他看了她片刻,說道:「她老人家還經常惦念著你,你還怎麼好意思不去?到國外讀完書,你把禮貌修養和家教全都扔了嗎?」

    安如又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最後還是隨了他的意。

    江嘉琳知道安如要來家中作客,她特地吩咐廚房做了好幾道粵菜。再見時母,安如也很高興,她向來對自己親切友善,這些安如一直銘記在心。

    他們回去得早,距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江嘉琳與安如閒聊了幾句,就讓時禕帶她到樓上玩,故意幫兒子製造機會。時禕收到母親期許的目光,攬過安如的肩就把她往樓上帶。

    安如以為他會帶自己參觀典雅的閣樓或是藏書豐富的書房,不料時禕把她推進了他的臥室。她在他房間掃了幾圈,突然發現了他放在桌上的孔明鎖。她走了過去把它拿在手上,然後轉頭問他:「這是不是……」

    話說到一半,安如突然沉默了。時禕走到她身旁,把其中一快木條抽了出來。鎖被解了,他答道:「是。」

    看著那堆木條,安如的表情變得悵然。她低下了頭,有點噓唏地說:「你居然還留著。」

    時禕心中微微一動。他剛想說話,安如的手機就響了,她對他歉意一笑,然後走到露台接電話。

    電話被接通,安如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把急切的聲音馬上傳入耳中:「安如,馬上回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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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2:0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掛電話以後,安如的臉色變得很差。時禕走到她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我爸爸剛才說,奶奶今天暈倒了。送院以後,醫生初步診斷為腦部腫瘤導致的淺度昏迷,目前不知道是良性還是惡性。她醒了以後說要見我,我要馬上回香港。」安如答道。

    時禕安慰她,「你先別著急,老人家生病很正常的,沒事的。我幫你去訂機票,大概今晚就能到香港。」

    「那就麻煩你了。」她已經六神無主,巴不得馬上插上翅膀飛回香港。

    他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別說這些。」

    安如擔心得連午餐也沒有了胃口。時禕軟硬兼施才逼得她坐到餐桌上。江嘉琳聽說了此事以後,也跟兒子一同勸她:「小如,好好吃飯,別給家裡添亂。」

    看著一桌美味佳餚,安如就是沒有食慾。江嘉琳跟時禕給她夾什麼她就只吃什麼,連白飯也只是勉強地吃下了小半碗。

    這頓飯安如都沒有露過笑臉,話也不多,除了「謝謝」和「好的」以外就沒有說過別的。餐桌上的氣氛也弄得怪異又沉悶,她儘管覺得這樣失禮,但卻沒有辦法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與江嘉琳道別的時候,她還歉意地說:「江阿姨,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嘉琳拍拍她的手,安撫道:「傻孩子,我都瞭解。你的奶奶一定會沒事的,替我問候她。」

    午飯過後,時禕就立即送了安如到機場。他陪安如進了候機大廳,然後問她:「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

    安如搖了搖頭,說:「你又不是醫生,幫不上忙的。」

    他雖然有兩張機票在手,但還是尊重她的決定。

    臨走前,安如還叮囑他說:「對了,我奶奶的病還沒有確診,你先別告訴小晴他們,免得他們也擔心。」

    時禕應好,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心慢慢開始不安。

    安如當晚就乘坐最快的航班回到香港,她感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

    私家醫院的走道十分安靜,安如的高跟鞋踩在光亮的瓷磚上,每一下都清脆有聲,那密密的節拍非常緊湊,讓人聽著也覺得著急。直到看見站在走廊盡頭的父親,安如才稍稍覺得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爸爸!」她壓低了聲音喚了聲,腳步更是加快。

    安海融倚窗抽煙,聽見她的聲音才轉過身來。他抿熄了香煙,然後朝女兒點了點頭。

    「奶奶怎麼了?」安如心急如焚,連聲音都有點顫抖。

    「做了MRI,確定了腦部有腫瘤,醫生說會盡快安排手術做冷凍切片,到時候就能知道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了。」安海融答道,他的臉色也不好,細小的胡茬冒在下巴上,看著有些許憔悴。

    安如攬過安如的肩,與她一同進了病房。陳宇詩也還在病房裡,她抱了抱女兒,溫聲說:「別害怕,奶奶只是想你了。」

    聽見母親的低語,安如馬上紅了眼眶,手死死就揪住了媽媽的衣服。安海融在一旁的椅子坐下,然後低聲說:「你們先回去休息,這邊我來看著就好。」

    陳宇詩點頭,但安如卻不依,她坐到父親旁邊要等吳珍妮甦醒。陳宇詩知道她跟奶奶向來親近,倒不知道要怎麼勸說。而安海融就說道:「奶奶只是睡著了,你不用擔心。明天你跟媽媽來醫院就能見到奶奶了。你剛剛才下飛機一定很累,先回家休息。別讓奶奶看到你這副樣子,不然她肯定又替你操心。」

    再三猶豫,安如還是答應了。回家以後,她折騰到了半夜,也沒有誰可以聯絡,但卻鬼使神差地開了手機。果然,她看見了有幾條未讀的短信,傳送者都是同一個人。逐條逐條地打開,她才抖著手指回了一條:我很害怕。

    短信發送成功以後,安如把手機放到一旁,雙手抱著膝蓋呆呆地看著窗外。一想到奶奶有可能患癌,她就渾身發冷。就算當下醫學昌明,能夠勉強地多活幾年,但要她老人家接受那麼痛苦的治療,安如根本無法想像這會是怎樣的光景。

    就在安如在悲觀中獨自徘徊的時候,手機就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然後接了,「你怎麼還沒睡?」

    聽見她聲音裡透著倦意,時禕有點心疼,他沒有回答,只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拿著手機是手指收緊,安如沉默了數秒,她才抖著聲線回答:「我也不知道。」

    隔著電波,他突然很怨恨跟她有著這樣遙遠的距離。明明知道她在擔心,她在恐懼,他卻沒有辦法握握她的手給她溫暖和安慰,更沒有辦法抱抱她,讓她有依靠和力量。在這種時候,語言究竟有多麼的蒼白和無力,他終於瞭解。他微微失神,好半晌才溫柔地說:「我在這裡,不要害怕。你先休息,這一切明天就會好起來了。」

    安如又覺得鼻尖發酸,胸腔中似乎正醞釀著極其洶湧的情緒,即將要盛大的爆發。她努力地讓自己保持平靜,一字一句地說:「我知道了,你也是。」

    那頭輕輕地歎息了一聲,繼而說:「晚安。」

    安如輕輕地「嗯」了聲,然後切斷了通話。那晚她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好久,腦海裡除了擔心和恐懼還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盡的怪異感覺。將近黎明時分,她才淺淺的入眠。

    到醫院看望吳珍妮的時候,安如的精神自然不佳。她出門以前還化了個淡妝遮掩自己臉上那憔悴之色,可惜她那疲倦的眼神卻怎麼藏也藏不起來。

    今早陳宇詩就把病房裡的鮮花都換了,裡頭透著淡淡的清香。安如進門的時候,吳珍妮正慢吞吞地吃著白粥,聽見門邊的有聲響,她才抬頭。看見安如和安翊龍,她淡淡地對他們微笑,然後問道:「都吃過早餐了嗎?」

    安如點頭,安翊龍卻說:「宇詩,給小如也舀碗白粥,她的早餐就吃了一點點。」

    吳珍妮示意安如坐到自己身邊,說道:「來陪奶奶吃一點。」

    坐到奶奶身邊,安如這才發覺她消瘦了不少。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白粥以後,安如問道:「奶奶,您的身體一向都很好,怎麼突然會長了腫瘤?」

    「奶奶都老了,人上了年紀就多病多痛的,很正常。」吳珍妮說道,她把碗放到床頭櫃面上,接著說,「我前一陣子就經常犯頭暈,我也沒有在意,那天不知怎麼著就昏了過去了。」

    「您不舒服怎麼都不說呀?」安如那語氣糟糕得很,說完以後她也覺得有點不妥,但卻難以控制。

    陳宇詩也給安翊龍盛了碗白粥,然後說道:「小如,你這段時間還是別回G市了,省得奶奶天天都惦記著你。」

    安如沒有猶豫就應好,吳珍妮倒是笑了,她說:「可別答應得這麼爽快,回頭你就後悔了。」

    醫生來巡完房的時候,安如就追了出去向醫生瞭解更多關於奶奶的病情。醫生說具體的狀況要等開刀以後才能確定。他還提醒她說,老人家患病都會比較痛苦,畢竟上了年紀,身體給方面的機能都不如從前了,所以家人一定要多花時間去陪伴和安撫,這樣有助於病人的康復。

    看見安如憂心忡忡,吳珍妮有點後悔把安如召了回港。她提起精神,然後讓安如推他到樓下曬曬太陽。安如推著輪椅,心裡發酸,一路都沒有說話。

    天氣還算晴朗,醫院的小道上有不少的病人在散步。吳珍妮知道她在擔心,於是跟她說說話,向她詢問了她在G市工作的事情。說到工作的事情,安如的心情也放鬆了不少。她把跟同事的一些小趣事說得會聲會色,引得吳珍妮笑聲陣陣。

    晚上的時候,安如還不願意回家。她想了想,說:「我今晚在醫院陪奶奶。」

    吳珍妮卻說:「小女孩待什麼醫院,趕緊回去!」

    安如又覺得難過,有那麼瞬間她又像回到了小時候,每天都家人看管照顧,事事為自己操心。只是,到了今天她已經不是小女孩,而他們的角色也應該調換,由她好好地看顧奶奶,就像奶奶往常一樣。

    最後安如還是離開了,因為陳宇詩很坦白地對她說:「你在這裡幫不上忙,遇上突發事情你不會處理的,聽話!」

    司機早就在醫院的停車場等候,她上了車無聊才拿出手機,看見有個未接來電。翻了翻原來是時禕在下午打了的電話,她猶豫了下,回撥過去。

    「你在哪裡?」那頭招呼也沒打,直接問道。

    「我在回家的路上。」安如答道,她很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勁,於是追問,「你又在哪裡?」

    時禕頓了頓,說:「我在我的公寓裡,你來找我,還是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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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五章

    安如先跟家人交代了一聲,然後讓司機把她送到附近的超市,接著再打車到時禕的公寓。當出租車司機問她去哪裡的時候,她居然能夠把那塵封心底的地址脫口而出。

    抵達時禕所住的樓層,安如站在門前,猶豫了數秒才按下了門鈴。很快房門就被打開,她抬頭,兩人沉默對視了一眼,她才說:「找我有事嗎?」

    時禕側了側身示意她進門再說,但安如沒有動,她接著說:「你要是沒有要緊的事,那我先走了。」

    在她轉身離開的時候,時禕沉聲喝道:「站住!」

    聞聲,安如果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見他臉上那不善的表情,她突然覺得無力至極,連半點拉扯或爭吵的力氣都沒有。低歎了聲,她還是軟著聲音說:「我真的很累,我想回去休息。」

    她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時禕聽著很不是滋味。他深深地吐了口氣,不斷地提醒著自己要控制好情緒。

    安如沒有等到他的回答,以為他默許,於是舉步欲行。她才走了小半步,右手就被他拽住,她怒視著他,而他卻沒有什麼表情。

    他不顧她的意願,最終還是強行地把她推進了屋內。把門關上以後,他才發話:「吃飯了沒?」

    反正是敵不過他的力氣,安如乾脆放下包包,癱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見他的問話,她答道:「我在醫院陪奶奶吃了。」

    「她老人家情況怎麼樣了?」他問道。

    「還行。」安如明顯不想多談,她應了兩個字,又繼續撫著額頭閉上了眼睛。

    時禕給她倒了杯水,然後又折回房間拿出了一沓資料。他坐到她身邊,邊翻著資料邊說:「我替你聯繫了幾位這方面權威的醫師,他們已經答應飛到香港進行會診,預計明天就會趕到。」

    安如捧著水杯喝了一小口白開水,含糊不清了應了聲。過後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接過那沓資料看了幾頁,說道:「爸爸也找來了不少人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奶奶的精神雖然不錯,但我看得出來她瘦了很多……」

    她說完以後又輕聲地歎氣,時禕看她一臉愁容,握住她的手說:「你要是難過的話,可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著。」

    他的手很大很暖,安如先是一怔,繼而慢慢地把手抽了回來,她低頭看著他僵在原地的手,沉默不語。

    「你怎麼了?」時禕疑惑地說,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捉摸不透眼前的人。

    「時禕,你能來看我,你能幫我,我真的很感激。」她沒有抬頭,似乎不想去理會他的反應。她說得有點艱難,「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作為朋友,你的行為已經有點不妥。我想我們不應該繼續這樣糾纏不清,你明白嗎?」

    客廳裡的氣氛漸漸變得微妙起來,鑲在天花板上的吸頂燈發著柔和的燈光,燈影投下,打在茶几上的玻璃水杯上,折射出淺淺的光圈。細細地觀察,還能在杯壁上看見她和他的指紋。

    時禕緊緊地抿著唇,儘管竭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胸口還是微微急促地起伏。安如不在意這樣詭異的沉默,她依舊低頭,一副出神的樣子,他真的不懂她究竟在想什麼。背緩緩地靠在沙發上,他側過頭,說:「我告訴你,我不會把你當朋友,你死心吧。還有,我最後警告你一次,別在我面前說那兩個字,不然我真會打人的。」

    「只是打人嗎?」安如倏地站了起來,她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小花貓,一下子就惱了。她居高臨下地瞪著時禕,口不擇言,「你有本事就再強暴我,不要擺出這副處處忍讓的姿態!」

    聽了她的話,時禕額上的青筋微乎其微地跳了下。他也站了起來,雙手按住她的肩就強迫她坐回沙發上,咬牙切齒地逼問:「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我承認我以前是做錯了,我已經很努力地彌補了,你還想怎樣?我知道你的內心並沒有抗拒我,但嘴上總是說這麼傷人的話,你到底有沒有理會過我的感受?」

    巨大的陰影擋住了眼前的光線,安如眉頭輕蹙,他的手勁很大,似乎像把她的肩膀捏碎。他的怒氣並不加以掩飾,那眼神裡有一半是憤怒,但另一半卻是失落。她別開了臉,狠心地說:「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瓜葛,這就是你全部問題的答案。」

    按在她肩上的手輕輕地抖了一下,時禕緩緩地鬆手,退開了半步死死地盯著她。她說完以後就咬著嘴唇,因為她過於用力,那下唇已經微微發白。他怒不可遏,一腳才踹開身後的茶几,茶几上的水杯應聲倒下,摔在了鬆軟的地毯上,已經發涼的水無聲的洇緊裡頭,只留下小小的一灘水漬。

    儘管料到他不會平靜,但這樣的怒氣卻出乎了安如的意料。面對如此憤怒和失控的時禕,她心裡並沒有多少的恐懼。等他稍稍平復過來,她才說:「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跟你談論這些事情,麻煩你不要再找我,可以嗎?」

    話畢,她抓過手袋就往玄關走。時禕如夢初醒,大步向前把她捉住,一手就把她壓在牆角。他手背上的青筋爆現,惡狠狠地說:「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准你踏出這個門口一步!」

    安如被他困著這小角落裡頭,燈光被他的身軀給遮擋了大半,抬頭就只能看著他怒氣未消的俊臉,她的底氣馬上被壓下了大半。

    「你老實回答我,那天在酒店的庭院裡,我很坦白地告訴你,我要你留在我身邊。你明明知道我對你還有意思,你為什麼要留在G市工作?」他情緒激動,那兩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她吼了回去。

    他冷笑了聲,繼續問:「在G市的時候,你要是想躲開我的糾纏,機會多得是。別說回香港,你隨便跟你的姑姑和姑丈說一聲,他們就有辦法阻止我們見面。你問問你自己,為什麼你沒有這樣做?」

    安如抬頭對著他瞪眼,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時禕的血氣直往頭上冒,他毫不畏懼地與她對視,接著質問道:「既然那麼不情願,既然那麼的想當什麼朋友,前天晚上為什麼你還要跟我上床?」

    原本已經被撩動的脆弱的神經終於抵受不住他的坦白又直接的揭示,安如忍無可忍,揚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她的手還在輕輕地顫抖,那響聲乾脆利落,打得她的掌心微微地刺痛。

    顯然沒有料到她會動手打人,時禕側過了臉,整個身體都僵住了。他好半晌都沒有動,直到安如被他的低氣場所震懾,用力推開他時,他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語氣冷冷清清地說:「氣消了嗎?沒有的話可以打另一邊。」

    奮力地把手腕抽回,安如低聲罵道:「瘋子!」

    他猛地把她擁入懷裡,結實的手臂緊緊地把她箍住。他藉著牆壁把她的腰托起,低頭就吻住了她的唇,那樣橫蠻的吻勢,粗暴得接近是啃咬。安如左閃右避,他繼而在她頸窩裡肆虐,一邊用力吸允一邊含糊不清地說:「你總是急著跟我劃清界限,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明明就放不下我,你這膽小鬼,這點事情也不敢承認……」

    安如整個人被他騰空抱起,無奈之下只能把腿勾在他腰間維持平衡。他的話隻字不留地落入了耳中,她推著他厚實的肩膀,但他的動作越來越失控,托著他的臀把她壓在沙發上,繼續熱吻。

    這兩天一直擔心奶奶的病情,安如心裡本來就難受。現在還被他這樣這樣赤裸裸地挖出了自己心底最不願意面對的感情,她更是又急又惱,鼻尖一酸,她再也忍不住,轉過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還帶著餘溫的眼淚流到了時禕臉上,他頓住了動作,抬頭看到淚流滿面的她,心都差不多碎了。她用力地揪住他的衣服,身體微微地發抖,那可憐的模樣像只無依無靠的流浪貓。他用指腹摸過她那道淚痕,繼而把她攔腰抱起。

    時禕本想帶她到浴室洗洗臉,她卻揪住他的衣服不肯放手,使勁地把臉埋在他胸膛,只知道哭。他把她抱進了臥室,輕輕地把她放到床上。

    安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瞧見一旁的絲被就把時禕推開,捲著被子把自己藏了起來。她盡量地壓抑著哭聲,但最終也免不了發出低低的嗚咽。

    「你別悶著自己,出來。」時禕無奈地勸說,他想拉開絲被讓她透透氣,但安如卻緊緊地拽住被角不放手。看著那拱起的團被子在輕輕地顫抖,他乾脆伸手進被窩裡撓她,她氣不過,張嘴就咬住了他的手背。

    直到聽見他悶哼了聲,安如才鬆了口。時禕趁機掀開了被子把她扯了出來。她滿身是汗,黏糊糊的,頭髮亂成了一團,濕漉漉地貼在額間。

    安如抬眼,發現他正意興盎然地注視著自己,她伸手摀住了淚痕纍纍的臉。他把她抱在懷裡,語帶笑意,「擋什麼擋?我都看見了,看一眼和看幾眼根本就沒有差別。」

    「滾開!」她怒道。

    他沒有生氣,低頭蹭了蹭她的手背,柔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哭的。」

    聽完他的話,安如的肩膀又開始輕輕地抽著。他的手收得更緊了些,繼續說:「我今天乘了早機過來,一下飛機就想見到你。你沒有接我的電話,我就猜到你應該在醫院裡陪你的奶奶,所以我就一直等你的電話。」

    她這樣的性子居然也對吳珍妮言聽計從,時禕就知道她跟奶奶有多親近。還記得當時他見過這位雍容的老婦人時,她看自己的眼神已經表示了些許的不滿,那種不滿甚至更甚於安如的父母。他想,要是她真的出言反對,安如或者也不會逆她的意。儘管如此,他也沒有心生芥蒂,還是很誠心地對待安如的家人,就如同安如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

    「我從G市過來並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你現在的心情和感受我很理解,我只是想來陪陪你,讓你好過一些。」他頓了頓,又繼續說,「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心情說這種事情,但既然都說了個開頭,你就讓我把話都說完吧。我明白你跟以前的安如不一樣了,你就憑你以往對我的認識就認定了我不能給你幸福,這樣對我實在很不公平。你有沒有想過,我經歷過這些事情以後,也會改變,也許會變成你所喜歡的樣子。」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的一句話似乎是從胸腔內直接擠出:「你不要這樣抗拒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安如身體一僵,而後從他懷中掙了出來,她低著頭,說:「我想洗臉。」

    時禕知道她在逃避,也不想逼得太緊,他鬆手,說:「洗個澡吧,先把衣服換下來,當心著涼。」

    其實他們的衣服都皺得不成樣子,上面還留著未乾的淚漬,安如的衣服更是被汗水洇濕了一大塊,袖口也是髒兮兮的,看著十分狼狽。

    「不用,我準備走了。」安如拒絕,那沉沉的鼻音十分嚇人。

    「你還是緩一緩再回去吧。」他看著她雙眼通紅的模樣,好心地建議。

    安如的腳步頓了下,卻沒有說話。她躲進了浴室,看著鏡中的自己,哭笑不得。她的妝已經花了,眼睛和鼻子都紅紅腫腫的,加上那呆滯的表情,簡直都驚悚片的女演員無異。她調好了溫水準備洗臉的時候,浴室的門被敲了兩下。

    「幹嘛?」安如把水給關了,揚聲問道。

    「衣服。」時禕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安如還是門開了一條小縫,伸手將衣服接了過來。她猶豫了半晌,還是聽話洗了個澡。她出來的時候,時禕已經不在房間。她準備到客廳找他的時候,卻瞥見他站在露台吹風。

    聽見腳步聲,時禕也回過頭來。她穿著他的一件深色的襯衣,下擺勉強遮住了他的大腿,她沒有把紐扣都扣上,精緻的鎖骨露出了小截,上面還留著點點的紅痕。他覺得有些許失禮,於是移開了目光,說:「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考慮得怎麼樣?」

    安如走到他身邊,腰倚在欄杆上,眼睛直視前方。她能夠聞到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他應該也剛洗完澡,整個人都透著一種慵懶的氣息。聽見他的話,她抿了抿唇,沉默不語。

    晚風吹起了衣服的下擺,安如伸手去壓,時禕轉頭看了眼,擁著她回了屋內。他剛想開口,她先他一步掀開了被子,搶在他前面說:「我昨晚睡得不好,借你的床休息一下,可以嗎?」

    不等他回答,她已經把自己藏進了被窩裡。時禕無可奈何,只能跟著上了床。他伸手把她抱在懷裡,鼻息間都是她的味道,他才覺得心裡踏實。她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裝睡。

    直到她的呼吸都平穩了,時禕才慢悠悠地說:「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著,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儘管安如沒有理會他,他還是繼續說:「沒有那段感情會是一帆風順的,你只因為那點小困難就拒絕了我,將來你再回想難道就不會後悔嗎?你可不可以給多點信心給我,也給點信心你自己,我不相信你有勇氣放棄這段感情,就沒有勇氣重新開始。」

    他每字每句都說得很慢,彷彿這樣才能把話磨進她的心裡。安如的手握成了拳,指甲陷進了掌心裡,她緊緊地閉著眼睛,到最後還是沒有理會他。

    醒來的時候已經將近八點,安如稍稍地動了動身,耳邊馬上就傳來一聲悶哼。她轉過身,卻發現時禕眉頭緊鎖。她愣了半秒,問道:「怎麼了?」

    他示意她先挪開身體,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右臂,說道:「麻了。」

    安如有點不好意思,應該是她枕著他的手臂睡了一晚上了。她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躲進了浴室裡洗漱換衣服。

    知道她要離開,時禕說送她。她搖頭,「我要先回家。」

    時禕剛拿起了車鑰,接著又放下了。他告訴她,「昨晚你睡著了,我怕你家人擔心,所以替了打了個電話回家。」

    安如正換著鞋,搭上鞋扣的手一抖,想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的揉了揉眉心,沒有追問。臨走前,她才對他說:「謝謝,再見。」

    在小區的外面截了一台出租車,安如風風火火地回了安宅。她進門的時候,安海融還在客廳裡看晨報,他先是打量了她幾眼,然後說道:「快上去換衣服,等下載你到醫院。」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安如特地換了一套顏色明艷的連衣裙。坐在車上,她有點忐忑。正當她猶豫著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時候,安海融說:「你又跟那個時禕在一起了?」

    「他都跟您說什麼了?」安如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向父親詢問中心的疑惑。

    「他說了什麼不重要,我想聽聽你說的。」安海融專心留意路況,說話時眼前直視前方。直到碰上紅綠燈,他才轉頭觀察了下女兒的神色。

    車窗被安如降落了三分之一,晨風灌進車廂內,把她的裙角微微撩動。她用手摳著安全帶,好半晌才說:「我不知道。」

    信號燈轉換,安海融再次啟動了汽車,他邊轉著方向盤邊說:「你從悉尼回港的時候我就問過你,你是不是都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你當時很肯定地告訴我,全部都放下了。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放下了嗎?」

    「爸爸……」安如喃喃地叫了他一聲,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小如,爸爸支持你所有的決定。」他語氣溫和地說,「不過我希望你在下決定之前,能夠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

    安如不知怎麼地,突然覺得難過,她艱難地對父親說:「我還是喜歡他,很想跟他在一起,但是……」

    「沒有但是了。」他打斷了安如的話,接著說,「你耗費了那麼多時間想把他忘記,結果呢?你在外面瘋了兩年,到現在還是想跟他在一起。你能不能保證,到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你就能夠從這段感情裡面走出來了嗎?」

    走進醫院的時候,安如還是在想安海融的話。她遠走他方的這段日子,經歷過很多事情,也遇見了各種類型的人,過中還談過兩場戀愛,就算不是刻骨銘心,也算是難以忘懷。儘管如此,直至今天她還是想跟他在一起。

    安如突然覺得奢侈,感情從來都經不起揮霍,而她居然大手大腳地浪費了這麼多。她真的應該慶幸,度過了這數百個的日夜,他還肯站在原地等著自己回心轉意。

    想起了時禕昨晚說過的話,她暗暗地下定了決心。

    推開病房房門的時候,安如還沒回過神來。當她看見坐在病床旁邊的岑裕禮時,她怔了數秒才記得要跟他打招呼。算了算他們已經有小半年沒有見面了,她剛回國的時候還聽說他正準備結婚了。

    「今天這麼晚?客人都比你先到。」吳珍妮招手讓她過去,岑裕禮挪了挪椅子給她讓了點位置。

    剛剛才解了個心結,安如喜上眉梢,她笑著說:「爸爸找我上思想教育課呢。」

    岑裕禮揉了揉她的頭髮,說:「你又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吳珍妮抿著嘴在笑,而後說:「除了讓人操心她還會做什麼?一天到晚只會闖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

    「嫁了人自然就定性了吧,到時候您就不捨得了。」他先看了安如一眼,接著對吳珍妮說。安如不甘示弱,她也把岑裕禮的髮型弄亂。他十分無奈,捉住她的手不讓她胡作非為。

    「她這脾氣,有誰敢要她呀?」吳珍妮看著他們在打鬧,樂呵呵地說。

    他的手順勢滑了下來,與她十指緊扣,半真半假地說,「要是真沒有,我要!」

    安如知道他在哄自己奶奶開心,於是笑瞇瞇地看著他,應道:「好啊,趕緊的,我們明天就去登記吧,省得你回頭反悔呢!」

    當他們都言笑晏晏的時候,安如的餘光不經意滑過半敞著的房門,看清了門外站著的人時,她的心頭不自覺一震。

    時禕臉無表情地站在門外,他懷裡抱著一束花,看樣子應該也是來看望吳珍妮的。安如看著他的目光從他們扣在一起的手慢慢地移到她的臉上,那眼神複雜得讓她慌張。她不知道他在門外站了多久,那玩笑他又聽見了多少,正當她想著要如何應對的時候,他突然一聲不響地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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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2:36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時家是富過了三代的大家族,根基深植,枝葉龐大。時禕原本並非家中獨子,他曾經有一個長他六年的姐姐,但她卻在二十二歲那年,自殺身亡。當時他不過十五六歲的光景,這不是時禕第一次接觸到死亡,但卻是他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悲慟和無奈。

    外界對此事的揣測紛紛,一向是家中驕傲的時曦卻成了污點,讓她死後也不得安寧。時禕比家中長輩知道多一點內情。他們姐弟年紀相仿,時曦的心事全部都向他傾訴。

    對於這位姐夫張琛,時禕接觸尚算多。儘管當時兩家的關係僵化得厲害,但時禕瞞著家人去見過張琛。那時年少輕狂,最是意氣用事,他見到張琛以後,二話不說就用拳頭招呼人家。張琛心知理虧,咬咬牙還是忍住了不還手。

    後來,張琛告訴時禕,他並不是不愛時曦,而是他愛不起。她實在太完美,或者說,過於要求完美,兩個人在一起,就像上演一個設定好的話劇,絲毫沒有驚喜可言。他又說,他姐姐這樣的女人,可以遠遠地仰望,但不能娶回家。離開的時候,他拍了拍時禕的肩,頗為感慨地說:「你以後你會懂的。」

    自那次一別,時禕就沒有再與張琛單獨見過面了。若是在不得不見的會場或聚會裡碰面時,兩人也形如陌路。偶爾想想,他也覺得自己很幼稚。只是,他也無法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對他言笑晏晏。

    那段時間,雖然時曦的狀況不佳,但也沒有差到要了結生命這個地步。醫生已經確診她有輕度的抑鬱傾向,並提醒家人必須加以關注。時曦雖情緒不穩,但也有按時吃藥和接受心理導師的治療。那時時禕才讀高一,功課並不緊張。他空餘的時間很多,於是便擔起督促姐姐去按時複診的責任。看到姐姐的狀況一天比一天好,他也漸漸放下心來。

    事態急轉的原因,是時曦被查出懷孕了。家中沒有一個人贊同她將孩子留下來,時禕年紀最小,他說的話份量不足,所有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發表過任何言論。這些年來,他經常也在問自己,若是當時自己給姐姐一點安慰和支持,那麼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呢?

    看著向來從容優雅的姐姐變得歇斯底里,他覺得無奈、焦躁以及……心痛。時曦一聲不響就服了半瓶安眠藥自殺了,連遺書都沒有留。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什麼任性的事,但單單做這一件,已經足夠了。

    時曦下葬的時候,他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就連父親這樣錚錚鐵骨的軍人都單手捂臉,悲傷難掩。他看著墓碑,姐姐的笑顏美麗如初,或許這樣,她便可以青春不老。

    為了不觸動父母心底的傷口,時禕很少會說起與姐姐有關的事情。可惜,不提及,並不代表沒有了傷痕。江嘉琳只要想起早逝的女兒,便會囑咐時禕,要認真對待感情,做一個負責人的男人。

    與許多紈褲子弟一樣,時禕的興趣不外乎名表、豪車、美酒,還有佳人。在酒吧夜總會消磨寂寂時光,也似乎是這群富家子弟的常態。

    男人多數是視覺動物,那裡的小姐個個風姿卓韻、嫵媚動人,每個人都躍躍欲試,尤其在這樣血氣方剛的年紀。時禕也不例外,只是到了最後關頭,他的身體在渴望,但內心卻靜如止水。他倏地覺得意興闌珊,故便穿衣離去。

    久而久之,他身邊的好友基本都知道他什麼都玩,就是不玩女人。為了發洩這旺盛卻多餘的精力,他甚至在隊伍裡呆過很長的一段時間。

    儘管如此,他身邊也有過形形色色的女人,有天真的,坦率的,柔弱的,驕傲的,虛榮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子,他自問不能看透,那段段裙下的秘辛,他也沒有興趣去窺探。逢場作戲,只要不去踐踏那條底線,大家都不必太過認真。

    他也有認認真真地談過幾場戀愛,有大家閨秀,也有小家碧玉,曾經很喜歡的有,純粹為消磨時間的也有。為了搪塞母親,他甚至約見過她親自物色的女孩子。只不過,他每一段戀情都難以持續,最長的一段戀情大約持續了半年,而最短的還不到兩個月。

    可惜,這一切的一切,自遇見安如以後,全部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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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2:48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也許是因為安如的身體太過僵硬,岑裕禮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門外,恰恰就看見時禕轉身離開的一幕。他意識到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於是不動聲色地鬆了手,體貼地提議給吳珍妮削個蘋果。

    「安如?」安如恍恍惚惚地聽見有人在喚她,她呆呆地轉頭,卻發現吳珍妮正皺著眉看著自己,她努力地回神,問道,「怎麼了?」

    吳珍妮責備地看了她一眼,說:「小禮問你吃不吃蘋果。」

    「哦,好啊。」安如完全不在狀態,隨口應道。

    接過岑裕禮削好的蘋果,安如輕聲道謝,他朝她笑了笑,然後抽出紙巾拭擦水果刀。

    坐了一會,岑裕禮就有離開。吳珍妮讓她送客。安如隨他一同出去,走到電梯的時候,他說:「陪我下去走走?」

    「你要是不趕時間的話,我可以的。」安如尾隨他進了電梯,答道。

    這所私家醫院位處郊區,環境優美,空氣質量也相當好。有個滿頭白髮的老婆婆被走路顫巍巍的老頭子攙扶著,兩人腳步蹣跚地在小徑裡慢行,安如看見不禁回頭多看了幾眼,彎起嘴角微笑。

    岑裕禮走在她身後,他指了指前方的涼亭對她說:「我們到哪邊坐坐吧。」

    安如坐下以後,仰頭看著他,問道:「你有話要跟我說?」

    「我剛剛也看到了他。」岑裕禮也不拐彎抹角,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安如原本以為他想安慰自己,卻不料他是想說這件事。她想微笑,但發現自己臉部的肌肉僵硬得很,因而只好作罷。她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嗯」了一聲。

    「你們又在一起了嗎?」他觀察了下她的神色,問道。

    她搖了搖頭,答道:「沒有。」

    「他還在追你吧?我想他剛才一定是誤會了,需要我向他解釋嗎?」他說得很輕鬆,但語氣卻十分認真。

    「沒事的,不用了。」安如笑著說。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你呀……」

    安如沒有躲,低著頭不說話。

    「你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吧?」他並沒有疑問的成分,這話說得很肯定。沒有得到安如的回應,他也就知道她默認了。

    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被自己寫在了臉上,安如總覺得每個人都可以看出她對時禕有多眷戀。她看見腰間的綢帶鬆了點,於是把蝴蝶結解開,而後又重新綁上。

    沉吟了數秒,他說,「我也是一個男人,我很清楚男人的心態。說實話,能經受得了這花花世界的誘惑,全心全意地為一個女人等了又等,這樣的男人非常難得。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可以做到的,至少我不可以。你不要總是耍性子,要是有天他真的不肯等你,你就得躲回被窩裡哭了。」

    安如稍稍動容,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躁動,她開玩笑說:「怎麼說得身同感受似的,你是不是暗戀那位姐姐,最後也沒有俘獲人家的芳心,於是萬念俱灰,隨便找了個女人湊合著過一輩子呀?」

    聽了她的話,岑裕禮哭笑不得,他無奈地說:「你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安如笑著說。

    他歎氣,「電視劇一般都會有大團圓結局,但生活往往會有很多遺憾。你的命運不是掌握在編劇的手裡,而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同時,你也沒有重頭再來的機會,有時候錯過了某個機會,你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所以呢,假如你不努力地捉緊你想要啊的人,那麼你就有可能淪為他人生中的配角了。」

    安如慢慢斂起了笑意,她半瞇著眼看著金燦燦的太陽,說道:「我知道要怎麼做了。」

    岑裕禮無聲地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而後就沒有再說話。

    其實安如也想得很清楚,她應該好好地跟時禕長談一番。雖然今早她和岑裕禮的玩笑讓他誤會了,但她跟時禕之間的根本問題不在於此。她也覺得,如果相愛的兩個人連這點的信任都沒有,那真的沒有廝守的必要了。

    剛才岑裕禮有幾句話都提醒了她,她現在把機會都緊握在手,若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那麼他們的將來可能回變得更加艱難。她突然覺得害怕,她擔心自己下定決心要重新開始的時候,他突然就心灰意冷,放棄了這段堅持已久的感情。若真的是這樣,她也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有他那樣的毅力,在漫長的歲月裡獨自守望未知會否開花結果的愛情。

    安如決定今晚就去找時禕說清楚。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施晴夫婦下午就隨父母來到了香港,原本已經翻轉成一團的安家又更添了幾分胡亂。

    他們一下飛機也是直奔醫院,那心急如焚的模樣讓值班的小護士都緊張起來。對於他們的到來,吳珍妮也十分訝異。她被他們重重包圍,啪啦啪啦地問了大堆問題,最後還要反過來安撫他們,讓他們安心。

    施晴把安如拽到了病房以外,她壓低了聲音對安如說:「我聽阿景說,阿禕也在香港,他來找你了嗎?」

    安如點了下頭,坦白地說道:「他今天早上來看奶奶了,不過他來得不是時候,聽見了一些不該聽的說,所以他拜託護士把那束康乃馨轉交給奶奶之後就走了。」

    「阿如,你還是原諒他吧。我聽阿景說,他前幾天還動了他老爺子的力量去請專家過來會診,他真的為你做了很多事。」施晴可以想像時禕那副失落的表情,她雖然也很看不慣時禕以往對待安如的態度,但現在反而十分同情他。

    依施晴的性格,安如就知道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寧可回去陪陪奶奶,安如也不想聽她說話。進門的時候,她聽見慕景韜在跟奶奶說他跟施晴度蜜月的見聞,奶奶聽得很高興,臉上的皺紋也深深地陷了下去。看到她進來,安凝木摟過她的肩,低聲問她:「醫生說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安如跟著姑姑走到走到的盡頭,那裡有一塊通透的落地玻璃窗,極目遠眺,看見的都是一片茫茫的夜幕。她也不敢騙姑姑,說道:「成功率不低,但醫生說到現在還不能確定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的。」

    安如一聲不響就回了香港,安凝木就知道安如應該是出了什麼狀況。起初的時候,她還以為安如正跟時禕鬧矛盾,為了躲他就回了香港。但後來一想,她又覺得這可能性並不大,於是給安海融撥了通電話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你們怎麼都不說呀?」安凝木埋怨道,她用手扶著額頭,頹然地坐到椅子上。

    「奶奶說,她不想驚動你們,況且小晴他們正度著蜜月,免得破壞他們的旅程。」安如答道,她也坐到旁道,而後輕聲安撫情緒激動的姑姑。

    安海融和施浩晨到了辦公室向醫師商討吳珍妮的病情,安凝木少了丈夫的支撐,整個人都變得十分脆弱。安如廢了很打的勁才勸得了她寬心。

    回了病房,施晴又不知道為了什麼,窩在自家外婆身上哭得很狼狽,任吳珍妮和慕景韜怎麼說,她都止不了哭聲。安如差點就被表妹的軟弱弄得奔潰,安如揪著她的衣領帶將她拉開,然後對那兩個哭笑不得的人說:「我帶她去洗洗臉。」

    「你哭什麼?你這樣哭奶奶會難過的。」安如把紙巾遞給她,沒好氣地說。

    施晴抱著她哭得聲嘶力竭,聲音含含糊糊地說:「外婆說讓阿景好好照顧我……」

    安如看著也難受,輕輕地拍著她的肩幫她順順氣,接著說:「那很好呀,奶奶到現在都不知道讓誰照顧我呢。」

    那些眼淚沾到了安如的衣服上,她有點嫌棄地看著施晴,施晴什麼也顧不得,抱著她又哭了一場,而後又斷斷續續地說:「我知道你也不開心,你也可以抱著我哭。」

    安如扯了扯嘴角,笑得有點苦澀。

    這混亂的狀態一直到離開醫院時才稍稍好轉,施晴一路上都粘著她,回到了安宅連丈夫都不要了,死活都要爬上安如的床。

    安如有被他們一家折騰得筋疲力盡,躺在了床上才想來到了時禕。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施晴聽見,連忙問她怎麼了。她說沒事,然後讓施晴趕緊睡覺。

    施晴並無睡意,她哭了好久,眼睛又乾又澀,於是閉著眼睛跟安如說起往事。

    那時候她們也是一起睡在這個房間,吳珍妮半夜也會來巡房,看看她的兩個寶貝孫女捨得睡覺沒有。其實她們都睡得很晚,每每到了點,安如都會凝神靜聽周圍的動靜,只要發現了任何的風吹草動,她就會與施晴躲到被窩裡裝睡。

    聽著奶奶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安如還跟施晴在被窩裡頭攥緊了手,努力地強忍笑意。吳珍妮看到她們安安靜靜地窩在床上就以為她們睡著了,她總是摸摸她她們的額頭,而後替她們掖好了被子就離開。

    直至現在,安如還記得奶奶掌心上的溫度。她的一雙佈滿了歲月痕跡的手,幾乎伴自己走過了這段漫長的成長道路。她幾乎沒有缺席過自己人生的哪一個階段,除了遠赴南半球留學的那兩年。儘管如此,她還是隔幾個星期就奔波勞碌地乘坐飛機到悉尼看看自己過得好不好,每次她皺著眉怪責自己的時候,安如很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滿滿的心疼。

    越是想起往事,安如的情緒就越是低落。施晴與她貼得很近,明顯地感受到她的身體在輕輕發抖。

    施晴知道安如肯定是哭了,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握住安如的手。

    過後的兩天,安如再也沒有動過找時禕的念頭,她要心無旁騖地在奶奶最需要自己關懷的時候陪伴奶奶,就像奶奶一直無微不至地照看自己一樣。

    吳珍妮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她彷彿面對病魔的人不是自己。她身上的從容淡定並非一朝練成的,她從小就接受非常傳統的西方淑女教育,,在安如的印象中,奶奶向來喜怒哀樂不全形於色,很少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儘管如此,安如卻知道越是臨近手術的日子,奶奶就會越不安。

    安翊龍很少會跟吳珍妮說話,他們經常都是默默地對望,彷彿千言萬語就在這不言中說盡了。安如每次碰到這樣的情況都會借意走開,把空間都讓給他們兩老。她一直知道爺爺奶奶的感情算不上好,他們平日都相敬如賓,但到了這個時候,安如才發現爺爺在看奶奶的時候,也出湧現出很複雜的情緒。

    這一切或許與愛情無關,但卻有比愛情更深刻的東西,深刻得讓人動容。

    吳珍妮的手術時間定於週五的上午。那天他們很早就到了醫院,安海融原本跟安翊龍身邊,他看見主刀醫生以後就讓安如扶著爺爺,之後上前跟醫生說了幾句話。

    護士把吳珍妮推進手術室後,安如扶著爺爺坐到椅子上。她靠在爺爺的肩上,低頭看見戴在爺爺無名指上的金戒指。那枚戒指的款式很老舊,安如碰了碰,低聲問他,「爺爺,這是你和奶奶結婚的戒指嗎?」

    安翊龍微微發怔,好半晌才回答:「不是。」

    那語氣很唏噓,安如並不懂,她本想追問,但他突然就動手把戒指褪了下來。他費了些勁才把戒指褪了下來,指長年累月地佩戴,無名指上已經留下了一道凹痕。

    安如看著爺爺將戒指拿在手上仔細地端詳了許久,他的神情十分專注,似乎在透過戒指懷念什麼。她不敢出聲打擾,良久,他微微轉頭,沉聲地說:「木木,過來。」

    在一旁焦慮等待的、安凝木聽見父親叫她,連忙坐到他身邊,問:「爸,您不舒服嗎?」

    聞聲,大家都轉過頭來,不解地看著他們父女兩人。

    安翊龍把那枚戒指交到她手上,他說:「這……交給你保管了。」

    看著掌心上的戒指,安凝木百感交集,她抱了抱父親,啞著聲音說:「我都明白,我不會怪您的。」

    而與施浩晨並肩而站的安海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走到了窗台前默默地抽煙。

    事到如今,安如才知道,爺爺看奶奶的時候,那眼神為什麼會這麼複雜。原來,爺爺欠奶奶的不僅是愛情,還有尊重,甚至更多她不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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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2 11:43:01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安如如今才深深地體會到,世界上最動聽的話真的不是「我愛你」,而是醫生說的那句「手術很成功。」以及「腫瘤是良性的。」

    壓在心頭上的大石終於被搬開,安如覺得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差點站都站不穩。慕景韜站在她身旁,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小心。」慕景韜沉聲道。

    她向他道謝,眼看他正往施晴那邊走去,她連忙問:「時禕還在香港嗎?」

    慕景韜停住了腳步。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很肯定地說:「在。」

    跟父親交代了一聲,安如就回了安宅。她把梳妝台的抽屜整個扯了出來,翻天覆地地找著時禕公寓的鑰匙。找到以後,她連抽屜也沒有裝回去,直接就拿著那張鑰匙往外走。

    夜幕已經降臨,馬路上的汽車快速行駛,行人也加快了歸家的腳步。安如平日也不算急性子,但此時只是等待幾十秒的紅燈也覺得格外煩躁。她把車載音響的音量調大,彷彿這樣能夠平復自己的心情。

    直到拿著鑰匙站在門前,安如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正在幹些什麼。她突然覺得緊張,但走到了這步,她只能繼續前行。一咬牙,她一鼓作氣地把門打開了。當她看到時禕的時候,她又馬上鬆了口氣,這矛盾的感覺真是微妙得很。

    那是她正換著鞋,時禕應該是聽見了外頭的聲響才走出來的。他穿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連頭髮也稍微凌亂,看到了安如也沒有什麼表情,只是遠遠地看著她。

    安如撲過去跳到他身上,緊緊地抱著他。她此時心中的喜悅只想跟他分享,她把臉埋在他頸窩間,嘴唇擦過他頸間敏感的肌膚,低聲告訴他,「我奶奶沒事了。」

    她毫無預兆地奔到他懷裡,他被那巨大的衝力撞得退了兩步,背抵在牆壁上。安如雙腿自動地勾到他腰間,他只能承受著她整個人的重量,她的手收得很緊,兩個人之間幾近沒有了縫隙。

    他們靜靜地抱了半晌。時禕把她扯開,目光冷淡地看了一會,然後溫聲說:「恭喜你。」

    安如用手肘壓著他的肩膀,甜甜地對他笑。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但他卻微微後仰,躲開了她的觸碰,說:「你先下來。」

    「我不要。」安如拒絕,看著他板起的俊臉,她明知故問,「幹嘛擺著一張抽臉給我看,生氣了?」

    她伸手就像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卻並時禕捉住了手腕。他直勾勾地盯著她,「我是生氣了,很生氣。」

    「那……你會不會原諒我?」安如歪著腦袋看著他,她臉上沒有一絲的憂慮。過了這麼多天,他還依舊留在香港,她就知道他還在等自己。因為有他,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有恃無恐,這種被愛護被等待的感覺,真的很美好。此時此刻,她只想珍惜當下的一切。

    時禕沒有說話,硬生生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扯了下來,轉身就回了臥室。安如連忙跟了上去,拉著他的衣尾說:「我等奶奶做完了手術就馬上來找你了,到現在也沒有吃飯。」

    他果然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對上她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他臉部的肌肉輕輕地抽了下。

    時禕最終還是陪了她去吃晚餐,他早就已經吃過了,所以在餐館裡他幾乎沒有動筷子。安如邊吃邊悄悄地打量他,好幾次都被他發現了。

    飯後時禕送她回安宅,安如這幾天也沒有休息好,半路上酒睡著了。他把車停在私家小道上,轉頭看著她的睡容。她的眉頭還在輕輕地蹙起,眼底下有淡淡的浮腫,他不是不心疼,而是不知道要怎麼做。

    他突然想起很剛認識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毫無防備地在自己車上睡著了。他當時不過是為了博得她的好感,說了一句抱她回家,但她迷迷糊糊間還懂得拒絕他說,她父母也不敢這樣縱她寵她。

    直到現在,時禕才明白她父母的做法有多明智。安如果然是縱容不得,他為了她不斷地收斂自己的脾氣,不斷地降低自己的底線,換了的不過是她的得寸進尺,以及恃寵生嬌。儘管如此,他還是心甘情願地把最好的寵愛都給她,誰讓他就這樣栽在她手裡呢?

    他下車抽了支煙,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安如已經醒了。她的表情很呆滯,似乎還沒有從睡夢中抽離。

    聽見開門的聲音,她抬眼看著時禕。身上還蓋著他的外套,她動了動唇,沒有說話。他扶著車門,沒有進去。他說:「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有話要跟你說。」安如應道。

    「我讓你回去休息。」他加重了語氣,並不容她不從。

    安如心知理虧,也不敢再惹怒他。她不情不願地「哦」了聲,然後就拖著腳步回去了。

    施晴看到安如的表情就知道她碰了釘子,慕景韜伸手將嬌妻勾到懷裡,咬著她的耳朵說:「你今晚還是跟我睡吧,不然肯定遭殃。」

    施晴瞪了他一眼,拉開他搭在自己腰間的手,然後跟著安如回房間了。

    安如還真沒有哄過男人,正當她苦苦思索的時候,房門被推開,一顆腦袋鬼鬼祟祟地在門後探看。安如沒好氣,說道:「快給我進來,躲到門後面做什麼?」

    「你可別拿我出氣啊,不然我今晚不跟你一起睡。」施晴事先聲明,然後才坐到床邊看著她。

    安如嗤了聲,然後說到:「拿你出氣有什麼用?我都快煩死了。」

    施晴長長地「哦」了一聲,笑著說:「你讓他一個人生了這麼久的悶氣,怎麼說也應該哄哄他的。」

    「怎麼個哄法?」安如難道虛心地發問。

    「這很簡單,你對他撒撒嬌,跟他講些他愛聽的話。」施晴應道。

    「開玩笑,你以為是小吵小鬧嗎?」安如橫了她一眼,接著說,「要是你讓你家老公很生氣呢,你會怎麼做?」

    施晴想了半天,支支吾吾沒有說得清楚。安如托著下巴看了她幾眼,輕佻地對她笑了下,「原來是肉償呀……」

    看來她真不能指望施晴那笨蛋,安如早早就出了門,她先到醫院看了奶奶,然後到了超市買了點食材,之後就直奔時禕的公寓。

    她手上拿著很多東西,於是只好拚命按門鈴讓他開門。時禕不知道在屋裡做什麼,磨磨蹭蹭好半晌才肯出來,看到了外面的她,連招呼也沒打就轉身進去了。

    安如看著他那副彆扭樣子就恨得牙根發癢。不過她還是很竭力地安撫著自己的情緒,走進廚房開始忙碌。時禕倚在櫥櫃邊也不知道也幫忙,每每她需要他遞一遞盤子什麼的,他都要反應好久才肯懶洋洋地行動。

    看著那幾道色澤尚佳的小菜,時禕也算有食慾。他慢條斯理地嘗遍了每一道菜,安如在一旁焦慮地等待,看他一直都沒有反應,於是問道:「怎麼樣?好吃嗎?」

    時禕終於開了尊口,對那幾碟菜依依點評,「太淡,太鹹,太甜,太硬。」

    「啊?」安如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然後逐一試味。末了,她放下筷子,說道,「我覺得很好啊,哪有你說的那麼難吃。」

    他一邊抽出紙巾拭去嘴角的油漬,一邊說道:「那就證明這菜不合我的口味。」

    安如俯身向前,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心想,不合胃口是吧?我看你以後怎麼求我下廚。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又恢復到方纔的和顏悅色,她問道:「這麼說,你的氣還不消?」

    他聳了聳肩,安如就知道他默認了。她坐到他旁邊,用施晴所教的方法,柔著聲線哄他。

    時禕越聽越是覺得好笑,他歪過頭瞥了她一眼,問道「你發什麼神經?」

    她終於忍無可忍,她一把將他揪了起來,吼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原諒我?」

    時禕任他揪著衣領,小半個胸膛都露了出來。他也沒在意,只是用慵懶的語氣,問道:「要是我說『不』呢?」

    安如瞇了瞇眼睛,咬牙切齒地說:「你敢!」

    他輕笑了聲,低頭靠近她耳邊,薄唇輕動,吐出了一個字,「不!」

    那聲輕軟的「不」馬上讓安如火冒三丈,她使勁將他甩到牆邊,踮起腳就吻住了他的唇。她簡直就在報復,毫不留情地在他唇舌間蹂躪。他無心戀戰,只是在她發狠的時候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太過放肆。

    到了後來,她似乎發洩夠了,吻勢也漸漸變得溫和。她溫熱的舌卷在他口腔中輕佻慢逗,時禕一怔,不知不覺就落入了她溫柔的陷阱裡。

    兩人倒在了鬆軟的沙發上,安如壓在他身上,明顯地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她動手解開了他襯衣上的紐扣,手順著那缺口伸了進去。他的肌肉因興奮而繃緊,她順著上面的紋路越發往下,一步一步地挑戰著他的耐力。

    時禕的身體僵住,安如的唇順著他的下巴慢慢地滑落到他的頸窩,繼而伸出舌頭輕舔,她勢要將他點理智全數吞噬。他按住她的肩,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聲低吼。

    安如把身體下放,有意無意地在他腿間磨蹭。時禕微微仰著臉,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囂。他看了她一眼,卻發現她正動作利索地解著自己的皮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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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發表於 2015-4-22 11:43:12 |只看該作者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安如把最後的必殺技都拿出來了,時禕自然是一敗塗地,他不僅踏進了溫柔的陷進,還落入了幸福的圈套裡。

    他們也算是重修舊好了。安如也不急著跟他更進一步地確定關係,而時禕卻一改前兩天那副事不關己的姿態,經常旁敲右擊要她跟他回G市。

    吳珍妮日漸康復,她不喜歡躺醫院,於是在醫生的許可下便提前出了院。她動了這麼大的手術,身體虛弱得很,安海融特地請了看護照顧她。安如白天在家裡陪她,晚上才能抽出時間搭理時禕。

    時禕找她無非就是吃吃飯,散散步,偶爾看場新上映的電影或者聽音樂會。今晚他把汽車停在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庫,與她在星光大道牽著手漫步。安如雖然看慣了維多利亞港的夜景,但如今有他在旁便更覺這風光耐看。

    晚風迎面拂來,她的髮尾攀到了他臉上,若有似無的騷擾著他正在躁動的心。隔著岸眺望對面的摩登大廈,安如問他:「我奶奶說想見你,你明天有空嗎?」

    他站在她身後,稍稍俯身環住她的腰,說道:「我隨時可以。」

    那溫熱的氣息噴到她敏感的耳垂上,安如覺得癢,她歪著腦袋蹭了下他,「你可別刺激奶奶,她的身體才剛好了一點。」

    時禕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他說:「你不給我搗亂,我就不亂說話。」

    他們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程。當安如想回家的時候,他們還得花幾十分鐘沿路折返。她有點累,於是提議乘計程車去商場停車庫取車。時禕卻意猶未盡,他說:「我背你回去,我家很近。」

    安如看到他那副不正經的樣子,馬上就瞭解他在打什麼壞主意。她挽住他的手往前走,果斷地搖頭,「不用了,謝謝!」

    走到車站的時候,恰好有雙層巴士進站。安如指了指它,時禕點頭,於是他們就從後門上了車。她拉著他上了頂層,隨便找了中間的位置坐了下來。

    末班車的乘客寥寥無幾,而這層更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安如俯視道路上快速倒退的景色,不一會便看膩了。她閒著無聊,於是把手扒到時禕身上撓他。他也被那只不安分的手惹得坐立不安,轉頭怒視著她,「你找收拾是吧?」

    看見他正臉色不佳地瞪著自己,安如相當高興,揚起臉就吻住了他的唇。她揪住他的衣領,膝蓋抵在他的大腿上,越發加深了親吻。時禕起初也反應不過來,直到她溫熱的舌頭竄進他的口腔內,他才托著她的腰將她拉近自己,恣意地與她唇舌交纏。

    幽藍的夜幕下,兩旁的路燈映照著往來匆匆行人,孤單或成雙的背影投在寂寂的街道。雙層巴士偶爾發出「叮叮」的聲響,經駛過每天重複往返的車站,不知疲倦地載著乘客抵達他們各自的目的地。

    安如有時候也會想,人生亦如乘搭列車,上車之前她很清楚自己將要前往的終點站,只是她卻無法預料這段旅程會邂逅、結識甚至錯過什麼樣的人。她更加不會知道,有誰會在離離合合、兜兜轉轉之後依然能夠在同班次的車上,與她一同透過車窗凝望這世界的萬千傳奇。

    車窗上映著那模糊的影子,這燈火璀璨的繁華都市成了他們溫存的佈景。她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他的唇,窩在他頸窩間輕喘。涼風從眉頭擦過,時禕將把她抱得更緊,他真希望這段路程永遠也沒有盡頭。

    時禕再度到安家拜訪,他表現得比第一次還要緊張。

    大病了一場的吳珍妮對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她以前不太欣賞這個讓安如神魂顛倒的男人,但現在也不禁對他稍稍改觀。他對安如的認真和執著是有目共睹的,他們走了這麼多冤枉路,在此中也跌過碰過,到了最後還是逃不過這個劫。事已至此,她也沒有阻撓或反對的理由。

    其他人對此也沒有持異樣的觀點,他們希望安如能夠幸福快樂地生活,只要她喜歡,她樂意,她堅持,那麼他們也會無條件地接受。畢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他們能夠做的已經做了,餘下的一切就應當放手讓她自由發揮了。

    不久以後,時家的長輩從G市到港一同商議他們婚事。婚期很快就定了下來,而婚禮也開始緊張地籌備。

    安如很少會幻想自己披上嫁衣那天,所以當這天終於到來的時候,她真的不知所措。她化好妝換上婚紗坐在上等時禕,心跳突然不受掌控地加速了。她的伴娘和姊妹忙著替她打點一切,大家都沒有閒暇安撫她。

    儘管一切都準備得很充分,但是當新郎前來接新娘的時候,屋裡上上下下都亂成了一團。安如也不理會他們在幹什麼,當時禕出現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已經撲到他身上了。

    一群人鬧哄哄地圍著時禕,自進門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也緊緊地鎖在了安如身上。她赤著腳靜靜地坐在床邊,身上穿著潔白無瑕的婚紗,一如他想像那般美好典雅。他拿著手捧花一步一步地走近,每一步也走得很堅定。她抬頭看著他,而他單膝跪在她跟前,把手捧花交到她手上。

    時禕跟她正式求婚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單膝下跪,把戒指舉到她眼前,懇求她把自己的下半生交付於他。其實她也有心理準備了,但當這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她才知道,無論她有多麼強悍的心臟,也難以接受如此衝擊和震撼。不確定他的諾言是否終身有效,但她也義無反顧地肯首了。

    耳邊都是起哄的聲音,安如紅了臉,只懂呆呆地看著他。時禕也不催促,他同樣深深地凝視著她,十分有耐心地為她等候。她很久才伸手去接過那捧花,抿著唇對他笑。有人把襟花拿過來,他動手替她別上。

    從安如的角度看時禕,她能觀察到他的神情專注的臉,明明只是那樣簡單的一個動作,他也相當認真。莫名的感動湧起,萬般滋味積聚在心頭。

    親友看著他們濃情蜜意的樣子,紛紛督促時禕替新娘穿鞋子。找婚鞋的時候,時禕終於著急了,他一路披荊斬棘,歷盡艱辛才走到這裡,眼下居然被一雙鞋子擋住了去路。他環視了房間一圈,繼而把視線落到她身上,卻發現她低下頭偷笑。

    時禕恢復了鎮定,他再度單膝跪在她跟前,伸手拂開她的婚紗下擺。果然,那雙婚鞋正藏在裡頭。當他輕輕地托起她的腳,安如終於膽怯了,她咬著唇,突然想收回左腳。他察覺到她正微微顫動,於是收緊了圈在她腳踝上的手,拿起躺在地上的鞋子,小心翼翼地為她穿上。

    暖意湧上了眼眶,他一而再地在眾目睽睽之下用最虔誠的姿態表達了自己的忠誠,安如差點就無法自持。她感受到他掌心中的溫度,心跳已經徹底被擾亂。他替自己穿上了婚鞋,這就意味著他會陪同她一起走完餘生的路。

    在此以後,時禕要把安如抱到花車,而且中途是不能夠把她放下。正如他們往後的日子,就算再多的阻礙和困苦,他也絕對不會把她拋下。那條樓梯似乎特別的長,安如翹起了嘴角,很小聲地問他:「我重不重?」

    「很重。」他稍稍低頭看著她,那語氣很輕很緩,但表情卻很認真,似乎正訴說這相當重要的諾言,「不過怎麼重也好,我也不捨得放下你。」

    「這是你說的,你要記住了。」她垂下了眼簾,柔聲說道。

    時禕微笑,他從抱起安如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是空前絕後的任務。她既然願意委身於自己懷裡,那麼他必定要肩負起這樣一份責任,讓她這輩子也平安喜樂。這不僅是對她的承諾,也是他一生的決心和志向。

    出門之前,時禕很誠懇地向安父安母保證會好好看愛護安如,讓她這輩子都美滿幸福。安如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她窩在時禕胸前根本不敢抬頭。陳宇詩早已經紅了眼眶,而向來沉穩如山的安海融也變了臉色,時禕帶著的是他最鍾愛的女兒,是他的心頭肉。

    時禕抱著她,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安如緊緊地握住手中的蘋果,然後把耳邊貼在他左胸前,聽著他的心跳。他偶爾低頭看她,兩人暖暖地相視而笑。

    室外陽光遍地,安如用手半擋著眼睛,夾著淚花看著那光芒萬丈的太陽,往事一段段地浮在心頭。他們差點就失之交臂了,她多麼多麼慶幸能與他走到這一步,能夠有他安心靠依。來日歲月,無論是否有好天氣,只要有他在旁,她也無畏無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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