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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一個月,她便覺得自己過往十八年過得十分孤僻。
那,這便喚作「愛」麼?她不瞭解,不,她壓根兒一竅不通。
「富貴、這只是一種猜想,你別太在意。」甄老爺拍拍女兒冰涼的手,本命牡丹這事不能急的,是關乎你的終生,正如你的婚姻大事-般」
「若真像我的婚姻大事就糟了。」甄富貴苦笑。她不想死,她還沒活夠,她今年上元節還想跟年靖春一道去逛燈會。猜燈謎……」不過像我的終身大事也好,相公待我很好。很好,我這輩子沒這麼開心過
說著,甄富貴似珍珠的淚毫無預警地順著頰畔滾落下來。
「富、富貴……」甄老爺傻了。打富貴懂事以來,他還沒見她哭過。
富貴,你、你竟然哭了,天要打雷啦!太陽要打西邊出來啦!桃紅受到驚嚇,口沒遮攔的亂叫。
「我不想死……我要跟相公去逛燈會,他還答應我上已節要帶我去逛曲江池,還說要帶我去看擊鞠跟蹴鞠,我死了就看不到了……哇……」甄富貴愈說愈傷心,到最後乾脆放聲大哭,「我不要死,相公……哇……」
甄老爺見甄富貴愈哭愈大聲,嚇得連退好幾步,還不忘抱著桃紅一起,不知該逃離還是上前安慰。他上回見女兒哭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這讓他拙於應對。
「富、富貴,別哭啦!又不是一定會死……」
「哇——」甄富貴趴在桌上痛哭失聲,像是要將這十八年的份一次哭夠,「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相公……相公……」
「相公!對,找賢婿……」甄老爺抱著桃紅往外跑,見人便大叫:「找你們家老爺來!快!你們夫人快哭死了!」
此話一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年靖春便回到年宅。
「賢婿,你總算回來了,來來來,你快幫我勸勸富貴……」甄老爺一見到年靖春。猶如見著救世無敵的大英雄,更猶如在黑暗中見著天邊閃亮的一顆星,雙目大放求救的光芒。
年靖春一見甄富貴哭得像個淚人兒,不由得一愣,但他只遲滯一下子,便大步上前去扶起趴在桌上哭得眾所皆知、肩膀不停抽搐的妻子,「富貴,怎麼了?」
「相公!哇……相公……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甄富貴一見著她相公,便往他懷裡撲去,淚如泉湧。
年靖春一頭霧水地摟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撫,望著來訪的岳父,「怎麼回事?」他從未見過富貴哭泣,她這一哭,哭得他心都亂了、擰了。
「呃……我們在談種花的事,說一說她便哭了。」甄老爺不知怎麼解釋。
「只談種花她怎麼可能哭,還一直嚷著不想死?」年靖春眼一瞇,隨即取下紗帽,眸光深沉地看著他岳父,他知道自己這副模樣會讓人懼怕。
「這個……」
老爺,也是時候讓他知曉了,你不妨此刻一道言明,好讓他們一起共同面對,否則我看富貴這模樣,也難以獨自育花了。桃紅建議道。
「也好,也對啦!只是我希望是富貴親口說,而下是由我這個丈人來說,你也知道,畢竟是富貴的事……」甄老爺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岳父。」年靖春輕柔地喚著,這一喚,卻讓甄老爺一顫。
面對女婿無形的威嚴,讓甄老爺想開溜,可他還是歎了口氣,挑了個離年靖春與甄富貴最遠的位置坐下,開始將甄家人的故事由頭至尾講了一遍。
這一講就講了兩個時辰,甄富貴老早哭累睡倒在年靖春懷裡,而年靖春則愈聽愈覺得不可思議。
「……然後,富貴就哭了……她竟然哭了,她從來不哭的,我上回見她哭是她三歲時第一次聽見桃紅說話,被桃紅嚇哭的,之後十幾年便沒見過她哭,我一時慌了就……」甄老爺老老實實的,將一切鉅細靡遺地說完。
年靖春思忖良久;才開口:「岳父,這一切可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上回你來洛陽也見過桃紅的,那時雪連下了十幾天,人都快凍死了,遑論是花?可桃紅還開得如此嬌艷,你那時不也覺得奇怪麼?」
「是,但是……」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他沒想到他竟然娶到一名身有異能的妻子,難怪說到牡丹。有些地方她總是支支吾吾,似是不知如何交代又不想欺騙他。
「賢婿啊,若你想休了富貴我可是一萬個不准,呃……我是說富貴會傷心的,她方才一直說要同你一道去逛燈會,還有去曲江池……」甄老爺e知氣勢壓不過年靖春,只好動之以情,他看得出年靖春很呵護女兒,而女兒也很喜歡年靖春。
這樁聯姻為女兒帶來幸福與快樂,他實在下願意事情有變化。
「怎麼您老同富貴一般,都老提休妻。遲婚的。」他是死也不會同意的。
他知道自己尚未愛上富貴,可他十分喜愛她,同她成親這一個月,是他活到現在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但是愛,還談不上。也許再過些時日,他會慢慢愛上富貴,可他覺得這又和真正的愛不同,真正的愛不是該同他娘與爹那種毀天滅地、波濤洶湧的情感一般麼?
他對富貴並沒有那種天崩地裂、波濤起伏的愛意,有的,只是一波比一波更深的喜愛。
可在聽見富貴極可能會死時,他如遭雷殛,身體像被掏空,只剩下恐懼在蔓延……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富貴死去。
「因為……我們都碰釘子碰怕了嘛!」甄老爺乾笑兩聲。
年靖春不會退婚也不會休了富貴啦,跟富貴喜歡他的程度比起來,他是遠超過富貴呢,桃紅敏銳得很。
「哦……」甄老爺笑開懷,「那就好,那就好,賢婿啊,富貴就交給你,讓你煩心了。」
「不會。」對於甄富貴,他怎麼都不會覺得煩,打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打定主意要娶她了,「倒是這本命牡丹……」
「那只能讓富貴自個兒去面對,你只要在一旁扶持她。」甄老爺知道年靖春想替甄富貴種花,不過以年靖春誠懇有餘。才能不足的天分,他只能替富貴澆澆花肥。
「小婿明白了。」甄富貴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睡得更熟,年靖春明白自己無能為力,雖憂慮卻只能袖手旁觀。「對了,岳父,你們能聽到花精說話,與花精交談,那是否見得到鬼魂呢?前些日子,富貴曾於家母的居處外見著一縷鬼魂,還曾與他有過短暫的交談。」
「鬼魂?看不到啊!」甄老爺萬分肯定的說,「那鬼長得像人麼?」
「鬼應當長得像人吧!」年靖春也沒見過鬼,因此不能給予確定的答案。
「要是長得像人,就有可能是花株枯萎或是芽不長的花精,那代表花精已經很虛弱了。」甄老爺只想得到這個可能性,「你家有種牡丹麼?」
年家的花園是甄老爺見過最貧乏的花園,人人家中至少會養一種牡丹,可年家竟然沒有,虧富貴還是育花世家出身的,也沒注意到這點。
「家父生前也許有種過,但小婿對花向來不太精明。」分得出桃花與梅花就要偷笑了。
「這樣啊……富貴醒後,你可再問詳細些,我們甄家的人從沒見過鬼的,我們八字都很重。」像他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陽氣旺得不得了,富貴八字也很重,甄家上下也從來沒見過鬼,能見到花精已是非常了不得的福分了。
若能見鬼,他們甄家也許會成為道上世家,而非育花世家。
年靖春頷首,「勞煩岳父了。」
「什麼話?你是我的女婿,就如同我兒子一樣,幫自己兒子還用得著客氣麼?」甄老爺揮揮手,抱著桃紅道:「我該回去了,明幾個我就回洛陽了,別來送我,過年時別忘了來看我.還要補請客呢!」
「是。」年靖春起身。
「別送了別送了,你顧好富貴就成了,洛陽見。」說完,甄老爺便往外走。
年靖春目送甄老爺離去,心中揣想:若下是鬼,那在娘親居處的又是什麼?難道真如甄老爺所說,是快死去的花精?而富貴的本命牡丹還種不出來……
怎麼事情突然接二連三地冒出來?他是不怕麻煩的,他只擔心萬一妻子真育不出本命牡丹,有個三長兩短,那……年靖春想著想著,心絞擰起來。
「不會的……」年靖春用手背拂過妻子猶沾淚痕的睡臉,「不會的……」他才成親一個月,就要他當鰥夫他可不願,而且像富貴這生有趣的妻,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唔……相公……」甄富貴睡醒了,眼還沒張開就忙著找年靖春,「相公……」
「我在。」年靖春握住她伸出的手.若不想那些煩人的事,光看甄富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也十分有趣。
「相公……」甄富貴睜開眼,看見她相公就在身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想起她方纔那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忙收回手拿出錦帕擦臉。
「那錦帕……」好生眼熟。
「是你的。」她洗完就隨身帶著,想還給他卻忘了,她用力擤了擤鼻涕,「對不住,方才失態了……」她也下知道為什麼就哭了,還哭得像娃娃一樣,想起來就丟臉。
「岳父都同我說了。」年靖春拿過錦帕,溫柔地替她擦去沒擦到的淚。
「嘎?」那她的秘密全都被年靖春知道了,那……
「我可不會休了你,你別想。」她臉上明顯寫著大大「體書」二字。
「那你留著我是要我當花奴,還是什麼奇怪的……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年靖春失笑,他本來想慎重地告訴她他會支持她,結果好像很難辦到。
「因為上回你說要帶我到花園去……去研究那個什麼『花前月下式』,我我我……」甄富貴臉頰紅通通,讓人好想咬一口。
「花前月下是在房外沒錯呀!』真敗給她了,年靖春忍不住傾身咬了口她的臉頰。
「你怎麼老咬我!」她全身上下都被他咬過了。
「你是我娘子,不咬你咬誰?」年靖春雙臂一張,將她擁人臂彎中,「說真的,花這方面我幫不上忙,但你以後想哭就找我哭,別像方纔那樣哭得整個宅子都知道,好麼?」
甄富貴眷戀著他的懷抱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丟一次臉就夠了。」可能的死亡讓她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對才會失態。
「不是,我不想別人看見你哭的模樣,那只有我一個人能看。」
「哈,我就知你又在想法子把我弄哭。」
「你要真那麼會哭,我就把你丟進池子裡,讓你哭個夠。」年靖春緊緊地抱著她。
「你丟我下去,我就把你拉下去。」甄富貴吸吸鼻子,破涕為笑。
「你這個壞心的妻子,我真該考慮要不要寫一封體書休了你,理由是意欲謀害親夫。」年靖春吻上她唇邊的笑,收攏雙臂。他嘴裡是這樣說,可卻將她抱得牢牢的,似怕下一刻她便會消失。
「我也可以休了你,罪名就……辦事不力好了。」甄富貴知道年靖春在安慰她,感動得又想哭了,但她死命地眨眼吸鼻子,不想再落淚了。
「辦事不力?今天晚上就讓你看看什麼叫『辦事不力』……」年靖春的話尾沒於甄富貴主動湊上的紅唇中。
甄富貴難得主動,讓年靖春心蕩漾,忍不住大力的響應,兩人唇齒相依汽息相融,眼見就要在廳裡上演火辣辣的籌全武行」……
這時,年家慶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廳裡,焦急地道:「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怎麼會昏倒的?」
『方才小的與老夫人正聊著長安今年的天候,誰知……誰知她突然就一倒,昏了。」
「請大夫了麼?」
「請了,正在路上。」
甄富貴與年靖春兩人一走到年老夫人的居處,甄富貴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年靖春也是臉色一變,但他只是覺得怪怪的,並未像甄富貴一樣受這麼大的影響。
甄富貴望著昨日還是一片荒涼的花園,今兒個竟長出了一株小綠樹,而長著小綠樹的地方正是一個月前她看見鬼的地方。
「相公,等等。」見年靖春視若無睹就要走過去,甄富貴連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下腳步,雖然急著進屋,但對於妻子怪異的舉止還是十分關注。
「年叔。」
「在。
「勞煩您吩咐廚房煮點定神湯,一會兒若我娘醒了可以喝。」
「啊,是的,小的怎麼沒想到呢!小的這就去!」年家慶領命而去。
等到只剩下他們倆時,甄富貴才指著小綠樹問:「相公,你看見那株小綠樹了麼?」
年靖春往甄富貴手指的方向望去。什麼也沒看見,「沒有。」
「啊……」甄富貴聽見他的回答,揉揉眼再往那裡看去,小綠樹還是在。
「你看見有樹在?」年靖春對於妻子的異能還在適應當中。
「嗯。」甄富貴盯著小綠樹瞧,覺得它並沒有像鬼一樣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反而讓她心生一股憐意,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毫無理由的一種情感,很想好好呵護它的那種感覺。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只看見雪融後的土壤。」年靖春很認真的往那個地方看去,下過再怎麼看也沒看見小綠樹。
「嗯,它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甄富貴受到小綠樹吸引,想走過去看,但被年靖春拉住,「相公?」
「不會有危險吧?」他看下見樹,因此很擔心富貴會受到什麼不可預知的傷害。
「應該不會。」甄富貴給年靖春一個笑容,反手拉著他的手往小綠樹走去,她微傾身澗小綠樹:「請問有人在否?」
年靖若若非知道她有異能,見著她的模樣真會大笑出聲。
小綠樹遲遲未有響應,甄富貴等了好一會兒,才失望的搖搖頭,「好像沒有花精存在。」
「那我們走吧!」年靖春心繫娘親的病情,拉著甄富貴就要往屋子走去。
等一下!
「等等,相公,他說話了。」甄富貴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住腳步,看甄富貴蹲在空無一物的花園,對著無形的東西說:「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
你怎麼看得見我?小綠樹的聲音是小男孩的童稚嗓音。
「我能跟花精交談,小兄弟,你是牡丹花精吧?」所有的花中,她也只能同牡丹花精說話而已。
嗯,我才剛出生沒多久就被吃掉了,我已經好久好久都沒現身了……小綠樹無風自動了下,身影是透明的。
「嘎?」甄富貴頭一次聽到花精被吃,「怎、怎麼被吃的?」
被老爺吃掉的……老爺好可憐,他那麼愛夫人,夫人都看不見他,所以我才讓老爺吃掉我,這樣他才能繼續留在這裡,不會被鬼差找到……姊姊,你幫幫老爺好不好?
「老爺是誰?」甄富貴聽到他難過的聲音,不由得伸手想摸摸他,但她的手穿過了小綠樹的枝梗。
老爺就是老爺,老爺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好可憐,姊姊你幫幫老爺好不好?老爺很愛夫人的,他就是因為太愛夫人了,所以沒辦法離開,我就讓他吃掉我了……小綠樹只重複著這些話,愈說身影愈淡,最後化為虛無。
「小兄弟,小兄弟……」甄富貴這才發現那小綠樹只是幻影,真正的小綠樹只是土裡一個長著枯黑小苗的花種。
「這花的芽怎麼……」年靖春也看到花苗了。
「小花精只剩最後一口氣,我要救他。」甄富貴挖了些花園的上,將花種埋於其中,然後拿來一個麻布袋,將它裝入袋中,藏入懷,才要起身,突然一陣狂雪席捲過來。
轉瞬間,上回的鬼已站在他們面前,甄富貴眼一花,連忙抓著她相公的手臂,才免於跌倒。
「富貴?」年靖春扶住妻子,渾然不覺鬼的存在。
這時候甄富貴非常羨慕她相公擁有「視而不見」的能力,「我沒事。」
小姑娘,你來啦……鬼獰笑著,這回他的身體不像上回那樣還有些透明,幾乎已然實體化,可年靖春還是看不見。
「你……」甄富貴聞到鬼身上散發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牡丹氣染裳」特有的香味,不由得訝然,「你是花精還是鬼?」
我?鬼愣了下,開始自言自語,我是花精還是鬼?我是花精還是鬼?
甄富貴額沁冷汗,年靖春見了心疼地替她拭去。若是他也能看見鬼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如此無力的感覺。
「那個小兄弟是你吃掉的麼?」眼前只有這只男鬼,而小花精又老爺老爺的叫,也許這隻鬼就是老爺了。
什麼小兄弟、大兄弟的?鬼停止自言自語,原本混沌不清的眼眸突然一亮。是你把我的種拿走的!還來!
「你到底是不是老爺?」甄富貴後退一步,她沒見過這種散發著花精的氣息卻又那麼不像花精的存在,「你的花種,是不是這個?」
她拿出麻布袋,在半空中晃了晃,在鬼想搶回之前忙塞回懷裡。
還我!那是我跟染裳未來的家!還來!鬼氣憤又霸道的說。
「染裳?」甄富貴覺得鬼說的染裳與她所知曉的「染裳」並不一樣。
「富貴,你喚娘的名字作啥?娘不會有事吧?」年靖春想進屋去探看,又擔心甄富貴的情況。
甄富貴一聽,立刻想到小花精說的老爺、夫人與染裳,還有年老夫人常提起的她同年老爺的過往回憶……
她仔細打量鬼的模樣,又瞄瞄身旁的年靖春,兩相比照,來來回回對了數十次,終於恍然大悟——小花精口中的老爺便是她已去世的公公、相公的爹。
原來他死後一直未曾離開,小花精為了救他還讓他給吃了……難怪這裡鬧鬼,難怪鬼上回見到她的頸飾會直喊著娘的名字便消失。
「相公,我下會有事的,你先進去看看娘的情況。」她雖然還不是很確定,但已不似先前那樣毫無把握。
「不成,要進去一道進去。」年靖春不願顧此失彼。
「無妨的,你在裡頭,我會比較安心,反正鬼已經出來屋子外頭,暫時危害不到娘。」甄富貴笑了笑,臉色雖仍慘白,但精神已好多了。
年靖春只好點頭,「你自個兒小心。」
喂,你們兩個還要私語多久啊?鬼很不耐煩的原地踱步,花種在甄富貴手上,他拿下到,讓他十分煩擾。他原本待在染裳身邊,想著再過兩天,染裳就會同自己長相廝守了,可這小姑娘偏要來擾,這讓他動了殺機,臉上的青霧也愈聚愈濃,身上的花香則反之愈淡。
甄富貴目送相公進屋後,方朝鬼一笑,「鬼啊鬼,你可知你喚何名?打哪來?又該往哪去呀?」
我知道這些作啥?把花種還我!那是我和染裳的新居,我們要往在裡頭的,還我!
「哪.鬼,你上口為何見著我的頸飾就逃,你怕它嗎?」甄富貴不回應鬼的話,只沒頭沒尾的問了這句,還用手指挑起頸上的飾品,那塊墨黑的石頭在陽光的照耀下發亮著。
染裳……那是染裳的!你搶了染裳的東西!鬼一見那頭飾,臉上的青霧隨著他的情緒起伏更加濃厚。
甄富貴忍不住倒退兩步,「這是染裳的兒子送我的。」
染裳的兒子?
「你知道染裳的兒子是誰麼?他是老爺和夫人的兒子。」
老爺。夫人的兒子……老爺、夫人的兒子……是誰?是誰?鬼一愣,陷入思索。
甄富貴發現鬼臉上的青霧與身上散發的淡香成反比,青霧愈濃,花香愈淡,反之,則花香愈濃。
「老爺跟夫人的兒子,就是染裳的兒子。你是老爺麼?」甄富貴一手伸進懷中將麻布袋抓在手中,一邊悄然地接近鬼。
老爺?我是老爺麼?我是麼?我是麼?
「你是麼?染裳的相公是不是你?你是不是那個種『染裳』給染裳的相公?是不是春兒的爹?」
春幾?鬼望著甄富貴,春兒……春兒……春兒毀了容,春兒跟我去絲路時毀了容啊……春兒,爹對不起你……
甄富貴終於肯定這鬼真是她的公公,她想起方才小花精說的「老爺好愛夫人」,她不能理解為何公公對娘的愛能讓他流連人世間達五年之久……
愛這種情感,好強烈啊!
她自認她不「愛」相公,但她「喜歡」相公,喜歡得不得了,愛這麼深奧,她何時才能明瞭進而愛上相公呢?要是她一輩子都不明白,只怕她真要成為甄家頭一個因育不出本命牡丹而沒命的人。
春兒…….
鬼的叫聲拉回甄富貴出走的心緒,她收斂心神,趁著鬼失神之際,伸手抓住他的手,往麻布袋裡塞去。
啊——鬼慘叫一聲,整個人由大變小被甄富貴塞進麻布袋中。
甄富貴迅速地將麻布袋束起,聽見麻布袋內傳來鬼的慘叫聲以及小花精的聲音。
老爺、老爺,您清醒點……老爺……
啊——染裳,我妻啊……我妻啊……春兒……春兒……爹對不起你啊……
姊姊,求求你救救老爺啊!
「我該如何救他?他是鬼,不是花精啊!」
人鬼殊途,她怎麼能讓公公害了娘?
姊姊,我就是老爺,老爺就是我,我願意讓老爺全吃了,讓他變成我……
啊……啊……
「小兄弟,你想清楚,這……這不是說吃便吃的呀!」她根本不知道鬼魂吃了花精會如何,她從來沒聽過這等匪夷所思的事。
姊姊,老爺吃了我,就可以變成花精了,到時求你把花種種在原來的地方,這樣老爺就可以變成我了。
「你怎麼……」她沒見過這麼奮不顧身的花精,「你很愛老爺麼?」
老爺種我育我,他好愛好愛夫人,所以他好愛好愛我,因為我跟夫人同名,可是老爺沒有跟夫人說過他愛夫人,可是我知道老爺很愛夫人,因為他好愛我……我希望幫老爺……我愛老爺,……
鬼的叫聲漸小,到最後沒了聲音。
「這……」甄富貴受到衝擊,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麼多怪事,有些頭暈腦脹。「只、只要種便成麼?」
對,求求你了姊姊。
「你真願意為老爺犧牲?」甄富貴不知她公公的名諱,因此只能喚他老爺。
嗯。小花精語氣肯定無比,毫無遲疑。
「好吧!」她是不會違逆花精的請求的。
謝謝你,姊姊。啊,快來不及了,老爺快清醒了,我要讓老爺把我全部吃掉,這樣他就會恢復了,他就會變成我,姊姊,你一定要種下花種哦……小花精的聲音愈來愈小之後麻布袋便一片寂靜。
甄富貴靜待著,直到麻布袋狠狠地晃動了下,她才打開袋口,手往面裡一探,拿出花種,只見原本枯黑的苗芽竟呈現郁綠色,她趕緊將冒出芽的花種埋在原來挖起的地方。
埋好的瞬間,她突然看見這株牡丹將來的模樣——牡丹綻放的花朵,竟不是原本的黃色,而是大紅色,蕊心是鵝黃色的,而靠近蕊心的地方竟是紫紅色。
好特別的牡丹。她心頭閃過一個名字,她非常篤定這牡丹必定會喚這名。
這種奇異的感覺,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好像……她與這朵牡丹產生了一種牽繫,一種怎麼也切不斷的連繫可她很清楚的知道,這朵牡丹並非她的本命牡丹。
她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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