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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兩個小時過去，尹顥先從睡夢中回過神，一睜眼，就是她嬌酣的睡顏。
長長的頭髮披散在他胸前，雪白的肌膚上，紅潤的唇無防備地輕啟，像是在等待一個吻，他以指輕輕滑過那粉頰、下顎，流連的在她誘人的唇上來回。
一陣輕微的酥麻，由唇瓣傳來，不自覺地，佑寧紅唇間逸出一聲輕喘。
差一點，只差那麼一點，他就要錯過她。還好，這一切都不算太遲，他仍能保有她純真的笑臉，讓她偎在他的身旁入睡。
像是被下了蠱般，低下頭，尹顥的薄唇刷過她嫩嫩的紅唇，態意靠近，讓那香甜的氣息，沁人心脾，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酥癢如蝴蝶翼輕刷過肌膚的感覺，讓佑寧從迷濛夢境中醒來，睜眼，他的唇已經離開她的，卻仍舊在極近的距離裡。
她想，這是一場夢，一場很美、很美的夢。
尹顥那張俊朗的面容上，有著難得一見的溫柔，注視著她的瞳眸中透著一絲不捨，那眸光深黝，卻又燦亮得像深夜裡的星子。
佑寧被這視線催眠，絲毫無法動彈，他的眸光好熱，連帶的也熱了她的胸口，恍惚間，還能感覺他的呼吸，愈靠愈近，那灼熱的氣息，逐漸的逼近她的唇瓣……
「你這表情，好像很期待我吻你。」尹顥微笑開口，卻還是動也不動，維持著相同的姿勢，在離她唇瓣極近的距離裡停下。
吻？那個字像是一道驚雷，重重敲進佑寧的腦海，直到這會兒，她才赫然發現，她不是在做夢！
佑寧的臉突然轉為嫣紅，無言地瞪著他。
「這下你總睡飽了，可以起來了吧？」佑寧惡聲惡氣的說，不相信自己竟會如此貪戀他的體溫與懷抱，枕在他的胸膛上睡得好沉好沉……
一定是感冒的關係，一定是的！
「過河拆橋了，你這傢伙。」尹顥聳肩，一臉無辜。
「為什麼不拆？難道要這麼被你吃豆腐到天荒地老啊？」佑寧揚起下顎，認定他是居心不良。
天荒地老？這倒是個不錯的建議。
尹顥扯起笑痕，注視著她，溫柔的黑眸裡藏著某種炙熱的情緒。
因為他灼熱的視線，佑寧不自覺的屏住氣息，開始面紅耳赤地掙扎著，想要離開這曖昧的床際。
無奈，這一次他不肯鬆手，堅實的手臂圈緊了她纖細的腰，硬是把她留在他的懷裡，她掙扎的結果，只是更加撩起一大片火源。
「提醒你，剛睡醒的男人，可是很『衝動』的，別火上加油。」尹顥的視線灼熱得幾乎要把她燙傷。
「喂！咱們可是哥兒們，別亂說話，還『亂性』！」佑寧又羞又氣的抗議，美眸瞪著他，卻沒有半點殺氣，有的只是一股說不出的矯膩。
尹顥聞言，嘴角一勾，黑瞳深黝，啞聲緩緩開口。
「哥兒們？你就只想當我的哥兒們？」如果沒看錯，他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她的眸裡看到對他的情感。
要不是他誤會自己對美貞仍情有獨鍾，漠視對她的情意，他們倆早該是一對。
讀出他眼中對自己的把握，佑寧的心裡一寒。
這一夜的感覺太美，美得讓她差點忘了身旁的男人不屬於她，自始至終也不曾選擇過她，而此時，他躺在她身邊的原因，又是為了什麼？
只為了嘲笑她的愛情嗎？
不知為什麼，她氣得好想哭。佑寧氣惱的抵住他的胸，用盡力氣想把他推開。
「我們連哥兒們都稱不上，你充其量也就是個債主，而且還是個債務已經結清的債主，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省得穢氣！」佑寧賭氣的說。
這話，讓尹顥緩慢地瞇起眼來，臉上笑意盡失，眉宇之間堆疊起層層陰騖。
他低下頭，逼近幾寸，筆直的望進那雙清澈的眸子裡。
「在你眼裡，我只是個債主？」尹顥輕聲說道，聲音平靜而危險，額上的青筋猛地一抽。
「要不然呢？我們還能是什麼？你難道想左手擁著美貞，右手擁著我嗎？」佑寧回問，又氣又難過，一時口不擇言。「我又不是笨蛋！」佑寧傲然的揚起下巴，努力掩飾她的難受。
尹顥深吸一口氣，有生以來，頭一次被氣得眼前昏黑。
這小妮子還敢說她不是笨蛋？！
雖然他一句愛語都沒說，但是這麼抱了她一個晚上、照顧了她一個晚上，這難道會是債主做的事嗎？
而且，她竟然敢說，叫他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省得穢氣？！
尹顥雙拳握得死緊，臉色更是壞得嚇人。
「只把我當債主？只把我當債主？！只把我當債主，就讓我抱一個晚上，那可以想像，想借你錢的人，可以排到大街上去了！」尹顥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聲量愈來愈大，到後來已經大似雷響，震得她耳朵發疼。
他的怒氣終於逼出她的淚。
這男人在火大什麼？
她一顆心沒有著落，感情隨風飄流，她都沒生氣了，他在氣什麼？！
「我不再亂花錢，也不欠人錢了，你想抱也沒機會了。」佑寧氣急敗壞的掙扎，用力捶他的胸口。
與他這麼一遭，她的心已經體無完膚，昨夜那麼美好的回憶，被他說得好像很廉價似地，多傷她的心。
「走啦！走啦！你現在馬上消失，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佑寧抓起一旁的枕頭，想也不想的朝那張俊臉扔過去，大聲怒斥，眼裡淚花亂轉。
沒意料會見到她落淚，尹顥偉岸的身子僵了僵，心中泛起洶湧的疼惜，她哭泣的傷心模樣折磨著他，淚水像是要滴穿他的理智。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就哭了？
尹顥伸手，想拭去她臉上讓他呼吸困難的淚花兒。
「用不著你管！你走！你走就是了。」佑寧難得要起脾氣，絲毫不領情，伸手又推又打，拒絕他的觸摸。
尹顥半瞇著眼，端詳著她的表情，神情有些複雜，一種幾乎像是自責的表情，閃過他的眼中。
會嗎？他會自責嗎？
而他自責的原因，是因為弄哭她？還是因為取笑她的感情而覺得愧疚？
無論是哪一個理由都讓她覺得難受，覺得他的自責多此一舉，他本不該來招惹她。
他不該來的！她也不該縱容自己，在他懷裡迷醉一夜！這落淚的結果，只是提醒她，天亮了，夢醒了，而這個不該發生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快走。」佑寧一臉寒霜，不再用蠻力推擠，只用一雙冷眼對他，然後閉上了眼，存心忽略他。
聽著她一再地趕他離開，再看見她排拒他的動作，他心裡頗不是滋味，眼裡多了一絲陰霾。
就在佑寧以為，兩人的僵持真要持續到天荒地老，天地燒盡的那一刻時，尹顥鬆開對她的鉗制，起身離開了床。
佑寧直覺的睜開了眼，看著他起身整束衣物，深邃的黑眸在她房裡轉了轉，像是尋找著什麼。
幾秒鐘之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她的房間，留下她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裡。
那暖融融的春意，一下子變成酷冷的寒冬，她的心直往下沉，不知道在慌什麼，一雙小腳忍不住下了床，追到門邊，壓不下追上前去、求他留下來的衝動。
走了……他真的走了。是她開口要他離開，他只是順從她的意，消失在她的面前。可是為什麼，心還是痛得像要死去，幾乎無法呼吸。
佑寧看著空蕩蕩的房裡，看著床邊，他昨夜窩了一晚的位置，淚水一顆又一顆地滾落。
她的小手緊握著房間門把，用盡所有的力氣，不讓自己再踩出一步，不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求他回來，奔入他的懷抱……這些，都是極有可能她在衝動時會做出的傻事，而無庸置疑地，那只是將自己的自尊放在地上踩。
一想及此，佑寧雙膝一軟，跌跪在地上，嬌小的身軀瑟瑟發抖，寒意佔領她的週身，凍結她的理智。
他該回去美貞的身邊，而她……最好離得遠遠地。
這是一直在她腦海中迴盪的想法，可是當事情的結果，真的照她所希望的劇本走時，心口卻苦痛難當。
「尹顥……」不知道為什麼，一顆心像是被挖空似地，她的淚水決堤奔流。她無助地放任自己痛哭失聲，哭得絕望悲傷，口中喃喃喊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結束了！真的結束了！經過剛才的對話，她相信他們真的不會再有未來。
為了讓自己徹底死心，她想除了離開這裡之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她移步回到床邊，拿起電話，直接撥給房東，電話在幾秒鐘之後接通。
「房東先生，我是佑寧，由於發生了一些事，我想提早退租，對不起……」佑寧匆促地說道，不讓自己再有半分遲疑，心仍一陣陣抽痛。
「對不起，我知道簽約的時間還沒到，可是……」可是她真的非走不可。
這個傷心地，她無法再久留。
心像是被無形的刀一再的劃過，流下汩汩的血，疼痛不住的泛開，她好懷疑，自個兒會因為他這麼疼上一輩子。
佑寧咬著唇，默默的承受房東的指責與淡淡的怒氣，垂下了目光。
不管房東要怎麼做都好，只要讓她走，走得遠遠地，只因為她無法抵擋那樣的心痛。
門鎖輕輕轉動，尹顥一推開，就聽到她說要離去的話語，胸口被怒火燒燃得刺痛不已，幾乎無法呼吸。
黑眸瞇了起來，厲芒乍閃，他一個箭步上前扳過她的身子，也不管她還在講電話，對著她就是一聲怒吼。
「不准走！我說你不准走，你聽到了沒？！」尹顥怒不可遏，咬牙低咆。
她想走？她想離開了？她……不要他了嗎？
他沒有辦法想像她離開之後的畫面，那種……看著屋裡房裡，處處都留著與她共同度過的美好記憶，卻擁不到她的日子。
被硬生生扳過身子的佑寧，看著突然又冒出來的尹顥，她的抽泣聲突地止住，一臉的錯愕，凝視著眼前這張寫滿怒氣、也滿是著急的臉龐，一時無法理解他怎麼又回來了。
「你、你……你不是走了？」
「我去樓下超商買面紙，幫你擦眼淚，你昨天吐得一塌糊塗，用光你房裡的面紙，我到外頭買面紙去了。」尹顥隨即抽了幾張面紙，派上用場地拭去她一臉不知是眼淚還是鼻涕的水痕。
他下一個動作，是接過她還握在手裡的話筒，對著電話裡說話。
「她感冒，發燒燒得糊塗了，她沒要搬走，至少，現在還沒這打算。」要搬，也是等他表明心意，搬到他樓上的房裡去。
尹顥掛了電話，一屁股將她安置在床櫞，蹲下身與她的眼平視，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震驚太大，佑寧沒有半點反抗，怔忡的由著他擺佈，明眸中湧現困惑。
直到他的氣息確切地拂在她的臉上時，她才回過神。
「我以為……我已經趕走你了。」
聞言，尹顥俊臉鐵青，額上青筋一抽，隨即變了臉色，冷冷看了那又驚又怨的小臉一眼。
他深吸幾口氣，閉上了雙眸，凝神斂眉，試著靜下心神。
「是啊，你的確是開口了。」他捏捏她瘦削的下顎。「只不過，你說了，我也不見得要聽。」
她無言以對，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可是……你留下來又是為了什麼？」佑寧全身僵硬，緩慢地搖著頭。
他的身邊有個「她」，為何又要招惹自己呢？
心底的酸意咕嚕咕嚕的冒出來，佑寧的淚又開始嘩啦啦的落。
「為了你。」這個傻瓜！尹顥溫聲開口，大掌捧住她哭花的小臉，小心翼翼的拭去淚痕，那珍視的態度，像是在對待最珍貴的寶物。
「為了我？」佑寧回問。
她確定，人是會被罵傻的。自從跟他在一起之後，每天不只一次的被他罵笨，罵得她現在連反應都變慢了。
尹顥黑瞳黝暗，薄唇輕揚，長指停在她沾了淚水的紅唇上。
「我跟美貞分手了。」
幾個字慢慢飄進她的耳朵裡，她一怔，心又猛地一抽。
原來，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嗎？沒了美貞，他又來找她這個替代品了？
「我沒想到你這麼可惡。」佑寧低聲說道，心頭一揪，壓不下的那陣酸楚又襲上心頭。
「我怎麼可惡？」尹顥濃眉一挑，不知道罪名從何而來。
他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望進她眼底，唇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某種深切的情緒，那雙深邃的眼，目光炯炯的注視她。
他的裝傻激怒了她，她瞪大雙眼，俏臉瞬間變白，身子微微晃了一晃。
這個男人以為她真的是傻瓜？是笨蛋嗎？
被人當替代品，真是不知不覺、樂在其中嗎？
熊熊的怒火，在她胸口炸開，她氣得眼前發黑。
「記不記得你說過這句話，『你長得很像我的女朋友』！」她用最輕最輕的聲音，咬牙切齒的開口。
「為了我？你竟然敢說留下來為了我？尹顥，你竟然敢對我說這種話？！」傷心累積太多，轉為濃濃的怒氣。
「女朋友跑了，你就來找我，你把我當什麼？當什麼？」佑寧氣紅眼，一雙手不客氣的往他身上招呼去。
她的怒氣還沒發洩夠，尹顥已經握住她的雙手，將她往床上壓去，制止她的暴力舉動。
「當成最心愛的女人。」尹顥認真的說道，雙眼鎖著她，不放過那張小臉上的任何細微表情。
「放手！放手！放……」佑寧的扭動掙扎聲喊到一半，突然語音一頓，因為他說出口的話，讓她陡然沒了聲音。
天啊！他剛說了什麼？佑寧全身僵硬，因為訝異的緣故，小嘴微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這表情……很可愛。」尹顥微微一笑，大掌滑到她的小臉上，輕捏那尖得惹人憐的下巴。
「你剛剛、你剛剛……」她是不是聽錯了什麼。「我剛剛好像聽到……」
「是，你沒聽錯。」修長的食指點住她的唇，制止她滔滔不絕的疑問。
「老是罵你笨，今天我自己承認，笨蛋這特質好像會傳染，連我都變傻了。」
尹顥好整以暇地捧住她的臉。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說，我差點傻得不知道，我早就愛上你了。」尹顥輕聲開口，聲音跟眼神都好溫柔。
佑寧深吸一口氣，驚疑不定的凝眸看他。
「誰、誰……愛我？」她是不是燒壞腦袋了，怎麼會聽見好像有人說愛她。
「我啊。」尹顥輕笑，很勇敢的承認。
「可是美貞……」
「那段感情早就過去了，是我傻得以為自己還愛她……唉，就說笨真的會傳染的。」尹顥將她壓近床櫞，偉岸的身子壓上她，貼得密密實實的，撫摸著她的唇，那帶著慾望的眼神，教她莫名戰慄。
「你從我身邊消失一個禮拜，我就心神不寧了一個禮拜，我這下才知道，原來我早就被你收服了。」尹顥湊到她耳畔，溫熱的鼻息拂落在她敏感的頸間，輕聲的對著她告白。
「你愛我？」這不會是真的吧？
「是，我愛你。」尹顥挑眉，笑容可掬的提醒。
「我想應該愛你很久了，或許就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還記得那時她錯把他當救命英雄時的崇拜眼神。
「不可能，你對我從來沒溫柔過。」佑寧吸了吸鼻子，這樣叫愛她，她才不相信。「你對美貞的態度可不是這樣。」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我愛你。」尹顥微笑，對之前的惡行，沒有半分罪惡感。
「現在不同了，我一定會把你捧在手心上，細心呵護著。」他抬起手，輕撫柔嫩的臉兒，深邃的黑瞳中，跳躍著幾簇火焰。
佑寧屏住呼吸，在如火的注視下輕輕顫抖，一陣霧氣模糊了視線，這是她無法預估的結果，感動與意外的淚水，一滴滴的滑落。
「這是你第二次在我的面前哭。」尹顥伸手拭去她的淚。
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輕聲對她許諾。
「我允諾你，這是最後一次看到你的眼淚，以後，我會傾盡全力，只為看到你的笑容。」他用最輕的聲音說道，感受到她的輕顫，而後吻住她的唇瓣。
這個吻，溫柔得讓她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
「告訴我，你是不是也愛我？」他輕聲問道，輕輕吻著她的耳，健壯的身軀緊密的貼著她。
眼眶凝滿不敢置信的淚水，她睜著眼，感受著他唇瓣的溫柔。
那溫熱的鼻息、酥癢的輕吻，在在迷亂著她的心緒。
「是的，我愛你。」佑寧愈來愈昏沉，輕易的對他說出內心的愛語，笑容伴著淚水滑落。
四眸交纏，他的眼裡有著她的心，她的眼裡有著他的情。
「謝謝你愛我……」尹顥深深望進她悸動的淚眸深處，緩慢卻堅定地親吻著她的手背，無言地讓她知道，他的愛會比她來得更深更深。
薄唇霸道的吻住她，連同她芬芳的喘息，全被吞入他的口中。
愛情，開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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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發表於 2016-5-27 00: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