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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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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辰 -【日日納富貴】《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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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1:00:48 |只看該作者
  成親一個月,她便覺得自己過往十八年過得十分孤僻。
  
  那,這便喚作「愛」麼?她不瞭解,不,她壓根兒一竅不通。
  
  「富貴、這只是一種猜想,你別太在意。」甄老爺拍拍女兒冰涼的手,本命牡丹這事不能急的,是關乎你的終生,正如你的婚姻大事-般」
  
  「若真像我的婚姻大事就糟了。」甄富貴苦笑。她不想死,她還沒活夠,她今年上元節還想跟年靖春一道去逛燈會。猜燈謎……」不過像我的終身大事也好,相公待我很好。很好,我這輩子沒這麼開心過
  
  說著,甄富貴似珍珠的淚毫無預警地順著頰畔滾落下來。
  
  「富、富貴……」甄老爺傻了。打富貴懂事以來,他還沒見她哭過。
  
  富貴,你、你竟然哭了,天要打雷啦!太陽要打西邊出來啦!桃紅受到驚嚇,口沒遮攔的亂叫。
  
  「我不想死……我要跟相公去逛燈會,他還答應我上已節要帶我去逛曲江池,還說要帶我去看擊鞠跟蹴鞠,我死了就看不到了……哇……」甄富貴愈說愈傷心,到最後乾脆放聲大哭,「我不要死,相公……哇……」
  
  甄老爺見甄富貴愈哭愈大聲,嚇得連退好幾步,還不忘抱著桃紅一起,不知該逃離還是上前安慰。他上回見女兒哭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這讓他拙於應對。
  
  「富、富貴,別哭啦!又不是一定會死……」
  
  「哇——」甄富貴趴在桌上痛哭失聲,像是要將這十八年的份一次哭夠,「我不要死……我不要死……相公……相公……」
  
  「相公!對,找賢婿……」甄老爺抱著桃紅往外跑,見人便大叫:「找你們家老爺來!快!你們夫人快哭死了!」
  
  此話一出。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年靖春便回到年宅。
  
  「賢婿,你總算回來了,來來來,你快幫我勸勸富貴……」甄老爺一見到年靖春。猶如見著救世無敵的大英雄,更猶如在黑暗中見著天邊閃亮的一顆星,雙目大放求救的光芒。
  
  年靖春一見甄富貴哭得像個淚人兒,不由得一愣,但他只遲滯一下子,便大步上前去扶起趴在桌上哭得眾所皆知、肩膀不停抽搐的妻子,「富貴,怎麼了?」
  
  「相公!哇……相公……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甄富貴一見著她相公,便往他懷裡撲去,淚如泉湧。
  
  年靖春一頭霧水地摟著她,輕拍她的背安撫,望著來訪的岳父,「怎麼回事?」他從未見過富貴哭泣,她這一哭,哭得他心都亂了、擰了。
  
  「呃……我們在談種花的事,說一說她便哭了。」甄老爺不知怎麼解釋。
  
  「只談種花她怎麼可能哭,還一直嚷著不想死?」年靖春眼一瞇,隨即取下紗帽,眸光深沉地看著他岳父,他知道自己這副模樣會讓人懼怕。
  
  「這個……」
  
  老爺,也是時候讓他知曉了,你不妨此刻一道言明,好讓他們一起共同面對,否則我看富貴這模樣,也難以獨自育花了。桃紅建議道。
  
  「也好,也對啦!只是我希望是富貴親口說,而下是由我這個丈人來說,你也知道,畢竟是富貴的事……」甄老爺又開始「自言自語」了。
  
  「岳父。」年靖春輕柔地喚著,這一喚,卻讓甄老爺一顫。
  
  面對女婿無形的威嚴,讓甄老爺想開溜,可他還是歎了口氣,挑了個離年靖春與甄富貴最遠的位置坐下,開始將甄家人的故事由頭至尾講了一遍。
  
  這一講就講了兩個時辰,甄富貴老早哭累睡倒在年靖春懷裡,而年靖春則愈聽愈覺得不可思議。
  
  「……然後,富貴就哭了……她竟然哭了,她從來不哭的,我上回見她哭是她三歲時第一次聽見桃紅說話,被桃紅嚇哭的,之後十幾年便沒見過她哭,我一時慌了就……」甄老爺老老實實的,將一切鉅細靡遺地說完。
  
  年靖春思忖良久;才開口:「岳父,這一切可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上回你來洛陽也見過桃紅的,那時雪連下了十幾天,人都快凍死了,遑論是花?可桃紅還開得如此嬌艷,你那時不也覺得奇怪麼?」
  
  「是,但是……」這一切太匪夷所思了,他沒想到他竟然娶到一名身有異能的妻子,難怪說到牡丹。有些地方她總是支支吾吾,似是不知如何交代又不想欺騙他。
  
  「賢婿啊,若你想休了富貴我可是一萬個不准,呃……我是說富貴會傷心的,她方才一直說要同你一道去逛燈會,還有去曲江池……」甄老爺e知氣勢壓不過年靖春,只好動之以情,他看得出年靖春很呵護女兒,而女兒也很喜歡年靖春。
  
  這樁聯姻為女兒帶來幸福與快樂,他實在下願意事情有變化。
  
  「怎麼您老同富貴一般,都老提休妻。遲婚的。」他是死也不會同意的。
  
  他知道自己尚未愛上富貴,可他十分喜愛她,同她成親這一個月,是他活到現在笑得最開心的時候,但是愛,還談不上。也許再過些時日,他會慢慢愛上富貴,可他覺得這又和真正的愛不同,真正的愛不是該同他娘與爹那種毀天滅地、波濤洶湧的情感一般麼?
  
  他對富貴並沒有那種天崩地裂、波濤起伏的愛意,有的,只是一波比一波更深的喜愛。
  
  可在聽見富貴極可能會死時,他如遭雷殛,身體像被掏空,只剩下恐懼在蔓延……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富貴死去。
  
  「因為……我們都碰釘子碰怕了嘛!」甄老爺乾笑兩聲。
  
  年靖春不會退婚也不會休了富貴啦,跟富貴喜歡他的程度比起來,他是遠超過富貴呢,桃紅敏銳得很。
  
  「哦……」甄老爺笑開懷,「那就好,那就好,賢婿啊,富貴就交給你,讓你煩心了。」
  
  「不會。」對於甄富貴,他怎麼都不會覺得煩,打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打定主意要娶她了,「倒是這本命牡丹……」
  
  「那只能讓富貴自個兒去面對,你只要在一旁扶持她。」甄老爺知道年靖春想替甄富貴種花,不過以年靖春誠懇有餘。才能不足的天分,他只能替富貴澆澆花肥。
  
  「小婿明白了。」甄富貴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睡得更熟,年靖春明白自己無能為力,雖憂慮卻只能袖手旁觀。「對了,岳父,你們能聽到花精說話,與花精交談,那是否見得到鬼魂呢?前些日子,富貴曾於家母的居處外見著一縷鬼魂,還曾與他有過短暫的交談。」
  
  「鬼魂?看不到啊!」甄老爺萬分肯定的說,「那鬼長得像人麼?」
  
  「鬼應當長得像人吧!」年靖春也沒見過鬼,因此不能給予確定的答案。
  
  「要是長得像人,就有可能是花株枯萎或是芽不長的花精,那代表花精已經很虛弱了。」甄老爺只想得到這個可能性,「你家有種牡丹麼?」
  
  年家的花園是甄老爺見過最貧乏的花園,人人家中至少會養一種牡丹,可年家竟然沒有,虧富貴還是育花世家出身的,也沒注意到這點。
  
  「家父生前也許有種過,但小婿對花向來不太精明。」分得出桃花與梅花就要偷笑了。
  
  「這樣啊……富貴醒後,你可再問詳細些,我們甄家的人從沒見過鬼的,我們八字都很重。」像他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陽氣旺得不得了,富貴八字也很重,甄家上下也從來沒見過鬼,能見到花精已是非常了不得的福分了。
  
  若能見鬼,他們甄家也許會成為道上世家,而非育花世家。
  
  年靖春頷首,「勞煩岳父了。」
  
  「什麼話?你是我的女婿,就如同我兒子一樣,幫自己兒子還用得著客氣麼?」甄老爺揮揮手,抱著桃紅道:「我該回去了,明幾個我就回洛陽了,別來送我,過年時別忘了來看我.還要補請客呢!」
  
  「是。」年靖春起身。
  
  「別送了別送了,你顧好富貴就成了,洛陽見。」說完,甄老爺便往外走。
  
  年靖春目送甄老爺離去,心中揣想:若下是鬼,那在娘親居處的又是什麼?難道真如甄老爺所說,是快死去的花精?而富貴的本命牡丹還種不出來……
  
  怎麼事情突然接二連三地冒出來?他是不怕麻煩的,他只擔心萬一妻子真育不出本命牡丹,有個三長兩短,那……年靖春想著想著,心絞擰起來。
  
  「不會的……」年靖春用手背拂過妻子猶沾淚痕的睡臉,「不會的……」他才成親一個月,就要他當鰥夫他可不願,而且像富貴這生有趣的妻,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啊!
  
  「唔……相公……」甄富貴睡醒了,眼還沒張開就忙著找年靖春,「相公……」
  
  「我在。」年靖春握住她伸出的手.若不想那些煩人的事,光看甄富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模樣,也十分有趣。
  
  「相公……」甄富貴睜開眼,看見她相公就在身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想起她方纔那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忙收回手拿出錦帕擦臉。
  
  「那錦帕……」好生眼熟。
  
  「是你的。」她洗完就隨身帶著,想還給他卻忘了,她用力擤了擤鼻涕,「對不住,方才失態了……」她也下知道為什麼就哭了,還哭得像娃娃一樣,想起來就丟臉。
  
  「岳父都同我說了。」年靖春拿過錦帕,溫柔地替她擦去沒擦到的淚。
  
  「嘎?」那她的秘密全都被年靖春知道了,那……
  
  「我可不會休了你,你別想。」她臉上明顯寫著大大「體書」二字。
  
  「那你留著我是要我當花奴,還是什麼奇怪的……的……」
  
  「你想到哪裡去了?」年靖春失笑,他本來想慎重地告訴她他會支持她,結果好像很難辦到。
  
  「因為上回你說要帶我到花園去……去研究那個什麼『花前月下式』,我我我……」甄富貴臉頰紅通通,讓人好想咬一口。
  
  「花前月下是在房外沒錯呀!』真敗給她了,年靖春忍不住傾身咬了口她的臉頰。
  
  「你怎麼老咬我!」她全身上下都被他咬過了。
  
  「你是我娘子,不咬你咬誰?」年靖春雙臂一張,將她擁人臂彎中,「說真的,花這方面我幫不上忙,但你以後想哭就找我哭,別像方纔那樣哭得整個宅子都知道,好麼?」
  
  甄富貴眷戀著他的懷抱他的體溫他的氣息,「丟一次臉就夠了。」可能的死亡讓她一下子不知如何面對才會失態。
  
  「不是,我不想別人看見你哭的模樣,那只有我一個人能看。」
  
  「哈,我就知你又在想法子把我弄哭。」
  
  「你要真那麼會哭,我就把你丟進池子裡,讓你哭個夠。」年靖春緊緊地抱著她。
  
  「你丟我下去,我就把你拉下去。」甄富貴吸吸鼻子,破涕為笑。
  
  「你這個壞心的妻子,我真該考慮要不要寫一封體書休了你,理由是意欲謀害親夫。」年靖春吻上她唇邊的笑,收攏雙臂。他嘴裡是這樣說,可卻將她抱得牢牢的,似怕下一刻她便會消失。
  
  「我也可以休了你,罪名就……辦事不力好了。」甄富貴知道年靖春在安慰她,感動得又想哭了,但她死命地眨眼吸鼻子,不想再落淚了。
  
  「辦事不力?今天晚上就讓你看看什麼叫『辦事不力』……」年靖春的話尾沒於甄富貴主動湊上的紅唇中。
  
  甄富貴難得主動,讓年靖春心蕩漾,忍不住大力的響應,兩人唇齒相依汽息相融,眼見就要在廳裡上演火辣辣的籌全武行」……
  
  這時,年家慶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廳裡,焦急地道:「不好了,老夫人昏倒了!」「怎麼會昏倒的?」
  
  『方才小的與老夫人正聊著長安今年的天候,誰知……誰知她突然就一倒,昏了。」
  
  「請大夫了麼?」
  
  「請了,正在路上。」
  
  甄富貴與年靖春兩人一走到年老夫人的居處,甄富貴立刻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壓力,年靖春也是臉色一變,但他只是覺得怪怪的,並未像甄富貴一樣受這麼大的影響。
  
  甄富貴望著昨日還是一片荒涼的花園,今兒個竟長出了一株小綠樹,而長著小綠樹的地方正是一個月前她看見鬼的地方。
  
  「相公,等等。」見年靖春視若無睹就要走過去,甄富貴連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下腳步,雖然急著進屋,但對於妻子怪異的舉止還是十分關注。
  
  「年叔。」
  
  「在。
  
  「勞煩您吩咐廚房煮點定神湯,一會兒若我娘醒了可以喝。」
  
  「啊,是的,小的怎麼沒想到呢!小的這就去!」年家慶領命而去。
  
  等到只剩下他們倆時,甄富貴才指著小綠樹問:「相公,你看見那株小綠樹了麼?」
  
  年靖春往甄富貴手指的方向望去。什麼也沒看見,「沒有。」
  
  「啊……」甄富貴聽見他的回答,揉揉眼再往那裡看去,小綠樹還是在。
  
  「你看見有樹在?」年靖春對於妻子的異能還在適應當中。
  
  「嗯。」甄富貴盯著小綠樹瞧,覺得它並沒有像鬼一樣散發著詭異的氣息,反而讓她心生一股憐意,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毫無理由的一種情感,很想好好呵護它的那種感覺。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只看見雪融後的土壤。」年靖春很認真的往那個地方看去,下過再怎麼看也沒看見小綠樹。
  
  「嗯,它應該沒什麼問題才是。」甄富貴受到小綠樹吸引,想走過去看,但被年靖春拉住,「相公?」
  
  「不會有危險吧?」他看下見樹,因此很擔心富貴會受到什麼不可預知的傷害。
  
  「應該不會。」甄富貴給年靖春一個笑容,反手拉著他的手往小綠樹走去,她微傾身澗小綠樹:「請問有人在否?」
  
  年靖若若非知道她有異能,見著她的模樣真會大笑出聲。
  
  小綠樹遲遲未有響應,甄富貴等了好一會兒,才失望的搖搖頭,「好像沒有花精存在。」
  
  「那我們走吧!」年靖春心繫娘親的病情,拉著甄富貴就要往屋子走去。
  
  等一下!
  
  「等等,相公,他說話了。」甄富貴忙拉住他。
  
  年靖春停住腳步,看甄富貴蹲在空無一物的花園,對著無形的東西說:「你別怕,我不會害你的。」
  
  你怎麼看得見我?小綠樹的聲音是小男孩的童稚嗓音。
  
  「我能跟花精交談,小兄弟,你是牡丹花精吧?」所有的花中,她也只能同牡丹花精說話而已。
  
  嗯,我才剛出生沒多久就被吃掉了,我已經好久好久都沒現身了……小綠樹無風自動了下,身影是透明的。
  
  「嘎?」甄富貴頭一次聽到花精被吃,「怎、怎麼被吃的?」
  
  被老爺吃掉的……老爺好可憐,他那麼愛夫人,夫人都看不見他,所以我才讓老爺吃掉我,這樣他才能繼續留在這裡,不會被鬼差找到……姊姊,你幫幫老爺好不好?
  
  「老爺是誰?」甄富貴聽到他難過的聲音,不由得伸手想摸摸他,但她的手穿過了小綠樹的枝梗。
  
  老爺就是老爺,老爺不知道自己死了,他好可憐,姊姊你幫幫老爺好不好?老爺很愛夫人的,他就是因為太愛夫人了,所以沒辦法離開,我就讓他吃掉我了……小綠樹只重複著這些話,愈說身影愈淡,最後化為虛無。
  
  「小兄弟,小兄弟……」甄富貴這才發現那小綠樹只是幻影,真正的小綠樹只是土裡一個長著枯黑小苗的花種。
  
  「這花的芽怎麼……」年靖春也看到花苗了。
  
  「小花精只剩最後一口氣,我要救他。」甄富貴挖了些花園的上,將花種埋於其中,然後拿來一個麻布袋,將它裝入袋中,藏入懷,才要起身,突然一陣狂雪席捲過來。
  
  轉瞬間,上回的鬼已站在他們面前,甄富貴眼一花,連忙抓著她相公的手臂,才免於跌倒。
  
  「富貴?」年靖春扶住妻子,渾然不覺鬼的存在。
  
  這時候甄富貴非常羨慕她相公擁有「視而不見」的能力,「我沒事。」
  
  小姑娘,你來啦……鬼獰笑著,這回他的身體不像上回那樣還有些透明,幾乎已然實體化,可年靖春還是看不見。
  
  「你……」甄富貴聞到鬼身上散發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牡丹氣染裳」特有的香味,不由得訝然,「你是花精還是鬼?」
  
  我?鬼愣了下,開始自言自語,我是花精還是鬼?我是花精還是鬼?
  
  甄富貴額沁冷汗,年靖春見了心疼地替她拭去。若是他也能看見鬼就好了,這樣就不會有如此無力的感覺。
  
  「那個小兄弟是你吃掉的麼?」眼前只有這只男鬼,而小花精又老爺老爺的叫,也許這隻鬼就是老爺了。
  
  什麼小兄弟、大兄弟的?鬼停止自言自語,原本混沌不清的眼眸突然一亮。是你把我的種拿走的!還來!
  
  「你到底是不是老爺?」甄富貴後退一步,她沒見過這種散發著花精的氣息卻又那麼不像花精的存在,「你的花種,是不是這個?」
  
  她拿出麻布袋,在半空中晃了晃,在鬼想搶回之前忙塞回懷裡。
  
  還我!那是我跟染裳未來的家!還來!鬼氣憤又霸道的說。
  
  「染裳?」甄富貴覺得鬼說的染裳與她所知曉的「染裳」並不一樣。
  
  「富貴,你喚娘的名字作啥?娘不會有事吧?」年靖春想進屋去探看,又擔心甄富貴的情況。
  
  甄富貴一聽,立刻想到小花精說的老爺、夫人與染裳,還有年老夫人常提起的她同年老爺的過往回憶……
  
  她仔細打量鬼的模樣,又瞄瞄身旁的年靖春,兩相比照,來來回回對了數十次,終於恍然大悟——小花精口中的老爺便是她已去世的公公、相公的爹。
  
  原來他死後一直未曾離開,小花精為了救他還讓他給吃了……難怪這裡鬧鬼,難怪鬼上回見到她的頸飾會直喊著娘的名字便消失。
  
  「相公,我下會有事的,你先進去看看娘的情況。」她雖然還不是很確定,但已不似先前那樣毫無把握。
  
  「不成,要進去一道進去。」年靖春不願顧此失彼。
  
  「無妨的,你在裡頭,我會比較安心,反正鬼已經出來屋子外頭,暫時危害不到娘。」甄富貴笑了笑,臉色雖仍慘白,但精神已好多了。
  
  年靖春只好點頭,「你自個兒小心。」
  
  喂,你們兩個還要私語多久啊?鬼很不耐煩的原地踱步,花種在甄富貴手上,他拿下到,讓他十分煩擾。他原本待在染裳身邊,想著再過兩天,染裳就會同自己長相廝守了,可這小姑娘偏要來擾,這讓他動了殺機,臉上的青霧也愈聚愈濃,身上的花香則反之愈淡。
  
  甄富貴目送相公進屋後,方朝鬼一笑,「鬼啊鬼,你可知你喚何名?打哪來?又該往哪去呀?」
  
  我知道這些作啥?把花種還我!那是我和染裳的新居,我們要往在裡頭的,還我!
  
  「哪.鬼,你上口為何見著我的頸飾就逃,你怕它嗎?」甄富貴不回應鬼的話,只沒頭沒尾的問了這句,還用手指挑起頸上的飾品,那塊墨黑的石頭在陽光的照耀下發亮著。
  
  染裳……那是染裳的!你搶了染裳的東西!鬼一見那頭飾,臉上的青霧隨著他的情緒起伏更加濃厚。
  
  甄富貴忍不住倒退兩步,「這是染裳的兒子送我的。」
  
  染裳的兒子?
  
  「你知道染裳的兒子是誰麼?他是老爺和夫人的兒子。」
  
  老爺。夫人的兒子……老爺、夫人的兒子……是誰?是誰?鬼一愣,陷入思索。
  
  甄富貴發現鬼臉上的青霧與身上散發的淡香成反比,青霧愈濃,花香愈淡,反之,則花香愈濃。
  
  「老爺跟夫人的兒子,就是染裳的兒子。你是老爺麼?」甄富貴一手伸進懷中將麻布袋抓在手中,一邊悄然地接近鬼。
  
  老爺?我是老爺麼?我是麼?我是麼?
  
  「你是麼?染裳的相公是不是你?你是不是那個種『染裳』給染裳的相公?是不是春兒的爹?」
  
  春幾?鬼望著甄富貴,春兒……春兒……春兒毀了容,春兒跟我去絲路時毀了容啊……春兒,爹對不起你……
  
  甄富貴終於肯定這鬼真是她的公公,她想起方才小花精說的「老爺好愛夫人」,她不能理解為何公公對娘的愛能讓他流連人世間達五年之久……
  
  愛這種情感,好強烈啊!
  
  她自認她不「愛」相公,但她「喜歡」相公,喜歡得不得了,愛這麼深奧,她何時才能明瞭進而愛上相公呢?要是她一輩子都不明白,只怕她真要成為甄家頭一個因育不出本命牡丹而沒命的人。
  
  春兒…….
  
  鬼的叫聲拉回甄富貴出走的心緒,她收斂心神,趁著鬼失神之際,伸手抓住他的手,往麻布袋裡塞去。
  
  啊——鬼慘叫一聲,整個人由大變小被甄富貴塞進麻布袋中。
  
  甄富貴迅速地將麻布袋束起,聽見麻布袋內傳來鬼的慘叫聲以及小花精的聲音。
  
  老爺、老爺,您清醒點……老爺……
  
  啊——染裳,我妻啊……我妻啊……春兒……春兒……爹對不起你啊……
  
  姊姊,求求你救救老爺啊!
  
  「我該如何救他?他是鬼,不是花精啊!」
  
  人鬼殊途,她怎麼能讓公公害了娘?
  
  姊姊,我就是老爺,老爺就是我,我願意讓老爺全吃了,讓他變成我……
  
  啊……啊……
  
  「小兄弟,你想清楚,這……這不是說吃便吃的呀!」她根本不知道鬼魂吃了花精會如何,她從來沒聽過這等匪夷所思的事。
  
  姊姊,老爺吃了我,就可以變成花精了,到時求你把花種種在原來的地方,這樣老爺就可以變成我了。
  
  「你怎麼……」她沒見過這麼奮不顧身的花精,「你很愛老爺麼?」
  
  老爺種我育我,他好愛好愛夫人,所以他好愛好愛我,因為我跟夫人同名,可是老爺沒有跟夫人說過他愛夫人,可是我知道老爺很愛夫人,因為他好愛我……我希望幫老爺……我愛老爺,……
  
  鬼的叫聲漸小,到最後沒了聲音。
  
  「這……」甄富貴受到衝擊,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麼多怪事,有些頭暈腦脹。「只、只要種便成麼?」
  
  對,求求你了姊姊。
  
  「你真願意為老爺犧牲?」甄富貴不知她公公的名諱,因此只能喚他老爺。
  
  嗯。小花精語氣肯定無比,毫無遲疑。
  
  「好吧!」她是不會違逆花精的請求的。
  
  謝謝你,姊姊。啊,快來不及了,老爺快清醒了,我要讓老爺把我全部吃掉,這樣他就會恢復了,他就會變成我,姊姊,你一定要種下花種哦……小花精的聲音愈來愈小之後麻布袋便一片寂靜。
  
  甄富貴靜待著,直到麻布袋狠狠地晃動了下,她才打開袋口,手往面裡一探,拿出花種,只見原本枯黑的苗芽竟呈現郁綠色,她趕緊將冒出芽的花種埋在原來挖起的地方。
  
  埋好的瞬間,她突然看見這株牡丹將來的模樣——牡丹綻放的花朵,竟不是原本的黃色,而是大紅色,蕊心是鵝黃色的,而靠近蕊心的地方竟是紫紅色。
  
  好特別的牡丹。她心頭閃過一個名字,她非常篤定這牡丹必定會喚這名。
  
  這種奇異的感覺,她從來沒有這樣過。
  
  好像……她與這朵牡丹產生了一種牽繫,一種怎麼也切不斷的連繫可她很清楚的知道,這朵牡丹並非她的本命牡丹。
  
  她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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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1:01:03 |只看該作者
  終於,她瞧見了一道近乎透明的身影,與鬼……不,是老爺長得一模一樣。
  
  奇異地,她心中想喚的並不是「老爺」,而是「朱丹」!
  
  透明的身影一晃,漸漸變得清楚,此時,他由中年的模樣漸漸縮小,再縮小,終至消逝,甄富貴明白,花精擁有了新的生命,正躲於芽內蓄積他的生命力。
  
  「朱丹。」甄富貴微笑地喚著。
  
  芽輕輕地被風吹動了下,然後她聽見了朱丹的聲音。
  
  喚我?
  
  「嗯。」
  
  何事?沒事別妨礙我睡覺。
  
  「你還記得多少?」甄富貴輕問。
  
  全都記得。說完這句,朱丹再也不理甄富貴,逞自沉眠。
  
  「您睡吧,我會好好照顧您的。」她決定不告訴年靖春與娘,公公曾滯留於此五年之久。
  
  她想,在公公的執念影響之下,娘才會久病不起吧!公公如此的愛娘,愛到連死都想帶著她一道走……甄富貴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好可怕的愛。
  
  「富貴?」年靖春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回頭望著年靖春,心頭的寒意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她笑著喚:「相公。
  
  『』你沒事吧?」年靖春擔心不已地拉起她,上下巡視她是否有受傷,而後將她擁入懷中,確定她真的完好無恙。
  
  「沒事。」甄富貴國抱年靖春,感受到他傳來的暖意,「娘怎麼樣了?」
  
  「她醒了源本泛黑的臉色突然退去,她甚至臉泛紅潤,直說她睡了一場好覺,她夢到我爹來接她,她本來要跟他一道走,可是他卻突然丟下她,之後她就清醒了。富貴,你說玄不玄啊?」
  
  「玄。」甄富貴笑瞇了眸,將臉靠在她相公的左胸,聽著他的心跳聲。
  
  「鬼還在麼?」
  
  「不在了。但是你瞧——」甄富貴指著地上。
  
  年靖春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過去,看見一株小小的綠芽,「這是?」
  
  「這是朱丹。」甄富貴笑道。
  
  「朱丹……是牡丹麼?」年靖春問,覺得這名字很耳熟,卻記不得在哪兒聽過,似乎是他很親近的人的名字,但一時想不起來。
  
  「是啊,而且是新品牡丹喲!明年這個時候就能看見他開花了。」甄富貴笑得好開心。
  
  「那他就是你的本命牡丹麼?」年靖春一聽「新品牡丹」四字便想到甄富貴的本命牡丹。
  
  「不是。」甄富貴搖搖頭。「但是我對他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新品牡丹不正是本命牡丹麼?」
  
  「不一定,甄家先祖也有人並未育出新品,還是找到本命牡丹的。」
  
  「那……」年靖春有些明白了,他憂心忡忡地摟緊妻子,「那怎麼辦?」
  
  「等囉!」甄富貴倒豁達了起來,若她真不能育出本命牡丹,那她希望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好好地去喜歡相公,她好喜況好喜歡相公,喜歡他說話。他的陪伴,甚至連他現下易容的模樣都喜歡……
  
  你們吵死了,要講情話到別處說去,別打擾我安眠!朱丹口氣不佳地道。
  
  「是是是,您最大,您好好睡。」甄富貴笑著搖搖頭,「相公,我們進去看看娘吧!」
  
  「嗯。」年靖春來回在花苗與妻子之間看了下,在妻子拉著自己入屋之前在走廊上,他小聲的問:「你方才同花精說話麼?」
  
  「是啊!」
  
  對於甄富貴的異能,年靖春仍是十分好奇,但他更關注的是,「日後咱們的孩子,也會聽見麼?」
  
  「不一定。我爺爺生了十七個兒子、八個女兒,八個女兒只有四個聽得見,十七個兒子只有三個聽得見。而我這代,我爹只生了我,所以只有我聽得見,另二個聽得見的叔叔伯伯生的堂兄弟姊妹也是有的聽得見,有的聽不見。」
  
  「甄家……到底有多少親戚?」這樣聽起來,甄家應是個大家族。
  
  「我也數不清。」甄富貴數了下,「我爺爺這邊約莫有三百多個甄家人散居於各地,有的還渡海遠在國外,其它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年家的氏族只有三十位。」年靖春呆了,洛陽甄家真的是開枝散葉,廣佈天下,「你在婚宴上都見過了。」
  
  甄家人都住得挺遠的,可能要過年才看得到,有時過年還湊不齊人數。」
  
  「那所有的甄家人都養花麼?」
  
  「沒有,只有聽得見的才會從事養花。其餘的各自發展。」甄富貴從年靖春的表情知曉他正處於震驚當中。「我記得我十六歲時有個公子上門求親,那時正好是年節,那年剛好所有的甄家人都回來洛陽了,客棧啊。朋友家全都住了甄家人,結果那位公子就天天被請到不同的親戚那兒被詢問身家,最後這門親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麼我是否特別幸運?」年靖春聞言,笑了。
  
  「是啊,幸好我們在年節前成親了,否則,你一定也會吃不消的,然後我們就不會成親了……」說到這兒,甄富貴不由得感激起她爹的「先見之明」,若不是他這麼急著把她嫁出門,加上年靖春也急,一急加一急,急上加急,才撮合了這門親事。
  
  「現下生米煮成熟飯,我想後悔也來不及了,是麼?」年靖春推開門,低首親吻了妻子一下。
  
  「是啊!貨物既出可是不退還的。」甄富貴紅了臉,掄拳槌了她相公一下,才進屋。
  
  「我至死也不退。」年靖春在她耳邊低聲道,讓甄富貴的臉更紅了,以至於到年老夫人床榻前時,年老夫人一見她紅著臉便問——
  
  「富貴,你病了麼?怎麼臉這麼紅?」
  
  甄富貴窘得只能低著頭,「沒有,娘,我沒生病。你方才昏倒,我們都好擔心。」
  
  年老夫人微笑,「我不知道自己昏倒,我只覺得睡了一場好覺,做了一場悵然若失的夢。」
  
  「娘,您夢見公公了麼?」
  
  「嗯。」年老夫人眸泛水霧,「我不知為何有種感覺,這是我最後一次夢見老爺了。」
  
  「娘,往者已矣,來者可追,您要好生保重。」甄富貴突然有個衝動想說出朱丹的事,但她話到嘴邊又嚥了下去:心想若娘看見朱丹,也必定會心有所感的。
  
  「娘知道,只是娘還是惦著你公公……」
  
  「娘,爹地下也知,一定也不願您為他傷心傷身啊!」過去五年,年靖春這句話幾乎每天都會說,只是年老夫人始終聽不進去。
  
  年老夫人垂淚點點頭,「娘知道,這幾年辛苦你了,春兒。」
  
  「不辛苦,娘身體健康,孩兒再辛苦也不苦。」年靖春跪在床榻前,握住年老夫人的手,見娘終於肯走出傷痛,他感動不已。
  
  「唉……」年老夫人含淚笑了,「你這孩子,都娶妻了,還這麼輕易屈膝,不怕你娘子笑話你麼?」
  
  「娘,相公是太高興了,我會回房再好好笑他的。」甄富貴搭腔。
  
  「娘.您瞧.富貴就光會欺負我這個為夫的。」
  
  「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哦,娘您這麼英明,一定不會讓人欺騙了。」
  
  「她是我娘,當然幫我囉!」
  
  「娘也是公公的娘子,一定知道你們父子一個德性。」甄富貴一說出口,便知失言,她咬著下唇,「娘,對不住……我……」
  
  「哈哈哈……」年老夫人放聲大笑,「你們啊,都成親了怎麼還像小孩子呀?」
  
  一見年老夫人笑,年靖春與甄富貴也相視一笑,兩人的手悄然相握,眼神悄悄傳遞著只有彼此方能瞭解的話……「富貴,你在做什麼?」年老夫人一早出屋,便見換上男裝的甄富貴正在她屋外的花園忙進忙出。。
  
  「娘,早。」甄富貴一看見年老夫人,忙起身一福。
  
  「早,你比我還早呢!」年老夫人看了看天色,慈祥地問:「你這麼早來,還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到底在做什麼?」
  
  「娘,我在種花。」甄富貴正在翻上,把五年未整的花園整一整。
  
  「種花?啊,對,你家是種花的……」年老夫人望著甄富貴忙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不由得懷念道:「以前你公公也老是這樣,種花種得自己一身髒。」
  
  「富貴前來種花,沒有事先請示過娘,希望娘您別介懷。」她為了讓朱丹得以健康成長,才會動手整理,但她一見到娘才想起自己尚未請示過她。
  
  「無妨,我想老爺也不願見這花園荒蕪的。」年老夫人走近甄富貴,取出條手帕為她擦拭額頭冒出的汗水,「勞煩你了,我不會種花,琴棋書畫也不太會,唯一可取的,就是騎術與算術,老爺常笑我的女紅差。」
  
  「相公也是,老拿我的成品笑我。」她婚後有找時間練習女紅,只是成效不彰。
  
  她似乎天生與針線犯沖,衣服的破洞補得歪七扭八的,還有許多失敗的囊袋與荷包,多到她都不敢拿出來獻醜,偏生相公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在笑完她的成口叩後,便獻寶似地帶著到處現,有人問起.他還喜孜孜的說是她縫的……
  
  「看來我們婆娘倆手都不巧。」年老夫人的笑容更加柔和,忽地,她的目光落至朱丹身上,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一種很深很深的情感就這麼湧上心頭,讓她下由自主地蹲在朱丹面前,仔細端詳。「這是什麼?」
  
  甄富貴見年老夫人望著朱丹的表情十分溫柔,心中猜想年老夫人是否察覺到什麼。
  
  染……染裳!朱丹醒了,正喚著年老夫人的名字。
  
  年夫人伸手撫了撫朱丹的芽葉。「富貴,這是什麼花?」
  
  「牡丹。」
  
  「是牡丹啊……」年老夫人心頭那異樣的情愫依然滯留,未曾消減。「不知道他會長出什麼樣的花?」
  
  染裳……染裳……朱丹努力喚著,但年老夫人依舊設任何響應。
  
  「別喚了。」甄富貴忍不住阻止。
  
  年夫人面帶疑惑地看著甄富貴,「怎麼了?」
  
  「沒什麼。」甄富貴連忙擠出個笑容。
  
  染裳,染裳……朱丹仍不停地喚著,喚得那樣的專注與深情。讓-旁的甄富貴不忍再阻止。
  
  「哦。」年老夫人轉回頭繼續看著朱丹,著了迷似地凝望著,她忽如皺眉,「奇怪……」
  
  「怎麼了?娘,您哪兒不舒服?」甄富貴見年老夫人伸手撫住心口,關心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突然有人在喚我。」年老夫人說得有點不好媳,「從我嫁給老爺後,就只有老爺會喚我的名,方才……我以為老爺在喚我。」
  
  甄富貴聞言一愣,心頭一陣起伏,想說些什麼,但話語卻便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深吸口氣,道:「娘,您有沒有興趣?想不想試著照顧這株牡丹?」
  
  「嘎?我不行的……」年老夫人嘴裡雖然這麼說,但臉上的表情與眼中的光採出賣了她的真心。
  
  「種這株牡丹很簡單的,只要娘您愛他就足夠了。」甄富貴笑道,人拍拍甄富貴的手背,挽住她的手,道:「走,陪娘吃早點.花園的事我明天一起幫忙。」
  
  「嗯。」甄富貴含笑點頭。
  
  花園裡一陣清冷的風吹過.唯有朱丹傲然挺立,那青蔥綠芽成了園中唯一的生機。
  
  「……然後啊,朱丹竟然就長大了,相公,你說,這不是很好麼?」甄富貴一邊說一邊仰頭尋求年靖春的認同,「而且朱丹正好是公公的名字,這樣娘照顧起來必定更開心……」
  
  年靖春將她的頭扳正,「看銅鏡。」他拿正著梳子替甄富貴梳開糾成一團的發,動作十分輕柔,但還是不免會扯痛她。
  
  「噢!好痛……」
  
  「誰讓你不肯讓萬紫替你梳好頭再去花園種花。」那髮絲萬紫使盡氣力也梳不開,原本在一旁翻閱賬本的年靖春看不下去便接手。
  
  「人家急嘛!而且今早我睡遲了,我不好意思讓娘等我。」甄富貴嘟起紅唇,責怪地瞥眼正在跟她的髮絲纏鬥的相公,「都是你!」
  
  「我怎麼了?」年靖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終於將甄富貴的頭髮梳開,他拿著梳子替妻子梳順髮絲。
  
  「要不是你昨晚跟我講那些有的沒的,我也不會睡遲。」甄富貴想到就氣。
  
  昨天晚上年靖春用他過往的相親經驗吊足她胃口,結果她什麼也沒聽到就因為「研究」得太認真而累到睡著,隔天早上才會睡遲了。
  
  「娘子,分明是你體力不繼,還怪我。」年靖春梳好發,擱下梳子,「好了。」
  
  「你是妖怪!明明白天奔波來奔波去的,晚上還那麼有精神。」她花房、年家來回跑就已十分疲累。
  
  因為年家與甄家花房幾乎隔了一座長安城,若她與年靖春出門的時刻錯開,她便只能乘轎,可她並不喜歡乘轎,因為每回只要轎子一停,她整個人都差點跌出轎外,事實上,這樣的情形也的確發生過一兩次,為覓甄富貴直接摔出轎,年靖春便命人在轎門加了個門坎,結果證明這只是多此一舉,不過讓甄富貴跌得更慘罷了。
  
  「因為我是男人啊!」
  
  年靖春攬腰抱起她,惹來她一聲驚呼。
  
  「相公,你幹什麼?」
  
  「上床睡覺。」年靖春將她放上床,自己則拿了未看完的賬本,坐在她身邊翻閱。
  
  甄富貴還未有睡意,見相公正在處理公事,也不想太過打擾他,只調整姿勢,趴在他的腹上,「相公啊……」
  
  「嗯?」
  
  「你想公公是愛娘的麼?」在她眼中,公公的行為太執著,很恐怖。
  
  「當然。」年靖春擱下賬本,看著他妻子,「我爹和娘,是我見過最相愛的夫妻。」
  
  「所以公公去世後,娘才會那麼傷心。」甄富貴想了想,笑出聲來,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在想什麼……」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年靖春挑眉。
  
  「沒、沒什麼。」這幾天娘與公公的事一直索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下去。
  
  「沒什麼你會這樣問?」年靖春比甄富貴想像中的還要瞭解她。
  
  她眼底掠過一抹心虛,「其實,我有事沒同你說……」
  
  「什麼事?」年靖春眉挑得更高了。
  
  「嗯……」甄富貴遲疑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就是……」年靖春等著下文,但甄富貴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說不出口。」
  
  「無論是你其實是男兒身或者真正的你有三頭六臂,我都不會休妻,所以說吧!」年靖春笑著點點她的鼻尖。
  
  「我是女的,我只有一顆頭、一雙手臂,你當我是妖怪啊!」甄富貴惱得槌他。
  
  「所以有什麼不好說的呢?」年靖春大笑出聲。
  
  她真會被年靖春氣死!她起身,先狠狠踹了下他才開口:「娘的居住不是鬧鬼麼?」
  
  「嗯。」即使提到鬧鬼一事,年靖春眼中的笑意仍在。
  
  「那個鬼其實是……」說到這兒,甄富貴又停住了。
  
  「說吧!」年靖春雙手環胸,催促。
  
  「他其實是公公……」
  
  「我爹?」年靖春一楞,指著自己。
  
  「對,他長得很像你。小兄弟……就是染裳牡丹原本的花精,開口老爺閉口老爺的,而那個鬼又不時喚著娘的名字,我才發現……發現他是公公。」
  
  「原來如此。」年靖春訝異過後,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你、你一點也不驚訝麼?」甄富貴因年靖春的反應太過平淡而驚問。
  
  「我很驚訝。」年靖春承認他的確頗感訝然,但細想,若鬼是他爹,那麼娘這些年來生病,幾度垂死,說是他爹造成的也不為過。
  
  「那、那……
  
  「富貴,我雖然訝異,可如果你明白爹對娘的執著愛意,就會像我一樣冷靜接受了。」
  
  甄富貴眼中滿是疑惑。
  
  「我爹在世時,不能一刻不見娘,因此他常帶著娘到處跑,娘一不在,他便精神恍惚,什麼事也做不了。」年靖春伸手輕撫甄富貴的臉頰,「娘一在,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我、年叔還有其它管事,都早已習慣商討公事時我娘在場,他們兩人幾乎形影不離。」
  
  甄富貴陷入沉思,「難怪公公死後,還執意要帶走娘。」她陡然打了個冷顫,偎進年靖春懷裡,「好可怕的情感……」
  
  「習慣就好。」年靖春笑道,「我從小看到大,覺得那樣的愛才是愛。」
  
  「我爹娘也很相愛,我娘早死,我爹還為她守身至今,未曾續絃。我小時候還曾經纏著我爹說長大以後要嫁給他。」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好笑。
  
  「那可不成,你是我的娘子。」年靖春親親她的額頭,摟著她。
  
  「相公,我們會像公公跟娘還有我爹我娘一樣,很愛很愛彼此麼?我很喜歡相公,可是我……」
  
  「我也很喜歡富貴你呀不,該說喜愛,我很喜愛你。可是我也無法像我爹跟岳父那樣,我不知道若是你死去,我會不會續絃,我也無法想像若我死了,我還會不會執意留戀人世……你會覺得我無情麼?」年靖春突然如此問。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無法想像富貴死後,他的日子會少掉多少歡笑。
  
  甄富貴搖搖頭,「不會,因為我也是。」只是她無法想像少了年靖春的日子,她該怎麼過活。
  
  年靖春抱緊甄富貴,笑得開懷,「我們真是天生一對呵!」
  
  甄富貴但笑不語,用力回抱,她合上眼,覺得沒有一刻比現在滿足。
  
  年靖春則重拾賬本,繼續翻閱。
  
  兩人都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甄富貴若無法愛年靖春,那麼,她的本命牡丹又當如何育出?育不出本命牡丹,甄富貴的性命能保住麼?
  
  這個問題竟在兩人相互表白心中感覺的這一刻被忽略了,在將來的幾年,也被徹底遺忘。
  
  「相公,你幹什麼?」
  
  「上床睡覺。」年靖春將她放上床,自己則拿了未看完的賬本,坐在她身邊翻閱。
  
  甄富貴還未有睡意,見相公正在處理公事,也不想太過打擾他,只調整姿勢,趴在他的腹上,「相公啊……」
  
  「嗯?」
  
  「你想公公是愛娘的麼?」在她眼中,公公的行為太執著,很恐怖。
  
  「當然。」年靖春擱下賬本,看著他妻子,「我爹和娘,是我見過最相愛的夫妻。」
  
  「所以公公去世後,娘才會那麼傷心。」甄富貴想了想,笑出聲來,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在想什麼……」
  
  「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年靖春挑眉。
  
  「沒、沒什麼。」這幾天娘與公公的事一直索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下去。
  
  「沒什麼你會這樣問?」年靖春比甄富貴想像中的還要瞭解她。
  
  她眼底掠過一抹心虛,「其實,我有事沒同你說……」
  
  「什麼事?」年靖春眉挑得更高了。
  
  「嗯……」甄富貴遲疑了,她不知道該不該說,「就是……」年靖春等著下文,但甄富貴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說不出口。」
  
  「無論是你其實是男兒身或者真正的你有三頭六臂,我都不會休妻,所以說吧!」年靖春笑著點點她的鼻尖。
  
  「我是女的,我只有一顆頭、一雙手臂,你當我是妖怪啊!」甄富貴惱得槌他。
  
  「所以有什麼不好說的呢?」年靖春大笑出聲。
  
  她真會被年靖春氣死!她起身,先狠狠踹了下他才開口:「娘的居住不是鬧鬼麼?」
  
  「嗯。」即使提到鬧鬼一事,年靖春眼中的笑意仍在。
  
  「那個鬼其實是……」說到這兒,甄富貴又停住了。
  
  「說吧!」年靖春雙手環胸,催促。
  
  「他其實是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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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8-1 11:01:18 |只看該作者
  洛陽
  
  立春一過,年靖春便帶著甄富貴一道回洛陽,一回洛陽,甄富貴便收到甄家管事的急書,要她攜同年靖春先行逃難。
  
  甄富貴一看完信,馬上臉色大變,她捏緊信,拉著相公就想往外跑,「快逃,不走來不及了!」
  
  「洛陽平平安安又沒什麼大災難,為何要逃?」年靖春不明所以。
  
  兩人還來不及跨出門坎,年全即現身報訊,「主子、夫人,有客才見,說是夫人的親戚。」
  
  「哦,那快請。」
  
  「等等!」甄富貴尖叫一聲,「等等,先別去,我……我們要逃才行,我們要快逃!」
  
  「富貴?」年靖春很少見甄富貴如此驚慌,往日她即便遭遇生死大事,也是喊個幾聲「我不想死」,大哭一場後就算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富貴如此惶恐。
  
  「夫人?」
  
  「你去同客人說我們尚未回到洛陽。」她可不想一到洛陽就讓相公給那些人形野獸吃了。
  
  「可是……」年全才剛啟口,便教人打斷。
  
  「我說貴妹妹啊,你就這麼厭惡我們麼?連一面也不想見哪?」一群男女,約莫五人,男的丰神俊逸,女的豐美艷麗,未請即入大廳。
  
  與這些人一比,甄富貴相對之下平凡許多。
  
  「甄浩仁,你怎麼也回來了?」甄富貴一見到那開口說話的男人便往前站,將年靖春護在身後。
  
  「噴噴,小貴兒,你怎麼能同你堂兄這麼說話呢?咱們一到洛陽,聽說你嫁人了,就很好奇到底是誰娶了我們家小貴兒……」甄浩仁手執一柄扇,搖啊搖的,好不悠閒。
  
  「是我嫁人又下是你,你好奇個什麼勁?」甄富貴後退一步,像母雞護小雞一樣,雙手叉腰,擋在她相公身前。
  
  「貴兒,我們是關心你呀,怕你被人騙了,你怎麼不等我們見過那人再成婚呢?」一名不笑也像在笑的女子道。
  
  「少假好人了,你們還不是想要欺負我相公,才會這麼熱心。」她才不相信這群堂兄妹會這麼好心為她看相公。
  
  「原來是堂兄堂姊,靖春見過諸位堂兄堂姊。」原來這些人是富貴的親戚,「請堂兄堂姊人座。年全,沏茶,準備一些小點心。」
  
  「茶就不必了,酒來點才是。」甄浩仁笑道。
  
  「就照堂兄的意思。」年靖春再喚:「年全,快去準備吧!」
  
  「是。」年全忙領他們入座,隨後又趕忙吩咐廚房準備點心。
  
  「還是妹婿識大體,貴妹妹你可要好好學學人家。」另一名氣質儒雅。飄逸似神仙的男子如是道,他仔細地端詳年靖春,「你便是貴妹妹的相公?思……果然如傳言一般,就不知你紗帽底下容貌如何?」
  
  「靖春只怕嚇壞各位兄姊。」
  
  「相公!」甄富貴急得跺腳,生怕相公破這群堂兄妹欺負。
  
  「富貴不要緊的。」年靖春拍拍妻子的手,「初次見面,未來得及準備見面禮,望堂兄、堂姊見諒。」同我們拚酒?」
  
  年靖春望眼甄富貴,後者正抿著紅唇,莫可奈何的回望,「你保重,千萬別贏。」不然甄家大軍會於隔日殺到。
  
  他笑了笑,一拱手,「請堂兄堂姊手下留情。」
  
  敗下陣的,當然是甄富貴那幾個愛玩的堂兄姊,從他們口中,年靖春也得知不少甄富貴小時候的趣事。
  
  隔日,得知年靖春也是海量的其它甄家人全都上門來串門於,想測出年靖春酒量的極限。
  
  年靖春這時方知甄家氏族說三百人還太少,那根本是數不清的,而且今年因甄富貴成婚,他們都想見見他,年家整日門庭若市,就連甄家也人來人往,熱鬧不已,加上甄富貴歸寧之日要補請客,光是席便開了百桌,當日,年靖春更一直被灌酒,向來不知疲累的年靖春也累了。
  
  到後來他才發現,他會一直被灌酒是他頭上的紗帽惹的禍。
  
  因為甄家人聽聞年靖春毀容,皆十分好奇,因此無所不用其極地想看看他紗帽下的真實面貌,有好幾次他們就快成功了,但全教甄富貴給擋住可幾次後,甄富貴也被纏著灌酒,自身都難保。
  
  「他們為什麼如此好奇?」他頭一次覺得易容是一件很蠢的事。
  
  「因為那頂紗帽很礙眼呀!」甄富貴一副「我老早就說過了」的表情。
  
  「是嗎?」年靖春渾身酒氣,虛脫地坐下。
  
  「今年他們沒得逞,明年……」甄富貴未竟的話,透露出甄家人性格裡的執著。
  
  「什麼?」年靖春聞言臉色大變,「你的意思是他們還會再來一次?」
  
  甄富貴點點頭,她也被灌了不少酒,現下全身熱烘烘的。
  
  他年靖春活了二十幾年,還沒真正怕過什麼,可甄家人卻讓他怕了,「我明白了,我今後不再易容,也不再戴紗帽了。」
  
  「嘎?這樣你就怕了?」她以為年靖春是威武不能屈、貧賤下能移之人,原來他也有怕的東西啊!
  
  「我怕的是每年的拚酒。」再來幾次他真的會帶著富貴落跑,可又想到甄家人遍佈天下,他怎麼逃都有可能遇著甄家人,與其如此,不如讓他們一次滿足好奇心,省得日後糾纏。
  
  甄富貴聞言狂笑。
  
  「誰知道你們家的人好奇心那樣旺盛?」年靖春這回算是踢到鐵板,苦頭吃盡,但他也十分識時務。
  
  反正現下他已找到一名不論他相貌如何,都能一眼識穿他內心的珍寶,這些外在的東西並不需要再掩飾。
  
  甄富貴從後環住她相公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背,「不論如何,都好。」
  
  「我知道。」年靖春握住她環著自己腰的手,笑了。
  
  此刻,他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他與甄富貴雨人的枕邊細語,心中此時塞得滿滿的無名情感,他突然明白其名為何——
  
  那是,愛。
  
  是的,他愛他的妻子,愛他的富貴呵……原本他一直以為真正的愛情應似他爹娘那般的激烈,卻沒想過原來愛情的面貌百百種。
  
  他與富貴之間,平淡溫馨,何嘗不也是愛?
  
  他與富貴之間,平淡溫馨,何嘗不也是愛?
  
  「嗯?」甄富貴語帶困意地應和。
  
  「你睡著了?」
  
  「嗯……相公的背……好舒服嘛……」甄富貴就這麼抱著他人睡。」
  
  「你最近怎麼這麼愛睡?」年靖春轉身面對她,抬起她因少了依靠不停輕點的下巴看著她的面容,瞧著她的氣色。
  
  「嗯……就很愛睡……」甄富貴口齒不清的說著。
  
  年靖春失笑胞起妻子,放她上床,為她換過衣裳,蓋上被子。
  
  「相公……」甄富貴尾音拖得老長。
  
  「嗯?」
  
  「嗯……不能吃魚……吃魚會吐……不要塞魚給我……嗚嗚……相公替我吃……」搞了半天,原來甄富貴在說夢話。
  
  「好,我替你吃,乖乖睡哦!」年靖春忍不住笑出聲,卻有些擔心妻子的身體。
  
  來洛陽後,富貴除了吃就是睡,對其他事物都失了興趣,只有在他快被灌醉時會挺身而出救他一把,其餘時間,她大多蜷成一團在睡覺,現下她更練就站著也能睡的功夫,著實令人擔心。
  
  「對了,相公……」
  
  「嗯於』年靖春知道甄富貴是在說夢話,卻還是應和著。
  
  「那個……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甄富貴拉拉年靖春的衣擺,年靖春低頭一看,發現她不知何時又醒了。
  
  「什麼事?」
  
  「今天……桃紅跟我說,我有孕了,我本來不相信,後來請大夫看診,才知道真的有了……」
  
  「什麼?」年靖春大驚失色,「咱們成婚不是才一個多月而已麼?」
  
  「嗯……孩子應該是……嗯……」甄富貴自己也說不清楚,畢竟她當妻。當娘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因此她什麼都不瞭解,「我也不知道何時有的,而且也沒有感覺……」
  
  「是啊,才一個月—…*」年靖春摸摸她熱烘烘的臉頰,「大夫有沒有說什麼該注意的?」
  
  「相公你想要小娃娃吧?」甄富貴突然問。
  
  「當然想要。」年靖春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
  
  「因為……咱們成婚才一個多月,就有小娃娃了……」
  
  「我比較擔心你,你太瘦了,我怕你無法承受生產時的疼痛。」
  
  「我很健康的,我聽廚房的大娘說過,生小娃娃就像……嗯哼……一樣,嗯一下就出來了。」
  
  年靖春聞言哈哈大笑。以富貴對初夜一無所知的情況判定,她對生小娃娃的知識肯定一樣貧乏,只是……她怎麼能將這種話說得如此好笑呢?
  
  「難道不是這樣?」看他笑成那樣,恐怕她又說錯了。
  
  「真實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從今天起,真的要將你養得白白胖胖才成。」他不想富貴太早煩惱生產之事,便迅速將這話題帶過。
  
  「哦。』:解決心中事,甄富貴又想睡了,「相公要替我吃魚哦……」
  
  「好。」年靖春愛憐地俯首親親她。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眼一合,安心地人睡了,年靖春則望著她的睡顏,緩緩地勾起唇。
  
  『富貴?」
  
  甄富貴低應一聲,但沒清醒。
  
  「我愛你。」
  
  甄富貴雖然沒醒,但嘴角微微彎起,年靖春見了。心神蕩漾地傾身吻住她彎起的唇瓣……春暖時節,大地回春,百花盛開。
  
  時值四月牡丹會,各地培育牡丹的養花人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意欲拔得頭籌,一舉成名。
  
  每年到這時候,主辦牡丹會的官府會依每日的主題不同,請參會的養花人擺出該主題牡丹,讓所有的人欣賞,各式各樣的牡丹盛開爭艷,好下熱鬧。
  
  「娘,我要去玩喔!」
  
  一隻小小的手往正蹲在牡丹前的女子腰帶抓去,才交代完便放汗手,但隨即被女子抓住。
  
  「等等。」女子是一名瘦姑娘,她身著一襲淡綠春裳,腰身不盈一握,與週遭美麗的小姐、貴婦們相比,十分不起眼。「你爹呢?」
  
  「爹在前頭被吳家的小姐纏住了,他叫我回來跟你交代之後,就可以去玩了。」小男孩不過四歲,但天資聰穎的他,已經會背無數的策論與詩了。
  
  「這樣啊……」女子眸一轉,「吳家小姐……是大小姐還是二小姐呢?」
  
  「不是上回害爹腰閃到那位。」小男孩記憶力也相當好,幾乎到了過目不忘的程度。
  
  「哦,那應該不用去救相公。」女子摸摸兒子的頭肥幾個銅錢塞到他手心,「我讓你堂伯伯陪你去玩,如何?」
  
  「哪個堂伯伯?」
  
  女子左張右望了卞,見一個堂兄正在不遠處與一位姑娘談笑,遂指著他道:「浩仁堂伯伯。」」
  
  「好吧!」小男孩一聽,皺了下眉,不過還是答應了。
  
  「乖。」女子朝堂兄一個揮手,「堂兄!堂兄!」
  
  甄浩仁見堂妹找他,於是同那位姑娘告辭,來到堂妹跟前,「啥事?」
  
  「帶我兒子去玩。」女子彎身將兒子抱起,把他塞到甄浩仁懷裡,「我給了他五個銅錢,要是他想吃什麼就叫他自己算錢給販子。」
  
  「伯。」小男孩恭敬地喚著。
  
  「乖。我說貴妹妹啊……」甄浩仁抱住小男孩,「請問為兄的是哪裡惹到你了,怎麼你兒子出生之後,我成了他另一個爹了呢?」
  
  「你尚未成婚就有兒子,這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呢!」甄富貴笑道。
  
  「哼,我未來的兒子要跟我家小鳳子生,你可別送我這麼大的禮。」小鳳子是甄浩仁的未婚妻。
  
  「那先讓你過過做爹的癮還不好啊!」
  
  甄浩仁沒好氣的瞪眼堂妹,「小子的爹呢?」
  
  「被吳家小姐纏著呢!」甄富貴拿著花剪,為牡丹修剪枝訝。
  
  「上回讓他腰閃到那個?」甄浩仁很訝異甄富貴還悠閒地剪花。
  
  「不是,是二小姐。」因此她才沒有去營救相公。
  
  「有差別麼?」
  
  「應該有,恭晏方才回來時表情不是很焦急。」她其實也不太清楚,「反正一會兒相公回來再問他就好了。」
  
  成婚四年,年靖春自從卸下易容,露出真面目後,身價突然在長安小姐心目中漲高,有不少小姐都暗示能委身做年靖春的妾,但年靖春坐懷不亂,甚至是嚴河的拒絕,但反而招來更多愛慕,讓年靖春煩不勝煩,甚至考慮重新「毀容」,但遭到甄富貴的反對,因此他只好總是帶著妻子與兒子出門,三人形影不離,這才少了不少桃花。
  
  然而總是有疏漏之時,年靖春的腰就是那時傷的,之後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個月才下得了床。
  
  「好吧。做娘子的都不急了,我這做堂兄的也別太多管閒事。你說對嗎?恭晏。」甄浩仁向小堂侄尋求支持。
  
  「嗯。」年恭晏點了下頭。
  
  「咱們去玩吧!富貴,你自個兒小心,要是你被撞倒了,可沒人看得見。」甄浩仁讓年恭晏坐在自己肩頭上,一大一小穿越人群漸走漸遠。
  
  甄富貴搖搖頭,又蹲回牡丹前做她的事。
  
  忽地,她若有所思地伸手撫著頸上的頸飾,回想起這四年的生活。每一天都是滿足。快樂的,。每天她都覺得比昨天更快樂幸福,唯一的遺憾便是她一直想再生個孩子卻沒有辦法,由於她生恭晏時差點血崩,使得靖春這四年來都不願再讓她有孕,但她覺得年家人口太少,如果能多生幾個娃兒,熱熱鬧鬧的多好呀!
  
  可相公不知用什麼方法得知她癸水的時間,算得準準確確,怎麼都讓她懷不了小娃兒,每年她都會同相公在這件事爭吵一次,但總是未果。
  
  「唉……」
  
  富貴,你為何一直歎氣?我的枝桿都快被你的歎息聲給弄枯了。
  
  「對不住,我在想事情。」甄富貴打起精神來,笑了笑。
  
  嗯。花精又安靜了下來,讓甄富貴修剪。
  
  另一個缺憾是她一直未能育出本命牡丹,新品牡丹倒育出不少,朱丹老笑她成事下足、敗事有餘,連本命牡丹都育不出。
  
  也不想想是誰讓他給娘養的?竟然還恩將仇報,一天到晚就會笑她,年家上下又只有她一人聽得見,若不是看在朱丹是她公公的份上,她才不受這個氣呢!
  
  育不出本命牡丹,她也不覺得身子有受影響,但就連有未婚妻的甄浩仁尚未成親便育出本命牡丹;她卻遲遲未有消息,讓她不由得擔心起來。
  
  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怕相公與恭晏會無人照料。
  
  剪好技蚜,甄富貴才一起身,就被撞了下,「啊!」她驚呼一聲,就要跌倒之時,腰被人攬住,整個人被摟進一寬闊的胸膛,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胸膛。
  
  「相公。」甄富貴伸手摟住她相公的鋇於,笑喚。
  
  「嗯。」年靖春笑容燦燦,放下妻子,「沒摔著吧?」
  
  「沒有。」她見到他,心口都會有一種奇特的情感,像盛載不住那般地溢滿四肢百骸,總會有些難受,可不見年靖春,她又悵然若失,見與不見,她寧可選擇時時刻刻伴在相公身邊。
  
  最近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讓她下知如何是好。
  
  突地,她在年靖春身上聞到一股異香,皺起眉,「你身上怎麼有股香氣?」
  
  「哦,可能是方才同吳家二小姐說話時沾上的。」年靖春嗅了嗅,如是道。
  
  甄富貴取出錦帕,要他拍掉身上的香氣。
  
  「生氣啦?」
  
  「沒有。」她覺得自己最近的忍受力不知為何弱了好多好多,見年靖春同別家小姐說話還沒什麼,但只要他身上沾了她們的香氣,她就會莫名其妙不悅好久好久。
  
  「對不住,我方才沒注意。」年靖春注意到她很在意這些味道,總盡量與其它姑娘保持距離。
  
  「算了,你又沒錯,道什麼歉。」甄富貴嫌用錦帕太慢,便整個人撲進她相公懷裡,使勁去除別人的香氣,用自己身上的香氣蓋過去。
  
  「你的表情跟行為可不是這麼說的。」年靖春好笑的戳戳她的臉頰。
  
  「哼,我就是不喜歡你身上有別人的味道。」甄富貴贈得更用力了。
  
  「哦……女的愛男的,羞羞臉。」甄浩仁帶著年恭晏回來,見兩夫妻抱在一起;便出口調侃。
  
  「誰……」甄富貴才要出口反駁,卻突然愣住。
  
  怎麼……好像體內那流竄的情感找到了一個出口?原來……原來她……愛相公。她突然頓悟了。
  
  她是愛相公的!
  
  甄富貴抱緊年靖春,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愛意不停地滋生。原來她好愛好愛相公的……原來如此……
  
  難怪她會這麼難受,原來她一直視而不見。
  
  「富貴,你怎麼啦?舌頭被貓咬掉了麼?」年靖春取笑妻子。
  
  甄富貴飽含愛意地望著他,她輕搖了搖頭,偎著他,覺得好愛好愛他。原本她以為愛便是爹娘那種愛,可她對年靖春的情感,已在這四年之間,日日夜夜,時時刻刻,涓滴累積成深刻的愛。
  
  滴水不起眼,但可穿石哪!
  
  「她不是被貓咬掉,是自己咬到的吧?」甄浩仁毫不留情的嘲笑堂妹。
  
  「甄浩仁,老虎不發威被你當病貓,欠揍。」甄富貴滿心的愛意因甄浩仁的攪局而暫時收到一邊,她撩起裙擺,抽過花剪就想揍堂兄。
  
  「潑婦打人啦!」甄浩仁溜得可快了。
  
  「臭甄浩仁,我今天不打到你,我就跟你姓!」甄富貴氣得追了上去。
  
  「拜託,你跟我姓還不是一樣姓甄?」甄浩仁還有膽子耍嘴皮子。
  
  「爹,娘不會有事吧?」年恭晏望著娘親腳程快速地追上堂伯,兩人打在一起。
  
  「他們一對大小孩,打一打就沒事了。」他知道甄浩仁是堂兄姊弟妹中最愛逗妻子的一個。
  
  「哦。」年恭晏點點頭,玩著手中的小孩玩意兒。
  
  果不然,遠方傳來甄浩仁的慘叫聲,證明甄富貴此次佔了上風,年靖春含笑望著妻子得意洋洋地飛奔回自己的懷抱,他張開雙臂迎接她。
  
  「相公。相公,我贏了!」
  
  「太好了。」無視於身處人來人往之地,年靖春低頭便是一吻。
  
  甄富貴紅了臉,挽著年靖春的手臂,偎著他,綻出一朵燦爛的笑,她突然有個衝動想大叫『』我愛相公」,可話到了嘴邊,又因為害羞硬生生吞了回去,只用盈著滿滿愛意的濕潤眼眸望著他。
  
  年靖春察覺到她的注視有些不同以往,便以眼神相詢,她只是搖搖頭,摸摸站在一旁的兒子。
  
  隔日清早,她趁年靖春還在睡時,在花園埋下一顆種子,當花種接觸土壤之時,她心頭毫無意外地有種篤定之感,是一種好似一直存在著的感覺。
  
  她感受到花精於花種內沉睡著,但正蠢蠢欲動,似要破土而出。
  
  她閉上眼,腦海浮現花兒長大後盛開的模樣。
  
  那是一株有著純白花瓣的牡丹,其蕊為墨紫色。約有十來層的花瓣層層圍著花蕊,看似下起眼,卻愈看愈覺其姿清美、其香恆久。
  
  她知道,這株牡丹是她的本命牡丹——靖春。
  
  「富貴,你蹲在那裡做什麼?」年靖春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甄富貴朝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在種花啊!」
  
  「在咱們花園種花?」他們的花園已經夠多花了。
  
  「嗯,種我的本命牡丹。」
  
  年靖春臉上閃過驚訝,隨即是狂喜,他露出笑容,望著妻子,朝她伸出手。
  
  甄富貴起身,握住他的手,任他擁自己人懷。從他眼裡,她知道一切都不必說出口,他已明白她的心意了,可她仍忍不住要說:「老公,你知道我愛你麼?」
  
  「知道,但一直到你育出本命牡丹才肯定。」年靖春抱著她單薄的身子,用他的體溫溫暖她。
  
  「相公,我愛你。」她感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我也愛你。」
  
  甄富貴抬頭凝望年靖春,從他眸裡看見他對自己深若大海的愛,不由得綻出幸福的笑。
  
  得夫如此,妻復何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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