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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苗亦有秀 -【征服攻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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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發表於 2017-1-26 10:28:01 |只看該作者
第70章 必有後福

  聶唯安常常懷疑元帥對自己的感情,小女人心態作祟的時候,經常因為元帥不肯親口表白而耿耿於懷……可如今,這幾不可聞的三個字,一字一血,深而重地烙印在了她的心中,讓她永遠無法磨滅。

  為什麼要讓她再承受一次生死離別的痛?

  聶唯安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仿佛要將過去每一次的傷痛都宣洩出來,感情積蓄到了臨界點,終於在此時徹底爆發。

  鮮血染紅了腳下的黃沙,刺痛了聶唯安的雙眼,她恨不能替他受傷,掐著他手腕的指尖感受著越來越弱的脈搏,失血過多讓元帥向來溫熱的掌心一片濕冷。

  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聶唯安從來沒有如此痛恨過自己,深深的無力讓她陷入無法自拔的絕望。

  身為一名軍人,她做不到堅定果敢。

  作為一名醫生,她無法保持理智冷靜。

  曾經,她救不了小姑為之犧牲的愛人,眼睜睜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救不了頑強熱愛生命的歐陽和,甚至因為自己的失誤讓他提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現在……危在旦夕的是深愛自己的男人,是她想要並肩作戰生活一輩子的元帥,她卻依然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了,甚至連起碼的冷靜都保持不了!

  聶唯安抓著他的手用力到指甲幾乎掐進了他的肉裡,仿佛用這尖銳的疼就能夠維持著元帥的清醒,讓他時刻感受著自己的存在,記得曾經允下的承諾。

  宋庭玉動作嫻熟地開胸探查,很快找到了出血點,手邊工具不足,只能簡單進行血管吻合,好在終於沒有繼續大量失血。

  “元帥,元帥你不能死……你答應過的,要為了我好好活著,求求你別丟下我……”聶唯安是真的恐懼到了骨子裡,見過了太多生死,經歷過太多殘酷,這一刻真是怕到了極點。

  前所未有的冷意爬滿了全身,聶唯安泣不成聲,語無倫次地一遍遍哀求:“我再也承受不起了,小姑死了,他也沒能救活,你不可以讓我一輩子在悔痛中度過……求你別讓我再經歷一次,元帥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死,你還沒有娶我……”

  聞味而來的禿鷲在上空盤旋不去,尖利蒼涼的鳴叫如來自地獄使者的編鈴,一聲聲斷人心腸。

  聶唯安遽然抬頭,淚水遍布的雙眼充滿了憤恨和激動,滿懷期冀地望著天邊。

  特種兵們也察覺到了,夾雜在禿鷲鳴聲中的一絲不同尋常的音調……

  楊燁狠狠啐了一口,沖著上天豎起了中指,惡聲惡氣地罵道:“他媽的以為在拍電影啊!不是來晚就是掐點,要不要這麼狗血!”

  仿若閃電劃破長夜,仿若陽光投射烏雲,天邊遠遠的出現了兩個黑點,螺旋槳的轟鳴也愈發清晰……

  大家立馬歡呼起來,奔跑著舉起雙手用力揮舞,周翔從包裹裡扯出鮮紅的國旗,和馮銳兩人拉開,吸引飛機的注意。

  陳大隊長戴著黑色的飛行員墨鏡,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大步走向元帥,面色冷峻,沉聲道:“動作快點!這是我陳衛暢的人!是國家最優秀的軍人!你們務必把他救下來!”

  醫療隊裡人種混雜,是前來支援的無國界醫生,裡面也有一個中國人,立馬上前為元帥檢查。

  很快,元帥被抬上了急救飛機,直升機位置有限,除了醫護人員和重傷患者,其他人一律不准上去。

  陳大隊長一把拉住抓狂的聶唯安,冷聲怒道:“你給我有點軍人的模樣!有宋庭玉跟著,一定還你個安然無恙的元帥!你,現在給我冷靜!”

  聶唯安雙目祈求地望著宋庭玉,後者鼻尖上凝著汗水,白皙的面容因為這幾日的生死磨難而變得憔悴蠟黃,卻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氣概,消瘦下去的輪廓甚至有了硬漢鐵血的倔強,目光堅毅,讓人心安。

  宋庭玉微一點頭,堅定地開口:“你放心,我能救他!”

  宋庭玉說的是我能救,而不是我會救……

  聶唯安閉了閉眼,安靜地看著急救飛機轟隆隆飛上天際。

  陳大隊長沒有功夫安撫任何人,立刻開始指揮打掃戰場、統計戰損,元帥不在,楊燁和馮銳二人便將詳細戰斗經過一一交代。

  天色漸漸黑了,大家才上了陳大隊長的武裝直升機,終於告別了這片噩夢一般的漫漫沙漠……

  所有人都掛了彩,天氣這麼熱,f洲這種地方疾病肆虐,一個不注意就可能感染,即便是皮外傷,大家也被送去了當地政府醫院。

  聶唯安沉默地坐在手術室門口,任由旁邊的醫生護士忙個不停,手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劃出血淋淋的猙獰傷口,一針針縫合的時候,她卻恍若未覺。

  腳上也受了傷,應該是炮彈炸的,血已經干了,靴子和襪子粘在傷口處,脫下來的時候直接帶出一塊皮,慘不忍睹。

  可是這些身體上的痛苦,哪裡抵得上心裡的疼。

  聶唯安枯坐在外,不吃不喝,盯著手術室上的紅燈,這一場手術,直到天蒙蒙亮了,才終於結束。

  醫生推門出來,嘩啦啦所有人擁上前去緊張詢問,聶唯安全身繃直,肌肉僵硬,一動不動地盯著醫生的口型。

  醫生微微一笑:“congratulations!the surgery……”

  後面的話聶唯安再也聽不進去,長長松了口氣,才發現汗水浸濕了後背,全身脫力地攤在了椅子上。

  元帥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術後二十四小時觀察。

  邵正也一宿沒睡,下巴上冒出了青茬,頹廢不少,身上的傷都被處理過了,掛了兩瓶藥,便恢復了大半,鼻青臉腫地蹭了過來。

  “聶醫生……”邵正囁嚅著嘴唇,輕聲勸道,“熬了這麼長時間,你去休息下吧,吃點東西……我來守著教官……”

  聶唯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元帥脫離了生命危險,她也終於放了心,知道自己這麼撐著不行,慢騰騰站了起來。

  聶唯安忽然出聲:“邵正,情急沖動打了你,是我不對!”

  邵正微微一愣,急忙開口:“不不,聶醫生,你打得對!是我錯了,我差點害得教官……你要是不解氣,再揍我幾拳吧!”

  聶唯安搖了搖頭,冷淡地道:“我打了你,可是我不覺得抱歉!邵正,那一拳不是為元帥,是為我自己!你連累了我最在乎的人,讓我差點崩潰,所以我打你,我一點不覺得對不起!”

  “可是我不得為元帥多說幾句!”聶唯安目光沉沉地看著他,那眼神仿若實質,重逾千斤,壓得邵正抬不起頭來。

  “你的教官心甘情願為你的沖動任性埋單,甚至差點付出了生命!他是你的教官,他都沒說什麼,更沒有我說話的地方!邵正,你可以繼續這麼為所欲為下去,若真有一天,你害死了自己的戰友,害死了一心栽培你的教官,你會發現,幾拳根本減輕不了你良心上的枷鎖!”

  說完,聶唯安再也不看他,慢慢地回到醫院給他們安排的病房。

  長長的走廊靜悄悄的,邵正面色發白,滿臉悔痛,忽然痛哭出聲。

  元帥死裡逃生,像他這樣千錘百煉而出的特種軍官,強悍無比,只要不死,給他喘息的機會,就能如浴火鳳凰,涅槃重生。

  麻藥過去沒多久,元帥就醒了過來,醫生七手八腳地檢查了各項指標,就將人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了普通病房。

  普通病房可以留人陪護,聶唯安終於見到了人。

  元帥虛弱一笑,人群中直直看著聶唯安,嗓子干澀,艱難地出聲:“兔崽子們,趕緊給老子辦出院!老子要回國娶媳婦!”

  本來挺傷感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大家不由撲哧一笑,安靜的病房立馬變得鬧哄哄。

  聶唯安笑著笑著,忽然眼圈一紅,摸了摸元帥憔悴的臉,哽咽道:“流了那麼多血,你就好好養養吧,別急著回國,什麼事都有他們……”

  元帥裂開嘴,艱難地抬手抹去她的眼淚:“別哭……這不正好,你一直嫌棄我臉黑,流了這麼多血,臉都白了……我多少年沒這麼白過,不趁著這當口,結婚照都不好看……”

  聶唯安破涕為笑,不顧周圍那麼多人,捧著元帥的大頭狠狠在他面皮上親了一口,啵出好大一聲,引得大家立馬哄笑著喲呵起來。

  口哨聲,打趣聲……不知道的還以為病房裡怎麼了呢,鬧得不像樣。

  就連元帥那張恁厚的老臉皮子,居然也罕見地紅了一紅。

  “嘴一個!嘴一個!”不知道是誰帶頭起了哄,大家拍著手不停喊,“嘴一個……”

  聶唯安向來不是個扭捏的人,笑看了周圍一圈,干脆利索地俯下身,來了個長長的吻。

  這下子,元帥倒真是生出了幾分嬌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嘴,笑罵道:“一群兔崽子!反了你們!趕緊滾吧!”

  楊燁調笑道:“聽著沒!嫌棄我們礙眼了!人兩口子要關起們來親熱,咱們還不趕緊自覺點滾蛋?”

  大家立馬嘻嘻哈哈地出了門,楊燁還體貼地給他們掛上了鎖。

  病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元帥雙眼含笑,眨都不眨地看著人,這回輪到聶唯安不好意思了,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問:“渴不渴,要喝點水麼?”

  元帥點了點頭,溫柔地出聲道:“我起不來,你喂我……”

  元帥傷在胸口,胸前肋骨被子彈打得骨折,確實不能起身。

  聶唯安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包吸管,抽出一根放進杯子裡,捏著吸管一頭遞到他唇邊。

  元帥:“……”

  元帥郁悶地撇開嘴,抱怨道:“塑料管子一股子化學物品的味兒,喝不下!”

  聶唯安無語地看了他半晌,認命地抽出管子丟一邊,喝了一口水,低下頭喂進他的嘴裡……

  這簡直是仙瓊玉釀一般的甜美滋味啊!

  元帥深深陶醉了,胸口的傷也不再疼了,按著聶唯安的腦袋深深吻了起來。

  “別亂動,小心傷口裂開……”聶唯安仰起頭,呼吸不穩,面色嫣紅,按著他的肩頭罵道,“都這樣了,你就老實一點!”

  元帥伸手摩挲著她的面頰,滿足地歎道:“媳婦兒,對不起,嚇到你了吧……”

  聶唯安微微一笑,有什麼可說對不起的呢,她愛他,愛的就是他的一切,哪怕他為了軍人的職責不顧一切,哪怕這輩子她都要居於他心裡第二位,她依然毫無怨言。

  “元帥,這兩天你昏迷,我想了很多……”聶唯安低聲卻堅定地道,“回國結婚後,我就申請正式進軍部,別急!先聽我說,我不是為你犧牲什麼……我想得很清楚了,我這種性格,永遠不適合待在醫院,我想轉去軍部科研單位,一樣的可以治病救人!”

  聶唯安知道自己的缺點,她永遠不可能成為理智冷情的人,與其如此,不如做醫學研究,反而能夠造福更多的人。

  而且,這樣就能解決橫亙在她和元帥之間的問題。

  元帥沉默許久,他明白聶唯安,什麼話也沒說,不顧胸前的傷口,一把將人按進了懷裡。

  沉穩有力的心跳就貼在耳邊,聶唯安覺得從未有過的心安,就好像漂泊了那麼久,辛苦了那麼久,經歷那麼多痛苦磨難,為的就是這樣一個堅實可靠的胸膛……

  異國他鄉,醫院裡充斥著消毒水味,安靜的病房回蕩著監護儀規律的嘀聲,狹窄的病床上,緊緊相帖的兩人說不出的和諧親暱,如同一幅雋永的美好畫面,流轉出刻骨深情。

  任世界風雨變幻,紛亂不休,只要兩人攜手,就是永遠的寧和靜好……

  ……

  一個月後,聶唯安和元帥的結婚報告順利批下來,兩人喜氣洋洋地通知大家准備紅包,孰料居然有人大膽包天地趕在了他們前頭!

  魏雪如願找到了“會洗衣做飯又能絕對服從命令”的兵哥當老公,狡猾的楊燁悄沒聲地拉著人跑到民政局提前登記,將了元帥一軍。

  婚前差點打了起來,元帥為了找回場子非要將婚禮提前,聶唯安卻覺得改婚期很麻煩,她哥哥嫂子工作忙請假不容易,還有好朋友徐碩……雖然他來不來無所謂,可小花童其中之一就是他家女兒,少了可不行!

  最後元帥仗著皮糙肉厚,武力上不敢勝自己老婆,挨了頓揍,還是厚著臉皮一一通知親朋好友改了婚期……

  一年後,元帥從前線匆匆趕到醫院,滿身泥濘,散發著殺伐果決的血腥,卻一身凜然正氣,如神兵降世、利刃出鞘。

  聶唯安滿頭大汗,進產房前終於見到了人,放心地露出個笑臉,任由醫生將自己推進手術室,全力准備迎接新的生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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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10:28:17 |只看該作者
第71章 番外幸福生活:一家三口

  聶唯安發現了一個秘密。

  元帥的大秘密!

  回國後休養,隊裡這次特意給二人放了長假,一來是讓重傷的元帥,好好療養身體,爭取早日恢復到巔峰狀態,免得留下什麼後遺症,影響軍事職業。二來,小倆口的結婚申請報告批了下來,拜訪父母籌備婚禮新婚蜜月,怎麼著也得給幾天婚假吧!

  元帥受了這麼重的傷也沒跟家裡說,直等到能下床了,才迫不及待地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輕描淡寫地道:“過兩天我帶媳婦兒回家,晚飯多備倆菜,我媳婦兒愛吃炭燒羊腿,辣一點!”

  聶唯安鄙視地看著他歪在床頭一臉面癱,雙眼卻難掩得瑟,一張嘴就是一股子地道B城味兒,不由翻了個白眼。

  元帥養病期間,在聶唯安無微不至的“看管”下,老實安分極了,卻不知道手下的兵在外頭逞了多大的威風。

  傷的是他們的教官、指揮、華南利刃特勤分隊中隊長,那群不開眼的地頭蛇是徹底惹毛了他們,一夜之間,被清剿得乾乾淨淨。

  這畢竟是在別國領土,不好隨意插手他國的事,可這次他們的戰損極大,也跟當地政府的消極配合有關,若不是因為當地調配不當,後援支持不及時,急救隊也不會晚了那麼久。幸虧當時有陳大隊長坐鎮,在他強烈的要求和譴責下,政府軍才出動救援,不然這些特種兵們在前方浴血奮戰,後面連個為他們做主爭取的人都沒有,他們這幾條命恐怕就真得交代在大沙漠裡了!

  這讓他們怎麼不怒,怎麼不恨?

  邵正雙目通紅,徹夜血戰讓他疲憊到了極點,沖了個熱水澡將滿身血腥刷洗乾淨,換了衣服備好早飯,就匆匆往醫院趕去。

  元帥已經醒了,即使在養病中,這人也懶散不下來,生物鐘一到就再也睡不著。

  元帥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鼻頭微動,冷聲哼道:“不省心的臭小子!你們又給老子惹事去了?”

  邵正心虛地垂下眼,哼唧著開口:“沒有……我們就、就幫當地除一禍害而已,沒惹事!”

  元帥心裡明白,這群小子是咽不下這口氣!

  邵正將熬得軟糯香甜的粥倒在碗裡,遞給元帥,跟個二十四孝兒子似的,低眉垂目地立在床頭等著侍候。

  元帥徐徐攪動著熱粥,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哼道:“說過多少回了!有錯認錯!你是國家的軍人,不是老王八,動不動就縮著腦袋,慫不慫啊!”

  邵正條件反射地抬頭挺胸,慚愧地垂下眼道:“教官,我錯了……我不該不聽指揮衝動妄為,這次回去,您罰我吧!怎麼罰我都成!千萬……千萬別開除我的軍籍,別讓我離開特戰旅……”

  元帥攪動著粥,沉沉歎息,隨手將碗擱下,開口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有錯……”

  邵正急了:“您怎麼會有錯?都是我……”

  元帥一擺手打斷他:“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客氣嗎?錯了就是錯了,知道錯在哪裡,以後堅決避免犯錯就是,有什麼大不了的!”

  元帥斜眼看他,忽然歎道:“你是個好兵苗子,雖然打從你進華南利刃的第一天起,就給我惹事不斷,可很多人想不安分還沒那個本事!我看著你,就總是會想,這個兵有那麼多歪門邪道的點子,如果他的狡猾、倔強、無止無休的死磕精神用在敵人身上,他該是個多麼好的戰士!所以對於你犯的錯,我都給你包庇了下來……但現在我明白了,一味的縱容,只會讓你永遠長不大,你永遠都無法正視到自身的缺點!同樣的錯誤一犯再犯,我一次又一次給你收拾爛攤子,這麼做,原來是在害你!”

  邵正猛然急促地喘息,眼圈泛紅,這一番話,每一個字都仿似一巴掌,抽得他無地自容。

  教官愛惜人才,想為國家培養出一名優秀的鐵血戰士,他有什麼錯呢?錯的是他,不懂教官的一番苦心,白白辜負了他的期望!

  “至於這次替你堵了槍眼……”元帥的聲音平平淡淡,其中的情緒讓人無所察覺,就事論事的語氣,沉沉緩緩地道,“……你更不必記在心上。首先,當時的情況下,如果我不這麼做,戰損會更大,我們損耗不起。我能保證那一槍不會打在致命部位,並且一擊即中敵方,換了你卻不能確定!其次,我是這次行動的組長,是指揮,更是你們的教官,身先士卒,愛護手下的兵是每一個軍官最基本的原則。最後,只有我替你受了這次傷,你才能真正悔悟,成為一個合格的戰士!”

  邵正心裡大震,悔痛、愧疚、羞慚……以前的自以為是實在太過可笑,總覺得自己了不起,是兵王中的兵王,是無數人崇拜憧憬的華南利刃特種兵!可實際上呢,他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一放到真正的戰場上,就徹底不行了!

  元帥輕輕一哼,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不以為然地開口道:“你也別太妄自菲薄,每個特種兵都要經歷這一遭!不然你以為當初為啥要安排一場又一場的演習?就是要讓你們的心硬起來!戰場上瞬息萬變,流血犧牲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難不成戰友倒下了,你就不繼續完成任務了?就是要讓你們提前習慣兄弟的‘死亡’,讓你們心腸夠硬,心智夠堅定!真正合格的特種戰士,哪怕戰至最後一刻,只剩下自己了,也要將行動進行下去!”

  元帥很少說那麼多話,他的練兵原則就是“說不如練”,練得他們沒力氣了,也就不會生出這麼多烏七八糟的事來!更何況有些東西,不是用說就可以讓他們體會的,沒上過戰場的人,永遠不知道戰爭的殘酷,沒經歷過流血犧牲的人,也永遠無法體會他們眼睜睜看著並肩作戰的兄弟倒下,他們不能哭不能停下甚至不能給兄弟們收屍,還得硬起心腸繼續前進的悲慟。

  這些,說再多都沒用,只能自己去感受,去經歷,才能磨礪出真正的鐵血軍魂!

  元帥歎道:“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夠冷靜,感情衝動是你成為合格戰士的最大阻礙!”

  說著說著,元帥忽然咬牙切齒起來,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中氣十足地罵道:“還整天諷刺人宋醫生娘娘腔,自己一身毛非要嘲笑別人像個猴兒!我特麼怎麼調教出你這麼娘們兒唧唧的兵!我現在要是身上利索……信不信一掌抽死你個不爭氣的混蛋!”

  邵正鬱悶地摸了摸腦袋,小聲嘟囔道:“師娘早就替你抽過我了……”

  元帥眉頭微動,心裡暗爽,表情深沉地道:“師娘……這個稱呼不錯!以後就這麼喊!”

  聶唯安在門外實在聽不下去了,走進去翻著白眼罵:“你就可著勁兒得瑟吧!吃飽了沒?吃飽了躺下,該換藥了!”

  元帥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斜睨邵正:“看見了沒,你師娘不待見你!趕緊滾蛋兒去吧!”

  邵正唰一聲立正敬禮,麻溜地收拾好碗筷,灰頭土臉地跑掉了。

  元帥身體底子好,病情穩定了就強烈要求回國。別說他,所有人在異國他鄉待久了,都開始想家,飯菜不合胃口,每天周圍人嘰裡呱啦說著鳥語,別提多憋悶了!

  回國後,元帥沒有立即歸隊,拉著聶唯安直奔B城老家。

  聶唯安早就知道元帥的身家背景不一般,被帶到家門口了,才發現真的是高門大院。

  這處宅院是舊時某個王爺的府邸,算得上文物,門口的私人道路兩邊綠樹成蔭,除了兩座威武雄壯的石獅子,還筆挺挺豎著兩個持槍的年輕小戰士。

  聶唯安忽然有些發怵,忍不住頓住了腳步。

  那啥……一入侯門深似海啊!深宅大院的,會不會規矩很多?自己這點見面禮會不會太寒酸了?

  元帥仿佛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握著她的手用力緊了緊,安慰道:“別看外頭這些虛的,都是唬人的!這大院裡住了好幾戶呢,不是只有我們一家……”

  傳、傳說中的……高幹大院麼?

  不過元帥這麼一番解釋,倒真是沒那麼緊張了,再說多少生死攸關的艱難境地她都挺過來了,不就見見幾個普通人麼,能有什麼?

  聶唯安白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一抬下巴,示意元帥帶路。

  夏末秋初,涼風襲人,聶唯安走在古色古香的庭院中,真有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元帥一早就打了招呼,小兒子是心頭肉,這麼大了,天天在部隊裡訓練,常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帶媳婦兒一起回來,全家上上下下自然翹首以盼。

  聶唯安剛一進門,就受到了熱烈的圍觀。

  好在她心裡素質過硬,小小的不自在之後,面對一群人的打量和問題,倒也能鎮定自若,落落大方地應對。

  客廳沙發中央坐著的男人,頭髮白了大半,穿著軍裝,年紀雖大卻依然身體硬朗,目光矍鑠,氣勢逼人。

  聶唯安微微一笑,恭恭敬敬地敬禮喊人:“元老將軍好!”

  元敬光常在電視報刊出現,軍事學習中也經常見到這個名字,他的事蹟還被專門寫了傳記,作為政治學習的材料,聶唯安自然一眼就認出人來。

  沒想到,元敬光眉毛一豎,瞪著她居然面露不滿。

  聶唯安一愣,不知道哪裡不對冒犯了人。

  元帥湊到她身邊,小聲提示:“這是在家……喊人,叫爺爺!”

  聶唯安面皮微熱,饒是心裡再強大,到底臉皮不夠厚,踟躕片刻,才硬著頭皮輕聲開口:“爺爺好!”

  元敬光哈哈一笑,目露玩味地打量著她,意味深長地說:“小丫頭不錯……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聶唯安莫名其妙地皺了皺眉,心裡犯起了嘀咕,難不成自己醫學履歷上的污點真的已經人盡皆知了嗎?

  元帥輕咳一聲:“別站著了,過來這邊坐!”

  “是啊,好孩子,來家裡可別拘著!都是一家人,咱們千萬別客氣!”元媽媽對兒媳婦是越看越滿意,姑娘家盤靚條順,身子健康,一看就是好生養的,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坐下,“晚飯還有一會兒,坐車累了吧,吃點水果休息會兒!”

  對面坐的一對年輕夫妻,男人相貌硬朗,和元帥長得很像,應該就是他的大哥大嫂。

  元將笑著伸出手:“弟妹大名,如雷貫耳!這回可讓我們見到本人了!”

  聶唯安滿頭霧水,不由詢問地看向身邊的元帥。

  元帥眉頭一動,咳了聲,強自淡定地問:“渴嗎?想喝什麼?”

  不對!

  聶唯安緩緩眯起了眼……

  很不對啊!小樣兒的肯定有事瞞著她!

  元家雖然開國功勳之家,名門之後,可也許因為大多都是部隊出身,所以並沒有豪門大家的繁瑣規矩,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圍著桌子吃飯,幾個老少爺們兒也很隨意,氣氛濃烈,熱鬧不已。

  飯後,許久不曾回家的元帥和大哥元將一起,進了老爺子的書房,聆聽元老將軍的訓話,元媽媽就帶著聶唯安參觀大院。

  路上遇到不少出門散步的熟人,元媽媽胳膊彎裡挎著兒媳,笑容難掩自得,喜氣洋洋的,逢人就炫耀一番。

  轉了一圈回去,元帥他們還在書房,元媽媽拍了拍聶唯安的手背說:“老爺子年紀大了話多,不用管他們,咱先去歇息!來,我帶你去老二的房間!”

  聶唯安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倆人還沒領證,第一次見公婆就沒臉沒臊地睡到一起,太不矜持了吧……可她和元帥之間又早有了夫妻之實,就差一張證沒扯了,這會兒裝模作樣的,想想也有點沒臉……

  元媽媽恍若未覺,拉著她來到元帥的房間,推開門道:“老二常年不沾家,不過房間一直都有人打掃,聽說你們來,我早早就曬了床新被褥,放心睡吧!”

  “真是太麻煩您了……”這麼一說,聶唯安實在不好推辭什麼,只得厚著臉皮進了屋。

  元帥的房間有一整面牆的書櫃,擺滿了各種書籍,最上面兩層架子上是各種型號的匕首,透過玻璃泛出森森冷光。

  另一面正對著床頭的,居然是投影大螢幕。

  聶唯安看到床頭櫃上有遙控器,隨手按開來,白色幕布上跳出的影像,差點嚇了她一跳。

  那是由許多照片做出的短視頻,一幀幀全是她。

  有從小學中學的畢業照翻拍出來的模糊影像,有各個階段的黑白證件照,有穿著軍裝還是齊耳短髮的女新兵,也有一身白大褂面容冷峻的女醫生。

  聶唯安不由愣住了,怔怔地看著畫面上呈幻燈片播放的畫面,終於明白了元家人的奇怪態度是從何而來。

  那些照片,有的太過久遠,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卻被人這樣小心妥善地收藏著。

  聶唯安心裡一熱,整顆心如同泡在蜜水溫泉中,酥酥軟軟,纏綿至極……

  元帥回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牆上的畫面,頓時老臉一窘,大踏步上前奪過遙控器,啪一聲關了投影。

  聶唯安一挑眉毛:“哼哼,還不快招!你到底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元帥抹了把臉,秘密被人發現,索性破罐子破摔,厚著臉皮淡淡地道:“你小姑的葬禮,我跟著陳大隊長參加了……那時我不過剛進特戰旅,無官無職的大頭兵一個,你當然注意不到我……”

  拜託那時候她傷心欲絕,就算天王老子駕臨她也沒心思去關注好吧!

  聶唯安對他的哀怨語調非常鄙夷,皺著眉頭問:“那時候我整個人狀態非常差,你這眼光該有多奇葩才能看上我?”

  元帥瞅了她一眼,繼續道:“第二次見你是在L市……我去看望受傷的戰友,正好見到你一腳將名持刀行兇的少年踹飛,那時候我就覺得……這麼厲害的女人必須得是我媳婦啊!這年頭有些真功夫的姑娘不多見了,你知道我的工作多麼危險,家人很可能會受到歹徒的報復威脅……沒有顆彪悍的心,我還真不敢娶回家……”

  “所以你只是看中我的身手?”聶唯安臉色頓時難看不已,“你是覺得我不會拖累你成為你軍事生涯的絆腳石,才想著和我好?你其實根本就是在完成‘結婚’這個任務!”

  “你想什麼呢!”元帥皺了皺眉,無奈地道,“厲害的女人不多,可部隊裡這麼多優秀女兵,我要真如你所說,幹嘛費那麼大勁兒把你弄進特戰旅……”

  聶唯安眼神一閃,警覺地道:“什麼?我進華南利刃是你背後推波助瀾?不是我爸攛掇陳隊搞的鬼?”

  元帥眼中閃過一絲狼狽,微微懊惱地別過頭:“咳……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

  聶唯安冷哼:“好啊!原來你一早就有預謀的!還害得我誤會我爸那麼久……我可真傻!身邊蹲了個那麼大的賊都沒發現,還不知道我跳了你多少個陷阱呢!都說人面黑心腸厚道,我看你奸詐死了,臉黑心也黑!”

  聶唯安憤憤地罵了半天,其實心裡有種讓人膩死的甜蜜,滿溢的幸福快要讓她溺斃,像廣袤荒漠開出大片絢麗的花,像蔽日烏雲破出的一縷光……是生命中莫大的驚喜。

  聶唯安忍不住又打開投影看了一遍,暫停了幻燈片,畫面定格在綠軍裝的年輕照片上,那時還是齊耳短髮,英姿勃發,朝氣熱血,年輕任性……

  而如今,她經歷世事雕琢,早已經磨去鋒芒。

  “這些照片都是你收集的?你可真不嫌費事,連八百年前的證件照都弄來,還天天掛牆上迴圈播放?”

  聶唯安抬眼掃了一圈,忽然頓住了,警惕地瞪著他:“你不會躺床上對著我的照片每晚擼一發吧?”

  元帥:“……”

  聶唯安鄙視地看著他:“屌絲一生擼!自己玩蛋兒去吧!”

  媳婦兒娶上手,元帥當然不用再自己玩蛋兒……婚後雖然短暫的分隔兩地,戰鬥力強大的男人還是很快讓聶唯安懷了孕。

  老婆孩子熱炕頭……

  元帥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要說有什麼遺憾,這個包含了他們期待的愛情結晶降生的時候,他還在前線,沒能及時趕回來,讓他一生每每想起,都會懊喪不已。

  好在一切順利,聶唯安生了個健康的寶寶。

  聶唯平眼紅得不行,為什麼他怎麼努力生出來的都是小子,他那男人婆的妹妹頭一胎就生了個女兒呢!

  要不是他多年學醫,知道生男生女由男方決定,非得懷疑自己老婆肚子不爭氣不可……

  聶唯安早就想好了名字,抱著小嬰兒喜滋滋地問:“咱閨女叫‘元滿’怎麼樣?好聽,寓意又好!”

  本以為喜當爹的男人會百依百順,沒想到元帥一聽當即反對。

  聶唯安不高興了:“那你能起個什麼好名字?”

  元帥愛憐地摸著女兒嬌嫩的小臉,哼了聲道:“我的寶貝,怎麼能和電視劇裡的某屌絲男生的娃同名?”

  聶唯安無語地瞪著他,半晌才鄙視道:“我看你不是嫌棄人家屌絲的女兒,你是怕被人當成屌絲!”

  元帥對她的吐槽不以為然,想了想道:“寶寶的生日正好是元宵節,不如就叫元宵好了!團團圓圓,甜甜蜜蜜,寓意也很好!”

  聶唯安眼神一亮,親了親寶寶道:“那行!小名也有了,就叫小湯圓!”

  小湯圓吮著老爸的手指,口水滴滴答答流了滿手,一派天真可愛……

  元帥整顆心都被女兒萌化了,心裡琢磨著一顆湯圓多孤單,怎麼著也得湊夠一碗才叫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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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10:28:37 |只看該作者
第72章 邵正和宋庭玉:娘娘吉祥

    宋庭玉上頭有三個堂姐,宋家是土生土長的老B城人,具有典型的B城人特點,一家老小湊在同一個大院兒裡,講究四世同堂的興旺熱鬧。

    所以宋庭玉從小就是在姐妹堆裡長大,雖然沒染上一身脂粉氣,卻也長成了賈寶玉的嬌氣少爺范兒。作為宋家最小的男孩,宋庭玉是被眾星捧月著嬌養出來的,三個堂姐最小的也比他大四歲,那時候宋媽媽工作太忙,宋庭玉是由堂姐們拉扯長大的。

    小時候宋庭玉不懂事,長得又玉雪可愛,人人都愛逗他玩,伯母嬸嬸們經常拿他當丫頭打扮,連堂姐們也都慷慨大方的把珍藏的漂亮飾品戴在弟弟頭上。閃亮亮的蝴蝶結,可愛小皇冠……讓宋庭玉每每回想起童年,都有種bling bling被閃瞎眼的蛋疼感覺。

    二堂姐嘴巴最毒,不屑地瞄了眼他的腰下,掐了他水嫩嫩的臉蛋一把,嗤笑道:“你有蛋讓你疼麼?”

    宋庭玉捂著臉默默淚流。

    等到他長大到懂得性別之分男女大防的時候,宋庭玉已經習慣了翹起尾指捏著湯匙小口抿湯,習慣了細聲細氣地說話……

    小時候不覺得有什麼,大了要面子,宋庭玉自然忍受不了周圍小夥伴們的嘲諷,可越是羞憤難堪,他就越是不敢大聲硬氣地開口,久而久之,少年性格愈加內向,大庭廣眾之下說話常常紅著臉。

    就像胖子常常幻想自己瘦成一道閃電時會如何驚豔,宋庭玉這朵含羞帶怯的娘娘腔最愛做的夢,就是自己有朝一日長成只威風凜凜的大閘蟹,張牙舞爪著一對大鉗子,橫行四方,將欺負自己的人通通鉗住丟進大海……

    可事實上,也只能想想而已……

    宋庭玉大學進了醫學院,家人覺得他那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實在不是幹大外的料兒,便苦口婆心勸他學個輕鬆簡單的專業,婦幼保健,預防檢驗……哪個都適合女孩……不,適合小宋少年。

    宋庭玉頭一次和全家犯了強,淚眼汪汪地控訴自己從小到大受的委屈,最終在家人的心疼妥協下,將所有志願都填了臨床,毅然決然地拿起了手術刀。

    白衣飄飄的醫生,冷靜睿智的雙眼沉著無比,修長有力的指間靈活轉動著手術刀,仿佛掌控著天下命運,救死扶傷,受人尊崇……

    想像很美好,現實很殘忍……

    大一動物實驗物件是一籠子活蹦亂跳的小白鼠,宋庭玉嚇得花容失色,根本不敢上手,惡作劇的同學沖他扔了只已經被頸部脫臼處死過的老鼠,宋庭玉嚎得……差點引起隔壁解剖實驗樓集體詐屍。

    大二系統解剖學,上課時每人一副手套去實驗室摸屍體,一條條胳膊腿的堆在推車裡,每個學生都要摸熟練,務必達到給你塊肌肉,你就得知道它是附著在那塊骨頭上,從哪裡起到哪裡止,有多少神經血管穿行其中……

    宋庭玉不巧打開的第一個推車就是新生兒頭顱,和泡得發白的小嬰兒面對面三秒後,雙眼一翻,直挺挺暈了過去……

    沒有同學願意和他一組實驗,誰都不願在戳針的時候對方手一抖害得自己多疼幾回,更不願意一場實驗沒開始,就要忙著給小夥伴搶救……

    宋庭玉是整個醫學院百年不出的曠世奇葩,再沒有比他更膽小的學生了,可同樣的,也再找不出一個比他更加百折不撓的人了。

    誰也想不到這個最不被看好的學生,最後會取得如此的成績。就連宋家,也沒想到“嬌滴滴”的小兒子真能吃得苦中苦,不僅提前完成了本碩連讀,在國際權威雜誌發表過幾篇論文,甚至有關提高心肺移植成功率的那篇文章,還得了獎,就連聶唯安都讚不絕口。

    宋庭玉大出所有人的意料,沒有在醫學院待幾天就受不了哭著回家,卻也沒有如他預期那樣成為指點江山,冷靜睿智,氣場強大的外科聖手。

    宋庭玉很不甘心,猶豫再三後婉拒了學校教授的邀請,沒有繼續讀博深造,而是報名參了軍,成為了一名醫療志願兵。

    部隊是一個讓人熱血沸騰的地方,這裡每一寸土地都灑滿了年輕的汗水和血淚,這是一個讓強者更強的地方,推崇力量,仰慕強者,容不下一絲一毫的軟弱和怯懦。

    宋庭玉體內屬於男兒的熱血被一點點沸騰,他隱隱有一種預感,這裡將會是他人生轉折的地點。

    事實證明,宋庭玉的預感沒有錯。卻沒想到這個轉折彎得有點過,到後面簡直如同脫了肛的草泥馬,咆哮著往“彎”路上一去不復返……

    宋庭玉的男兒血液還沒燃出熊熊火焰,就被殘酷的現實澆了個透心涼!

    軍隊這種充斥著旺盛雄性荷爾蒙的地方,娘們唧唧的小宋醫生自然格外扎眼,第一天就受到了所有人的圍觀嘲笑,吃飯的時候還被幾個刺兒頭兵狠狠捉弄了一番。

    宋庭玉在哄然大笑中捂著襠嚶嚶嚶地躲回自己宿舍,從小到大這種嘲笑經歷過太多,卻從沒有哪一次讓他如此生不如死的難堪。

    以邵正為首的特種兵們眾目睽睽之下按倒了白嫩嫩的小宋醫生,獰笑著扒了他的褲子“檢查”,看他到底是不是“帶了種”……

    這樣的羞辱無人能忍,可宋庭玉在邵正面前簡直連小白兔都不如,除了嚇得嚶嚶哭泣,一點反抗都沒有。

    人生地不熟,初來乍到的小青年兩眼一抹黑,即便想向上級告狀,舉著狀紙都找不到衙門……

    宋庭玉被欺負狠了,差一點就要當個逃兵,幸虧這時候從天而降一女神,俐落地收拾了邵正那個討厭鬼,揍得他鼻血長流,將小宋醫生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

    宋庭玉恨不能跪舔女神的腳,暗暗決心一定要抱牢聶唯安的大腿,以求將來有天也能狐假虎威,左腳踩著邵正,右腳踏著周翔,胸前掛著森然冰冷的狙擊,從此走上威武雄壯的鐵血真漢子道路,想想還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事實證明,宋庭玉實在是圖樣圖森破!

    女神的大腿不是常人抱得住的,更何況女神身邊還盤踞著一頭護食的忠犬,虎視眈眈地瞪著所有覬覦女神的敵人……

    聶唯安的兇殘絲毫不遜于邵正他們,別說感受她母性的溫柔體貼,宋庭玉短短幾天被操練得簡直生不如死!

    剛出狼窩,又入虎口,苦逼的人生苦逼得沒有盡頭。

    山地長跑,即便穿了厚底軍靴,嬌嫩的腳底板依然磨出了大血泡,本以為可以借此博取同情休息兩天,誰知道聶唯安看也不看丟給他一瓶碘伏,讓他自己拿針挑破,然後很快結痂,形成一層厚厚的繭,之後再跑就不會磨了……

    沉重的軍用背囊將肩膀磨掉了一大塊皮肉,鮮血幹了粘住衣服,撕下來的時候疼得宋庭玉哭爹喊娘,可疼著疼著,竟然也就習慣了。

    然後有一天洗澡,路過穿衣鏡的時候忽然發現,他的脖子和手臂也曬出了明顯的分界線,曲起胳膊竟然也能看到鼓鼓的肱二頭肌了!

    雖然不能和那些長久特訓出的大兵們相比,但比起以前白斬雞似的小身板,的確爺們兒了不少!

    宋庭玉覺得自己真心沒有白來,短短幾個月就有了那麼大的變化。

    那時候宋庭玉還只當自己是來歷練來玩的,還不曾真正感受到軍旅生活的殘酷和危險。

    直到演習出事,馬振虎失去了一條腿,犧牲了自己的軍人夢想……

    宋庭玉作為一名醫生,見多了世事無常、意外生死,可那一刻,卻無法避免地難過了很久。

    也是因為想不明白這種犧牲的意義所在,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去努力融入,跟著部隊出外任務。

    軍訓的日子很輕鬆,這恐怕是華南利刃特勤小隊執行過的最簡單的任務了。宋庭玉白天和醫療同行們有說不完的話題,在山溝裡憋了那麼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些“外面”的人,又是志同道合的朋友,自然讓他興奮不已。

    當然,如果晚上回到臨時宿舍不用面對邵正那張堪比閻王的可怕黑臉,就更加美好了。

    邵正是什麼人,軍人家庭棍棒底下長出來的孩子,打他出生起就是叛逆期,都快二十了,中二病還沒治好,要不是家裡實在管不了他,也不會捨得將他丟給部隊調教。

    邵正最瞧不上眼的,就是宋庭玉這種娘娘腔,沒囊性的玩意兒,簡直丟盡了男人的臉面,拖累了整個西南軍區的風紀。

    可要動手,邵正還真覺得沒意思,對付宋庭玉這種小弱雞,一根指頭就能碾死他,實在沒啥成就感,可就這麼放過他,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邵正任性妄為慣了,心裡不痛快,自然不會讓對方好過。

    山村裡住的地方能有多好?兩張小折疊床,還不到一米寬,大男人躺上去委實憋屈,邵正毫不客氣地將兩床並到一起,大咧咧躺在中間,洋洋得意地睨著宋庭玉。

    宋庭玉敢怒不敢言,支支吾吾地開口:“我、我睡哪裡……”

    這屋裡連把椅子都沒有,山裡夜晚很冷,不可能睡在地上。

    邵正鼻孔朝天哼了一聲,眼瞅著人快被自己欺負哭了,才大發慈悲地拍了拍床沿:“這不給你留了空麼!”

    宋庭玉看著那一溜邊的位置,真想沖出去跪求大帥換房間……

    洗完澡換了睡衣,宋庭玉滿身飄香地出來,邵正揪著人使勁兒嗅了嗅,一臉嫌惡地將他丟到床上,鄙視地哼道:“一股子騷氣,跟個娘兒們似的!”

    宋庭玉被硬板床咯得齜牙咧嘴,心裡腹誹,就你一身臭汗,熏得蚊蟲都不敢靠近,難道就是爺兒們了?

    懂不懂衛生啊!

    邵正可沒那麼講究,沖了個澡,胡亂擦了擦身上,發現沒拿乾淨衣服,就大咧咧光著跑了出來,濕噠噠的往床上一躺,將宋庭玉差點擠下床。

    宋庭玉立馬非禮勿視地捂著眼,驚怒地低呼:“你你你……你怎麼不穿衣服?!”

    邵正皺了皺眉:“我都沒嫌棄你跟個娘們兒似的偷窺我,你就別占了便宜還賣乖!老子累了一天,現在要睡覺了,看不慣就給我滾!別妨礙老子睡覺!”

    宋庭玉滿臉通紅,猶豫半晌,努力往床邊擠了擠,半個身子懸空著,戰戰兢兢地裹著小毛毯閉上了眼。

    “切——”邵正不屑地嗤了聲,四肢舒展,騰騰冒著熱氣的身體,充滿了雄性生物的攻擊性和危險力,讓宋庭玉整晚噩夢連連。

    也許是難得沒有夜半驚魂的緊急集合哨,也許是身邊挨著自己的人散發著姑娘一般奶味兒十足的甜香……一夜好夢,邵正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抱住旁邊香噴噴的人,哼唧著聳了聳腰,發情小狗似的,蹭起了大清早生理反應旺盛的小兄弟……

    宋庭玉只覺得越來越熱,胸口被勒得也越來越緊,快要喘不過氣來……猛地睜開眼,正對上邵正一張微微蕩漾的臉,登時嚇得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將人推開,一不小心,膝蓋狠狠頂上某處,邵正那張微紅的俊臉立馬扭曲著綠了……

    “你、他、媽、的、找、死、呢?!”

    邵正捂著受到重創的小兄弟,咬著牙一字字地罵。

    宋庭玉撲通掉在了地上,哭喪著臉爬起來,可憐兮兮地扒著床沿道:“對、對不起……我睡迷糊了……”

    邵正鐵青著臉,雙眼能噴出火來,欲求不滿加上好事變慘劇,恨不能將人生吞活剝了。

    一番天人交戰,邵正面色難看地將人提了上來,被子一掀,露出腿間重新精神煥發的兄弟,指了指冷冷命令道:“快點!”

    宋庭玉嘎一下愣住了,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瞪著邵正,如玉的面容迅速紅了個透。

    宋庭玉長了雙漂亮的桃花眼,這樣眼睛的男人本應該風流多情,卻因為他自身的性格,總是含了水般,小動物一樣無辜又可憐,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想逗一逗他。

    而此時,這雙眼含羞帶怯,又因為吃驚而瞪得很大,晨起微微乾燥的嘴唇張開,露出潔白整潔的牙齒,以及隱隱的紅色舌尖……

    邵正不自覺吞了吞口水,看著他紅若朝霞的臉,不知為何,心裡的火仿佛被澆上了一瓢油,滋啦啦燒得更旺,連帶著下面的兄弟,都激動地點起了頭……

    “你、你……我又不是女人,我……”

    邵正努力忽略心底莫名的情愫,惡聲惡氣地罵道:“廢話!你要是女的我還能讓你用手?特麼的我早就撲上去爽快了!少廢話,快點!”

    宋庭玉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羞憤窘迫過,緊緊絞著手指,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還是不是男人啊?磨磨唧唧煩死了!”邵正等不及,好兄弟之間幫個忙有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邵正不耐煩地伸出手,一個小擒拿牢牢鎖住宋庭玉的手腕,拉著他按在了自己的下面……

    外科醫生白嫩柔軟的掌心,細膩灼熱,修長的指節又帶著屬於男人的力度,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宋庭玉羞憤欲絕,被迫著伺候邵正爽快了一把,完事後沖進衛生間拼命洗手,恨不能直接剁爪……

    別人的手和自己的手果然天差地別……邵正跟頭饜足的貓一樣,回味無窮地賴在床上不起,懶洋洋地拽過宋庭玉的浴巾,胡亂擦了擦下面,心情忽然十分美好。

    山中歲月悠然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邵正從原本霸道地佔據著兩張床,變成了每晚牢牢摟著宋庭玉睡,甚至有點喜歡上他身上香甜的牛奶味,還偷偷抹過他的沐浴乳,可無論如何,都沒有小宋醫生散發出的那種讓人心情愉悅的味道。

    然後有一天清晨,照例逼著宋庭玉給自己“幫忙”後,邵正心情大好,突然心血來潮地要回報給他,然後發現掌控著小玉醫生的感覺,竟然比自己爽快了還美妙!特別是最後一刻宋庭玉薄汗的臉,那嫣然的紅仿佛是從玉裡透出來一般,比邵正見過的任何美玉都要好看……

    軍訓很快就結束了,教官難得給他們安排了活動,所有人都興奮非常。

    出發前一晚,邵正按著人一邊“互相幫忙”,一邊惡狠狠地叮囑:“全程跟牢我!不許離開我的視線!不許擅自行動!”

    宋庭玉意亂情迷地點著頭,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呻.吟。

    誰也沒想到會出現意外。

    瓢潑大雨下個不停,邵正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若是就他一個,即便下個十天半月,他也能安然活下來,可帶著這麼一群沒受過野外生存特訓的人,會發生什麼,誰也不敢保證。

    雨水早已經將全身淋濕,衣服粘在皮膚上非常難受,鞋子裡滿是泥沙,吸了水的背囊沉重無比。

    宋庭玉凍得瑟瑟發抖,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山洞只能勉強避雨,所有人擠在一堆,汗臭混合著雨水的腥氣,那味道……別提有多酸爽!

    宋庭玉胸口發悶,忍不住挪到邵正身邊,輕輕戳了戳他手臂,期期艾艾地開口:“我們就在這裡等雨停麼?”

    邵正沉著臉將人往裡推了推,木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開口道:“看情況!”

    看情況?看什麼情況?

    宋庭玉欲言又止,在他不善的眼神中,訥訥的將所有問題咽了回去。

    邵正並不好過,山洞真的太小,所有人擠進去後,他只能蹲在洞口,大半身子淋著雨,初初顯露出男人高大可靠的肩背為大家遮住了風雨。

    宋庭玉怔怔看了許久,心裡莫名就有點難過不安,鬼使神差地貼了上去,伸長了手臂舉著外套擋在了邵正的頭上。

    邵正一愣,冰涼的後背感受到溫熱的胸膛,頓時肌肉繃緊,不自在地看了看他,立馬轉過頭去,冷冷哼了一聲,彆彆扭扭地開口:“不用你管!你顧好自己別給我添亂就行了!我又不像你……”

    後面的聲音越來越弱,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卻不自覺動了動腳,讓宋庭玉能趴在自己背上,免得他舉著手時間久了胳膊酸。

    雨夜漫漫,宋庭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醒來後發現自己枕在邵正的大腿上,身上蓋了兩件外套,而邵正只穿了迷彩背心,微微放鬆地靠在牆上。

    年輕的臉上輪廓逐漸淩厲,飽滿的額頭上有兩道淺淺的傷口,閉著的雙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烏黑的泥水糊住了頭髮,那是昨天為了救一個不小心滑落山坡的女孩,邵正整個人摔進了泥潭造成的。

    這個人平時那麼可惡,可出了事,卻又像一個真正的軍人那樣可靠,肩負起所有的職責。

    邵正眉頭一動,緩緩睜開眼來,低下頭和他對視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邪氣地笑起來。

    宋庭玉也不知道為什麼,居然驀地臉一紅,小聲嘀咕道:“笑、笑什麼?”

    邵正湊近了他,聲音低沉,曖昧無比:“今天恐怕不能‘互相幫助’了……”

    灼熱的氣息燒紅了耳廓,宋庭玉跟觸了電般騰一下跳起,動靜太大,驚醒了好幾個同伴。

    “唔,小教官,宋醫生,你們醒了啊……”

    “啊——雨怎麼越下越大?”

    “小教官,我們還要繼續等下去麼?”

    “……”

    邵正立馬直起身,一本正經地望瞭望天,剛要說什麼,忽然耳朵微動,面色驀然大變。

    “不好!這裡危險,快出去——”

    話音剛落,頭頂就簌簌掉下泥土,所幸沒有大的石塊,砸了幾人也沒受什麼傷。

    隊伍裡幾乎全是姑娘,遇到事立馬慌了神,捂著腦袋大聲尖叫,吵得邵正腦仁疼。

    “都給我閉嘴!”邵正臉色鐵青,沖進去一手扯住一個人,用力往外一丟,大聲怒吼道,“所有人快出去!山地滑坡,這裡馬上要塌了!”

    宋庭玉終於反應過來,立馬推搡著人往外,不一會兒洞裡的人就跑了個乾淨。

    邵正回頭一看,宋庭玉那大傻帽居然還在,立馬急了,剛要上前將人拎走,轟隆隆一聲巨響,邵正想也沒想整個撲了出去,將人嚴嚴壓在了身下……

    山洞整個塌了下來,泥土迅速將兩人掩埋,宋庭玉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機智,居然在最後關頭,果斷伸手護住了邵正的腦袋。

    短短一瞬間,卻仿佛過了千年,等到周圍歸於平靜,兩人都有種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虛脫。

    邵正試了試,咬著牙努力伸直雙臂,可背上壓了太多泥土,根本就沒可能爬起來,只得努力撐著身上的重量,讓身下的人能夠輕鬆一點。

    宋庭玉抽了抽鼻子,哽咽道:“邵、邵正?”

    邵正粗重地喘了口氣,沒力氣說話。

    宋庭玉發出啜泣的聲音:“你、你還活著麼?別、別死……”

    “你他媽才去死一死呢!”邵正咬牙切齒地罵,“哭個屁!”

    “我、我害怕啊……”宋庭玉小聲哭道,“邵正,我們會不會死啊,我家人肯定會難過,我還沒給他們娶媳婦兒……”

    “不會死……”邵正沉默許久,低低歎了口氣,“別哭了,我們誰都不會死!”

    邵正本來想冷嘲熱諷一番,可也許是這種生死境地讓他有了種和對方患難與共的感覺,又或者剛剛大難不死,心情還沒轉換過來……邵正低下頭,嘴唇貼上宋庭玉冰涼的額頭,緩緩摩挲著,吮去他臉上滾燙的淚水。

    宋庭玉簡直震精了,平時“互相幫助”也只是“手把手”而已,可現在……他居然被一個男人親了又親?

    宋庭玉忘了生死,顫著聲音問:“你、你在親我嗎?”

    邵正全身一僵,惡狠狠地開口:“你少臭美了!快,繼續哭,我渴了!”

    宋庭玉欲言又止,忍不住好心勸道:“……還是忍一忍吧,淚水中含有很多有害物質,流淚相當於排毒,你喝我這點眼淚不僅解不了渴,還相當於服毒……”

    邵正:“……”

    不知道過了多久,邵正覺得兩條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了,再也支撐不住,才終於等來了救援的戰友。

    重見天日,宋庭玉立馬屁滾尿流地撲入聶唯安懷中尋求安慰,看得邵正牙酸不已,心裡不爽,自然嘴上惡毒,一連串的譏諷脫口而出。

    幸虧這次只是小面積的滑坡,所有人都沒有大礙,雖然計畫夭折,可畢竟大家都是年輕人,雨過天晴後,那些驚懼害怕也徹底消失,又變得蠢蠢欲動起來。

    元帥和醫院負責人商議,給了他們兩天自由活動時間,這次為期一個月的軍訓就結束了。

    分別的時候,邵正無奈地抱著一堆學員們送的禮物,看著她們哭得梨花帶雨的臉,忽然就明白了軍人的意義。

    他們的存在,不是為了戰爭,而是為了和平。

    馬振虎的犧牲,正是為了避免更多戰友的流血,為了無數像眼前這樣的普通同胞,為了他們可以肆意過著平靜的生活,為了他們自由地追求著自己的夢想。

    邵正覺悟了,政治境界上了一個臺階,可這次軍訓,卻也帶來了困惑不已的後遺症……

    自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被人“幫助”,精力旺盛的小青年,食髓知味,開始每晚暴躁地撓起了床板。

    一定是他太久沒見過軟妹紙,才會這麼饑不擇食地覺得小玉姐姐貌美可口!

    邵正怨念深重,夜不能寐。

    終於有晚憋不住了,邵正偷偷摸摸地爬下床,迅速溜向衛生所,一個轉彎差點嚇尿,立馬捂著嘴躲入陰影中。

    乖乖,發情季節到了麼?

    牆頭上背影散發出濃重的*絲寂寞氣息的男人……居然是威武霸氣的教官!

    擦!難不成教官也來找小宋醫生幫忙?

    邵正又嫉又恨地盯了許久,狠狠撓了番牆,欲求不滿地滾回了宿舍。

    看得到吃不到本來就很不爽了,可慢慢的,邵正發現不爽的還在後頭。

    宋庭玉竟然在躲他!

    以前宋庭玉見了他總像老鼠見了貓,可現在,居然連見都不給他見,偶爾碰了面,也總是裝作匆匆忙忙沒看見。

    邵正氣憤之極,可心底還有種酸溜溜的憋屈。

    難不成有了教官“幫忙”,就看不上他了麼?

    直到再一次任務,教官和聶唯安的奸情曝光,邵正才恍然大悟,持身極正的大帥夜夜爬牆為哪般!

    邵正的心情陡然愉悅很多,甚至寬宏大量地不跟他一般見識,每天找盡理由往衛生所跑,享受宋醫生專業的按摩推拿。

    第一次參與國際維和行動,所有人都摩拳擦掌準備立大功,上飛機前去打電話,毫不意外的又聽到老媽絮絮叨叨地勸他安安分分成家立業。

    邵正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行了行了,媽你又不是不知道,部隊裡連母豬都少見,哪來的姑娘跟我回家?難不成你讓我娶個男人?”

    邵正本來是說笑,沒想到邵媽媽居然重重歎了口氣,無奈地道:“只要你肯老老實實的,安安穩穩過日子,就算你找個男人,我們也認了……”

    邵正一愣,壓在心頭被強行忽視的情愫剎那間嘩啦啦奔湧而出。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麼總是忍不住欺負宋庭玉,明明嫌棄他娘娘腔,可見不到人又莫名的焦躁。

    他更是明白了,這麼多天的夜有所夢是因為什麼,不是他貪戀欲念,而是他捨不得與宋庭玉相擁而眠的溫暖……

    邵媽媽的話為他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他心底的感情豁然開朗,多日來的驚疑、逃避、不安通通消散。

    來不及細細考慮自己的感情,陌生國度的戰鬥讓人筋疲力盡。

    黃沙漫漫,沙漠是如此可怕殘酷的地方。

    白天火辣辣的太陽烤得人脫皮,急速失水讓人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到了夜晚,呼嘯的風卷著沙石打在身上,刀割般的疼,驟降的溫度凍得人瑟瑟發抖。

    危險來臨的時候,邵正想也沒想就將宋庭玉推進了岩石下面,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堵住了風口,沙暴來得太迅猛,很快兩個人就被埋進了沙子裡。

    邵正咽下喉嚨裡的血腥,眼前一片朦朧,恍恍惚惚看到宋庭玉焦急的臉,忽然扯了扯嘴角。

    “別、別哭……你說的,眼淚有毒,我喝不了……”

    宋庭玉微微一愣,鼻子更酸了,可現在哪裡還能掉下淚來,艱難地抽出手摸到手術刀,對著手腕比劃了半天,還是怕疼不敢劃下去。

    可是……邵正已經暈了過去,再不補充水分,人就危險了!

    宋庭玉閉了閉眼,一番天人交戰後,伸手抹去邵正臉色的沙子,艱難地開口:“對不起……”

    然後悉悉索索地解開腰帶,往上爬了爬,握著對準邵正的嘴……忽然覺得這姿勢太不純潔,頓時紅著臉又縮了回去。

    想了想,宋庭玉翻出空水壺,尿了個滿,然後掰開邵正的嘴,將壺口對準……灌了進去。

    那啥……以前學過的,地震啊塌陷啊什麼的,缺水時候互相喝尿,是基本的求生方式,為了救人迫不得已,邵正應該不會怪他……吧?

    有了這一泡尿……堅.挺的邵娘娘總算沒陷入休克,沒多久就慢慢醒了過來。

    嘴巴裡味道怪怪的,邵正咂摸了兩下,餘光掃到旁邊的水壺,登時反應了過來,暴跳如雷地掐著宋庭玉,整個人如燎到尾巴的貓,毛髮齊齊豎了起來。

    “宋、庭、玉!”邵正危險地逼近,“你他媽幹了什麼缺德事?”

    宋庭玉戰戰兢兢地開口:“我、我沒辦法……求生不都是這麼補充水分的麼?”

    邵正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說不出的猙獰,手指一用力,捏開了他的嘴,低下頭狠狠吻了上去。

    宋庭玉震驚地瞪大了眼,一輩子被女孩們當成好閨蜜的人平生第一次被吻,居然還是個男人!

    宋庭玉嗚嗚地掙扎,可邵正即便受傷脫力,壓制住他也是綽綽有餘,蠻橫的舌頭有力掃蕩著,強勢霸道,橫衝直撞,根本不給他喘息反抗的機會,將一嘴尿味,通通換給了他。

    宋庭玉覺得舌頭都被咬破了,才終於被放開,滿臉通紅地瞪著他,還沒開口,就見邵正洋洋得意地笑道:“怎麼樣?你自己的尿,味道如何?”

    宋庭玉:“……”

    宋庭玉一歪頭,哇啦吐了一地。

    邵正的臉頓時黑了:“你是在噁心你自己,還是嫌棄我親你?”

    宋庭玉乾脆俐落地眼一閉,假裝沒聽見,直挺挺地躺下裝死。

    怎麼回答?

    他們都是男人,這樣的事情,連開玩笑,都是不對的。

    不然邵正和周翔從小玩到大,怎麼也不見他們“互相幫助”,然後親親抱抱?

    雖然驚險萬分,可任務總算完成,也沒有任何人犧牲。

    等到受傷的戰友們恢復得差不多,華南利刃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回國的飛機。

    宋庭玉慎重考慮了很多天,對邵正避而不見,留戀地擦拭著手中的槍支,終於下定了決心……

    邵正向來不是能沉住氣的人,對宋庭玉這種冷暴力不合作簡直暴躁到極點,實在忍不住了,趁著元帥和聶唯安休假離隊,半夜偷偷摸摸地翻牆進了衛生所。

    宋庭玉居然沒在房間,邵正打量了一番,醫療兵的住宿是單間,比他們要好點,一張行軍床,一套桌椅,還有個衣櫃。

    邵正一眼看到了桌子上的報告,宋庭玉申請調離……

    邵正整個人都懵了,他知道宋庭玉是志願兵,隨時都可能離開,卻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麼突然,而且還是在他吻了他之後……

    邵正即便沒談過戀愛,可他不是傻瓜,自然明白宋庭玉的意思,這分明就是無言的拒絕。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宋庭玉愣了愣:“邵正?你怎麼在這兒?”

    邵正怒氣衝衝地回過頭,眼神中流露出的受傷看得宋庭玉心裡一痛。

    “你要走?”

    宋庭玉看到了他手裡的紙,面色複雜地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道:“我本來就是個普通的醫生,來這兒也一年多了,是時候回家了……”

    “不是為了躲我?”

    這麼直白真的好麼?

    宋庭玉無奈歎氣:“……你怎麼會這麼想?”

    邵正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將人拖進了懷裡,捏起他的下巴逼視他,一字一字地道:“你既然會躲,就說明你心裡在意!你在意,說明你對我不是沒感覺!我以為你變了,變為一個真正的軍人,敢於擔當,勇於承認……沒想到你還是一年前的窩囊廢!只知道逃避!”

    宋庭玉臉色煞白,眼神慌亂地遊移,急急忙忙地道:“你、你胡說什麼!我們都是男的……”

    “那又怎麼樣?”邵正不可一世地笑了笑,“都什麼年代了,我爸媽都不反對,難不成你比他們老人家還守舊?”

    宋庭玉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問:“你、你不會……告訴家裡了吧?”

    邵正眼神微閃,笑著點頭:“是啊,我都跟家裡說了,我媽特喜歡你,還讓我帶你回家見見面……”

    “太胡鬧了!”宋庭玉又氣又急,猛地將人推開,在屋裡走來走去,恨恨地看著邵正道,“你真是……邵正,你什麼時候能不這麼自私?討厭我的是你,說喜歡的又是你,現在貿貿然跟別人說的也是你!你憑什麼這麼做?你憑什麼以為什麼事情都可以按照你想的發展?”

    “對不起……”

    宋庭玉全身一震,邵正這樣自負驕傲的人,居然也有低頭認錯的一天。

    “是我的錯,我沒能早一點發現你的好……可我是認真的,以後都不會變了!小玉,我會努力變得更強大,你做我的綁定奶媽好不好?就像教官和聶醫生那樣!”

    邵正雙眼亮得驚人,帶著少年的執拗和成熟男人的堅定,發誓一般鄭重地道:“小玉,我就認你一人了!這輩子都認定你了!穿著軍裝,我想和你並肩作戰,脫下軍裝,我也只想和你攜手共進!你別走,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宋庭玉閉了閉眼,他怎麼能說好,他不是邵正,循規蹈矩地長到這麼大,唯一和家裡爭執,就是高考志願……結婚生子,上班下班,這才是他應該有的生活!

    邵正卻不給他機會拒絕,直接將人撲倒在床上,一邊興致勃勃地啃著他的脖子,一邊威脅十足地哼道:“吶,你沒第一時間說不,我就當你默認了!反正你是跑不掉的,別忘了我可是最優秀的偵察兵,論追蹤沒人比我更厲害,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來……”

    宋庭玉心裡一顫,歎了口氣:“……很晚了,有什麼明天再說,你回去吧!”

    “回去什麼?”邵正著迷地親著他,雙手不老實地鑽進衣服裡,“讓我們來‘互相幫助’吧!”

    於是一晚上,武力值不行的小宋醫生被迫和他“互相幫助”了很多回,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果不其然發現,桌上寫好的申請報告已經被人撕成了渣渣……

    無數血的經驗告訴我們,做人不能太自滿,不然很可能就會栽一大跟頭。而且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學醫的面前太得瑟,哪怕對方看上去軟弱好欺兔子一樣無害,也不能小瞧了他……

    邵正身經百戰,卻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中招的,等到他反應過來,已經全身無力地被綁在了床上。

    宋庭玉慢條斯理地抽了一管藥,那副面無表情的小樣兒,像極了電影裡的變態殺人狂醫生,看得邵正毛骨悚然。

    “呵呵……小玉,你這是幹什麼?”

    宋庭玉慢悠悠地將藥劑注入他體內,淡淡地道:“放心,無副作用,只會讓你的神經稍稍敏感一點……助興用的!”

    “助什麼興?”邵正悚然地瞪著他,用盡力氣也沒能抬起手臂。

    宋庭玉緩緩笑了,柔聲道:“你不是說我這輩子都跑不出你手心嗎?我也覺得是,所以我決定不躲了!我年齡大你幾歲,自然要對你負責,而且也沒道理什麼都得你說了算!我也是男人,也想主動一回,所以……”

    宋庭玉拍了拍他肌肉緊實的臀,“愛妃你就好好配合吧,不然吃苦受罪的,還是你!”

    邵正:“…………”

    尼瑪哪個混蛋給他起的代號叫娘娘?!

    這不老早就詛咒他註定萬年總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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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1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73章 聶小姑盛柏存:聶家小姑

    已經立春,卻因為一場大雪,天氣依然徹骨的冷。

    聶阜饒慢慢調整著呼吸,只覺得全身冷得都沒了知覺,每一次呼吸,冷冽的風都如森寒的刀,劃過咽喉,絞碎肺腑。

    山上的積雪終年不化,一腳下去沒過膝蓋,看不見腳下的路況,山路更加寸步難行。

    聶阜饒渴得不行,晃了晃水壺,發現不知何時早就凍住了,無奈地歎了口氣,彎腰捧起乾淨的雪,化成水喝了下去。

    冰涼的雪水仿佛連內腑都凍住了,聶阜饒結結實實一個激靈,忽然耳朵微動,不遠處傳來簌簌的聲音。

    這裡是邊防線,人跡罕至,加上原始山林常有野獸出沒,危險之極。

    聶阜饒一手撐地,敏捷地翻入旁邊的大石後,摸到腰後的手槍,警覺地四下環顧。

    靜靜等了片刻,一隻灰色的小狐狸嗖地飛了出來,四處嗅了嗅,沒什麼發現,眨眼間就跑了個沒影。

    聶阜饒松了口氣,剛放下槍,斜刺裡忽然一道黑影撲來,頓時大驚,卻已然來不及,手腕被重重握住一折,就已經給人繳了械。

    好在聶阜饒不是任人宰割的花瓶,迅速回過神來,就勢向前和對方展開了貼身肉搏。

    聶阜饒招招都是殺氣凜然,但她畢竟是女人,即便她身手靈活,出手狠辣,可力量和體魄上的差距太大,更何況對方功夫比她更好,幾十招之後就被對方牢牢按倒在雪地裡。

    一番搏鬥,又是在寒冷的山上,聶阜饒再也掙扎不動,索性不再硬碰硬,躺在地上怒目瞪向壓制著自己的男人。

    那人穿著一身雪地迷彩,看年齡二十多歲,許是因為長年在雪山生活,眉目間已染了深刻的風霜,卻因為眼神堅毅幽深,而絲毫不顯滄桑,反而有種歷經磨難後沉澱出的底蘊,光芒內斂,別有一番魅力。

    “姓名!”低沉冰寒的兩個字,換來聶阜饒的白眼。

    男人挑了挑眉,一手鉗住她的雙腕於頭頂,一手開始撕扯她的衣領。

    聶阜饒勃然大怒:“你他媽幹什麼!放開我!”

    聶阜饒拼命掙扎,奈何對方人高馬大身體彪悍,整個人壓制住她,讓她半分也動彈不了。

    聶阜饒破口大駡:“流氓!放開我!你他媽敢亂來試試,姑奶奶不廢了你,這天氣也凍爛你那孽根!”

    很快,捂得嚴嚴實實的衣領被人扯開,寒風順著脖子灌入,徹底寒了心,聶阜饒羞憤絕望地閉上了眼。

    “你是7120?”那人訝異地放開她,舒了口氣笑道,“原來……”

    話還沒說完,聶阜饒眼中凶光一閃,曲膝猛頂,卻沒想到對方非常警覺,單手往地上一拍,整個人如鷹般拔地而起。

    男人籲了一口氣,抹了抹額上汗水,心有餘悸地道:“姑娘家家的,下手可真黑啊!”

    不等聶阜饒開口,便連忙笑著道:“7120,我是316營過來接你的,大雪封山,路不好走,我過來迎迎你。”

    說著,雙腳立正,敬了一禮。

    聶阜饒臉色難看地整好衣服,邊防線最近不太平,警惕點是應該,不過……

    聶阜饒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那你也不能隨便扯女人的領子啊!”

    對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咧嘴一笑,呵出一團白氣:“特殊情況,急著接人,沒功夫慢慢審問……若是自己人,這不是更方便麼,也省得有誤會纏纏歪歪扯不清。”

    他們這些當兵的,很注重保密工作,所屬兵種、軍區、部隊編號,甚至姓名都是不能隨便透露的,便經常在衣服領子裡縫上自己的編號,就算將來不幸光榮了,也方便戰友們給自己收屍。

    聶阜饒不屑冷哼,掃了他眼道:“哦,是敵人你就可以隨便扒了衣服輕薄了?”

    眼瞅著一頂流氓的帽子要扣下來,男人立馬正色起來:“對待敵人要如秋風掃落葉般冷酷……在我們軍人眼裡,敵人是沒有性別的!”

    說著說著,忽然眼珠一轉,嘻嘻笑起來:“說來不正和妹子一樣嗎?妹子剛剛那一腳夠黑,也沒因為我是帥哥就格外憐惜……要不是我躲得夠快,估摸著我就廢了!”

    聶阜饒懶得理他,天寒地凍的,剛剛一番搏鬥出了不少汗,此刻冷風一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顫。

    “你們邊防兵是不是在這荒山野嶺的憋狠了,怎麼那麼多廢話?”

    面對奚落,男人不以為意的一笑,幫忙拎起她的行李和急救箱:“妹子冷了吧?咱們這就走,沒多遠就能到駐地了!”

    “我姓聶,聶阜饒。”聶阜饒板起臉,雖然因為連日趕路有些狼狽,可大概因為在軍中行醫日久,小樣兒的氣勢還很足,挺能唬人的,冷冷開口,“誰是你妹子?”

    “不是不是,當然不能是妹子!”

    聶阜饒面色稍緩。

    男人嘻嘻哈哈地調笑道:“這麼漂亮的姑娘,必須娶回家當媳婦兒啊!”

    聶阜饒臉色一寒,剛要發飆,對方連忙岔開話題,一本正經地道:“我叫盛柏存,聶少校辛苦了!”

    聶阜饒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帶路!”

    緊趕慢趕,總算天黑時到達。

    說是駐地,卻簡陋到只有幾間瓦房,外面大片場地擺放著訓練器材,勉強能看出是邊防部隊的營區。

    聶阜饒這次前來,不為別的,前天一夥偷獵者和邊防兵發生了械鬥,其中一位同志受了重傷,這裡偏偏又缺醫少藥,正好聶阜饒離得不遠,就受邀來這邊幫忙救治。

    聶阜饒放下行李連口水都來不及喝,就匆匆趕去了傷者的房間,年輕的小夥子因為傷得太重,躺在床上滿面痛苦,卻倔強地不肯喊出聲,大冷天一腦門子冷汗。

    戰友們對他的照顧不可謂不盡心,可都是半大小夥兒,大老爺們兒的也不懂得照顧人,聶阜饒一進門就皺起了眉頭。

    長久不通風,房間陰暗又潮濕,一摸被褥,早已經被冷汗浸濕,透著難聞的味道。

    聶阜饒歎了口氣,開始檢查傷處。

    土槍威力不大,但因為治療不當,傷口已經發炎流膿,拆開繃帶,外翻的皮肉烏黑一片,露出裡面森森白骨。

    聶阜饒打開急救箱取了一支麻藥,注射後擰開碘伏不要錢地往傷口上倒,然後拿出手術刀,在一屋子倒抽氣的聲音中,手起刀落,乾脆迅速地將腐肉剜去,然後刀尖深入骨頭,掘出卡在其中的子彈。

    徹底清創後,聶阜饒撕開乾淨的紗布,加壓包紮。前後不到二十分鐘,就利俐落落地完成了。

    “這就好了?”

    聶阜饒摘下手套口罩,囑咐道:“這段時間不要沾水,不要劇烈運動免得再出血。這個房間不行,不通風,又潮濕,不利於傷口癒合……還有,一天換一次藥!”

    戰士們面面相覷,為難地道:“雪下了將近一個月,咱們這兒條件有限,實在找不出乾燥的地兒……”

    盛柏存擺了擺手:“沒事,我能想出辦法,明天保准讓柱子躺在乾燥的褥子上休息!那什麼……恐怕要麻煩聶醫生多留幾天,我們大老粗,哪裡會換藥這種細緻活兒!”

    聶阜饒點了點頭:“我留兩天,等他傷勢穩妥了再走……放心,我會教會你們換藥的!”

    聶阜饒晚上就住在了這裡,幸虧她背囊裡有單兵帳篷、防潮墊,將就著也能睡。

    盛柏存是個很奇特的人。

    聶阜饒短短兩天就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雖然部隊臥虎藏龍,各個崗位可能都有深藏不露的高手,可邊防小站這麼個沒人願意長留的地方,盛柏存這樣出色的兵居然一待就是兩年多,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盛柏存的綜合軍事素質怎麼樣,聶阜饒自然不清楚,可這兩天相處下來,不論談吐,還是偶爾的交手切磋,他所展現的,都不輸給聶阜饒認識的所有尖兵。

    聶阜饒覺得有點可惜,幫著他拿燈烤幹被褥,忍不住問:“你想離開這裡嗎?”

    盛柏存將被子翻了個面,舉著燈一點點烤,聞言笑了笑問:“為什麼要離開?你不覺得這裡是個歷練的好地方嗎,而且安靜,與世隔絕……”

    聶阜饒哼了一聲:“你的本事,去偵察連,去特戰旅,都能更好的發揮你的價值,你在這兒,簡直是浪費人才!”

    “喲,你這麼看得起我啊?”盛柏存樂了,那雙眼明亮銳利如雪山兇惡的狼,可偶爾閃過的狡黠,又如同雪地裡狡猾捕獵的狐狸。

    聶阜饒皺了皺眉:“跟你說正經的呢?你要是想離開,我可以給你推薦。”

    “算了算了!”盛柏存歎了口氣,“一時半會兒的,這地方還真離不了人,我就這麼走了,也不放心……”

    睨一眼聶阜饒,似真似假地調笑道:“除非我媳婦兒要求我調回去!”

    聶阜饒臉一沉,啐了一口,冷聲罵道:“就你這流氓勁兒,一輩子打光棍去吧!”

    聶阜饒不能久留,等柱子的傷勢穩定了,教會他們簡單的救護常識,便要下山了。

    盛柏存幫她收拾了行李,臨走戰友們還送了她幾隻野山禽,拉著她千恩萬謝,弄得聶阜饒哭笑不得。

    盛柏存背著她的軍囊,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脖子上還掛著沉重的急救箱,親自送她離開,天氣終於放晴,茫茫雪上冷得徹骨,結了冰的山路更加難行。

    兩人戴著雪地護目鏡,盛柏存一手拎著山禽,一路牢牢拉著她的手,每一步都穩穩走在前。

    抄了近路,傍晚的時候就到了山腳下,聶阜饒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踟躕著道:“要不你找個地兒休息一晚,回去天肯定黑了,別出什麼意外?”

    盛柏存輕輕笑出聲,眼神亮得驚人,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你在擔心我嗎?放心,這路我熟得很,閉著眼都能走!”

    聶阜饒臉色一紅,拍開他的手,羞惱罵道:“誰擔心你!摔死你才好,世上就少了一個流氓!”

    盛柏存挑了挑眉,淡淡笑著看她,直看得聶阜饒面色發燙。

    “臭流氓,你還不趕緊回去?”

    盛柏存忽然問道:“你這麼漂亮,追你的人是不是很多?”

    聶阜饒白了他一眼:“跟你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盛柏存振振有詞地道,“為了你不被別的男人拐走,我也得早點從這兒調出去啊!”

    聶阜饒一愣:“你想通了?”

    盛柏存聳了聳肩:“是啊,我總不能耽誤你,早點調離,早點娶你!”

    聶阜饒心裡說不出的甜蜜,面色嗔怒地瞪著他:“真是大言不慚,我憑什麼等你,憑什麼嫁給你啊?”

    盛柏存忽然斂了笑,再正色不過地開口:“憑我會比任何人都對你好,憑我能給你的一切!”

    這句話,如重錘擊在心間,讓聶阜饒的一顆心,長久顫動著,甚至往後的日日夜夜,每次想起,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怦然心動。

    回去的列車十分擁擠,聶阜饒擠在過道裡,靠著車門笑得傻氣。

    剛剛買水的時候發現背囊裡偷偷塞進去的一條項鍊,六顆空子彈,一點點打磨,串在一起,上面分別刻了字,合起來是一句詩。

    “定不負相思意”。

    真是好不要臉的臭流氓!誰會相思你啊!

    那個年代,手機還是稀罕物,邊防駐站連個電話都沒有,聶阜饒一等就是將近三年,這三年裡兩人通話的次數寥寥可數。

    聶阜饒心疼他,不想他為了一封信就翻山越嶺,甚至連信都沒寫過,可時間和距離沒有沖淡年輕的心,反而因為相隔千里,那短短幾天的相處記憶,尤顯珍貴難得。

    聶阜饒將侄女送上飛機,她剛剛升職,新官上任,有很多事要忙,還有一些應酬,安安留在身邊反而不方便,考慮之後,便送她去參加國外的軍事交流。

    等到一切就緒,聶阜饒才抽出時間和盛柏存聯絡,誰知道寄出的信如同石沉大海,約定的電話時間,也沒有人。

    聶阜饒心裡湧上濃濃的不安,拜託手下的小陳去邊境線辦事的時候順便跑一趟。

    沒想到盛柏存早已離開,駐站的人語焉不詳,小陳多方打探,才得到一點資訊。

    盛柏存多次申請調回未果,一怒之下叛變,和境外恐怖分子勾結,被開除軍籍,剝奪黨員身份……

    現在,盛柏存已然成了國家的叛徒,軍隊的恥辱,一旦露頭,面臨的就是部隊清理門戶的擊殺!

    聶阜饒如墜冰窖。

    怎麼可能?

    可是想到“多次請調未果”,想到曾經許下的諾言,卻由不得聶阜饒不信。

    不,不會的……

    聶阜饒深知盛柏存的為人,他能甘於在貧瘠的雪山一待多年,毫無怨言,他自身的軍事素質,以及這幾年來點點滴滴的聯繫……即便證據確鑿擺在眼前,聶阜饒也不相信自己會看走眼!

    聶阜饒這時候才想起來,她可以動用關係去調看盛柏存的檔案,便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搜索他的資料。

    盛柏存,自幼喪父,和母親相依為命長大,陸軍學院畢業,新兵營就因為表現出眾得了尖兵稱號,卻在偵察連因為勁頭強盛而得罪了人,被發配到邊防站歷練,一守就是多年……

    後面就是他的履歷,當兵多年,因為在邊防小站,沒有機會建功立業,檔案也寥寥無幾。

    聶阜饒頭疼地關上了電腦,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聶阜饒是老來女,父母都不在世了,她也不再年輕,長兄為父,她哥便常常電話騷擾她,催促她早日成家,可她還沒找到盛柏存當面說清楚,又怎麼能死心嫁給別人?

    春去秋來,不論聶阜饒費了多大的功夫,盛柏存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了無痕跡……

    聶阜饒升為大校,是西南軍區第一位陸戰隊女大校。

    特戰部隊接到任務,要遠赴F洲,直升機已經就緒,聶阜饒臨行前照例和侄女聯繫,囑咐她在國外好好學習。

    飛機直上雲霄,望著窗外翻滾的雲層,聶阜饒的心情卻莫名壓抑起來。

    異國作戰,地形不熟,這夥恐怖分子猖獗已久,都是亡命之徒,這一戰打起來實在棘手。

    聶阜饒一臉血污,不可置信地看著對面眼神陰鷙的男人,綠色迷彩背心,露出曬得黝黑發亮的臂膀,肌肉噴張,充滿了危險的誘惑力。

    “盛、柏、存!”

    聶阜饒冷冷地看著他,多年不見,當初那個悄悄給自己塞項鍊的臭流氓,眼神已經不復當初的明亮堅毅,而是佈滿了壓抑,陰沉漠然。

    盛柏存一動不動地與她對峙,兩人誰都沒想過,再見面會是兵戎相見的時候。

    聶阜饒拉下槍栓,嘩啦一聲,只覺得心如刀絞。她自幼入伍,受到的教育,這麼多年殘酷的訓練,為的是報效國家,殺敵衛國!

    她嫉惡如仇,對敵人從不手軟,能這麼年輕做到大校的位置,是她無數生死關頭拼搏而來,是她用青春和鮮血換回的戰功赫赫!

    可如今,明知道自己看走了眼,滿腔憤恨傷心的同時,為什麼依然扣不下扳機?

    敵我分明,他們之間是再也無法逾越的對立關係,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了這一刻,她應該毫不猶豫的為國家清理門戶,為身後十數名手下,搏出一條生路!

    盛柏存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看著她,面色緊繃,眼神幽深,舉著槍的手,卻紋絲不動,穩穩地指著她。

    聶阜饒自嘲一笑,從領子裡扯出日日貼身戴著的子彈項鍊,狠狠拽了下來,脖子瞬間被勒出了血痕,卻恍如未覺。

    “只怪我識人不清……”

    話未說完,忽然草叢裡光芒一閃,盛柏存眼神微縮,猛然撲向聶阜饒,反手一槍,暴喝道:“誰讓你開槍的!”

    聶阜饒耳際已被子彈擦傷,卻根本顧不上,猛一翻身,手槍重重抵上盛柏存的額頭。

    本以為可以讓敵人投鼠忌器,卻沒想到這群人喪心病狂,根本不顧盛柏存的死活,一時間槍聲大震,雙方交火激烈,聶阜饒一個不查,被盛柏存繳了槍。

    手下的兵看到他們的大校情況危機,立馬沖上前掃射,聶阜饒面上忽然慘澹一笑,旋身貼上了盛柏存的後背,為他擋下了敵人暗殺的子彈……

    盛柏存終於動容,眼神驚怒恐懼,抱著聶阜饒就地一滾,躲入了土丘後面,他手下培養的勢力也反應過來,開始迅速反擊。

    聶阜饒咳出了大口的血,舉起手中染了血的項鍊,斷斷續續地道:“我殺不了你,也做不到不愛你……當初……你說,咳咳……你說定不負相思意……今天,我為你擋下幾槍……就算我,算我還了你送的那六顆子彈……”

    盛柏存心下大慟,緊緊抱著她怒道:“閉嘴!你別以為死了就能甩開我!我說了娶你,就絕不會放開你!”

    聶阜饒慘然一笑,眼神渙散,喃喃開口:“……還清了,生生世世……只求再不相見……”

    盛柏存忽然頓住了,靜靜抱著人許久,忽然仰天嘶吼,如水塘邊喪偶的白鶴,聲音哀絕,如被困的凶獸,滿腔的不忿,聲聲泣血,飽含絕望,讓戰場上廝殺的眾人,都忍不住心裡一顫,不由頓住了動作。

    盛柏存咬碎了牙,輕輕放下聶阜饒,舉起槍將偷襲自己的人逐一擊斃,然後並不戀戰,率領忠心的手下迅速撤離。

    遠遠的,盛柏存聽到集體鳴槍示哀的聲音,腳步微頓,咽下湧上喉頭的一口血,面色無波地對手下們道:“這次剷除集團叛徒,你們都有功勞,回去我會跟老闆說明!兄弟們辛苦了!”

    聶阜饒裹著祖國國旗,被戰友們送回家鄉,暫時安置在部隊殯儀館。

    戰功顯赫的年輕大校,戰死他國,不論是上級領導,還是戰友手下,無不哀痛萬分。

    喪禮很低調,卻依然來了很多人,聶唯安作為侄女,捧著她的遺像緩緩走向烈士陵園。

    喪禮最後,眾人敬禮,忽然後面細微騷動,眾人詫異發現,居然是盛柏存……

    聶唯安淚流滿面,仇恨地撲上去,卻被身邊的人及時攔住,破口大駡:“叛徒!賣國賊!你還有臉回來!你怎麼不去死——”

    不知道是不是盛柏存的出現太過驚人,大家居然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任由他一步步走到聶阜饒的墓前。

    盛柏存眼風掃過偷偷摸出槍的一名戰士,淡淡地道:“不勞煩你開槍,等我說完幾句,自有人動手!”

    盛柏存轉過臉來,溫柔地看著墓碑上意氣風發的人,手指緩緩描畫著她的眉眼,輕聲低喃:“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現在我回來了,我終於可以娶你了!”

    盛柏存隱忍的太久,久到連微笑都顯得生硬,可這一刻的眼神,卻依然是往昔初相識的深情專注。

    說著忽然一笑:“你真傻,死亡不過是新的開始,別想逃開我,你逃不掉的……生生世世,我都跟你耗定了!”

    說完,不等眾人反應,迅速抬起手,對著自己的太陽穴,眼都沒眨,毫不遲疑地扣下了扳機……

    天地一片靜謐,沒有人說一句話,就連聶唯安,都被驚得忘記了眼淚。

    第二天,全區通報,烈士盛柏存,偵察連尖兵,因為表現優秀,被破格提前錄取為華南利刃特勤分隊小隊長。為了特殊潛伏行動,配合部隊製造履歷,自請前往邊防站,五年方取得邊境恐怖團夥的信任,偽造叛逃出國的假像,潛伏敵人內部長達兩年之久,終於幫助國家一舉剷除多年隱患,立下一等功,追封少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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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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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6 10:29:12 |只看該作者
第74章 番外楊燁魏雪:楊燁魏雪

    幾年沒有回來,華南利刃的訓練基地變得熟悉又陌生。

    中央場地上高聳的石碑經過風吹雨淋,卻依然巍峨肅穆,讓人心生敬畏。食堂牆上貼著的大紅字“粒粒皆辛苦”應該是新換上的,依舊鮮豔如初。二操場上掛著的橫幅卻不復當初的模樣,字體變得模糊不清,但楊燁很清楚,上面寫的是什麼。

    “訓練場就是戰場”。

    楊燁回來了。這一刻他才無比後悔這些年的自暴自棄。

    踏進這裡的第一步,屬於每一個戰士體內的血液立馬被點燃,激蕩的衝擊著他的心臟。

    楊燁悔愧不已。

    這裡雖然沒了班長,他的精神,他的信念,他的英魂,卻從不曾離開。

    而他呢?

    浪費了最寶貴的時光,辜負了班長的犧牲,更對不起培養他成長的國家。

    陳大隊長也老了,見到他回來很高興,親手將作訓服和臂章交給他,與之一起的,是一份剛剛列印出來的熱氣騰騰的訓練任務。

    楊燁快速掃了一眼,心裡的感慨愧疚啥啥的立馬煙消雲散,苦著臉無奈歎道:“陳隊,您可真疼我!唉,您這……我一回來就交給我這麼重的任務,您也不怕把我嚇跑了!”

    陳大隊長算是看著他們成長起來的,楊燁可以說是他的得意手下,平時對待他們跟自己的孩子一樣,聞言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拍著他的肩膀呵呵笑道:“能者多勞嘛!你小子一躲就是那麼些年,合該給你找點事做!放心,你的實力我是知道的,加油!”

    楊燁苦逼著臉,心裡暗罵一聲“老狐狸”,卻還是立正敬了一禮,鏗鏘有力地道:“是!保證完成任務!”

    偽裝成恐怖分子讓這群不可一世沒經歷過大場面的新兵蛋子體驗一把血雨腥風的殘酷……這還沒正式歸隊呢,就得樹立一大批敵人!

    楊燁叼著根草,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裡的槍支,心裡憤憤罵道,真他娘的狗屎隊長,還有碳頭,忒不夠意思了!

    抱怨歸抱怨,楊燁還是得領著新鮮出爐的“小弟”去給未來的戰友製造麻煩,論偽裝潛伏,即便這些年沒接觸了,可昔日的功底還在,楊燁自然輕車熟路,將一群兵王騙得團團轉。

    任務圓滿結束,只可惜炮灰楊燁被揍成個豬頭,捂著腫得老高的眼角,罵罵咧咧地往衛生所走去。

    “娘的,下手真黑!說好了不打臉的……”

    衛生所只有宋醫生在,楊燁齜牙咧嘴地躲開他上藥的手,沒好氣地罵道:“去去去,給我喊個姑娘來!誰要你這種粗手笨腳的大老爺們!”

    宋醫生面色一喜,捧著繃帶嬌羞無限地開口:“楊班長,您可真是慧眼識漢子!”

    楊燁嘴角一抽,抬腳將人踹了出去。

    本想著讓碳頭家的媳婦兒來侍候一番,沒想到聶唯安一早出去了,衛生所只剩下個小護士。

    楊燁挑剔地瞅著嬌滴滴青蔥似的小姑娘,懷疑地問:“你行麼?”

    魏雪聞言也不生氣,咧嘴一笑,露出編貝似的牙齒:“行不行,試了就知道!”

    楊燁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將一張豬頭臉湊了上去。

    魏雪笑容愈發燦爛,熟練又輕柔地迅速給他塗好了藥。

    楊燁讚賞得看著她:“小姑娘人小,技術不錯!回頭我跟你們領導說說,讓她表揚表揚你!”

    魏雪脆生生地答應:“那就先謝謝大哥了!”

    楊燁受用無比地離開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人,紛紛對著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還夾雜著陣陣偷笑。

    楊燁皺了皺眉,心想又不是沒掛過彩,雖然他鼻青臉腫了點,可至於讓你們這麼高興麼……

    回到宿舍,戰友們都在,見到他立馬面色古怪。

    楊燁心裡湧上不好的預感。

    馮銳還是比較理智的,即便開頭對他有些不滿,可既然大家以後是戰友了,些許小事就不值得放在心上。

    馮銳忍著笑將鏡子遞給他,青青紫紫的豬頭臉上,嘴邊用紫色藥水畫了幾根蜷曲上翹的貓鬍子……

    楊燁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死丫頭不知道用的什麼東西,無論楊燁搓了幾遍肥皂,就是沒法把那幾根貓鬍子給洗掉。

    周翔忍俊不禁地遞給他毛巾,笑歎道:“咱隊裡誰都能惹,三個人惹不得,大帥和女王向來是武力鎮壓,還剩個魏雪,最擅長精神折磨……你說你招惹誰不好,偏偏去惹她?我勸你趕緊低個頭賠禮道歉吧!”

    楊燁哼哼一笑:“虧你們自詡男人中的男人,兵王中的兵王,居然連個丫頭都治不了!”

    擺明瞭不肯對個丫頭認輸。

    楊燁頂著貓鬍子參加歸隊後的集訓,立正後半晌沒有口令,元帥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臉足足看了三分鐘,看得饒是他臉皮夠厚,也差點把持不住。

    元帥慢吞吞地開口:“楊燁,你別以為畫個貓臉來賣萌,就能逃脫今天的訓練!”

    此話一說,底下哄然大笑,楊燁恨不能將那死丫頭抓過來給她全身畫滿鬍子!

    你才賣萌!你全家都賣萌!

    魏雪的藥水效果奇好,都兩天了還洗不掉。

    可讓楊燁頭疼的不止於此。

    不知道為什麼,炊事班的戰友們格外不待見他,打飯稀稀拉拉小半勺,還全是辣椒,讓剛開始恢復繁重訓練的楊燁怎麼受得了?

    周翔捧著快有臉大的肉包子啃得歡快,不忘抽空嘲笑他:“小雪姑娘可是咱們精心呵護的解語花,你得罪了她,等於得罪了咱整個特戰旅!有的苦頭吃呢!”

    我特麼跟個丫頭較什麼勁兒呢!

    楊燁很識時務,當晚就去小賣部買了一堆零嘴兒,顛兒顛兒地敲響了衛生所的門。

    魏雪笑吟吟地走出來,故作驚奇地開口:“喲,楊班長這是幹嘛來了?幫我找安姐說好話嗎?”

    楊燁苦笑:“姑奶奶,你就別寒磣我了!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是我狗眼看人低!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吧!”

    魏雪看了眼塞到自己懷裡的零食,小臉上一派無辜:“你這話說的就嚴重了,我又沒怎麼著你……”

    死丫頭真難纏!

    楊燁心裡腹誹,面上賠笑:“對對對,你又沒做什麼,是我!是我嘴欠惹了麻煩,還求小雪姑娘幫個小忙?”

    魏雪繃著小臉,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教訓道:“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多大個人了,以後可不能再這麼毛毛躁躁了啊!”

    楊燁低眉順眼地點頭,心裡憋悶不已。

    魏雪收了賄賂,面子上占了便宜,找回了場子,自然高抬貴手。

    楊燁臉上的鬍子很容易去掉,酒精脫色,一擦就掉,只可惜這幾天太用力搓洗,酒精倒上去,疼得他齜牙咧嘴。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古人誠不欺我!

    楊燁熱淚盈眶地吃了頓飽飯,發誓以後絕對不去招惹女人!

    這些年在農場雖然還堅持訓練,可畢竟懈怠久了,乍一開始特訓,體能上自然落後一大截。

    楊燁並不灰心,他的底子在那兒,只要努力堅持,早晚會彌補上時間帶來的不足。

    夜色已經黑了,露水厚重,靴子早已被打濕,楊燁氣力不支,腳下一滑,沒能攀上高牆,砰一聲摔倒在草地上。

    楊燁脫力地四肢張開躺在地上,粗重地喘息著,每晚的加訓讓他精神繃得太緊,瀕臨崩潰的邊緣。

    頭頂上一片陰影,楊燁訝異地眨了眨眼,還以為自己累得出現了幻覺,直到一絲涼意從額上傳來。

    “喏,喝吧!”

    楊燁咧開嘴笑了笑,打趣道:“喝了不會讓我長出貓鬍子吧?”

    魏雪撇了撇嘴:“補充能量的!免得你脫水了還要麻煩我給你扎針掛水!”

    楊燁坐起來,接過瓶子笑道:“謝了啊!”

    魏雪借著月色看他汗水淋漓的面容,因為勞累而略顯蒼白,卻更加襯得一雙黝黑眼睛堅毅深沉,不由歎了口氣道:“你想趕上進度,也得科學地循序漸進,這麼練,不怕把自己練廢了嗎!”

    楊燁抹了抹嘴,笑著道:“沒事,我心裡有數!別擔心!”

    “誰擔心你!”魏雪猛地站起來,哼了一聲,“少自作多情了!”

    說完,再不理他,匆匆離開了操場。

    楊燁撓了撓頭,心想真不愧是女人,說變臉就變臉!

    特戰旅的日常訓練對於楊燁早就輕駕就熟,即便開始體能上吃力,沒多久,就漸漸和大家持平了。

    既然是小隊長,僅僅和隊友們能力相當還不行,楊燁要起到表率作用,於是每天的訓練,他總是沖在前面,晚上還要給自己加練。

    於是每晚,總能遇到吃完宵夜出來散步消食的魏雪,給他一瓶喝的,或者一碗吃不完剩下的小餛飩……

    然後有一次出任務,為期一個月,楊燁晚上躺在陌生的房間,總覺得缺了什麼,翻來覆去睡不著。

    習慣真可怕!

    楊燁幽幽歎氣,開始懷念魏雪給他的飲料食物。

    回到營地,楊燁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就興沖沖地跑去衛生所,將在外面買的小玩意兒當成禮物送給了她。

    魏雪把玩著具有民族風情的手鏈啊吊墜啊什麼的,撩了撩眼皮瞟著他:“對我這麼好啊,還記得給我帶禮物?”

    楊燁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就當感謝你之前每晚給我送東西吃!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投我以瓊瑤報之以桃李?”

    後面還有一句呢,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魏雪小臉一紅,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沒文化!”

    楊燁莫名其妙。

    部隊裡的生活說有趣也有趣,說枯燥也枯燥。

    沒任務的時候,私底下大家也聚在一起打打牌,或者玩些連線軍事遊戲。

    楊燁閒暇之餘,還喜歡往衛生所跑,幫著他們搬些東西,或者跟在魏雪後頭看她整理統計藥品。

    楊燁年紀不小了,雖然少年時候就入了伍,見不到什麼姑娘,可雄性天生的求偶本能,讓他漸漸意識到自己的心思。

    楊燁十分憂愁。

    他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過兩年隊裡給牽線介紹個妹子,相親成功就扯證過日子……

    哪曉得自己一把年紀居然啃起了嫩草,看上人如花似玉的姑娘了!

    要不要出手呢?

    人姑娘嬌養長大,花朵一樣,哪能跟自己吃苦呢?

    楊燁猶豫了……

    魏雪是個很聰明的人,楊燁態度細微的變化,她都看在了眼裡。

    有一天,魏雪正給他受傷的肩膀上藥,忽然冷不防地出聲:“你知道唐王為什麼能開創出貞觀盛世嗎?”

    楊燁一臉茫然。

    魏雪盯著他,慢慢地道:“因為他背後有個長孫賢后!”

    楊燁欲言又止,忍不住道:“我歷史不及格……”

    魏雪惱怒地瞪著他,沒好氣地開口:“那你知道為什麼大帥立功那麼多升職那麼快嗎?”

    不等楊燁回答,魏雪恨鐵不成鋼地道:“因為他身邊有聶唯安!”

    楊燁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魏雪咬著牙一字一句地道,“每一個成功男人身邊,都有一個支持他的女人!”

    楊燁眼中笑意一閃,故作茫然地道:“於是?”

    “於是,我這麼聰明這麼善解人意的女人,你還不趕緊抓住嗎?”

    楊燁看著魏雪紅紅的耳朵,以及她故作淡定的面容,終於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魏雪大怒,拎著他的耳朵吼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楊燁連忙求饒,笑得不能自已:“沒,你說的都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們倆趕在大帥前頭登記,他會不會被氣死?”

    魏雪松了手,也悄悄松了口氣,沉吟片刻,眉開眼笑地點頭贊道:“這個主意好!明天就跟我回家見爸媽登記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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