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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瑪奇朵]皇商管訓(有妻斯有財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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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18: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高辰旭這幾日心情異常的歡快,即使他每曰來朱家酒坊的時候,總還是看到朱富貴那陰沉得像死了娘的臉色,他還是不忘對著岳父綻放出他最燦爛的笑容。

  即使那對朱富貴來說,根本就是一頭准備叼走他女兒的野狼露出的挑釁表情,對他的心情沒有半點提升,反而更刺激著他的郁悶,恨不得再拿起大棍子把人給打出去。

  「等等!」原本朱富貴是半句話也不想和這小子說的,但是今兒個聽到的這個消息,讓他就算再不想,還是得跟這小子好好聊聊。「你該知道明年開春兌州就要重選皇商貢酒的事吧?」

  「知道。」高辰旭對於岳父第一次好聲好氣的和他說話感到欣喜,自然收起了一些浮誇,點點頭,順眉斂眼的回話。

  朱富貴勉強的點點頭,繼續說道:「我前兒個聽見了一個消息,也是靠著以前老伙計才聽到的,這次貢酒的選拔,據說打算先來個小選,通過了小選的資格,才有辦法把酒給送到兌州去,爭取這次貢酒的酒牌。」

  高辰旭往日對於選酒牌的事情並不上心,流程也不怎麼清楚,畢竟以前都是父親負責打點的,但他也知道,這一府之地,真的能夠去爭貢酒酒牌的,不過就是那四、五家,哪裡有什麼必要先來個小選,若說這其中沒有什麼內情,他自己也不信。

  「岳父……」

  朱富貴瞪了他一眼,粗聲喝道:「別喊我岳父,沒成親前,啥都不算!」

  高辰旭嘻嘻一笑,卻是右耳進左耳出,對他來說,這聲岳父不過就是早晚的事,就算老人家再怎麼不承認,那也是沒法子的。

  他突然想起爹說過未來岳父是個老實人,偏偏老實人生起氣來,最是不好安撫,之前弄了那麼一個大動靜已經讓人發了火,也算是半逼著讓他承認了自己和蘋蘋的婚事,這時候可別再弄得他又發了火,反把婚事弄出波折來就不好了。

  「朱伯,這事我還真沒聽說過,只不過我也知道往例可不是這樣的。」

  「這事安排得隱密,想來若不是我們提前得知了消息,後頭還不知道要弄出什麼事情來,我今天特地跟你說,只是要跟你提個醒,你也多上點心,別老是毛毛躁躁的。」朱富貴冷哼了聲,看他及時改進的分上,也就多嘴的吩咐了一句。

  心裡頭不痛快又能怎麼辦?這家伙上回鬧了那一出,驚動得左鄰右舍都來看了,誰都知道他家的閨女讓這家伙給抱上了,還加上一個大嘴巴的媒人,這親是不做也得做了,他很想硬氣的說不要,但是他身為男人,更明白這世道對女子的苛刻,他一個鰥夫多年沒續弦,都已經讓人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了多少閑話,一個姑娘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除了這家伙以外,難道還有別的人家敢要?

  就算不提這個,之前兩人喜堂上鬧的那一出到現在都還有人在傳,更別提那日一堆人都瞧見了那場熱鬧了。

  朱富貴的郁悶高辰旭無法理解,但是他看得出來自家岳父心情不好,所以很快的轉了話題,想讓他的心情振奮一點。「朱伯,上回來鬧事的,我讓他回去找了那個指使的人一點小麻煩,這過了許多天,也該是咱們看戲的時候了。」說完,他忍不住在心中暗笑,當初大伯一家做了這樣的局弄他,他也得讓對方知道什麼叫做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是,況且招式老沒關系,好用就好。

  朱富貴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哪裡知道高辰旭這樣游走在三教九流裡的人的手段,這話也不過就是順耳一聽,並沒有抱什麼期待。

  「嗯,行了,我知道了,不過貢酒的事兒,你還是得抓緊,我總覺得這麼大的事兒,到現在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實在不對勁,你還是得想想該怎麼應對才好。」說完,朱富貴轉頭就走了,臨走之前還不忘讓二子來盯著他,就怕他又鬧出上回那樣的動靜來。

  雖說兩家人已經又重新有了口頭婚約,但現在大小禮一個都還沒過,兩人還是得避避嫌。

  高辰旭看著皮笑肉不笑站在他眼前的二子,無奈的撇了撇嘴,覺得未來的岳父果然還是無法信任他。

  「二子,你說我們都這麼熟了……就通融一下,好唄?」他沒傻得拿錢來砸,而是直接打出人情牌。

  但這招對黑子好使,對二子自認早就看破他狼子野心的人可沒用,他假假的一笑,就是橫在前頭不讓路。「您請吧。」想再闖入咱家大姑娘的閨房裡,那是作夢!

  高辰旭見他油鹽不進,冷哼了聲,轉頭就走,心裡打著晚上自己再翻了牆,悄悄的找自己的媳婦兒說小話去。

  也不知道是他的心思太過好猜,還是二子也不怎麼相信他的人品,突然在背後幽幽的說道:「小姐住的屋子外頭那窗啊門的,為了擋點風,還是都拿板子給釘死吧,不說擋風,擋些老鼠也很好使……您說對吧?」

  他腳步差點滑了下,卻還是一臉正經的回頭附和,「那是那是。」

  去!他堂堂高家三少爺居然淪落成為一個鼠輩了嗎?

  二子看著他裝模作樣的走開,得意的咧著嘴笑著。

  只要自家大姑娘還沒嫁出去,他們最大的任務就是好好守護著她,絕對不能讓這色胚子有機可趁。

  知府附近不遠處一家茶館的雅間裡,高辰恭和一個看起來溫文儒雅的中年男人正面對面坐著,皆沉默著不說話。

  吳學之看著那個裝得一臉鎮定的年輕人,心中想著這高家大房還真是沒一個扶得起來的,就是表面裝得再像,但骨子裡透出的小家子氣,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了的。

  只不過他要的也就是一個暫時的傀儡,這些人是扶不起的阿鬥倒也正好。

  他放下茶盞,淡聲道:「這回本府多弄出的這個小選,你可想好了有什麼最有利的條件,你先說了,本府接下來也好操作。」

  高辰恭一開始是真沒想到吳知府居然會特別想到要給高家行這等的方便,本來還在想著要怎麼辦才能夠擠掉高辰旭,避免讓他和高家酒坊競爭,現在可好,若是有吳知府在高家面前保駕護航,先不說別的,除了兌州那兒還有額外打點外,前頭的路可以說是一片的光明。

  他也不去想為什麼吳知府會繞過父親而找上他,要他說,父親自從順利的把高家二房給趕出去後,就整日小人得志的模樣,還沉迷女色,腦子也不清楚了,吳知府既然幫著父親走到這一步,肯定也有人手關注著,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也不是太奇怪。

  覺得自己入了吳知府眼的高辰恭,試圖擺出淡定的模樣,但眼裡的緊張還有得意卻掩飾不了,只是他自己沒發覺,滔滔不絕的說了起來,沒注意到吳知府微笑背後的那一股輕蔑。

  「是,小人想過了,高辰旭那家新酒坊目前能夠提出來說嘴的,也不過就是兩三樣,但不管是青霜雪還是燒刀子,都不是正流,用的也都是一、兩年的新酒,構不上陳釀兩個字,而高家不同,提起陳釀,在兌州裡自排第二,絕對沒幾戶敢稱第一。」起碼絕對不會有高辰旭這一戶就行。

  吳知府若不是為了自己的計劃打算,高家的內鬥對他來說根本不值得理會,更不會浪費時間聽這小人說著那上不了台面的計劃。

  吳知府知道了他大概的打算,也不打算聽他繼續吹捧高家的歷史,真要說清楚,那高家裡頭有些什麼,他說不定都比他還清楚。

  「我明白了,小選的時候,自然會以陳釀為題,當成考選的標准。」說罷,他沒順著這個話題,反而話鋒一轉道:「高家的酒每年都進京兩趟?」

  高辰恭不知道為什麼吳知府會突然把話題轉到這個問題上,但這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東西,也就點點頭,大約的回道:「高家酒一年進京兩趟,都有固定的鏢局押鏢,入夏之前一趟,入冬之前又一趟,第一趟是怕暑熱讓酒變質,第二趟是怕入冬後多霜雪,路上難走,兩趟鏢都是押到京裡,進了城後,由司檢官查封驗過,才算完手。」

  吳知府在地方多年,怎麼會不知道高家運酒的時間,只不過想要更清楚的知道一些事而已,也就勾著他,說些運酒上的大小事情。

  畢竟他想要插手高家酒水這個產業的營利為次,最重要的是,他七、八年前在這附近發現的一個小金礦的出產。

  他並非出身高官世族,這些年來勤勤懇懇,也只是在兌州下混成了一個知府,若是走平常路,也不知道要多少人才有可能成為一疆大吏甚至是躍身內閣,但若是有了這些金子,他想要的青雲路自然可以更順暢些。

  只是金銀這種東西,大量上路或者是頻繁的運送都太容易引人注目,而他用盡了辦法,也頂多就在兌州這裡留下最後一任,接著就要進京述職,然後不知道分發往哪裡去,這才讓他把箭頭對准了高家,借著插手高家的內鬥,然後將自己的一些手下也安插進去,並且讓高家二老爺那個精明的商人離開高家的中心,他就能借著高家每年兩次的運酒,想辦法在這一、兩年裡,把那些開挖出來的金子全都送回京裡去。

  這東西一進了京,就不打眼了,到時候找准人送禮,別的不說,混個三、四品京官,也是一個相當好的門路了。

  不提這時候吳知府心裡的算盤打得多響,對高辰恭來說,他平日裡頂多就是跟一些小吏說話,哪裡遇過吳知府這樣和藹的和他說話的時候,心中滿腔的激動,說到最後更是恨不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差沒把高家事全都抖落得干干淨淨,就連一開始的一點戒備都沒了。

  吳知府看著眼前像只孔雀一樣不斷的想展露自己的高辰恭,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涼薄。

  不說高家大老爺,就是這可能接手的大少爺也不過就是這種貨色,看來這高家……在利用過後,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了。

  吳學之再次端起茶准備表達送客的意思,雅間外頭卻突然傳出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吳知府知道自己的人不會這麼沒腦子的做出這種事情,所以這來人找的是誰,那就很清楚,不過他臉上倒也不惱,反而輕輕一笑。「瞧這把門敲得,看來是有大事了。」

  他狀若無意,說出來的話卻有著挖苦的意思,高辰恭也不知道是真沒聽懂還是假裝沒聽懂,表情倒是頗為正常。

  高辰恭沒讓門外的人進屋子,因為吳知府特地挑了這裡,又屏退左右不讓人伺候,顯而易見的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自然也不會不長眼睛的犯了人家的忌諱,所以他站起身來到門前,想著有什麼話兒就在門邊說說便罷,怎料一開門,就見到自家小廝一臉蒼白的站在那兒,手腳還微微發顫著,活像受了什麼驚嚇。

  看著他這麼一個沒用的樣子,高辰恭就忍不住一肚子氣,低吼道:「最好是有重要的事,要不回去就先領十個板子!」若不是吳知府還在裡頭,不用等回去才十個板子,他這時候就得端死這個沒長眼的東西。

  小廝倒也不是怕那十個板子,想起剛剛看到的東西,他都恨不得把吃過的東西全都吐出來。「大少爺……剛剛有人抬了人,來咱們的鋪子前頭鬧事!」

  高家身為一個賣酒的大酒商,自然和朱家那種作坊和鋪子都連在一起的小作坊不同,自有一個獨立的鋪子在鎮上,就是在兌州城裡,也有一個明顯的高家酒鋪。

  高辰恭愣了下,覺得這劇情似乎有些熟悉,他皺了皺眉,沒好氣的罵道:「就這點小事,還得這樣急匆匆的報給我聽?是做什麼吃的,連這點小事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嗎?!」

  小廝抖抖瑟瑟的又道:「大少爺、大少爺!這次不同啊,那人……是真死了!」

  真死人了?!高辰恭心陡地一驚,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畢竟抬了人來鬧事和真的弄死了人可是兩回事。

  「真死了人那就是大事,不過確定死了嗎?可別又是裝的。」他咬著牙,試圖想控制自己有些發顫的手腳。

  不知道是因為聽見真的弄死了人還是因為想到這事情如果沒壓住,高家接下來的生意會有什麼下場,不管哪一種,都足以讓自己手腳冰冷了。

  高辰恭看著小廝,壓低了聲音罵道:「既然死了人,就沒有報給大老爺聽,請大老爺出來主持大局?還是讓人把那死的人給抬走?府裡養了一堆下人是做什麼吃的!」

  「大少爺……大老爺那兒有人去報了啊,可是大老爺正……就是沒個響應,我們的人想要靠過去,那一家子就哭得震天響,就我來的時候,連銀紙都撒上了,在鋪子外頭罵得指天畫地的,就是說咱家的酒讓人給吃壞了!」那景像,配上地上一個還閉不了眼的人,就是大白天的,都讓人覺得滲人。

  小廝就算不把話給說完,他也知道他的好爹正在做什麼事兒了,他暗罵了一句老不修,也知道這時候不回去處理這事兒是絕對不行了,他咬咬牙,擺出一副滿含歉意的模樣。「知府大人,這家中臨時有些小事……」

  吳知府也沒讓他把話給說完,擺擺手。「沒事,我這官衙裡也有些公務,正准備要告辭了。」說罷,他就起身准備離開,對於高家到底遇上了什麼事,也沒有多問,而是直接走了出去。

  高辰恭低著頭送走吳知府後,先是松了口氣,然後才後知後覺想到自己居然沒先搶著把這雅間的茶水錢先給了,忍不住懊惱低嘆一聲。

  「少爺!快走吧!」小廝急促的催著。

  他搖搖頭,知道既然都已經失了禮,那也只能往後再補救了,又看著桌上吳知府並沒有拿走的那份「謝禮」,他又忍不住微微怔愣。

  這吳知府還真是一個清廉的好官,居然把送的禮也給落下了,看來回去後還得好好打聽打聽吳知府喜歡些什麼才行。

  小廝的催促讓他來不及深想,把東西拿著就急急忙忙的出了茶樓趕回鋪子裡去,在有心人的煽動之下,他不只沒將那些人給勸走,反而自己也被扔了一個臭雞蛋,搞得一身狼狽則是後話了。

  不管高家酒鋪鬧出什麼樣的熱鬧,在關店休業幾天後,一個消息的出現,還是讓大家又把眼光放在高家的鋪子上。

  三年一度的貢酒酒牌大選又來了,而這次和以往不同的是,兌州府要先做一次小選,而這次篩選的題目是「陳釀」。

  這個主題並沒有太破格,畢竟能夠成為有名的酒商,哪裡沒有一些拿得出手的陳釀?不說別的,就是朱家酒坊裡,也存有一些五年以上的好酒,只是若是要拿這些去小選,不用看別人的酒是什麼模樣,朱蘋兒自己就知道行不通。

  高辰旭也喝過不少酒,陳釀自然也是喝過幾回,但是他自己覺得那陳釀就是容易上頭外,味兒也差不多就是那個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並不懂她為什麼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緊緊皺起了眉頭。

  朱富貴和高賜福兩人看著高辰旭那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前者是冷哼了聲,後者則是覺得丟臉極了,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都是他教子無方啊!以前總想著有長子可以承擔一切的家業,這方面對於麼子就沒有過多的要求,結果現在在親家面前鬧出了這等的笑話來。

  「臭小子!你懂個什麼!」高賜福先教訓了兒子一句,才開始解釋,「什麼叫做陳釀?就是拚一個酒商的底蘊,一種酒要存得住,不是要有陰涼好地蓋的地窖,就是要有辦法存冰來保持,否則一般的酒,你要怎麼擺放才能夠熬過那好幾十年?!不,也不用多,就是熬個五年那也得花上多少心力?尤其是前兩年,咱們兌州遇上了干旱,雖說還不至於逃難去,但是那年就是咱們家不缺銀兩,那年的酒窖裡,因為過熱,新酒都快存不住了,更別說那些陳釀,也扔了好幾壇子,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因為那些酒雖說已經放在酒窖裡,但是老天爺不賞臉,把地烤得跟炭一樣熱的時候,酒窖除非挖得更深,要不然還是多多少少會受了影響。」

  朱富貴也忍不住搖頭。「高家大房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陰損主意,這回別說我們,整個兌州能夠拿出五年以上陳釀的,大約不會超過三家,就兌州府這兒,可能除了高家之外,就再也拿不出手。」

  高辰旭可不相信。「不可能吧,只不過區區一個陳釀,拿得出手的居然只有這幾家?」

  「要不然你以為陳釀是誰都能夠拿出來的?」高賜福的白眼都快翻過頭了。

  「如果單只是酒,大戶人家自然拿得出來,但要是選上了,大戶人家存的那些酒,有可能供得足宮裡的需要嗎?」

  高辰旭被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看著好不容易能夠見上一面的朱蘋兒,忽然又很有信心的說道:「反正我就信蘋蘋能夠拿出東西來度過這個難關。」

  朱富貴看著正在沉思的女兒,就連高賜福也帶著希冀的目光看了過來,雖說他們也不指望著她真正能夠想出辦法來,但總也是個希望不是?

  朱蘋兒一抬頭就見到三個大男人全都用期盼的眼神望著她,她眨了眨眼,再思忖了自己剛剛寫下的配方後,心中多少也有些想法了,只是要達成,還得要有點運氣才行。

  「我剛剛是想起了曾經配過的一方酒,那酒就算是剛釀起來,喝起來也有著陳釀的香醇,只不過當初那配方有些難得……」

  朱富貴想了半天,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家女兒有釀過這種類似陳釀的酒,他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問:「蘋兒,咱這手藝人,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可不能隨便胡說啊!這酒就是要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那才能夠越來越醇,越來越香,這用配得就能配出來的酒,真能做得出來嗎?還有,你說你釀過,我怎麼從來都沒看過也沒嘗過?」他也不想這樣懷疑自己的閨女,只是對釀酒的認真,讓他必須要提出這樣的疑問。

  「是真的!」朱蘋兒認真強調,「那酒我釀得不多,那時候能夠拿到的主要材料也少,所以成酒也少……」

  把釀出來的酒,尤其是她覺得不錯配方的東西,她是習慣自己收藏一點的,那時候她也只是下意識的想存一點下來,以後有空再改進,結果沒想到這一放就過了這些年,如果不是搬離高家的時候把東西給弄出來,她只怕這時候也想不起這回事。

  「那就是還有剩了?」愛酒的高賜福憑著敏銳的觀察力捕捉到了她話裡的漏洞。

  在剛釀成沒多久就能夠有陳釀的味道,那又放了這許多年,那該得有多香?這樣一想像,讓他都快壓不住肚子裡的酒蟲了。

  聽她說材料難得的時候,高辰旭忽然問道:「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壇子酒?」

  高賜福不解的轉過頭看著兒子。「怎麼,你也知道?」

  高辰旭好笑的看著朱蘋兒,就見她臉上一紅,他的眼底情不自禁漫出許多柔意。「那時候見了她釀的,還唱著……」

  「別說!別說!」朱蘋兒忍不住羞意,小女兒姿態的嬌喊著。

  朱富貴也是第一次見到女兒露出這副模樣,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又咽了回去,只在心中感嘆著,女兒大了,還真是留不住了啊!

  高辰旭也沒想過要把那事說出來,只是含笑望著她嬌怯又帶著尷尬的臉色,心裡頭也甜成一片。

  說來這酒也是證明了他們兩人緣分的開始,他又不是個大肚的,怎麼會把那段回憶給說了出來?

  朱蘋兒一見所有人都看著她,覺得雙頰更加熱燙了,急忙丟下話,「我去拿酒,讓大家嘗嘗。」說完,也不等三人反應,便快步離去。

  朱富貴嘆了口氣,看著也緊跟著追了過去的高辰旭,悶了半晌,才低聲道:「高老爺,我看這事了了,就給兩個年輕人准備親事吧。」唉!女大不中留啊!高賜福看著那兩個年輕人,也微笑著點了點頭。

  兩個老人面色和緩的看著已經走遠的兩個年輕人,心裡突然升起一樣的想法,如果孩子們能夠開心幸福,貢酒什麼的,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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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19: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官府放出消息要在兌州府裡先做一個小選,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本來有幾家好不容易想在今年拚一拚資格,一聽到小選居然是要比拚陳釀,幾家沒有底蘊的酒商只能未賽先棄,有些不願放棄的,則是開始往外尋求,只是陳釀本來就難求,這一個月又能往哪裡去尋求這麼多的陳釀?初選的時候,兌州府裡開封驗酒可不只是一小壇就能夠打發的。

  那日朱蘋兒把酒起出來後,只弄了一些讓大家嘗嘗味道,但就只那麼一點,就讓朱富貴和高賜福這樣的品酒好手都說這酒一定行。

  高賜福也說了,除非高家大房還想辦法去弄了別的陳釀來,要不然就是高家酒窖裡最好的那些陳釀,都比不過這壇子酒。

  朱蘋兒得到了肯定,就跟著父親一起忙碌了起來,而高辰旭則是忙著另外一件事。

  比起高家一直做皇商的生意,這年年的貢酒說實在話,他的賺頭也並不多,所以他修書一封,送往京城,就是希望自己在京城裡認識的那個兄弟能夠過來試試新酒坊裡頭的那些酒,一來是想把生意在京城裡立下牌子,一方面則是防著這次小選,有人在裡頭動了什麼手腳。

  不說別的,那日他讓那個鬧事的,反將了高辰恭一軍,就聽到他說,那日高家的小廝是一路往某一茶樓跑去,而跟著高辰恭前後腳一起出來的,就有兌州府的吳知府。

  吳知府這個人他也是知曉的,那人聽說是個不折不扣的清官,就是政績上平平,也沒有什麼有力的家族支撐著,要不然也不會這許多年來還都只在兌州府這個位置上混著。

  但是這樣一個清官,突然和高家大房攪和上了,這其中代表的意思,那可就值得琢磨了。

  高辰旭望著京城的方向,只盼著那信能夠平安送達,否則到時候還得想辦法聯絡兌州那裡的勢力,到時候場面反而就更加麻煩了。

  現在,也只能希望這次的小選沒有他所猜測的那麼下作了,要不他手上剛好查了些挺有趣的「小事」,或許還能夠借著這個機會,讓大家瞧瞧。

  呵!他可真沒主動害人的意思,但若是惹毛了他……那些人就得好好想想那下場是什麼了。

  小選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平日的府衙大廳全擠滿了人,大多是同行來看熱鬧的,只有幾桌人是這次的參選人,而所有人全都投以注目的,自然是高家大房、二房之間的爭鬥。

  就是有些人不明白他們一家的恩怨,邊上熱心的人也很快的講解兩家的恩怨,不過一年的日子,所以人們都還記著當初的熱鬧,一個個說得比說書的還精彩。

  「什麼叫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是這麼一回事!」一個還算讀了點書的老秀才,一邊搖頭一邊感嘆著。

  「可不是!這還是嫡親的一家子兄弟,還不是那庶子出身,就爭得這般難看,那要真是庶子,說不得今兒個的高家二房,草都比墳頭高了。」

  邊上你來我往的竊竊私語聲,場上的幾家人自然是聽見的,尤其是話題中心的高家一家子,各個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只有高辰旭一個人神色自若,對於自己家事被拿出來在公眾議論,半點多余的情緒都沒有。

  高辰恭向來最看不起的就是這個堂弟,偏偏他卻像是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一樣,對於他能夠輕易到手的東西從不珍惜。

  明明不過是一個紈褲,卻偏偏活得高人一等的模樣,若不是早先二叔是家裡的家主,他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屑,也不會去逢迎他半句。

  只不過,那都是從前了,現在……誰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一個,等一下就會見分章。

  高辰旭對於無關的旁人,向來是沒什麼好說的,尤其是像高辰恭這樣的小人,在你得意的時候,把你捧得跟朵花一般,在你失意的時候,甚至覺得多看你一眼都髒了他的眼的小人,更是如此,若不是這場小選裡,最需要注意的就是他們,他還真不想看過去。

  高辰恭也注意到了高辰旭的視線,不過他在心裡認定了那是他妒嫉憤恨的眼神,所以扯了扯嘴角,伴隨著冷哼就轉過頭去。

  高辰旭也同樣撇了撇嘴,冷聲嘲弄道:「什麼玩意兒?還以為真的插了彩毛就從母雞變孔雀了?」

  朱蘋兒就站在他身邊,沒注意到他剛剛的視線,只聽了他這麼一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在胡說什麼呢!」

  「沒事,就看到了髒東西。」他敷衍的回道。

  「沒事吧?要不要我幫著吹吹?」屋子裡突然有些吵鬧,讓她有些沒聽清,以為他是眼睛染了東西,關心的問著。

  高辰旭絕對是把無恥兩個字發揮到了極致的男人,他個人秉持的宗旨是,對著自己的小媳婦兒無恥不是無恥,而是一種情趣。

  所以他心安理得的皺了眉,眯著眼睛,把頭低了下來,苦兮兮的道:「我還真的迷了眼,幫我吹吹。」

  她點點頭,又輕聲道:「你再更低一些……好了,我吹吹就好。」

  她微噘著嘴,吹出陣陣的溫熱氣息,拂過他的眼,撓得他心裡也一陣酥麻,恨不得她這氣是吐在他嘴裡。

  高辰旭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要說眼睛還疼,讓她多吹幾下,邊上高母就冷著聲音插了進來——

  「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身為一個姑娘,半點規矩都不懂,也不嫌丟人!藍若,可別跟著學壞了。」

  朱蘋兒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雖然她一點也不覺得就吹了一下眼睛,有什麼好丟人的。

  而身為受益者,高辰旭更是無奈的回過頭,看著母親身邊的那個姑娘,據說是舅舅的女兒,來家裡小住順道看看熱鬧的,臉色不禁也冷了下來。「娘,今兒個是什麼時候,你怎麼還帶著這樣一個人來?」

  他是個記仇的,當初那個親舅舅是怎麼坑害他的,他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也是舅舅還算識相,沒再出現在他眼前,要不然他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做點什麼。

  只不過人的貪心就是沒有止境,舅舅見他自從和兌州知州的少爺做成了那一筆大生意,後來又接了幾戶達官貴人的生意,這新酒坊的名頭也算是打了出去,不說那酒是不是真的讓那些貴人入了眼,就是那酒能夠賣出那些價錢,也就值得招攬賣好了。

  而舅舅自己不敢來,就干脆把女兒給送來,打著親上加親的主意,若事成了,說不得以前那事兒還能夠就此揭過。

  「我怎麼就不能帶著人來了?」高母見兒子這麼直晃晃的打她的臉,臉色有些難看,更別提她身邊的崔藍若了,頭都快要垂到胸口上,再也不敢抬起頭。

  她也知道侄女有些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面,但是自己想要找媒人替兒子重新說親的事兒被鬧開之後,她就再也沒找到什麼機會能夠找人,而現在她也不是以前那個呼奴喚婢的高夫人,幾次讓人傳了信想要見見那些好人家的閨女,人家一聽是被趕出去的高家二房,根本連面都不給見。

  後來過沒幾日,三郎又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他的婚事也就這麼定下,讓她氣得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嘴裡都起了一圈的燎泡。

  也幸好自己娘家兄弟及時的送了這個姑娘過來,雖然是庶女,看起來也沒多大本事,但是就是個好拿捏的,若是當個妾也是夠了,這才讓她動了要努力讓兒子把人看上順道留下的主意。

  高辰旭連個眼神都不屑給那個整天連臉都看不見的姑娘,只是對著高母平靜說道:「娘,不管你打的是什麼主意,我不認,就什麼都沒用,現在這地方不對,還是把這不知道哪兒來的東西給送走吧。」

  「你……你這是想氣死我!」高母黑了臉,對於他連名字都不喊,就把自己的娘家侄女稱做東西,氣得渾身都抖了起來。

  「娘,你該知道,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上回舅舅的事,我可半點也沒忘。」

  他微眯起眼,掃過邊上那個已經哭了起來的小姑娘,可沒有半點同情心。

  他就是這麼個死性子,記仇還喜歡牽連,得罪了他之後,現在看他真的把生意做起來了,又想要來沾光?這種好事,等他死了看有沒有可能吧。

  高母臉色一白,知道兒子之前被許多媒人拒於門外,一部分也是因為這好勇鬥狠的性子,他要真把那個人的仇給記下了,就像咬住獵物的狼,不狠狠弄下一塊肉不會罷休的,顯然娘家弟弟因為上回兒的事情,已經被他列為反擊的獵物了,這時候若再不知趣的繼續爭下去……就算她是他的親娘,只怕也會鬧了個沒臉。

  朱蘋兒見他把話說得那麼狠,高母和身邊那個姑娘兩個人都幾乎搖搖欲墜了,有些不忍的扯了扯他的手,低聲勸道:「好了,別這樣,不過就是一點小事……」

  剛剛他臉上還掛著冷凝神情的表情,再轉過去望著她的時候,就像融化的春雪,臉上溫柔似水,就怕冷臉嚇著了她,可是說話的語氣仍有那麼點不悅,「人家要往我懷裡塞女人,你也覺得是小事?」她就這麼不在乎他嗎?

  聽出他話中的不滿,她像摸狗一樣抓著他的手拍了拍。「真的不是什麼大事,反正我信你是絕對不會接受就是了。」

  她沒說的是,其實她一直在心裡偷偷想著,假若他真的想要三妻四妾,左擁右抱,那麼她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轉頭就走的。

  雖然她覺得這種機會不大,因為這個男人的個性在某一方面來說還真不是普通的糟糕,能受得了他的女人應該不多。

  本來已經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不夠關心他的高辰旭已經准備要變臉,結果一聽到她的回答,一秒又轉陰為晴,眼裡馬上又充滿濃得化不開的柔意。

  高母還能勉強撐著,但她身旁的小姑娘哪受得了這個,哭哭嘻嘻的跑了出去。

  小選已經差不多要開始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桌上幾壇酒,誰也沒有那個閑功夫去注意一個小姑娘的心情。

  屋子裡就是那些看熱鬧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般百姓頂多只能在外頭聽著幾個小廝奴婢來回傳話,而本來還有些騷亂的屋子裡,在見到吳知府陪著兌州知州一起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忍不住喧嘩了起來。

  「這不就是個小選嗎,怎麼連兌州知州都來了?」

  「可不是!本來就是想來湊湊熱鬧的,卻沒想到居然來了這樣一尊大佛啊!這回來得可值了。」

  「唉唉,你們真是沒眼力,可瞧見那邊上一個老頭兒,那個可是京裡頭來的大公公,據說就是管著這酒水一司的掌權公公呢!」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議論紛紛——

  「這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要真的是京裡的大公公,那還能往咱們這鄉下地方跑?咱們這一州可說不上是什麼繁榮地方!」

  「這貴人駕臨哪裡知道是為了什麼?我不過就是運氣好,有著在驛站裡當差的親戚,那日剛好也碰上一眼,這才認出來的。」

  吳知府等奉知州還有夏公公在上位坐下,自己才在下首坐下。

  至此,討論聲都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專注在場內那一壇壇的酒。

  小選,正式開始。

  主持小選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穿著一身朱紅色褂子,看著滿是喜氣,那說話聲抑揚頓挫的,開頭就介紹了幾位坐在另外一邊的老人,那都是兌州還有附近一些大酒商,個個對酒都是相當精通的內行人。

  「今日主題就是陳釀,所有的酒同時開封,然後由幾位大家還有大人們一一品過。」司儀簡單的說明了流程。

  然後所有人在瞬間都安靜了下來,就看到一個壯年大漢走了進來,將一個個封了口的酒壇打開,隨著炭火的溫熱幫助,屋子裡一下子就竄滿了讓人醺然欲醉的酒香。

  一壇又一壇的陳釀被打開,酒的香氣也越來越濃,幾個大家互看點了點頭,尤其是在開到第三壇,也就是高家大房拿出來的酒壇時,一股子濃烈的酒香一下子就壓過了前面那些酒的味道,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將注意力放到那壇子酒上頭。

  吳知府點點頭,率先開口道:「高家不愧是現任的貢酒皇商,這一壇子酒出來,就是不一樣。」

  兌州知州點點頭,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後,也跟著附和,「的確不錯,想來就是不辦小選,高家酒直接在兌州參選,那也是力壓眾人的。」

  吳知府被這話一噎,不知道這知州是知道了些什麼,還是只是純粹的稱贊,只能小心的回道:「大人說的是。」

  上頭的人都發了話,下頭幾個本來就准備品酒的人也不知道是為了附和上意,還是真被高家大房的那酒給吸引,也讓那開酒的漢子停了手,然後拍板決定就先試試這壇陳釀。

  高辰恭挺著胸,大方的站了出來,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這酒的來歷,「這酒也是我高家最早的陳釀,為八年陳釀,用的是最好的糧食所釀,不只如此,裡頭還混有我們高家的獨門配方,酒香而不濁,烈又不燒口,細品之下還有些許的蜜香,可謂口齒留香。」

  讓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忍不住想搶著往前頭看,只是有這資格拿到酒水的人都離得比較遠,他們就是把脖子拉得再長,除了那酒盞外,還是什麼都看不到,不過即使是這樣,邊上一群人還是忍不住拚命踮著腳尖想往前看,就算能看見那酒水的顏色也是一個極好的說嘴談資了。

  所有人裡只有高辰旭一行人一點反應都沒有,朱富貴是本來就沒什麼表情,高賜福和高辰旭還有朱蘋兒則是對於高家大房拿出來的酒沒有太多的意外。

  「不過就是八年陳釀,也敢吹捧得跟什麼一樣。」高辰旭嘲諷道,那聲音不大,卻也讓這廳裡的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

  朱蘋兒感受到所有人投注過來的視線,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應該要再認真考慮嫁給他這件事情,一個總是喜歡讓所有人注視著他的男人,真的讓她這個喜歡低調的人承受不起。

  朱富貴和高賜福對於他說的這句話倒是沒有什麼異議,因為他們心裡也是差不多想法。

  兩個人一個曾經是高家的家主,一個是高家酒坊的大師傅,高家酒窖裡面有什麼酒,不會有人比他們更清楚了。

  之前他們就也想過高家這回提出的陳釀,會用哪一個年分的陳釀來應對,後來想想,大約也只有這八年的陳釀蜜酒,還有另外一個是十年的大麥酒。

  如果只是單純看年分的話,自然是十年的大麥酒是最好的,但是大麥酒那年剩下的窖藏本來就不多,要是拿來出賽,若是真的讓他們又奪了貢酒牌子,這酒自然也是往宮裡送的,到時候量太少,拿不出手,這酒就反而是遭災了。

  所以高家大房拿了八年陳釀的蜜酒,的確也是他們預想之中。

  吳知府聽了這話,本來想搶先訓斥,最好是讓他們連小選的資格都沒有,偏偏身邊的夏公公沉默了半天,在聽了這話後反倒是主動笑著接話,「喔?這是哪一家酒坊,既然說了這樣的大話,何不一同開了酒,讓我們瞧瞧?」

  開酒的大漢看了一眼吳知府,接著就拎了酒壇利落的開了封口,只是壇子都還沒放下,那漢子也愣了一下,因為一股子跟剛剛所有的酒都不同的酒香幽幽的從壇子裡竄了出來。

  一開始是一縷縷的幽香,接著慢慢加迭,香氣逐漸變濃,像是百花綻放,又像是糧食酒的那種凜冽氣味,竄進了所有人的鼻尖。

  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幾個大家甚至還閉上了眼,輕嗅著那香氣,恨不得現在就搶下那壇子,給自己倒上一大碗。

  這樣濃厚的酒香,不知道入口後到底是怎麼一個味,光想想都讓人一肚子的酒蟲像是要造反了一樣。

  高辰旭走了出來,手裡還牽著朱蘋兒的手,朗聲說道:「這酒是新釀。」

  一語落下,驚起萬重浪,尤其是剛剛被嘲諷了不過如此的高辰恭,更是第一個跳了出來。「高辰旭,沒那個本事,就別在那兒丟人現眼,這次小選說了就是要陳醸,你拿了一個新釀出來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高辰旭自信的笑了笑。「我還能夠有什麼意思?我的酒就算是新醸,也比許多陳釀要來得好,難道這還能夠不承認?再說了,這小選只說要陳釀,可沒指定說要多少年才算,這喝起來是陳釀,難道就不行了?」

  「這是狡辯!」高辰恭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硬罵了這麼一句。

  「是不是狡辯,不如請各位大人大家喝過就知。」他說得自信,只是手裡握著的小手卻冰冰涼涼的冒著汗,他回頭朝她眨了下眼,手指在她掌心捏了捏,權當是安撫。

  吳知府皺了皺眉,看著被反擊得無話可說的高辰恭,心中暗罵著他果然是個廢物,一邊打算自己出手,直接弄掉高辰旭的小選資格。

  只是這次他又慢了一步,他才剛開口要說話,兌州知州就端起了酒盞,率先說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先試飲一杯。」

  夏公公沒說什麼,也跟著飮了一杯,有上頭貴人干杯在前,下頭的幾個大家也跟著舉杯。

  一杯飲盡,就連貢酒也不當一回事的夏公公都面露驚愕之色,他看著空的酒盞,皺著眉,讓人連忙又上了一杯,且不只是夏公公,就是兌州知州還有其它大家也全都是一樣。

  吳知府見著不對,在他們正添飲第二杯的時候,他才輕抿了一小口,酒液入喉之後,眼裡瞬間閃過濃濃的不可置信。

  「這不是陳釀?不可能!」夏公公站了起來,幾乎無法保持鎮定。

  「這的確不是陳釀。」高辰旭非常自信的回道:「瞧這封口都還是簇新的呢!」

  「這……」夏公公讓人抬了壇子讓他仔細看了看,這上頭的封口的確是簇新的,比起其它陳釀的壇子,這封口簡直就像是剛放上去的。

  現場亂烘烘的一團,所有人都想瞧瞧那明明是新釀卻有著陳釀味道的酒,到底是什麼滋味,一下子所有人的視線全都投注到了高辰旭幾個人身上,尤其是那幾個大家,投射過來的視線堪稱火熱。

  小選到了這裡就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即使是那些大家,也都沒想過要再去動高辰恭的那八年蜜釀。

  他們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這八年的陳釀說來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看在稀少的分上而已,但是如今能夠坐在這兒的人,隨便一個都是喝過不少美酒的人,這八年陳釀對他們來說,或許有吸引力,但是跟這個用新釀釀出陳釀味道的新酒來說,就顯得不那麼特別了。

  吳知府咬咬牙,沒想到局面居然會成了這樣,他一邊在心底暗罵著那高家大房果然是扶不起的阿鬥,連偏向他們的比拚都能落到明顯的下風,一邊又忌憚著,高家二房就算被趕出了門,這不過半年的時間,居然就能夠東山再起,甚至還能拿出這種新酒成老酒的東西來,讓他更是下了決定,絕不能讓高家二房拿到貢酒的牌子。

  他在心中冷笑,幸好他早已經做了第二手的准備,就是怕著出了什麼岔子,現在想來他的准備果然沒錯。

  他打了個眼色給邊上的隨從,然後也假裝認真的吹捧著高辰旭的那壇子酒。

  直到一個尖銳的女聲從門外傳來,劃開了這屋子裡的熱鬧氣氛,所有人全都轉過頭去的時候,吳知府看見站在門坎邊上的人,瞬間臉色一僵,腦子裡只剩下一個疑問——

  另外那一個男人是誰?

  吳輕靈打從一早起,就讓人盯著小選場地的入口處,確定了高辰旭真的拿了酒來參加,臉上就綻出一朵冷笑。

  前些日子她就已經在籌劃著該怎麼做才能夠整垮高辰旭,不管是他這個人還是他開的新酒坊。

  只是她一個閨閣女子,怎麼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好法子,而高辰恭那兒她也不想再和他啰唆,就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她又不是傻子,還把希望放在那種廢物身上。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初那讓她傷透心的一幕,一次次的出現在夜裡的惡夢中,她躲在一座假山後頭,看著高辰旭和身邊的人說笑著走過,然後在經過假山前的時候,說了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話——

  「什麼知府的女兒,那嬌蠻的樣子,看著就煩!別說讓我娶來做媳婦兒,就是送我當丫頭我都還伺候不起呢,要不是她爹是知府,才耐煩理會她整天像個花痴一樣周旋在身邊,還以為別人不知道呢。而且那姑娘看起來文弱,但是對著別人打打罵罵的也沒少過,這樣的祖宗,我可是見一次都想逃一次的……」

  如果不是自己想偷偷的近看他一眼,或許她永遠不會知道,原來在他心裡他居然是這麼想她的,不會知道原來自己的一片真心,就跟扔進臭水溝裡一樣,被人不屑一顧。

  每夜的惡夢連連,讓她越是執著在報復這一件事上。

  直到知道了小選這件事,還有……偷聽到了她爹吩咐了人,讓人去買通一個婦人,每天給她一個藥包,讓她在朱家酒坊還有高辰旭的新酒坊裡的水井下藥。

  那婦人是高家新請的幫工,就是幫忙料理釀酒師傅還有學徒的膳食的,最有藉口能夠靠近那些井水,而不會被人懷疑。

  那藥粉她也要了一點回來,無色無味,融在水裡一下子就沒了味道,她又悄悄的讓人拿去藥鋪相驗,才知道那藥居然還是禁藥。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爹要這麼做,但是只要她最後的目的能夠達到就夠了,她迫不及待的看著高辰旭再次跌落下來的模樣,而這一回,他再也沒有爬上來的可能。

  因為她怕那個禁藥效果太慢,所以又自己另外添了干銀杏芽磨成粉,加了進去,還讓那按時送藥的人不可把這件事兒跟她爹說。

  她等著看著那個男人狼狽的樣子太久,久得她幾乎克制不住的等在外頭,想要看著那個指證高家酒有毒的人出來的時候,高辰旭會是什麼樣的錯愕表情。

  他手裡的那壇子酒有沒有毒不是問題,只要她讓人拿進去的酒驗出有毒,那麼他就永遠的完了。

  她一直期待著所有的陰謀被點燃的瞬間,直到——那個被指使下藥的婦人,穿著一身粗布衣裳,被強押著跪倒在府衙外頭的時候,她的心陡然一跳,一陣不安從腳底竄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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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12-8 00:19: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那酒裡有毒!」那婦人高聲的叫著,尖銳的嗓音像一把尖刀,捅破了屋子裡其樂融融的氣氛,也讓本來懸著一顆心的吳知府心松了松,確定事情還是按照他吩咐的方向走。

  夏公公臉上的笑意倏地斂去,直直拉下臉,冷聲命令道:「把人拉進來,我倒是要瞧瞧,是誰敢在這樣的時候造謠!」

  吳知府在心底冷笑,心想著到底是不是造謠,等等就會分明了。

  夏公公和兌州知州互看了一眼,在那名婦人被拉上來後,夏公公讓了位置,由兌州知州坐到上位進行審問。

  「你胡亂造謠,若是平白的誣賴了人,這罪名你是擔不起的,你可知曉?」

  婦人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官,連忙縮著頭,不斷說著自己沒造謠,然後想起了某人的吩咐,她連忙抬起頭,急促的辯解道:「大人!大人!我不是造謠!我是親眼看見了,朱家酒坊還有高家二房這是准備草菅人命,他們釀酒的水,全都是摻了禁藥的,那藥……我知道,是阿芙蓉!」

  一句阿芙蓉,讓所有人全都騷動了起來,就算是夏公公也忍不住皺了眉頭,眼神不自主的往高辰旭的方向看去。

  這扯到了禁藥,事情就沒有那麼好解決了。

  前些年,這京城裡才鬧出了不少店家為了吸引來客,居然在茶水裡摻了阿芙蓉,最後飲得幾個大戶人家的子侄,全都成了癮,讓皇上大怒,就此下令這阿芙蓉為禁藥。

  從此之後,就連藥鋪也不敢有人賣這東西,眾人是聞阿芙蓉色變。

  而有幾年沒聽過這東西的消息,突然從一個鄉野婦人口中說來,就顯得有些突兀了。

  「胡鬧!阿芙蓉已經禁了多久,就是京城裡都不見得有,你一個鄉下婦人又怎麼得見?」

  婦人縮了縮身子,小聲的又道:「小婦人以前曾經種過幾株,那東西價格好,所以才識得,後來朝廷禁了之後,小婦人也是許久沒見過了。」

  兌州知州和夏公公把事情給問了清楚,兩個人一同看向了高辰旭,所有人的視線也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若是那樣的好酒,居然是摻了阿芙蓉,那就真的是罪大惡極了,因為誰都知道那可是會上癮的,到了最後,若是一日不用藥,那簡直就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知道誰突然吼了一句,「驗酒!驗酒就知道了!」

  夏公公點點頭,冷聲道:「這次選的是貢酒,不可隨意輕忽,本公公手裡有驗毒的東西,馬上就能得知到底是不是造謠。」

  婦人點點頭,揪緊了衣裳,斬釘截鐵的說道:「小婦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釀酒的水有問題!」

  眾人見她說得有理有據,加上一臉篤定的樣子,看著高辰旭一行人的視線漸漸懷疑了起來,也開始出現了碎語——

  「難怪,還說這酒是新釀卻喝出了陳釀的味道,說不得就是因為加了阿芙蓉的關系。」

  「也是,高家二房那酒坊,是這一、兩個月才建的吧,之前還是從朱家買的酒,這也幸好那酒坊的酒大多都還沒成還沒往外頭賣,否則不知道得禍害多少人呢!」

  邊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都已經確定了那酒裡就是摻了毒一樣。

  這種明晃晃的惡意審判,讓朱蘋兒難掩緊張的緊揪住高辰旭的衣裳,眼裡滿是驚惶,但表面仍強撐著鎮定。「別擔心,我相信你,絕對沒事的。」

  高辰恭沒想到這一會兒竟然是峰回路轉,他在回過神後,忍不住惡劣的諷刺道:「瞧瞧,這想翻身想瘋了?居然還敢冒著這樣大的風險在酒裡下那讓人成癮的藥,我們高家祖宗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

  高賜福和朱富貴本來就一直站在邊上沒說話,聽了他這惡劣的話後,全都對高辰恭怒目相視。

  「辰恭,別以為現在得意了,說話就能這樣得理不饒人,這世界上可是風水輪流轉的。」高賜福意有所指的道。

  「二叔,在風水輪流轉之前,侄兒好心提醒您,也要有這個命活下來才行。」

  高辰旭站了出來,臉色平淡的道:「既然幾位大人都說要驗酒,我自然是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我這個人就是喜歡玩大的,既然那人說我的酒裡有毒,我為了表明清白,這酒我全喝了,證明就是有毒,我也不是有心的。」

  吳知府沒想到高辰旭居然還有這樣的魄力,雖然有點蠻蠢,卻也不失為一個扭轉人心的辦法,忍不住對他高看了一眼,同時在心裡暗忖,看來這高家二房的確比較有腦子。

  夏公公點了點頭,先讓人斟了一酒盞的酒,留作等會兒驗毒所用,又讓人拿了一個酒盞給高辰旭,他才剛要伸手接過,忽然那酒盞就被人搶了過去。

  朱蘋兒搶走了酒盞,面無表情的站在他的身邊,默不作聲的替自己斟了一杯酒,她古板的小臉上有著難得的執拗神情。「我陪你喝。」

  高辰旭心中感動,也接了另一個新的酒盞,倒了滿滿的一大杯,然後看著她,柔聲問道:「你就不怕這酒裡真的有毒?說不定我真的喪盡天良到這種地步呢,你確定要陪著我一起喝?那成癮的滋味可是不好受,你……」

  「別啰唆!你要婆婆媽媽到什麼時候!」她回望著他,忽然覺得似乎從和他並肩而立開始,那種緊張感就消失無蹤了,她甚至還有了能夠輕笑的閑適,「反正就算你下了真毒藥,那我也認了,這酒是我釀的,就算怎麼樣我也逃不過,如果真是你下的藥,那你要記得你這一輩子欠我欠得太多了,下輩子……記得還我。」

  他一個大男人,聽她這麼說,難得也紅了眼眶,看著她淺淺的微笑。「好!如果是我欠你的,我下輩子還你,下下輩子也還你。」

  她點頭,端著酒盞,頭一仰,開始喝起那杯她所釀造的最滿意的酒。

  高辰旭也不落後她,仰頭就是干杯。

  屋子裡外所有人都看著他們的動作,不管男女,全都愣愣的說不出話來。

  朱富貴和高賜福的臉色黑沉沉的,手握著拳,攢得緊緊的,高母則像是傻了一樣看著那一對年輕人就這樣並肩站在一起,將一酒盞的陳釀全都一飲而盡。

  一壇子的酒水扣掉剛剛已經喝的,他們也只各喝了兩盞就已經喝盡,酒盞落地的時候,他們相視而笑,覺得彼此的心再也沒有像這一刻這麼貼近過。

  朱蘋兒靠著他,覺得心無比安定,然後等著夏公公驗毒的結果。

  夏公公手裡拿著的是一根類似銀針的東西,放在酒水裡,好半晌,在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的時候抽了起來,上面一點變化也沒有。

  夏公公微微一笑。「高少爺,此酒無毒。」

  跪在地上的婦人一聽,錯愕的驚喊,「不可能!那藥粉明明是我親自下的……」

  她下意識的喊出口的時候,吳知府臉色一變,官袍下的手瞬間流了不少冷汗,他暗恨著這婦人的愚蠢,一邊又慶幸著不是自己親自出面,而是轉了兩手才放到那婦人手中的禁藥,不會讓她指認到他身上,而那個他親自交代的小廝,界已讓他處理了,自然也不會在這裡讓她指認出來。

  兌州知州一聽這話,大喝道:「好個惡毒婦人,明明是自己下毒,卻還惡意指證他人,拖下去!」

  婦人哀號求饒道:「大人大人!我也是冤枉的!都是有人拿了銀兩讓我做的!都是……」

  夏公公看著被堵了嘴的婦人,微笑著看著一直安靜站在門口的那個男人,那男人因為一直沒有出聲,大家又被這接二連三的好戲給吸引了,直到現在才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胡教頭,那婦人說的有人指使,你可有頭緒了?」夏公公也不過就是順口一問,其實心中早有了答案。

  胡教頭沉默的點點頭,然後轉頭從府衙的偏間裡拉了一個人出來,丟在那個還在喊冤的婦人身旁。

  婦人轉頭看了對方一眼,馬上高聲大喊,「就是他!就是這個人給我藥的!也是他跟我說要在這裡指認那酒有毒啊!大人英明,我是無辜的!」

  被扔進來的年輕人一身小廝打扮,整個人看起來暈暈乎乎的,在婦人的尖叫聲中,他忽然放聲大喊,「我招!我全都招了!都是知府大人吩咐我做的!還有小姐!小姐也拿了一包藥讓我摻了進去,說是既然都已經做了,就是多摻一包毒藥又有什麼要緊!大人!小的也是無辜的啊!」

  他一喊完,整個人也愣住了,看著屋裡一群人,又望到吳知府那難看的臉色,他臉色一白,也知道大事不好。

  夏公公冷笑的看著他們。「很好,兩個下毒的不是說自己是冤枉的,就是說自己是無辜的,那可真是好得很!胡教頭,讓人把這些個黑心腸的全都帶下去,奉知州,接下來我可就無權插手了。」

  剛剛被咬出來的人可不只有這些而已,奉知州也是頭疼,原來就是奉著夏公公之命走這一趙,也聽他暗示了可能會有些事,卻萬萬沒想到這一咬就是一個知府下毒殺人的案子。

  對了!居然連知府的女兒也跟著湊上一腳,現在這事兒鬧得……唉!

  奉知州冷著臉,看著已經刷白了一張老臉的吳知府,沒好氣的喊著自己的親兵,「來人啊!把吳學之給押下去,還有其女也一起入牢,並查抄知府府衙!」

  倏地一堆官兵侍衛衝入屋子裡,所有人瞬間全都安靜下來,看著吳知府被拉了出去,奉知州對夏公公一拱手,也跟出去處理這件事。

  當高辰恭傻愣愣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高賜福哼哼兩聲,冷言道:「所以我說了,這風水啊,是會輪流轉的,瞧瞧現在……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高辰恭愣愣的看著他,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像游魂一樣走了出去,讓高賜福看了都忍不住搖頭。

  不過一會兒,剛剛還熱熱鬧鬧的屋子裡,頓時只剩下高辰旭一行人還有一直留在上頭的夏公公。

  夏公公看著人都走光了,幾個快步走了下來,對著高辰旭就是一個拱手。「高少爺,老奴這回辦的事可不差吧?」

  所有人都愣著神,不明白剛剛那個高高在上的夏公公怎麼突然自稱為老奴的時候,只見高辰旭也拱了手,微笑著打起招呼,「公公好說,公公這樣的做派我都差點信以為真了,這樣還能算差,那我這差點露餡的,豈不是更見不得人了。」

  夏公公可是九王爺身邊的大管事,如果不是之前在京城認識這位王爺,和他結下忘年之交,也請不動夏公公來幫忙坐鎮這場子。

  夏公公擺了擺手,爽朗的笑著。「哈哈!高公子謙虛了,老奴可沒您說的這麼好,這事兒也了了,老奴就不多留了,這兩日還會在兌州府衙停留幾日,主子要的東西,還有高公子想送的信,都能送到那兒,讓老奴給捎回去。」

  「麻煩公公了。」高辰旭極會做人的又多補了一句,「公公這次辛苦了,回去的時候,也給公公多燒幾壇子好酒,公公可別嫌棄就是。」

  「哪兒的話!要是這酒全都跟今兒個這新釀一樣,我歡喜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會嫌棄。」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又奉承了幾句,最後夏公公滿意的離開了。

  朱富貴和高賜福瞪了高辰旭一眼,高賜福帶著笑意,不怎麼認真的罵道:「兔崽子!之前交代得不清不楚的,回來可要給我好好說道!」

  「行!我知道了。」送走了最後一撥人,高辰旭才終於能夠回頭看著一直悄然無聲的朱蘋兒。

  她像是面無表情,也像是還沒回過神,就這樣傻傻的站在那兒,茫然的模樣讓人心疼。

  「蘋蘋,生我氣了?」高辰旭有些擔心的問著。

  他其實也想過要提早提點她的,就像是他昨日提醒了岳父還有父親一樣,只是莫名的他就拖延到了今日,最後懷著那一點不能說的心思,選擇將全部的後手都隱瞞著她。

  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卑鄙、很無恥,但是他就是想知道,這個讓他逼著不得不重新定下他們婚事的姑娘,在最後那樣的時刻,會怎麼做。

  而當她搶過酒盞,和他一起干了手中的那杯酒時,他覺得值了,就是當場死在她身邊,他也值了。

  就算一輩子都聽不見這姑娘說愛,他也願意和她牽手一生。

  朱蘋兒看著他許久,這才終於回過神來,並且反應過來他問了什麼,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剛剛想哭了?我看你眼眶紅了。」

  「啊?」高辰旭下意識的去擦眼,卻在抬起手的瞬間,看著她露出有些狡獪的笑容,他瞬間松了口氣,然後又不確定的問:「是真的不氣我嗎?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忽然忘了……」

  「忘了?噢……我那時候釀著這酒的時候唱了什麼來著?」她突然提了問題。

  「喝一口女兒紅……你詐我!」他念了一句就反應了過來,然後看著她伸出手抓住他的大手,眼眶有點微紅。

  她低聲喃道:「我剛剛說的是真的,就是那酒裡真的有毒,我也陪著你一起,若是死了,就是你欠我的這一輩子,要讓你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來還我。」

  她的反應很慢,常常沒辦法一下子思考太多的問題,但是就在剛剛那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思考,就做出了最直接的反應。接過那酒盞的時候其實已經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但是她沒有退,沒有後悔,只是忽然想到了梅艷芳唱的那首「女兒紅」裡的兩句歌詞——

  那一個人肯到老廝守,我陪他干了這杯酒。

  雖然她還不知道他是不是能陪著她到老廝守,但是她光是想像她下半輩子活在一個沒有他的世界裡,就讓她再也沒有任何的疑問。

  這是愛情嗎?她不知道。

  她只聽著自己的心去做,按照自己的心去說,如果那樣的直覺是愛情的話,那就是愛了吧。

  高辰旭沉默無言,只是緊緊回握著她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嗓音發緊的冋道:「不只這一輩子,下一輩子,我還一輩子欠你一輩子,生生世世都追著你走。」

  「嗯。」

  兩個人相視而笑,然後彼此的臉慢慢貼近,直到女兒紅的酒香纏繞在彼此的唇齒之間,唇齒相碰之間,溫柔的交換著口中的香甜還有帶著酒氣的微澀。

  許多話再也不必多說,那纏繞的酒香,已經說足了再也沒說過的那三個字。

  唇齒交纏間,那淡淡的女兒紅,是他們遲來的交杯酒。

  四年後

  高辰旭在書房裡處理完一州的賬冊,伸了伸懶腰,有些疲憊的喚了下人把這一迭的賬冊搬回去。

  只是才剛搬了一迭走,緊接著又有更多的賬冊搬了進來,他忍不住皺眉,看著身邊的大管事問道:「今年是怎麼回事,賬冊怎麼又更多了?」

  大管事看著這一迭的賬冊,心裡也是歡喜又無奈,歡喜的是自家生意是越做越大,無奈的是,他們都已經盤了一個月的帳了,怎麼還沒完沒了?

  這還是各州的賬冊經過盤點後,在經過大賬房那裡,有十個老賬房幾乎日夜不停歇的一路算過,再送到主子面前的,要不然光是大賬房那裡的賬冊,可不是一迭迭算的,來往運送的下人都是用小拉車在送的。

  「老爺,可不是嘛!去年年頭咱們的貢酒「花開富貴」一上,宮裡好幾個主子都說了以後擺宴一定要上這個酒,風聲一傳出去,連帶讓咱們酒莊的特等酒和高等酒都快賣光了,只差連個空壇子裡頭放了水都能賣出外面好酒的價格了,您說這帳冊能不多嗎?」大管事對這事情也正頭疼著呢!

  高家酒莊經過了這幾年的發展,早已在夫人的建議下,分成了專做皇家還有權貴家的特等酒,再次一等的高等酒,又再往下一等的中等酒三個層次。

  三個層次裡,下頭兩層都有各的大師傅每年研發新酒,還有領著學徒釀著舊酒,只有特等酒,是由自家夫人開發釀出來的,產量最少,也只有幾個老師傅跟著打下手,但是別說那些人也都算是大家了,還老是笑說跟夫人學釀酒可是他們三生有幸的事兒,就是挑著自己的學徒,也都是嚴苛得很,也讓高家酒的特等酒,每年就是有流出外頭的,那也都是有價無市。

  更別說是去年的花開富貴了,他第一次看見的時候,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若是喝上了這杯酒,那真是富貴到了極點啊!

  高辰旭想起了去年自家嬌妻弄出來的那個新酒,也是忍不住搖頭,完全可以體會為什麼今年這賬冊又比往年多厚這麼一層了。

  那花開富貴,可是酒如其名,用的是透明玻璃燒制而成的大酒壇子,然後一壇的酒放在裡頭清澈如水,接著放了她綁好的熏花酒球,再用微火在壇子底下微微的溫了酒,那花球在金黃酒液裡頭,就會如春花一般緩緩的綻放,而送入宮裡的更是她特地綁的牡丹花,一朵碗大的牡丹就這樣在金黃的酒液裡緩緩綻放,而花朵綻放的瞬間,裡頭的金粉也緩緩抖落,在澄澈的酒水裡宛如雪花般開落。

  富貴至極,讓人說不出話來的美麗。

  獻酒的時候,他早已看過一次,心中都還是有些震撼,更別說宮裡那些貴人還有那些文武百官了,說是看直了眼都不丟人,有幾個小皇子甚至還忍不住的想要往前去碰碰酒壇子,看看那是不是真的。

  自那天後,就算他快馬加鞭回了兌州,整天還是有不少貴人向他打探這花開富貴還有多少,有些人甚至用一壇千金之價,想要全部收購。

  「行了,我知道了,你也別埋怨了,大伙兒再加把勁,拚著過年前把這帳給理出來,到時候這每一州鋪子的分紅也都給送回去,讓大家都過個好年。」高辰旭笑罵了大管事一句,也不吝嗇這一點小錢。

  畢竟這幾年,高家酒能從一個貢酒皇商,成了名譽天下的「天下第一酒」,除了自家嬌妻的幫忙外,底下人也個個都有功勞,不過是一點銀兩的事情,他還是能夠舍得的。

  這些年高家酒的進帳可不是幾千幾萬兩的數而已,數字一多,那些銀兩也不過就是銀兩而已,對他來說也沒有多少的意義了。

  大管事高興的諾了聲,然後看著自家老爺,嘿嘿直笑,讓高辰旭忍不住一個寒顫,斜睨著他問:「這又是怎麼了?」

  「就是幫底下幾個大管事問問,大家忙了一年,這銀子固然喜歡,就是這朱家酒坊裡的酒……大家也想幫著嘗一嘗……就不知道老爺舍不舍得了。」

  自家夫人娘家的酒坊,這些年釀的酒早已經不再往外頭賣了,但是夫人偶爾研發些新酒的時候,都在朱家酒坊裡,老爺也沒改過名字,就只說這朱家酒坊裡的酒是自家人喝的,少釀也就夠了,讓府裡不少知情人知道特等酒坊裡的酒是喝不起的,但是這朱家酒坊裡的酒,若是能夠喝上兩口,那也能夠解解酒饞啊!

  高辰旭拿起一枝毛筆丟向他,笑罵道:「想什麼美事呢!明知道朱家酒坊這些年的酒可不多了,還想來虎口奪食?!去去!再說一句就連銀兩都沒了!」

  大管事心中暗忖著自家主子小氣得不行,一邊拱手往後退,心中還可惜著那沒喝過的美酒時,就聽到高辰旭在上頭又不甘不願的丟了一句話——

  「行了!別擺那張老臉,我老丈人說了,今年有幾壇酒到了年分,到時候會每個人分點的。」

  要不是老丈人說了那酒今年再不喝,就越來越難入口,他也不會做了這份好心。

  大管事一聽這話樂得差點沒蹦起來。「老爺英明!」

  「去去!」高辰旭看著大管事都一把年紀了,走的時候那步伐還用蹦的,就忍不住失笑,笑完了,低頭,又是一堆看不完的帳,嘴角一垮,馬上成了苦笑。

  家裡頭嬌妻太能干,讓生意好到名滿天下,還受封為天下第一酒,他都不知道該是好還是不好了,唉……

  「爹爹!」

  兩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嬌嬌的從外頭傳來,高辰旭看著兩個小千金,心都快化開了。

  這兩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五官都有些像他,但是那氣質神情卻像足她們的娘,讓她們打出生起,他就愛得不行,到現在都快三歲了,他還是逮著機會,抱著就不撤手。

  兩個小姑娘一個穿著可愛的粉色,一個穿著嬌悄的鵝黃,頭上都綁著可愛的蝴蝶結,那還是他早上親手幫她們弄的。

  「爹爹,剛剛娘帶我們去挖洞了!」

  「挖洞?」他挑了挑眉,不怎麼相信。

  他媳婦兒愛干淨得很,平日也很注重孩子的清潔,怎麼會突然帶著兩個女兒去挖洞?

  「嗯!我有挖很大的洞!」

  「我也有!」

  兩個小姑娘爭先恐後的說著自己的成績,然後又是耍賴又是撒嬌的要點心,高辰旭正想去瞧瞧她們說的挖洞是什麼意思,也就順了她們的意,讓奶娘抱著她們去吃點心去,自己則是循著剛剛兩個小姑娘來的路徑,一路往後院裡頭去。

  後院那裡除了一棵大樹外,就是一大片的平坦地,只是現在被挖得有些凹凸不平,而他的媳婦兒挺著一個小小的肚子站在樹下,淡淡的對著他笑。

  「怎麼帶著那兩個丫頭來挖洞了?」他看了看地上的痕跡,總覺得有些不大對。

  「埋下她們的女兒紅啊!」朱蘋兒覺得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習俗,所以打算讓自己的女兒也這麼傳下去。

  從女兒紅聯想到出嫁,高辰旭想到自己的兩個心肝寶貝要落入別的臭男人手中,臉上就是一片怒氣。「不行!我絕對不同意!這世界上的男人都是壞胚子,只有我才會對她們最好,以後她們就陪著我一輩子就好了,反正老子有得是錢!」

  這些年,他們所開發的新酒,早已名聲響遍天下,而那一盅女兒紅成了來年公主出嫁時指定的酒,更是讓這酒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朱蘋兒看著眼前這個女兒控又在發作了,忍不住板著臉問道:「你要對你女兒最好,那對我就不好了,我這還是走吧,反正都人老珠黃了,我就跟著我肚子裡的壞胚子一起過日子吧。」

  他明知道她是在打趣他,也跟著一起玩笑了起來,摟著她微寬的腰身,讓她貼在他的身前。「我不是說了,你這一輩子就只能跟我在一起,就算是肚子裡的這個,也不能跟我搶奪我的位置。」他低下頭,看著她幾乎不變的容顏,只有眉間多了幾分嫵媚,讓他忍不住在她的額上輕輕一啄。

  「那女兒呢?」她瞋了他一眼。

  他非常痛苦的沉吟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忍痛道:「算了,找兩個不那麼糟的壞胚子好了,我還是要留住我最心愛的這一個……只有這一個,才是我絕對不能放手的寶貝。」

  她輕笑,滿意著他這偏心的情話,踮著腳,輕吻了他的下巴一下。「那真是委屈你了,賞你的。」

  「這個獎賞不錯,不過我覺得還可以更多一些,例如……」

  甜蜜的情話消失在隨風吹起的春風裡,只有淡淡的酒香氣沉浸在他們腳下的泥土裡,等著未來某一日的破土而出。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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