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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蘿絲小姐 -【跨越時空的情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懇辭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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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2:16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自從母親死後,夏孟苓的生命中再也沒有這麼快樂的時候。

  雖然她跟楚祈必須避人耳目,偷偷摸摸的交往,但他們的感情在談開之後,進展神速,很快就陷入連他們都沒有預期到的熱戀。

  有了愛情的滋潤,夏孟苓逐漸豐腴了起來,美目燦亮,雙頰紅潤,仿佛可以掐出水來似的,讓公司的每個人都誤以為是黎曉生的健康狀況有了轉機,紛紛改采觀望態度,不再一面倒的支持黎繼業,就連原本跟著黎繼業的人,在黎曉生上回在視訊會議力挺夏孟苓之後,也改為保持中立,連帶使得購屋計畫運轉得更加順利。

  “這裡面裝的就是標書?”楚祈好奇地看著夏孟苓手中的牛皮紙袋。看她一臉慎重的模樣,好像裡頭放的是她所有身家似的。

  “嗯,好不容易才搞定,現在就等投標日了。”夏孟苓將牛皮紙袋小心翼翼的鎖進辦公桌的第一格抽屜,輕籲口氣。只要能買到那間起家厝,就可以完成黎叔的心願,她也算沒有辜負黎叔對她的期望與恩惠。

  “不會有問題的,你一定會贏的。”楚祈信心滿滿的替她打氣。

  “你又知道了?”她斜睨他一眼,眸光嬌媚。

  被她這麼一看,楚祈的心一動,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因為你連我都贏得了,世界上應該沒有你征服不了的事了。”

  他熱燙的氣息撫過她的臉頰,引得她一陣顫慄,幾乎要貪戀起他胸膛的溫暖了。

  “別這樣,等等有人進來怎麼辦?”她輕輕推著他提醒,卻沒有真的使力。

  輕歎了聲,楚祈鬆開了手臂,正色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

  “楚祈……”他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以前至少還會多磨蹭個幾下。

  “還有事嗎?”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在生氣嗎?”夏孟苓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她擔心的表情讓楚祈的心一軟,扯出笑容來,“傻瓜,我幹麼生氣?”

  “因為……我們只能偷偷摸摸……”

  “那是我答應的條件,有什麼好生氣的?”楚祈佯裝一臉無奈,緩和氣氛,“誰叫我這麼喜歡你。”

  夏孟苓的臉蛋一紅,不安的心總算稍微踏實了點。她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並踮起腳尖主動送上她的唇。

  她大膽的獻吻讓他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欲火又燃燒起來,宛如置身在火焰山,又渴又熱。大掌托在她的腦後,加重了這個蜻蜓點水似的親吻,野蠻的需索燒得夏孟苓嬌喘連連,渾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懷中,只是柔軟的雙峰貼上他的胸膛,勾起另一波更加熾熱的情潮。

  他的身子倏地繃緊,下身亢奮不已。

  該死,他不能在這裡要了她。

  楚祈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自己從那片馨香中抽離,額頭浮上一層薄汗,洩漏了他正極力壓抑欲火。

  “楚祈……”她抬起迷濛眸子,雙頰豔似桃李。

  那既純真又性感的模樣,讓楚祈忍不住又低頭親咬了下她的唇瓣。

  “好痛。”她抗議的低呼一聲,瞬間清醒了幾分,想起方才的忘形,臉龐頓時燙紅起來。

  “這樣好多了,否則你再用那種神情看我,我怕我會克制不住,做個食言之人。”楚祈的雙眸深邃而帶著深情。

  他的話讓夏孟苓的心又甜又軟,羞澀的低垂下頭。

  “你才不會。”她知道他是個重然諾的人,絕對不會因為情愛而自破原則,這也是她愛他的原因之一。

  “你就是吃定我了。”楚祈一翻白眼,滿臉無奈。

  夏孟苓抿唇一笑,低聲道:“等成功標到那塊地之後,若黎叔的身體狀況還算穩定的話,我們出國幾天好嗎?”

  “出國?”楚祈的眼睛一亮,充滿興趣的樣子。

  話說回來,他只從書上知道原來這個世界還有其他不同種族的國家,卻沒有機會搭乘“鐵鳥”出國,親眼驗證看看,這的確是個很吸引他的提議。

  “我想帶你去英國找我妹,把你介紹給她。”夏孟苓不好意思的補充。

  楚祈的心一暖,她願意將他介紹給她唯一的親人,就表示她對他們這段關係十分認真重視,他又怎麼會不開心?

  “要介紹我是你的特助情夫嗎?”他咧開嘴,打趣道。

  但她卻怔了怔,露出愧疚神色,囁嚅道:“我會找機會向她解釋……”

  “傻瓜,我是在開玩笑的,我很開心你願意把我介紹給你的家人。”揉了揉她的頭髮,他寵溺的笑笑。

  看到他沒有不悅,夏孟苓也漾開了笑容,暗暗慶倖自己沒有錯過他,才能擁有此刻的幸福跟滿足。

  看著楚祈溫柔的雙眸,她開始相信事情一定會越來越好,有一天他們一定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夜深人靜,短促的簡訊提醒聲自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傳來,讓已經入睡的夏孟苓倏地睜開眼,在黑暗中探出手,急切地摸索手機的方位,將閃爍著綠色小光點的手機拿到眼前。

  她一向很怕在午夜時分接到電話或簡訊,因為那通常代表了“壞消息”。

  若不是事情緊急到必須把人喊醒,通常不會有人白目的在夜半時分打擾別人好眠。

  會是遠在英國的可芯出事了嗎?

  她半坐起身,努力睜開還惺忪的雙眼看向手機螢幕,直到看清楚傳訊人的名字時,原本緊張的情緒頓時被一股溫暖與甜蜜取代,心仍失序跳動著,卻是因為另一種悸動。

  睡了嗎?他傳。

  還沒,你呢?夏孟苓快速的打完字,可按下傳送時就後悔了,她怎麼會問這種白癡問題啊?若是他睡了,怎麼會傳訊息給她?真是好笑。

  沒,在幹麼?他又傳。

  想你。她彎起唇瓣,想像他收到訊息時的表情,唇畔彎起的弧度更大了。

  可過了好久好久,他卻沒有再傳來隻字片語,讓夏孟苓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手機壞掉了,甚至還關機再開,卻依然無聲無息。

  就在她幾乎要把手機瞪出一個洞來時,簡訊終於又來了。

  她迫不及待的打開訊息,卻只見一個短短的“嗯”,原本飛揚的情緒霎時墜落穀底,有種沒有得到回報的不安跟難過。

  什麼嘛,她說想他耶,好歹也回個他也是啊。

  夏孟苓噘起嘴,沒好氣地把手機丟在床上,可最後還是忍不住拿回手機傳了——你都不想我喔?

  又是好長的一陣沉默,久到她差點要跳下床直接沖到他房間問個清楚,簡訊才又傳來。

  這就像你問我,難道你都不呼吸一樣。想你就跟我呼吸一樣天經地義,是不需要掛在嘴邊說的。

  看著他打來的這一連串文字,夏孟苓的心簡直就像是翻倒了一桶蜜般,甜到了心坎裡,膩到了骨子中。

  哼,算你轉得快。她眉開眼笑的傳送簡訊。

  我打字慢,我其實是想說,我不想當你的情夫了。

  看著他回傳的這段話,夏孟苓的心情又像溜滑梯似的Down了下來,他始終還是介意啊。

  難道他想打退堂鼓了?

  懷著愧疚跟不安,她不知該怎麼回應,正斟酌著用詞時,他的簡訊又來了。

  嫁我為妻。

  夏孟苓感覺自己就像坐在雲霄飛車上,喜悅倏地沖上高峰。

  這傢伙,根本故意嚇她嘛,而且還很成功,驚嚇過後的喜悅的確更盛,淚水幾乎模糊了視線。

  她願意,她怎麼會不願意。

  我可以考慮看看。她故意回敬他。

  等你,生生世世。他回。

  老天爺,這樣的回答誰能抗拒得了?看到這一句,她早已淚流滿面。

  別哭,我會心疼。

  太犯規了,這樣還叫她別哭?雖然流著淚,她臉上的笑容卻是沒有過的燦爛。

  我愛你,晚安。

  她知道他不擅打字,光想像他生澀的按著注音符號,就已經夠讓她感動了,更別說這些溫暖著她的深情字句,不想讓他對著手機傷腦筋,她依依不捨的結束傳訊。

  我也愛你,永遠。

  雖然永遠太遙遠,但在這一刻,她願意相信。

  夏孟苓緩緩將手機熨貼在心口上,唇畔那抹甜蜜的笑,直到入睡後都依然呈現美麗的弧度。

  楚祈接到任楚楚打來的電話是在八卦雜誌爆出他跟夏孟苓的“醜聞”時。

  由於那時時機敏感,加上他還未厘清自己跟夏孟苓之間的關係,所以就先把跟任楚楚邀約的時間往後挪,直到今天趁夏孟苓在家陪伴黎曉生時,他才找了個藉口外出赴約。

  任楚楚約他見面的地點正是煙波茶坊。

  當楚祈站在煙波茶坊的招牌前時,心中的激動是無法用筆墨形容的。

  這煙波茶坊在大楚是名聲最為響亮的茶坊,不只尋常人家喜歡上茶坊閒磕牙,就連王公貴族也常聚集在此打發時間。

  他還記得楚婧以前也老央求他帶她出宮見識見識,而他們最常造訪的就是煙波茶坊,他記得妹妹最愛在二樓的包廂偷偷往外瞧,打量外頭的人生百態。

  原本他以為這些回憶只能鎖在心靈深處,偶爾拿出來回味,萬萬沒想到,在這個跟大楚截然不同的時空中,竟然還可以看到屬於楚祈生命中的一部分,而這一部分,有極大的可能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楚婧。

  平復了一下內心翻騰的情緒,楚祈大步走進了二十一世紀的煙波茶坊,但那感覺仿佛真的回到了大楚,一如他以往踏入煙波茶坊,讓他瞬間有時空錯置的錯覺。

  這間煙波茶坊不僅名字一模一樣,就連招牌、裝潢、碗盤茶具,甚至是店小二的服飾都半點不差。

  他絕對不相信,不曾在大楚中生活過的人,可以複製得如此相像,幾乎毫無破綻。

  思及此,楚祈難掩激動,但他還來不及消化這澎湃的情緒,耳邊卻傳來一道驚呼聲——

  “高柏?!”

  楚祈半眯起瞳眸望向聲音的來源處,一個瘦高、帶點書卷氣的年輕人已經朝他快步走了過來。

  那年輕人似乎是在喊他?所以這副身軀的原主人叫做高柏?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店長柯文青朝他微笑。

  看來年輕人跟這身軀的主人曾經相識?

  “還好。”楚祈不冷不熱的回應,以不變應萬變。

  柯文青看著眼前這神態淡漠的男人,有種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雖然高柏本來就是個特立獨行、脾氣古怪的男人,但這個男人的淡漠卻多了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跟以往的高柏似乎有點像又不太像……

  楚祈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幽黑的目光也毫不回避的打量回去。

  被他的氣勢震懾,柯文青連忙收回視線,“你是來找楚楚姊的吧?她已經交代過我,叫我一看到你就讓你去辦公室找她。”

  辦公室?他第一次來,怎麼會知道她的辦公室在哪裡?莫非這個叫高柏的男人曾是這裡的常客或員工,所以應該要很熟這裡的格局才是?

  見高柏沒有動作,柯文青馬上又漾起笑容道:“真奇怪,楚楚姊好像料到你不會自己去似的,吩咐我若是你沒有行動的話,就一定要親自帶你去辦公室。”

  楚祈一愣,隨即內心一陣狂喜,任楚楚在測試他?這是不是表示,任楚楚就是楚婧,並且也猜到他是誰了?

  “快帶路!”楚祈難掩激動的道。

  柯文青怪異的瞟了他一眼,點點頭,“跟我來。”

  越過了熟悉的場景佈置,柯文青將他帶到最裡面的一間小房間前,然後敲敲門道:“楚楚姊,高柏來了。”

  “請他進來。”清脆的聲音帶著點難掩的急切,與楚祈的心境相呼應。

  “楚楚姊請你進去。”柯文青朝楚祈道,卻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楚祈無暇顧及其他,手握門把,便急著開門想進去與自己的妹妹相認。

  “等等。”柯文青在他轉動門把前,還是忍不住出聲喊了他。

  皺皺眉,楚祈斜睨他,沉聲道:“還有什麼事?”

  “我想提醒你,你跟京家的恩恩怨怨,跟楚楚姊無關,等等你見了她,希望你可以保持風度……”雖然他只是京家小妹的男友,對實際情形也不是完全瞭解,但多少聽聞一些關於高柏跟京家的關係,還有高柏對任楚楚的感情,所以他其實不太放心讓兩人獨處。

  楚祈銳利的視線掃過他一眼,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逕自打開了門,大步走了進去。

  只見楚婧早已迫不及待的站在門前,水漾雙眸淚光閃閃,纖細如柳的身軀因為過於激動而微微輕顫。

  “真的是你嗎?”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問出這陣子始終縈繞心底的疑問。

  楚祈沒有回答,反而沒頭沒尾的輕聲道:“本王有個妹妹,她最喜歡纏著我帶她出宮,每次我總會帶她到都城中最有名的煙波茶坊體驗平民百姓的生活,她尤其喜歡吃煙波茶坊的翡翠栗粉糕及糖水桂花羹。”

  真的是他!楚婧狂喜的淚水在眼眶滾動。

  當年,她的確最愛纏著三皇兄帶她出宮,也只有最寵溺她的三皇兄,每每都拗不過她的哀求,最後總是順了她的意帶她出遊。

  這件事情除了三皇兄跟她,其他人絕對不可能知道。

  “後來,她因為誤食有人欲毒殺本王而送上的雪花糕,導致中毒身亡,但本王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不顧眾人反對,執意對她施行古籍流傳的轉生術,期盼她能以另一種形式續命,即便後果未卜,本王仍寧願一試。”他娓娓敘述。

  “原來是三皇兄……”聽到此處,楚婧早已潸然淚下,她早該想到是最疼愛自己的三皇兄想盡辦法為她轉生續命的。

  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時的楚祈也忍不住濕了眼角,朝她肯定的點了點頭。

  “三皇兄,我好想你。”再也壓抑不住激動的情緒,楚婧飛身一撲,哭倒在他懷中,難怪她對他會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高柏的身軀裡竟然住著三皇兄的靈魂。

  “皇妹,真的是你,皇兄真的做到讓你轉生續命了。”楚祈擁著她,也不禁哽咽。

  兩兄妹相擁在這跟大楚完全不同的時空中,內心充滿了無限感慨與感謝,一會兒,激動的情緒才稍微平復些。

  “可是三皇兄,為什麼你也來到這裡,難道你……”楚婧自他懷中抬起淚水滿布的絕美臉蛋,不解的看著他。

  說到這,楚祈的神色一黯,“看來也有人在我死後替我施行了同樣的法術。”

  “為什麼?為什麼你也會死?你的武功高強,又因剿平蠻邦而被封為勳王,誰能動得了你?”楚婧無法理解。

  “此事說來話長……”長歎一口氣,楚祈慢慢將前因後果說出。

  “太可惡了,他們怎麼可以這樣,二皇兄太可惡了,太讓人不齒了。”他話聲方落,她已經義憤填膺的罵出聲。

  “他們策謀已久,本王斷沒想到自己會命喪至親手中。”楚祈的雙眸因為憤怒而泛起紅色血絲。

  “三皇兄……”楚婧想要安慰他,卻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罷了。”他輕歎口氣,溫柔地看著她道:“只是連累了你,三皇兄對不起你。”

  “三皇兄別這麼說,若沒有三皇兄,婧兒也不可能擁有現在的幸福,所以婧兒還要感謝三皇兄呢。”楚婧粲笑如花,驅趕走方才的感傷氛圍。

  “所以,你現在過得很好嗎?”楚祈不放心地問。

  “嗯,我有愛我疼我的丈夫,還有一個聰慧貼心的兒子。”她毫不遲疑的點頭。

  “我雖有聽孟苓稍微提起,不過親耳聽你說,我才能真正放下心,想來你初來乍到之時,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這件事說來話長,以後我再慢慢說給你聽。”說起丈夫跟兒子,楚婧的臉上漾起甜蜜笑意。

  看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光彩,楚祈原本擔憂的心也逐漸放下。

  “看來老天爺讓我轉生到高柏身上,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安排。”楚祈感歎的道:“感謝老天。”至少在這個陌生時空中,他們不會是孤單的。

  楚婧贊同的點頭,但臉上的笑容卻悄悄自唇角隱去。

  這麼說,高柏已經死了?想到那個心中蘊藏著濃烈仇恨,卻又執著愛戀著她的男人,楚婧不禁欷籲。

  不知道他最後是否已經化解了對京家的仇恨,且真如他在他結婚時請人拿給她的卡片上所寫的一樣,將她自記憶中徹底拔除了。

  “怎麼了?”發現她臉上細微神色變化,楚祈關心的問。

  “高柏……我覺得他是個可憐人。”雖然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她還是忍不住替他感到悲傷。

  “這個高柏究竟跟你、跟京家有什麼關係?”楚祈困惑的問。

  楚婧深吸了口氣,簡單的將高柏與京家之間的恩怨大概交代了一遍,“總之,因為他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子,加上他跟母親當年離開後,生活困頓,母親病重而死,所以他對京家懷有怨恨,後來因為我無法回應他的感情,導致他黯然離開,所以在婚宴上看到你出現,真的讓我感到十分意外。”

  “原來如此,難怪京家人看我的樣子會那麼奇怪。”他終於懂了,不禁感慨道:“不過人各有命,或許這是他的命,也是我的命。”

  “三皇兄,你以前最不認命的。”楚婧訝異的打趣。

  “經過這些事,我不得不認。”苦笑道。

  “三皇兄……”她沒想到自己“離開”大楚之後,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情,現在的大楚又會是怎樣的景況呢?唉。

  “別提這些了,只要你現在過得好,三皇兄就放心了。”楚祈拋開抑鬱的思緒,舉起手揉了揉楚婧的頭髮。

  熟悉的互動與哥哥的關心,讓楚婧又紅了眼眶,享受這兄妹之情,並對他綻放粲笑。

  “對了,你怎麼會成為夏孟苓的特別助理?還有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緋聞……”相認的激動情緒過後,楚婧憶起前陣子鬧開的緋聞,連忙關切地問。

  楚祈同樣將自己怎麼來到這裡、怎麼成為夏孟苓的特別助理,還有夏孟苓跟黎曉生有名無實的婚姻,以及現在與夏孟苓之間的關係盡數說給自己的妹妹聽。

  他跟她之間,一向是沒有秘密的,這樣親昵的情感,也難怪那些嬪妃常常覺得她們對他來說,連妹妹都不如。

  “原來是這樣,”楚婧微微蹙起眉,“我早就聽聞黎總裁跟子女之間感情淡薄,沒想到竟已走到這個地步,可是三皇兄,據我所知,京華集團興建精品飯店的案子勢在必行,現在就只差那塊地便可動工,所以京華集團絕對不會放棄那塊地。

  “除此之外,這個開發案也關係到京華集團副總裁人選的決定,京峰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好機會,我老公曾告訴我,京峰為了得到副總裁的位置,正積極派人跟黎繼業接觸,打算從他那邊下手,獲取對京華有利的情報。”

  “京峰跟黎繼業?”難怪,那日婚宴上,京峰對黎繼業似乎頗為禮遇。

  “三皇兄,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她?”楚婧打量著楚祈的神色,突然開口。

  楚祈粗獷的臉龐閃過尷尬,舉起手輕敲了下妹妹的頭,“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我沒見過你對哪個女人的事情這麼上心。”她調侃道。

  想起夏孟苓,楚祈似乎連眉毛都在甜蜜的笑著,“我也沒想過,原來喜歡一個女人是這樣的感覺……”

  “三皇兄,你會不會覺得老天爺讓我們轉世到這裡,好像是來學習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楚婧頭一偏,黑眼珠子慧黠的轉了轉。

  “你還是沒變,滿腦子古靈精怪的想法。”楚祈微微一笑,再一次揉亂她的頭髮。

  “放開她!”忽地,溫馨的氣氛被一聲低喝打破,一道身影在門打開的瞬間俐落竄進來,將他們倆隔開。

  “老公?你怎麼會來?”看清楚來人,楚婧一臉驚訝的問。

  “剛剛嵐嵐打給我,說文青告訴她高柏出現在茶坊,所以我就趕過來了,你沒事吧?”京岷溫柔的攬著楚婧道。

  楚婧覺得心中一陣甜蜜,朝丈夫搖搖頭,“沒事。”

  京岷微微一笑,將目光轉向楚祈時變得深沉,低聲道:“高柏,如果你有什麼不滿就沖著我來吧,不要再找楚楚麻煩。”

  看樣子,這傢伙很保護婧兒嘛。

  楚祈滿意的笑了,目光不住地打量眼前的男子——氣宇軒昂、俊俏挺拔,難怪能擄獲公主妹妹的心。

  “老公,他不是來找麻煩的。”楚婧連忙解釋,“你不要誤會。”

  京岷濃眉微攏,仍警戒的看著高柏。

  “楚楚說的沒錯,我不是來找麻煩的。”楚祈睇了有如小女人一般依偎在丈夫身旁的楚婧一眼,眼中笑意更濃,“我是來祝福你們的。”

  “祝福?”京岷好似被人拿槌子敲了頭一般震愕,他怎樣都沒想過,高柏會說出這兩個字。

  “你願意接受我這遲來的祝福嗎?”楚祈朝京岷伸出手,等待回應。

  京岷不敢置信地看妻子一眼,就見她咧開了唇,鼓勵的朝他點點頭,“老公,他剛剛已經為以前曾做過的錯事向我道歉了,以前的事情,我們就全忘記吧。”

  看著對方伸在面前的手,京岷遲疑了半晌,隨即爽快地單手交握,“我接受。”

  “好好對待她,她值得。”楚祈炯亮的目光帶著託付意味。

  “沒人比我更清楚她的珍貴。”京岷毫不退縮的迎視。

  楚婧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哥哥跟丈夫握手的畫面,感動得幾乎又要落淚了,現在她不只有愛她的丈夫,還有呵護她的哥哥了,那種偶爾會想到無法回大楚見家人的缺憾,此刻全部被填滿了。

  “對了,老公,三皇……”發現自己口誤,楚婧連忙更正,“高柏這次除了來解開心結之外,還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有事要我幫忙?”京岷更訝異了,高柏竟然會向他求助?這簡直比天下紅雨還要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楚婧不著痕跡的朝楚祈眨了眨眼,繼續道:“就是最近跟黎氏競標的那塊地……”

  “我希望京華可以放手。”楚祈介面道。雖然競標結果尚不知誰輸誰贏,但若能說服京華放棄,那不就更十拿九穩了?孟苓也用不著這麼戰戰兢兢、忐忑不安了。

  “那塊地?”京岷的眉頭輕蹙,暗忖半晌,道:“那塊地關係到京華今年度最大的開發案,若沒標到那塊地,對京華來說損失不小,況且,那件競標案目前是由京峰在處理。”

  見京岷一臉為難,楚婧也感到兩難,但三皇兄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深愛的女人,而那女人又這麼執著於報恩,若不能完成她的心願,對三皇兄來說,肯定個難以彌補的遺憾。

  “京華集團財力雄厚,應該可以應付這種損失,況且買回那塊地又是黎總裁最後的心願,難道我們不能成全嗎?”楚婧試圖的說服。

  “如果你能慷慨助我這次,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我願效犬馬之勞。”楚祈肅色道。

  京岷愣了愣,心中五味雜陳,以前不管他怎麼釋出善意,高柏都不假辭色,對他及京家充滿了憤恨,現在竟然會低聲下氣至此,可見這件事對高柏的意義有多重大?

  “為什麼你要這樣幫助黎氏集團?”京岷直視著楚祈問,他要確定高柏不是為了打擊京華集團才這麼做。

  “我不是幫黎氏集團,我是幫孟苓及黎曉生。”楚祈坦然的迎視他。

  “孟苓?”楚祈對夏孟苓的稱呼讓京岷擰緊了眉頭。

  “這其中很複雜,我等等再跟你解釋,總之他跟夏孟苓之間,不是雜誌所寫的那種不道德的關係。”知道丈夫在意的是什麼,楚靖連忙解釋。

  “你似乎很希望我幫他?”京岷將視線望向妻子那張急切的臉,語氣不由得帶了酸味。

  楚婧好笑的嬌嗔道:“我當然希望你幫他,如果這樣可以化解你們兄弟之間曾經有過的衝突跟矛盾,何樂而不為?要知道骨血親情絕非金錢所能比擬的。”

  京岷暗忖半晌,對妻子的話再贊同也不過。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從小到大吃盡苦頭,他也從未給過高柏什麼,如今高柏低頭要求協助,若他拒絕了,不就等於斬斷了他們可能和好的契機。

  “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我會另尋方法。”見京岷久久不語,楚祈也不想妹妹夾在他們之間難為。

  “我有說我不願意嗎?”京岷有了決定,唇畔漾起一抹笑。

  “你的意思是?”楚祈眼睛綻亮,語氣難掩欣喜。

  “一塊地換一個兄弟,算便宜了。”京岷微笑點頭。

  “太好了,老公,我最愛你了。”楚婧開心的用雙臂攬上丈夫的頸子,讓兩個男人同時紅了臉。

  這丫頭,來這裡才多久,就這麼開放啦?楚祈尷尬的輕咳了幾聲。

  楚婧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好意思地垂下手,朝楚祈吐吐舌。

  楚祈看著妹妹,臉上掛著溺愛的笑容。

  他們之間自然的情感互動,讓京岷有瞬間覺得自己才像外人,心裡頓時有些不舒服,低沉著聲音開口,“不過……”

  楚祈與楚婧同時將視線轉向他,眉尖也同時攏起。

  京岷越看越覺得不是滋味,隨即伸出手摟住楚婧的腰,將她往自己的身邊帶。

  發現到他這個小動作,讓楚婧心頭一甜,順勢依偎在京岷身側。

  “還有什麼顧慮嗎?”楚祈可沒心思看他們兩人的甜蜜互動,正色問。

  “這次的開發案攸關到京華集團副總裁人選的裁定,所以京峰勢必不會放棄購入那塊地,我也無法插手要他放棄,若你真想幫黎總裁,那就回來京華吧,你必須得到權勢,才有辦法做你想做的事情,守護你想守護的人。”京岷直言。

  楚祈斂眉垂目,思忖著京岷的提議。

  “你不用現在回答我,回去想清楚再告訴我,高柏,京家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京岷知道這不是個容易決定的事情,要高柏重返他最怨恨的京家,需要很大的勇氣。

  楚祈點點頭,朝京岷誠摯的道:“謝謝你。”這句道謝包含了很多,只有楚婧知道不僅僅是指這件事,還有更多他對京岷照顧自己妹妹的感激。

  京岷眸底閃過一抹喜色,淡淡道:“自家兄弟,不需言謝。”見高柏沒有開口反駁,他的嘴咧得更開了。

  “那我就不打擾了,下次再見,就是我答覆你之時。”楚祈口氣慎重的道。

  “記得保持聯絡。”楚婧依依不捨的叮囑。

  “我會的。”楚祈點點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轉身走出辦公室。

  京岷沒有忽略楚婧與楚祈目光交會時的那抹默契,他狐疑的看著還盯著楚祈離去方向看的妻子,有點吃醋的將她攬入懷中,“他已經走了。”

  “吃醋啦?”楚婧好笑地用手指點了下他的鼻尖。

  “除了我,不許你這樣盯著別的男人看。”他不否認。

  “傻瓜,他是你弟弟。”也是我皇兄。

  “別忘了,他對你……”

  “噓,那真的都過去了,他現在有喜歡的人了。”沒錯,真的都過去了。

  京岷的神色一凜,“他跟那個夏孟苓?”

  楚婧彎起紅唇,挽著丈夫道:“說到這個,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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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夏孟苓沒有忽略打從楚祈出門回來之後,就一直處在心事重重的狀態下,有好幾次還恍神到差點搞錯黎曉生吃藥的時間。

  不對勁,他到底是去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竟讓一向沉穩冷靜的他如此失常。

  就像今天,他抱黎曉生自庭園回到臥房時,竟然人還沒放妥在床上他就鬆手,差點把人給摔著了。

  見狀,她再也無法視而不見,非找他問個清楚不可。

  夏孟苓特意挑了午夜時分,黎曉生吃了嗎啡止痛,並陷入昏睡後,才走到楚祈的房間前輕叩房門。

  房內,正好整理完思緒準備就寢的楚祈聽到敲門聲,神色一凜,連忙跨下床沖到門前,將門一把拉開,“是不是黎叔怎麼了?”

  見他一臉焦慮,是真切的擔心黎叔,夏孟苓不禁微微一笑,搖頭,“他睡著了,是我要找你。”

  “找我?”楚祈鬆口氣,隨即凝視著她的黑眸閃過一抹促狹。

  夏孟苓被他曖昧的目光給逗得羞紅了臉,輕啐,“我有正經事跟你談。”

  他真的好愛看她被他逗弄得羞窘局促的模樣,尤其當她白皙的臉龐染上兩朵霞紅時,眼波流轉間盡是小女人的媚態,每每讓他情深意動,忍不住就伸出手將她拉入懷中。

  “楚祈。”她佯怒斥了聲,“別亂來。”

  “你怎麼知道我想亂來?”或許是心中已經厘清了這陣子的紊亂思緒,他的心情輕鬆了不少,硬是拒絕她的掙脫,順手帶上了門。

  一等門關上,他的唇就迫不及待的覆上她的,貪婪的吸吮她香甜的氣息,仿佛蜜蜂見著蜜似的,輾轉流連,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一道嬌吟逸出唇瓣,楚祈的身子一震,下身的欲火更熾,對著她紅潤的唇瓣,又是一陣勾魂攝魄的掠奪,讓夏孟苓無法承受的癱軟了身子。

  他的氣息是如此霸道,迷亂了她的意識,讓她幾乎忘記自己找他的本意,但心底的掛念還是暫時戰勝了意亂情迷,她掙扎著虛軟無力的身子,硬是將自己自他懷中抽離,嬌喘道:“祈……我真的有事……”

  他的吻還想跟上,但思及自己早先做的決定時又頓住了,也罷,他也該告訴她他的打算才是。

  楚祈又貪戀的多親了她幾口,才不舍的抬起頭來,將她柔軟的身軀推離自己一臂之遙,免得他又忍不住欲火焚身,談不了什麼正經事。

  見他一臉痛苦且壓抑,夏孟苓羞紅了臉,安靜地等他調勻氣息,順便平復自己體內的酥麻感。

  好半晌,楚祈緊繃的身子才慢慢放鬆,朝她道:“我剛好也有事情要告訴你。”

  瞅著神色恢復肅穆的他,不知道為什麼,夏孟苓心中隱隱感到不安,但語氣故作輕快,問道:“這麼巧?那你先說。”

  楚祈搖搖頭,“先聽你說。”

  她咬咬下唇,也不再推讓,直望進楚祈那雙還殘留著激情的瞳眸,“我想知道你那天跟誰見面了?為什麼回來之後時時心神不寧,好像在煩惱什麼似的?如果你有什麼心事絕對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至少還有我可以商量,再不然,我們也可以找黎叔幫忙。”

  愣了愣,楚祈漾起一抹笑,“你這麼關心我?”

  “我不關心你要關心誰?”夏孟苓也大方承認,噘起唇道。

  楚祈心中一暖,還是忍不住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並將她拉到床邊,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雙眸炯亮的凝視著她,“我去見任楚楚了。”

  “京岷他老婆?你見她幹麼?”夏孟苓仿佛打翻了醋桶,口吻不禁染上酸味。

  她還記得在婚宴上,楚祈就特別在意任楚楚,她還暗自替他解釋,認為他對任楚楚頂多是單純的欣賞,倒沒想到他們會私下相會。

  聽出那酸味,楚祈心情大好。

  以往他最厭煩女人問東問西,但不知為何,夏孟苓的質疑卻讓他覺得被重視,一點都不覺討厭,反而更覺得她可愛。

  看來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吧?

  楚祈唇瓣微翹,雙手收緊,眸底躍動著炙熱光芒,滿足的道:“你在吃醋。”

  她羞窘的撇開視線,“我只是想知道你跟她見面之後,為何心事重重?”

  不讓她回避,他雙手捧住她的臉蛋,認真的瞅著她道:“我很高興你為了我吃醋。”

  夏孟苓假意掙扎了一下,才不甘不願的道:“是啊,我是在吃醋,誰叫你婚宴那天要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我知道我比不上她漂亮,也比不上她能幹,更沒她那麼溫柔……”

  她一連串的話語盡數被炙熱的吻吞沒,又是好一陣親吻纏綿,楚祈才依依不捨的抬起頭來,憐愛的看著她因自己而朦朧的水眸,柔聲道:“你忘記了,我說過你比她還美。”對不起啦小妹,反正那也不是楚婧真正的身軀。

  “你只是安慰我。”夏孟苓嘴上雖然這樣說,心中其實很受用。

  “我從不說謊。”他佯裝受傷的突然舉起右手道:“蒼天在上,若我楚祈說謊,就罰我五雷轟頂,死……”

  “呸呸呸,誰要你亂發誓?快點跟我一起呸。”她緊張的拉下他的手。

  “我又不怕,反正我也沒說謊。”楚祈開心的看她為自己焦急。

  “我不管,你快點跟我一起呸呸呸。”她堅持道。

  楚祈無奈,只好跟著她呸了三聲,她的臉色才稍好轉。

  “那你說你跟她見面時到底說了什麼?”她可沒忘記這件事。

  微微收起嘻笑,他正色道:“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

  夏孟苓一凜,雙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笑容十分勉強的維持住,“你剛才不是才說你不說謊的?”

  “我是沒說謊,我只是有些事沒告訴你。”他握住她的手道。

  她甩開他的手,神情凝重,“楚祈,我最討厭人家騙我。”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再決定要不要生氣好嗎?”他輕聲安撫。

  按捺住心中的不安,凝視他坦然的目光,夏孟苓點點頭道:“你說說看。”

  “其實我以前在煙波茶坊當過廚師,但後來因為某些事情,離開得不是很愉快,所以我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楚祈將從楚婧那邊聽到的關於高柏的事情告訴她,其實他真的沒說謊,他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這些事的。

  “你在煙波茶坊當過廚師?”她錯愕的瞪著他。

  看著她一臉不敢置信的驚愕反應,他微微扯開唇瓣,“沒錯。”老實說,他也沒想到對廚藝一竅不通的自己,竟然會轉生到一個廚師身上。

  “真的假的?那你一定是因為手藝太差,才會被辭退對吧?難怪你不想提起,看到任楚楚還裝作不認識。”她猜想一定是他當時離開的時候真的鬧得很不愉快,才會兩邊都裝不認識。

  “嗯,你算是猜得八成對,只是我當時很不能接受,所以情緒低迷了好一陣子,加上一直沒找到新的工作,才會喝得醉醺醺的被你砸到。”他停頓了一下,才又說:“我希望你不要生氣,我當時是真的很想換個環境,才會……”

  “賴上我。”她接過他的話,但臉色是平靜的。

  “嗯,是,但我真的沒騙你,我的確沒有地方可去也沒有家人朋友。”仔細觀察了她的神色,楚祈小心翼翼的問:“你沒生氣?”

  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夏孟苓先問:“所以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去找任楚楚?又是為了什麼心事重重的?”比起來她更在意這個。

  “沒什麼,只是這段時間在這裡想通了很多事,覺得自己當時離開的態度並不好,去跟以前的老闆道個歉罷了,然後回來後就一直在想,要找個時機把這些事告訴你,偏偏一直很難開口。”說完,楚祈很適時的歎口氣。

  夏孟苓垂睫想了想,認真的回視他道:“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過去,既然你曾覺得那段過去讓你難堪,所以沒告訴我,我可以諒解,我並沒有生氣。”又或許他覺得當一個廚子,跟她的身份地位相差太過懸殊,所以就更不想提了吧?

  至少這個消息比他其實有女朋友,或者有妻有女來得容易接受得多。

  “我真沒有愛錯你。”他感激的擁緊了她,繼續道:“還有,我的本名叫高柏,不叫楚祈。”

  夏孟苓愣了愣,仰著臉看他,不安的感覺又回來了,“你到底還有什麼要說的,可以一次說完嗎?”

  楚祈微微一笑,“但我喜歡楚祈這個名字,所以以後還是叫我楚祈吧。”

  “為什麼?”她真的不懂。

  “因為高柏有太多不好的回憶,楚祈讓我有新生的感覺。”他的名字是他唯一從大楚帶過來的東西,他不想失去。

  夏孟苓貌似理解的點了點頭,手不再顫抖,心卻開始忐忑起來。

  她不知道他還有多少秘密沒有告訴她,也擔心自己無法承受這像剝洋蔥般挖掘真相的過程。

  “還有……”

  “還有?!”

  看著她突然刷白的小臉蛋,他忍俊不住,輕笑出聲,“你很緊張。”

  “一點都不好笑。”她當然緊張,畢竟嚴格說起來,她對他根本一無所知。

  楚祈纖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龐,輕柔卻堅定的道:“我想辭掉特助這職位,另外出去找份工作。”

  聞言,她的雙手連忙反握住他,緊張道:“為什麼?你不想陪在我身邊了嗎?”

  “傻瓜,我還是住在這裡啊,只是我不想以後讓人說我是靠你才得到工作,更不想像八卦雜誌說的那樣,我變成你包養的情夫。”

  “你當然不是,我們都知道事實如何。”夏孟苓連忙安慰他。

  “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很不舒坦,我想出去闖一闖,試試自己的能耐。”楚祈的語氣中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意志。

  看著他仿佛剛學會展翅的雛鳥,對飛翔躍躍欲試的模樣,即便心中不舍,她還是勉強露出笑容,“既然你有這樣的雄心壯志,那我也不阻攔你了。”

  “孟苓,謝謝你。”楚祈如釋重負的咧開嘴。

  “可是,以後絕對不許再騙……瞞我任何事情了。”她嚴正的道。

  楚祈的回答是用吻堵住了她的唇,轉移了她沒有得到應諾的這件事。

  是的,他還是無法給她承諾,他還有他必須要做的事……

  楚祈跟夏孟苓告知了黎曉生他們討論之後的決定,黎曉生勉為其難的答應了讓楚祈離職,不過也沒忘記多派兩個保鏢在夏孟苓外出時跟著她,黎家則多請了兩個專業看護,輪班在家裡照顧黎曉生。

  見夏孟苓跟黎曉生都得到了安排,楚祈便開始去京華集團上班,雖然引起一陣譁然跟京峰的不滿,但在京岷的強硬作風以及楚祈擁有京華集團百分之十股份的加持下,內部的反對聲浪逐漸減少。

  楚祈跟在京岷身邊,以過人的天賦快速吸收跟學習經商之道,加上曾帶過兵的關係,跟員工也很快建立起亦師亦友的關係,讓員工十分折服。

  這一些看在京峰眼裡頗不是滋味,尤其楚祈還在短期內屢屢建功,讓好幾件原本懸宕的開發案起死回生,不僅讓所有董事股東樂不可支,甚至傳出京岷有意提拔楚祈成為京華集團的副總裁,他只好不斷對黎繼業施壓,要黎繼業快點搞定夏孟苓,把標書竊出,好讓他能萬無一失的買到那塊關鍵地皮,獲得京華集團副總裁一職。

  黎繼業受到壓力,更是絞盡腦汁找夏孟苓麻煩,三天兩頭就帶著支持他的幹部向她要求參與購地一案,讓她疲于應付,能躲則躲。

  “這樣下去不行,那賤女人守得這麼緊,根本完全不讓我插手,我怎麼可能拿得到標書。”黎繼業在家中客廳團團轉著,滿臉焦急。

  “那怎麼辦?還是再找個人去嚇嚇那女人?”黎珍妮提議。

  黎繼業暗忖了下,“不行,之前兩次都讓她逃過了,現在老頭子可是把她保護得緊緊的,要下手太難了。”

  “那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她買到房子,又讓爸對她更信賴嗎?那我們以後根本連渣渣都別想分到了。”黎珍妮焦慮的咬著指甲,完全忘記自己才剛去美甲過。

  “該死,老頭子根本就是被她下了降頭,什麼都聽她的,上回我好不容易抓到她的把柄,還以為肯定可以搞死她,沒想到老頭子明明已經戴了那麼一大頂綠帽子,卻還是閉著眼睛挺她到底,讓我白忙一場。”黎繼業對父親更加怨恨了,“等他走了,就別怪我不幫他送終。”

  “算了,終究是自己的爸爸。”黎珍妮對父親始終保有一絲絲親情。

  “就是自己的爸爸,才更讓我心寒。”黎繼業不斷來回踱步著,眼神越來越陰沉,“既然如此,就別怪我不孝。”

  “你想幹麼?”看他的樣子,似乎又有什麼壞主意。

  看了姊姊一眼,黎繼業咬咬牙道:“殺人放火。”

  她驚呼大叫,“殺人?!”

  沒好氣的白了黎珍妮一眼,黎繼業示意她小聲點,“我只是要放火啦。”

  她拍拍胸口,她是想趕走夏孟苓沒錯,但可不想真鬧出人命,“在哪裡放?”

  黎繼業的眼珠子轉了轉,朝姊姊招招手。

  黎珍妮瞭解的朝廚房的方向瞥了一眼,才將耳朵靠過去。

  黎宅——

  “孟苓,最近楚祈似乎很忙?”黎曉生躺在床上,氣色比剛回家休養時好了些,但身形卻更加枯瘦,尤其是肚子,這陣子突然像顆氣球似的脹了起來,緊急送去醫院急診,才發現是腹水作怪,原本的肺癌除了腦轉移之外,現在連肝臟也不能倖免,其實除了安寧照護之外,醫療對他來說已經多餘。

  “嗯。”夏孟苓苦笑的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麼說。

  楚祈每天早出晚歸,常常回來時都是一臉疲憊,唯有那雙黑眸比起以往更加炯亮,且充滿了幹勁,讓她雖心疼,卻也只能幫他加油,準備宵夜陪伴他在晚上繼續熬夜。

  “你知道他到底在哪裡上班嗎?”黎曉生再問。

  “我問過他幾次,但他說想等做出點成績再告訴我。”

  黎曉生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讓夏孟苓無法讀出他的想法。

  “我一直對他很有信心,但是你也不能對他在外面做什麼一無所知,找時間還是要問清楚才是。”他提醒。

  “黎叔,我知道。”她點點頭,不希望黎叔為自己擔心。

  黎曉生將視線放在乖順的夏孟苓上,輕歎口氣,“女人啊,一旦談戀愛就很容易掏心掏肺的對男人好,當初美華也是一樣,完全的信賴我,結果卻換來一輩子的傷心……”

  最近黎曉生常常提到過去,讓夏孟苓有不好的預感,她忙安慰他,“黎叔,你放心,他在我心中還不是排第一呢,我最在乎的是你跟可芯,你們總不會讓我傷心吧。”

  黎曉生果然扯出一抹笑,語氣依然虛弱,卻多了點生氣,“雖然知道你是在安慰黎叔,不過黎叔還是很開心,現在想來,雖然兒女不孝,但至少還有你跟我作伴、逗我開心。”

  沉默幾秒後,她小心翼翼地道:“其實……我想等起家厝的事情告一段落,就辭掉代理總裁的位置,全心照顧你,至於公司,還是交給繼業吧。”

  睇了她一眼,黎曉生沉默了下來。

  夏孟苓哪會不知道黎曉生內心的想法,他還是很希望自己的一對兒女能常常來探望他,讓他們之間的關係破冰回溫,她便想,只要她慢慢讓黎繼業跟黎珍妮知道,她對黎家的家產根本毫無所圖後,或許他們就會慢慢瞭解黎曉生的用心了。

  就在她以為他又要昏睡之際,黎曉生卻突然開口了,“這樣也好,畢竟他始終是我兒子……孟苓,對不起。”

  “黎叔,我們之間哪需要說對不起,你只要放寬心養病。就快要競標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我會暗示繼業跟珍妮來看你的。”夏孟苓拍拍他的手道。

  黎曉生點點頭,眼角閃爍著淚光。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再不多跟孩子們相處,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夏孟苓佯裝沒看見黎曉生的脆弱,佯裝忙著替他掖好被角,心頭卻是又酸又恨,替黎曉生感到心酸,又恨黎繼業跟黎珍妮這麼不孝。

  即便黎曉生曾經犯過錯,可浪子回頭金不換,他後來也是盡心盡力的想彌補他們啊,為什麼為人子女的卻不能對父母多些包容?

  想到自己想要伺候父母卻已不可能,而他們明明還有父親在跟前卻只會吵著分家產,她的鼻頭也不禁一酸。

  感傷的氣氛頓時彌漫房內,直到一陣急促的電話聲響打破了低迷氛圍。

  “我去接電話。”夏孟苓起身往客廳走去,並吩咐守在房外的看護進去看顧黎曉生。她走近放著電話的小茶几,拿起話筒接聽。

  才應了聲,夏孟苓的臉色便愀然大變,匆匆說了幾句話就掛上電話。

  “公司失火了,現在消防車正在滅火搶救……”夏孟苓喃喃了幾句才回過神。

  她快步朝黎曉生的房間走去,本想告訴他這個壞消息,但在看到他緊閉眼瞼,似乎已經睡著時,便把到喉頭的話咽下,只站在門邊朝看護招了招手。

  “黎夫人。”看護恭敬的上前。

  這看護是他們特別挑選過的,敬業不多話,只專注在照顧黎曉生,絕不議論散播主人的私事。

  “替我好好照顧先生,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我會的。”看護是個四十幾歲的婦人,圓圓胖胖的身材,顯得她更為忠厚老實。

  “若先生問起我,就說我累了先睡了。”她不放心的再次叮囑,得到應諾之後,才急忙先Call司機待命,然後回房換下居家服。

  夏孟苓隨便穿了件裸粉色雪紡襯衫與卡其色褲子,足蹬杏色低跟鞋,一等司機趕到,就火速跳上車,指示司機朝公司疾駛而去……

  當楚祈接到黎氏大樓失火的消息時,火勢已經熄滅,夏孟苓在交代幾個高級主管留下來處理善後之後,也已經回家休息。

  “孟苓,你沒事吧?”楚祈一回到家就直沖夏孟苓的房間,看到她安然無恙的坐在化妝台前,總算松了口氣。

  “我很好。”夏孟苓見他臉色發白,額頭還冒著薄汗,知道他肯定是擔心她而急忙放下一切趕回來,雖還在為失火的事情煩惱,心中仍不由得感到一絲甜蜜。

  “怎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他走上前一把擁住她,似乎是怕她從此消失似的。

  “失火的時候我在家,也是接了電話才匆忙趕去的,幸好是下班時間,除了有幾層樓燒得面目全非,倒是沒有人員傷亡。”

  “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楚祈抱著她在床沿坐下,將她放在自己腿上,再次打量她,確認她真的毫髮無傷,才徹底安心。

  “可是我的辦公室全毀了。”她噘嘴道。

  “那再重新裝潢成更金碧輝煌的樣子,你覺得如何?”他打趣。

  “算了,反正我早就打算競標結束之後,就辭掉代理總裁的職位,黎叔也答應了。”夏孟苓接著把之前她跟黎曉生討論的結果告訴楚祈。

  “你都想好了?”

  “嗯,我知道黎叔還是很掛心他的兒女,希望經過這件事之後,他們可以重拾親情,黎叔更能毫無遺憾地離開。”她感慨的道。

  “這樣很好,以後你只要靠我就可以了。”楚祈再支持不過,他的女人,理當由他來照顧。

  夏孟苓漾起一抹甜笑,但隨即又輕歎道:“標書也被燒了,好險我有備份,否則要重弄就麻煩了。”

  聞言,楚祈的眼角餘光瞟見了化妝臺上的牛皮紙袋,目光一閃,才收回視線看向夏孟苓,“這把火來得太奇怪,有查到起火點跟失火原因嗎?”

  “還不清楚,說有可能是電線走火。”

  他沉吟了幾秒,又問:“黎繼業有趕到嗎?”

  “沒有,說應酬喝醉了,早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夏孟苓露出苦笑。反正對黎繼業沒利益的事情,他總是能躲就躲。

  “孟苓,你知道黎繼業都跟誰在往來嗎?”楚祈眸光一閃,想起京岷近來對他的提醒,示意他該想辦法從京峰手中奪走那件開發案,並在公司擁有穩定的地位與董事股東的支持,才有辦法將那間起家厝完好的交還給夏孟苓。

  “我怎麼管得到他?他只要不來找我麻煩就好了。”連他爸爸都管不到他了,她算哪根蔥?不過說到這,她倒想起黎叔的提醒,“你最近在忙什麼?工作還順利嗎?你到底在哪間公司上班?在做些什麼?還不能告訴我嗎?”

  他的臉上拉開一抹不自然笑,回避了她的目光,反倒揉了揉她的發,調侃道:“怎麼了?還沒當我老婆,就想先嘗嘗管丈夫的滋味?”

  臉瞬間發燙,她尷尬得紅了雙頰,嗔道:“誰要當你老婆?少臭美。”

  他的眼神霎時加深,捧起她的臉頰道:“難不成你想要我當你一輩子的情夫啊?”

  聽到這,她臉色一黯,沉默不語。

  “別胡思亂想,我開玩笑的,我說過會支持你的決定。”察覺到她突然低沉的情緒,他連忙弓起手指敲了下她的額頭,不讓她繼續想下去。

  夏孟苓感動的將臉埋入他的胸膛,讓他的氣息與溫暖包圍住自己,沉浸在從未有過的幸福滋味中。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的在他的胸膛上畫著圈圈,突然她覺得有什麼硬硬的東西抵住自己臀部。

  她正想抬頭問他怎麼了,卻對上一雙灼熱的眸子,她的臉一熱,下一刻已被他壓在床上。

  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豔紅的臉龐,一股酥麻直竄上她心頭,因雙手被他固定在頭上,她頓時覺得自己像被獵到的兔子似的,任他宰割。

  “孟苓……”

  他的聲音因為壓抑著情欲而嗄啞,聽在夏孟苓耳中,反而更加性感魅惑,就像彈片似的,輕輕撥過她悸動的心弦。

  面對他毫不掩飾的情欲,她嬌羞的垂下眼睫,身子微微輕顫著,帶著點不安,又帶著點期待。

  老天爺,她為什麼看起來要這麼誘人可口,讓他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欲火頓時的在體內失控竄燒,燒得他渾身躁熱,額上沁出薄汗,身體緊繃到每個細胞都在呐喊著要釋放。

  理智跟情欲的拔河,在她瞟來那抹羞怯帶媚的眼神之後,他的理智徹底宣告失敗,迫不及待地覆上了那抹嫣紅,饑渴的吸吮紅潤的唇。

  火焰仿佛自他身上蔓延到她體內,身體有自我意識似的貼近他,顫抖著迎接他如狂風般的掠奪。

  陣陣嬌吟逸出了唇瓣,夏孟苓幾乎不敢相信那充滿情欲暗示的聲音來自於自己。

  楚祈放輕了動作,唇瓣輕觸她的唇,一下、兩下,纏綿的在她唇上輾轉流連,仿佛她是他最珍貴的寶物,擔心不小心會碰壞她似的,動作輕柔。

  從他的動作與他對待她的方式,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對她的疼惜,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夏孟苓眼眨了眨,一顆晶瑩淚珠掛上了眼角,緩緩滑落臉頰。

  嘗到溫咸滋味,楚祈渾身一震,連忙抬起臉看向她。

  只見她雙眼迷濛,紅唇如櫻,淚光隱隱閃動,讓他憐愛得心都揪了起來。

  原來愛一個人愛到心痛就是這般滋味呵。

  楚祈低頭吻去她的淚珠,啞著聲音道:“別怕,是我不好,我不該勉強你做不喜歡的事……”以為她是因為他魯莽的行為而落淚,他急著道歉,一個翻身就要坐起。

  “不是。”她拉住了他的衣擺,又是羞赧又是困窘的小聲道:“我不是不喜歡。”

  楚祈的瞳眸倏地明亮如炬,癡醉的看著她,腹間一把火熊熊燃燒。

  看他只是癡癡地看著自己而沒反應,她以為他沒聽到自己的話,索性用行動表示,她將他拉向自己,主動湊上粉唇,學他輕輕吸吮他的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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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2:52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她是他的了。

  想到那一夜的纏綿悱惻,想到他在她身上失控馳騁的旖旎畫面,夏孟苓的臉龐就宛若三月綻放的桃花似的,粉嫩而嬌豔。

  她還記得當她累極得癱倒在他懷中時,他還在她的耳畔喃喃訴說對她的真情摯愛,要她相信不管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她著想,絕對不會傷害她,接著又是一連串讓她窒息的親吻,然後再次佔有她,將她推上情欲的高峰,直到她再也無法承受,才擁著她沉沉睡去。

  等她醒來,卻已不見他的身影。

  想必是怕被人撞見,所以提早回房了吧。

  雖然她不太懂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但當下她哪有餘力分心思考,只能含糊的應諾,現在回想起來,或許那是一種愛她的表示,單純戀人之間的絮語吧。

  甜蜜滿足的笑容總會不自覺掛上唇畔,連黎曉生都發現了她的轉變,看著她的目光帶著促狹,讓她不好意思的緋紅了雙頰。

  她第一次感謝老天爺如此厚待自己,讓她在佈滿荊棘的人生旅途上,還能擁有這樣的幸福,以及似乎會越來越光明的未來。

  只要等今天結束,一切就結束了。

  因為黎氏大樓失火的關係,有些樓層暫時無法使用,所以夏孟苓暫時不進公司,就靠在書房的視訊遙控公事。

  這次競標她派了公司中最得她信任的幹部參與,相信他們精算出來的數字絕對不會落在京華集團之後。

  “黎夫人,小姐在外面吵著要見黎先生。”今天的看護是另一個年紀較輕的婦人,不到四十歲,除了照顧黎曉生之外,也會幫忙做點家事。

  “她又來?”

  “我有請她回去,但她叫我轉達,說是有關楚先生的事情。”看護照著黎珍妮的交代轉告。

  楚祈?夏孟苓的右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左跳財,右跳災,她的心底不知為何湧上一股不安,但她很快地安慰自己,右上眼皮是跳喜,應該沒什麼事。

  “還是我再去告訴她一次,夫人跟先生不在?”看護試探性的提議。

  “不用了,請她到書房來吧,先不要讓先生知道。”反正競標結束之後她就會退出公司,還是提前釋出善意好了。

  “是的。”看護得到指示,匆匆走了出去。

  沒多久,黎珍妮大步跨進書房,態度倨傲的揚起下巴。

  “我要見我爸,你叫我到書房幹麼?是不是怕我揭穿了你做的好事?”黎珍妮不屑的用鼻孔看夏孟苓。

  “你爸這幾天的精神不太好,好不容易才睡著了,你要見他可以,但得等他醒來。”夏孟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友善,不想激起黎珍妮的敵意。

  黎珍妮睨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在等那塊地的競標結果吧?”

  夏孟苓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的確也想在得到好消息的第一時間,告訴黎曉生。

  “好個吃裡扒外的賤女人,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了,卻沒想到你竟會如此惡毒,分明是想氣死我爸,早點拿到家產吧?”黎珍妮突然臉色一變,沒頭沒腦的謾駡起來。

  “珍妮,我敬你是黎叔的女兒,才一再容忍退讓,為什麼你就不能放下偏見,跟我好好相處?”夏孟苓不悅的皺起眉頭,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駡,真的是怎麼聽都無法習慣。

  “偏見?你勾結京家的人想矇騙我爸,還敢說我對你有偏見?”黎珍妮冷笑了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跟繼業最擅長的就是含血噴人嗎?”夏孟苓的臉色一沉,也維持不了和顏悅色了。

  “是不是含血噴人我們到我爸面前對質,你跟京家人不乾不淨,矇騙得了我爸,蒙騙不了我,走,我們去我爸跟前說清楚。”黎珍妮一把抓向夏孟苓的衣襟,拖著她就要往外走。

  “你想幹麼?放開我。”夏孟苓掙扎著想脫離對方的箝制,她現在有點後悔自己讓黎珍妮進來了,放低聲音道:“珍妮,快鬆手,不要吵醒你爸,他的狀況真的很不好,連公司失火的事情我都瞞著他,就是不想讓他擔心,你是他女兒,難道一點都不心疼他嗎?”

  聞言,黎珍妮的動作滯了滯,臉龐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強硬起來,咬咬下唇道:“我就是心疼他,才不想讓他到死都被你瞞騙,把辛苦一輩子賺來的錢全給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走,跟我去見我爸。”

  夏孟苓歎了口氣。她早該知道黎珍妮跟黎繼業都是一個樣,根本就自私到只想照自己的意思做事,完全不顧慮到旁人的感受。

  夏孟苓懊惱的伸出手跟她互相拉扯。

  正僵持不下時,看護怯怯地探頭進來,朝糾纏成一團的兩人開口道:“老爺請你們兩位過去。”

  原本還在相互拉扯的兩人瞬間停下了動作。黎珍妮朝夏孟苓拋出一個得意的眼神,整了整扯亂的衣襟,挺直背脊,陰毒笑道:“你的死期到了。”

  黎曉生的房中彌漫一股揮散不去的黴味,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即便再怎樣消毒清潔,那味道仿佛崁入了這間房,怎樣都無法消除。

  黎珍妮在踏進房間時下意識用手捂住口鼻,眉尖微蹙,直到看見躺在床上、瘦到只剩下一個骨架子、肚子卻又異常脹大的黎曉生時,忍不住驚呼一聲。

  “你把我爸怎麼了?他為什麼變成這樣?你是不是都沒帶他去看醫生?”黎珍妮憤怒的抓住跟在她身後進來的夏孟苓質問。

  “放開她,她對我照顧得無微不至,連親生孩子都遠遠比不上她。”黎曉生的聲音雖然虛弱,但還是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

  “爸,她都把你搞成這樣了,你還護著她?”黎珍妮鬆開手,不滿的反駁,“況且不是我們不照顧你,是你一直不肯見我們,她又諸多阻攔,你要我們怎麼辦?”

  “如果你們不是一開口就是分家產跟辱駡,我怎麼會不想見你們?”黎曉生疲憊的道:“你今天來又是為了什麼?該不會是良心發現,突然想念我這個快死的爸爸吧?”其實他心中還真隱隱有這樣的企盼。

  提到她今天來的目的,黎珍妮的目光又亮了起來,不懷好意的睇了眼夏孟苓,像是在欣賞握在掌心中垂死掙扎的蝴蝶似的,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爸,之前繼業說她跟姓楚的有一腿,你死活都不相信,還替她出面擔保,現在我發現一個天大的秘密,你這次絕對不能再被她欺瞞了。”

  “又是這些事?你們嫌我活太久,想來氣死我的嗎?”黎曉生一聽到女兒又是要來告狀,一顆期待的心又沉了下去,閉上眼睛道:“如果你還是要說這些,那就出去,不要再來了。”

  “爸,你聽我說,這次你一定要聽進去,夏孟苓跟楚祈根本早就講好要聯手對黎氏不利了,爸,你別傻傻地以為夏孟苓真的會為你買回那間破爛房子,不然她怎麼會瞞著你,沒告訴你楚祈真正的身份?還引狼入室將楚祈安插在身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楚祈真正的身份?難道他還有什麼沒告訴她的嗎?夏孟苓心底的不安加劇。

  “哼,要不是我跟京家老二的老婆程曉茵是牌搭子,我也不會聽到這麼驚人的大八卦。”黎珍妮朝夏孟苓冷哼了聲,又轉向父親道:“爸,你知道嗎?那個楚祈啊,其實姓高,本名高桀,後來改名高柏跑去煙波茶坊當廚師,苦戀人家京岷的老婆任楚楚不成,把京家搞得烏煙瘴氣之後負氣離開,沒想到現在又改名勾搭上夏孟苓,聯手想要圖謀你的財產。”

  “你在胡說什麼?”黎曉生怒斥,但見女兒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由自主感到一陣惡寒,難道他真看錯人了?

  “還不只這些呢。”黎珍妮斜睨了夏孟苓蒼白的臉色一眼,滿意的笑了,接著神秘兮兮地、好像要宣佈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似的,朝黎曉生湊近道:“爸,原來那個自稱叫楚祈的男人,其實是京家在外頭的私生子,跟京岷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黎珍妮的視線瞟過父親震驚的臉龐,又看向夏孟苓面如死灰的神色,得意的笑了起來,“怎麼樣,你以為可以跟楚祈聯手瞞過所有人,卻沒有想到百密一疏,我跟程曉茵是牌搭子,而最近楚祈那傢伙又回到京家做事了,還搶走京峰主導的開發案,所以程曉茵才會氣到在牌桌上埋怨而說溜了嘴,讓我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

  “珍妮,這件事非同小可,你真的沒有搞錯?”黎曉生神色複雜的看了眼宛若力氣瞬間被抽空的夏孟苓。

  “爸,我怎麼可能搞錯,等競標結果出來你就知道了,夏孟苓早就把我們的價格透露給楚祈,一旦楚祈買到那塊地,他就可以順利當上京華集團的副總裁,屆時,你被活活氣死,夏孟苓還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你的遺產,一舉兩得,爸,你就是不聽我們的,才會讓他們有機可趁,把你當成笨蛋耍著玩。”黎珍妮一臉幸災樂禍的等著臉色鐵青的父親對夏孟苓發飆。

  “說完了?”黎曉生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

  黎珍妮愣了愣,“爸,你怎麼不生氣?怎麼不把她趕出去?爸,她可是個不知感恩的背叛者啊。”

  “你回去,這是我跟孟苓之間的事情,我會處理。”黎曉生平靜的道。

  “爸,你該不是又想原諒她了吧?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執迷不悟嗎?”黎珍妮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父親的反應,跟她期待的大發雷霆簡直相差十萬八千里遠。

  “我是你父親,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做。”黎曉生有點動怒了。

  “父親,你這樣只顧美色不顧孩子的父親,怎麼叫人信服?”黎珍妮也怒了。

  “你……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嗎?”黎曉生拍打著床鋪,朝看護道:“快把她給我攆出去。”

  “爸,到現在你還維護她?好,繼業說的沒錯,你眼中根本沒有我們,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你就等著看到底誰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吧。”黎珍妮心中那一點點對父愛的貪戀也徹底消失,她噙著委屈的淚水,氣憤的拂袖而去。

  屋內的氣氛頓時沉悶到讓人幾乎窒息,黎曉生輕歎了聲,朝夏孟苓道:“放心,黎叔知道你並不知道這些事,黎叔不會怪你。”

  “……不可能……黎叔,他不是那種人,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夏孟苓還存著一絲絲希望,希望一切都是黎珍妮使壞亂說的。

  看著她倍受打擊、搖搖欲墜的脆弱模樣,他不忍的道:“嗯,我們還是少安勿躁,等他回來再問清楚吧。”他早有預感楚祈不是池中之物,卻不認為楚祈是個詭計多端、城府深重的男人,難道他也看走眼了嗎?

  她哪還等得到他回來,咬咬下唇道:“我去找他。”

  “你要去哪找他?”黎曉生訝異的問。

  “如果珍妮說的沒錯,他現在是在京華集團上班,我去那邊找他。”夏孟苓下定決心道。

  “不行,你們的緋聞好不容易才平息,若現在你上京華集團找他,那不是又要惹得一身腥?”他堅決反對,“況且,說不定事情也不像珍妮說的那樣,我們還是少安勿躁。”

  不想忤逆黎曉生的意思,夏孟苓在床沿坐了下來,但說得容易,做起來卻十足困難,她一顆心就像有千萬隻螞蟻不斷往肉裡鑽似的,教她坐立難安,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才像找到事做似的拿起手機接聽,不料對方的話還沒說完,她的手一松,手機應聲摔落在地,螢幕宛如蜘蛛網似的碎裂開,一如她破碎的心……

  楚祈回到家時,發現他的行李全被扔了出來,散佈在庭院。

  他的神色一凜,才上前彎身撿拾衣物,夏孟苓冰冷的聲音就傳來——

  “請你馬上離開,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以後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看她神色冰冷,楚祈心底多少有數,站直身子,語帶乞求的道:“聽我解釋,我……”

  “我不想聽,黎叔說的對,女人一旦戀愛了,雙眼就會被蒙蔽,明知道對方有古怪,卻還一心一意的說服自己是多想了,深愛著自己的男人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但事實證明,我錯了!”她的語氣冷淡卻也哀傷。

  事實也證明,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

  在他總是回避她的問題時,她就該正視心中的疑慮,而不該任由愛情弄糊了腦袋,像個花癡似的只顧著談情說愛。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我曾說過要你相信我,難道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看著她空洞而冰冷的雙眼,楚祈的心狠狠揪痛了起來。

  “信任?我曾經對你的欺瞞一而再再而三的信任,也警告過你我最討厭人欺騙我,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你只是沒告訴我,不算是欺騙我……呵呵,這次也是一樣嗎?你只是沒告訴我你跟京家的關係,也沒告訴我你回京華上班了,更沒告訴我你竟然替京華集團標下那塊地,得標金額甚至才超過黎氏開出的金額十萬元而已。”夏孟苓的心隨著自己的話而逐漸感到寒冷,眼神卻更銳利了,“我放在床頭櫃的標書,你是不是看過了?”

  凝視著楚祈墨黑如夜空的瞳眸,即便她知道機會渺茫,但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沒用的暗暗祈禱他開口否認。

  但見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歉疚,她瞬間覺得眼前一黑,一個不穩幾乎要失去平衡。楚祈見狀,連忙上前懷抱住她,不料她卻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沒有閃躲,硬生生接下甩在臉上的這巴掌。

  清脆的巴掌仿佛是打在她的心上,讓她原本不願意在他面前落下的淚水,霎時如斷線珍珠般不停掉落。

  “別哭,我知道我的行事有瑕疵,但是我的所作所為絕對都是為了你跟黎叔……”他的臉不疼,心疼。

  “我不聽,我什麼都不想聽!你這個叛徒,我恨你,我很你!”她舉起雙手捶打他的胸膛,歇斯底里地哭喊。

  他怎麼能……怎麼能在他們恩愛纏綿之後,趁著她沉浸在幸福餘韻,並安穩睡在他懷中時,悄悄起身窺探標書?太殘忍了,他對她太殘忍了。

  楚祈任由她宣洩情緒,等她終於沒力氣捶打時,才握住她的手,語帶急切地道:“我承認我有看,但那是因為黎繼業已經早一步偷到的把標書送到京峰手中,我必須瞭解你設定的金額,才能在公司內部跟京峰交手,如果我沒攔下京峰,今天那間房子早落到京峰手中,黎叔的心願就真的永遠落空了。”

  夏孟苓茫然的瞅著他,只覺得耳朵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進去。

  “你聽我說,那場火是黎繼業搞的鬼,他為了偷你放在辦公室的標書,便打算趁著火警混亂的時候破壞抽屜拿走牛皮紙袋,而你卻以為被火焚毀,完全沒想到標書已經落入他的手中。”

  “黎繼業?”

  “沒錯,我早派人盯著京峰和黎繼業,所以對他們之間的來往早有戒備。”楚祈見她死寂的神色逐漸有了點溫度,連忙繼續說道:“京峰答應給黎繼業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只要他幫忙拿到標書即可,所以黎繼業才會狗急跳牆,想出縱火的爛招。你說他沒到現場?其實他早搜括走自己要的東西,還不小心灼傷了,才會狼狽逃回家躲著。”

  夏孟苓雖不發一語,但沒有將他的手掙脫已經是個好現象。

  “本來我是想跟京岷商量,讓他們放棄這個開發案,但這其中牽涉太廣,若放棄,那他們之前收購的土地便沒有意義了,董事跟股東也肯定不會通過這個提議。所以我才聽了京岷的建議,出面跟京峰爭取這個的案子,在公司內部先進行一次投標,且為了對付看過你的標書的京峰,我才會看了你放在床頭櫃的備份標書,我承認我不該,但為了保住那間房子,我不得不使些手段。”

  “你會保住那間起家厝?”

  “沒錯,好險老天爺沒有讓我枉做小人,這案子跟房子終於順利落在我手上,孟苓,相信我,我絕對會完璧歸趙。”

  他的語氣如此誠懇,話中毫無破綻,似乎一切真的就如他所講的那般,他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為了她跟黎叔。

  夏孟苓的心動搖了,嘴巴不由自主地出聲,“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告訴我?”

  聽她肯開口,楚祈緊繃的情緒又稍微放鬆了些,聲音更加柔和的說:“你照顧黎叔已經夠費心思了,我不想讓你知道太多而傷神,況且,提早讓你知道,只是更增添你心中的不安,所以我才想等事情都抵定後再告訴你。孟苓,相信我,我不否認我的確是想藉這個案子穩固在京華集團的地位,但那是因為唯有如此我才有能力守護你,並完成黎叔的心願。”

  “你的意思是,你會把房子還給黎叔?”夏孟苓覺得自己原本想與他絕裂的心正一點一滴軟化了。

  “我保證,我一定會完璧歸趙。”楚祈坦然迎視她帶著審視的目光,墨玉般的黑眸一如往常般清澈灼亮。

  夏孟苓強迫自己不要沉溺在他那雙總能讓她悸動的雙眸,並壓抑住心中那股軟弱地想要再次相信他的欲望,冷靜而疏離地看著他道:“那就等你做到的那一天再說吧,這裡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的淡漠狠狠刺傷了他的心,他神色帶著痛苦,“我嘗過被人背叛的痛苦,孟苓,你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我絕對不會做出背叛你的事。”

  他的話非但沒有讓夏孟苓的態度軟化,反而勾起她另一波怒意,“是嗎?那為了任楚楚在京家掀起風暴的事情也只是我誤會嘍?你對過去根本是避重就輕的說,讓我怎麼相信你?”她譏諷地笑著,心臟卻像被硫酸腐蝕似的劇痛。

  楚祈愣了愣,暗暗腹誹,這該死的高柏,明知道婧兒喜歡的是京岷,偏偏要胡攪蠻纏,搞到現在反倒要他這個無辜者枉做替死鬼。

  “說不出話來了吧?等你不是說到而是能做到之後,我們再談。”她冷笑一聲,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一張臉緊繃著,努力揚起下巴克制著不要在他面前落淚。

  “我只能說,我是真的愛你。”他掙扎著想挽回劣勢。

  夏孟苓沒有回應,腳步不穩的逃回屋內,緊緊地將大門關上、鎖上,就怕自己會克制不住沖入他懷中。

  最終淚水還是無法克制的滾落眼眶,灼燙了她的臉龐,她用手掩住嘴,不讓嗚咽聲驚動到黎曉生。

  “夫人,您還好吧?”較年長的看護見她蹲在門口低泣,連忙上前關心。

  夏孟苓點點頭,但心中卻在呐喊,她不好,她一點都不好,撕心裂肺的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原本以為的光明未來原來只是海市蜃樓,只是老天爺的一場玩笑。

  “那個……先生請您過去……”看護遲疑地開口。

  聞言,她收拾起破碎的心,用手背拭去淚水,站起身子,點點頭道:“我馬上過去。”

  不行,她必須堅強,她不能讓黎叔為自己擔心。

  看護不敢多說什麼,佯裝沒看到她眼睫上未幹的淚水,應了聲之後便退下。

  夏孟苓深呼吸了幾口,先到浴廁洗把臉,用毛巾敷了一下眼睛,整理過儀容,才走到黎曉生的房中見他。

  經過這個打擊,黎曉生的臉色似乎更加枯槁了,讓夏孟苓看得自責又心疼,水靈瞳眸又開始蓄集水氣。

  “孟苓……”黎曉生朝她伸出手來。

  夏孟苓馬上跨步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安慰道:“黎叔,放心,我會想辦法把房子搶回來的。”

  黎曉生虛弱地牽動了下唇畔。其實他們彼此都很明白,這話中的安慰成分居多,京華集團正等著這塊地動工,怎麼可能保留房子還給他?所以他也沒接腔,轉移了話題,“剛剛是他來了?”

  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點點頭道:“我把他趕走了。”

  “他怎麼說?”黎曉生努力打起精神問。

  遲疑了半晌,夏孟苓搖搖頭,露出自嘲苦笑,“他的話還能信嗎?”

  “說說看。”

  猶豫好一會兒,夏孟苓才將方才楚祈說過的話一一說給黎曉生聽,只刻意省略了黎繼業放火的那一段,最後用嘲諷結尾,“他竟然還臉不紅氣不喘地說他只愛我,所以我才說他的話根本不能相信。”

  想到他看任楚楚的眼神,明明就帶著眷戀,竟然還騙她說只是以前的老闆?她忽然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笑可悲的大白癡。

  “他說他回去是為了阻止京峰跟繼業聯手……”黎曉生暗忖了半晌,又抬起眼眸,難得地恢復精明,瞅著她道:“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混在一起了?你還有事情瞞著我嗎?”

  “沒……沒有。”她垂下眼睫,回避他的目光,“我也是聽楚祈說才知道,原來京峰應允要給繼業一筆錢……難怪繼業這麼盼著我失敗……黎叔,我對不起你。”

  黎曉生眉頭微蹙,半晌後才鬆開,接著長歎一聲,“罷了,這整件事說起來,最痛苦的應該是你才對。”

  他的諒解讓她濕了眼角,更加懊惱自己到現在竟然還沒辦法死心,竟然還幻想著或許楚祈真會如他所說,只是先把房子掌握住,然後再想辦法還給黎叔?

  “你不要再自責了,我也想開了,或許美華的想法也跟孩子們一樣,對我依然心存埋怨,所以冥冥之中不願意讓我買回那間房子。”他又歎了口氣。

  “不是這樣的,都是我瞎了眼,愛上一個狼心狗肺的男人。”夏孟苓的眼淚終於落下,滴滴都帶著椎心刺骨的痛。

  “那也要怪我不該亂敲邊鼓。”黎曉生也難過地閃著淚光,“看來我或許真的是不行了,人老了,連眼光都失准了。”

  “黎叔……”聞言,她俯身將臉埋在床鋪,失聲痛哭。

  “哭吧,哭完就忘記他,人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你還年輕,未來還是充滿希望的。”黎曉生任由她哭著,嘴上雖然安慰著她,臉色卻也透著一絲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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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3:13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經過這個變故,黎曉生的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身體就像風中殘燭,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跑醫院已成家常便飯,醫生希望他轉往安寧病房,他卻執意留在家中,怎麼樣都不肯住進醫院。

  或許老一輩的人想法都一樣,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家中。

  至於楚祈,除了每天傳簡訊告訴她他會做給她看,讓她一定要相信他之外,並沒有再上門找過她。

  而她只能靠著不斷回憶他的欺騙與背叛,來堅定自己對他的恨意,並克制住想念他與想回簡訊的衝動。

  夏孟苓坐在床邊,拿著溫毛巾替黎曉生擦拭手腳跟臉龐,原本好不容易長肉的臉,這陣子卻消瘦了,顯得一雙眼睛更加圓大,讓看護看了都有些不忍,但也不好對主人說些什麼,只能儘量幫忙做點事情來減輕夏孟苓的負擔。

  替楚祈擦拭完幾乎是皮包骨的臉龐,夏孟苓忍著心酸坐在床邊陪他,回想前陣子,她還樂觀地想著會有光明未來,甚至E-Mail給妹妹說會帶朋友去拜訪她,沒想到現在變成這樣,仿佛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孟苓。”黎曉生緩緩張開眼睛,喊了凝視著窗外發呆的夏孟苓一聲。

  “我在這。”她趕緊應聲。

  “幫我約他過來,我想見見他。”黎曉生沒頭沒尾的道。

  夏孟苓困惑的遲疑幾秒,才輕聲問道:“黎叔,你還想見誰?”前幾天黎曉生才把律師叫來家裡談了許久,應該是在討論身後財產的分配,但因為她已經表明自己不願意拿取半毛錢,所以她沒有留下來聽。

  黎曉生的目光閃了閃,直直地凝視著她。

  “是繼業跟珍妮嗎?我再打個電話請他們過來。”

  黎繼業其實曾來過一次,但那時黎曉生吃了嗎啡睡著了,所以沒有見著。

  他除了狠狠嘲諷她之外,又怪她把黎氏的臉都丟光了,要她自己識相點辭去代理總裁的職務,得到她的應諾之後,他沒等黎曉生蘇醒就走了。

  黎曉生搖搖頭,吃力地道:“楚祈……叫楚祈來見我。”

  夏孟苓怎麼都沒想過黎曉生想見的人是楚祈,她垂下眼睫,沉默了下來。

  “孟苓?”沒得到她的回應,他困惑的又喊了聲。

  “黎叔,你找他幹麼?我們不需要求他。”其實她事後曾不斷去電給京岷,試圖跟他商量由黎氏重金買回那間屋子,卻都被他的秘書給擋下來了,連討論的機會都沒有。

  這樣的狀況下,要她怎麼相信楚祈真有心,或有能力將房子還給黎叔?

  “我有我的打算。”黎曉生望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又開口道:“告訴我,他是不是還一直想找你解釋?”

  夏孟苓的臉頰一熱,尷尬道:“我不會相信他的。”她不想讓黎叔知道那些簡訊是怎樣動搖她的心,讓她每夜都看著那些隻字片語哭著入睡。

  黎曉生卻好像沒聽見她的申明,喃喃自語道:“這樣就夠了……”

  “黎叔?”黎曉生的神色讓夏孟苓很不安,雖然她知道他的狀況不好,但這還是第一次讓她有那麼不祥的感覺。

  黎曉生將視線放回她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乖,去把他找來,黎叔能為你做的,也只剩下這個了。”他知道投標失敗後,繼業夥同公司那些原本就反對孟苓的同事逼她走人,現在連那些原先不表態的董事跟股東也靠攏繼業,黎氏,她是待不下去了。

  “黎叔,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現在你只需要為我好好活著,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了。”

  “傻瓜,人總會一死,我不想我死後你一個人沒依沒靠的。”

  “黎叔,你不會有事的。”她不願意聽到任何有關他會死亡的字眼。

  黎曉生沒有反駁她,只是淡淡一笑,“孟苓,黎叔想過了,楚祈如果還願意找你解釋,就表示他對你真的有情,否則他大可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之後對你不聞不問。”

  夏孟苓沒想到黎曉生都到這地步了還這樣勸她,即使他最後的心願落空,還是一心一意為她著想,思及此,她就更氣楚祈。

  “況且,就算他真的想藉這次的競標得到京華集團副總裁這職務也無可厚非,畢竟人往高處爬是常情,況且能夠瞞過你我,也是他的本事。”黎曉生繼續道:“孟苓,他的確是個人物,第一眼看到他,我就有這種感覺了。”

  “他可以有他的本事,但不能靠著傷害信任他的人達到目的。”因為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樣的行為,她才會這麼痛苦。

  黎曉生垂下眼瞼,沉默了好久才又開口,直直瞅著夏孟苓道:“那你告訴我,你還愛他嗎?”

  夏孟苓因為這個問題身子一震,唇瓣開闔好幾次,始終無法說出決裂的話來,最後選擇緊咬下唇,沉默不語。

  這就是默認了。

  黎曉生長歎一口氣,“叫他來吧。”

  天母京家——

  “恭喜你,你比我想像的還行!”京岷朝楚祈伸出手,讚賞道。

  “當然,血緣可是假不了的,高……楚祈能夠順利當上副總裁,我可是一點都不意外。”三皇兄本來就文韜武略樣樣精通,能夠有這樣的表現,剛剛好而已。

  楚婧依偎在京岷身邊,一臉笑盈盈,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好像京岷稱讚的人是她似的,比當事人還要開心百倍。

  反倒是楚祈一臉的不在意,濃眉甚至微微蹙起。

  京岷沒有忽略他低落的情緒,但只是拍拍他的肩膀,沒有說什麼,畢竟他們也是最近才剛和好,雖然出乎意料之外的相處愉快,但比較私人的事情,他也不好深究探問。

  可楚婧就不一樣了,自己的哥哥情緒不佳,她哪還笑得出來,於是笑容在她唇畔隱去,美目流露出擔憂之色。

  “老公,去幫我看波波的功課寫完沒。”楚婧拿兒子當藉口想支開丈夫。

  京岷明明了然,卻佯裝不解,“他這孩子一向不需要人家擔心,寫完了自然會出來告訴我們。”

  楚婧微惱的瞋他一眼,好氣又好笑地暗想,真是愛吃醋的傢伙。

  京岷不以為意的朝她咧開嘴笑,雖然他跟楚祈——高柏執意要他們這樣喊他,已經算是盡釋前嫌,但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嬌妻跟以前曾經狂戀過她的男人獨處,免得擦槍走火。

  楚祈滿腦子都是夏孟苓,在看到他們夫妻倆眉來眼去的恩愛小動作時,又想起自己跟夏孟苓之間的誤會重重,心情更加惡劣了。

  “我先回家好了。”楚祈自沙發上站起身,準備離開。

  從黎家搬出來之後,京岷替他在這附近找了間房子,離這裡很近,可以彼此照應。

  “這麼快?不等波波寫完功課嗎?他很期待可以跟你一起玩。”楚婧連忙開口留人。

  自從京波不經意看到楚祈舞弄京岷買給他的木劍之後,就對楚祈崇拜不已,老是纏著楚祈教他武功。

  “改天吧。”雖然他也很喜愛波波這個孩子,但他今天實在是意興闌珊。

  “也好。過陣子爺爺八十大壽,你也會到吧?”京岷問。

  楚祈點點頭,“我會到。”其實對京家有怨恨的是高柏而不是他,既然他現在轉生在高柏身上,為了讓妹妹開心,自然願意儘量修護高柏跟京家的關係。

  “那就好,我相信爺爺會很開心。”高柏一直是爺爺心中一個解不開的結,解鈴還須系鈴人,若能趁這機會和好,那再好不過。

  楚祈朝他們揮揮手,離開時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楚婧不忍,沒再顧慮丈夫,丟下一句“我馬上回來”便提步追上已經走出門外的楚祈。

  “三皇兄。”她對著楚祈的背影喊了聲,快步走向停頓下來的他面前,開門見山道:“要不要我去見見夏孟苓?”

  “……不用了,現在誰去說都沒法讓她氣消,只有等我用行動表示才行。”他傳的簡訊,她都讀過了,卻一封也沒回,這讓他十分沮喪。

  “我聽我老公說董事們還是堅持執行那宗開發案是嗎?”這應該也是讓一直積極說服董事們的三皇兄感到心悶的原因之一吧。

  楚祈微微眯起了眼,寶石般的眼中閃爍著堅定,“我不會讓他們拆了房子。”

  “三皇兄,這裡不是大楚,有時候事情無法如你所願……還是我去幫你跟她解釋吧,說不定她會聽我的。”

  “即便這裡不是大楚,我楚祈依然是楚祈,皇妹,難道你對三皇兄沒信心?”他的笑帶著楚婧熟悉的倨傲與自信。

  “我當然相信你,可是……”

  “別擔心,我已經想好對策,而且很快就會有眉目了。”他目光柔和地看著妹妹,語氣堅定的道。

  他早挑到另一塊更適合建飯店的地,不但更方整,況且正好位於交通方便的精華地段,所以他打算賣掉自己在京華集團那百分之十的股份變現購買那塊地,再拿來跟京華那些老古板董事商量換地,想必他們應該會笑得闔不攏嘴,馬上答應才是。

  現在就只差簽約了……

  他強忍著不去找夏孟苓,也是想等一切底定,再帶著地契、房契一起出現,徹底弭平她的疑慮,重新獲得她的信任。

  楚祈正幻想著當夏孟苓看到房契時那張小臉會綻發出怎樣動人的光彩時,手機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除了楚婧跟京岷,還有公事上的連絡之外,幾乎不會有人打給他。

  這時候會是誰打來?

  楚祈自口袋拿出手機,困惑的神色在看到來電顯示時變成了狂喜,就像陽光自烏雲後探出,一掃陰霾。

  楚婧從沒見過楚祈如此興奮忘形的樣子,即便是他大敗蠻族時也沒這麼高興過,想當然耳,這電話肯定是夏孟苓打來的。

  果然,楚祈交談幾句之後,便雀躍的告訴她,夏孟苓要他明日找時間去黎家一趟。

  見哥哥這麼高興,楚婧也替他感到開心,或許真的不用自己出面,事情就能有轉機。

  兩個人又交談了幾句,楚祈就神采奕奕地轉身返家。

  看著楚祈原本沉重的腳步突然輕快得像在跳躍似的……等等,這三皇兄還真不怕人見著,竟然施展輕功,轉眼就不見人影,真是拿他沒辦法。

  沒想到一向對感情淡薄的三皇兄,陷入愛情之後竟然比誰都還熱烈執著呢。

  思及此,楚婧抬頭看著月亮,悄悄在心中祈禱,希望三皇兄今晚的笑容可以永遠掛在唇畔,跟她一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然而現在的楚婧還不知道,明日的赴約非但沒有讓楚祈得到幸福,反而讓他跌入無法翻身的地獄深淵。

  今天的天氣晴朗,夏孟苓坐在咖啡廳內,心情卻無法像外面的天空一樣晴朗無雲,反而籠罩在無法言喻的忐忑不安中。

  她刻意避開了楚祈到黎宅赴約的時間,刻意找了間咖啡廳打發時間,為的就是不希望再見到他,會讓好不容易壓抑下的感情如洪水般破閘而出,再也無法控制。

  想起昨天楚祈接到她的電話時,從聲音透露出來的興奮與驚喜,她的心霎時溢滿了又酸又甜的滋味,讓她差點無法克制的哽咽起來。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維持冷淡平靜的聲調,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聽到電話另一端傳來熟悉的磁性嗓音時,她的心是怎樣的為他激動,排山倒海而來的濃烈情感幾乎將她淹沒,幾乎忘了要如何恨他。

  會不會,或許真如黎叔所說,若他只是純粹想欺瞞玩弄她,又何必在目的達成後還苦苦哀求解釋?

  會不會,或許他這次真的會跟他在簡訊中所說的一樣,用行動證明他沒有辜負她,並帶著房契到黎叔面前,將起家厝還給黎叔?

  時間就這樣在一下子想著他的好,一下子想著他的壞中度過,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已經在咖啡廳待了快三個小時了。

  夏孟苓急切地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楚祈……

  應該是談出什麼結論了吧。

  懷著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她努力穩定呼吸,顫抖著按下通話鍵。

  但手機另一端傳來的聲音卻讓她的手更加顫抖,甚至讓她的腦子瞬間空白,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清楚了……

  夏孟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只記得當醫生一臉抱歉地告訴她,黎曉生因為心肌梗塞而離世、確認死亡時間是下午四點三十分時,世界在她眼前成了漆黑一片。

  她聽不到楚祈焦慮的呼喚,也看不到楚祈痛苦的眼神。

  她是在隔天醒來的,應該說是被黎繼業與黎珍妮罵醒的。

  他們指責她讓楚祈去向黎曉生炫耀並嘲笑黎曉生的年老體衰,要黎曉生有自知之明,放夏孟苓自由。

  他們還說,楚祈帶著寫有他如何擊敗黎曉生的雜誌去刺激黎曉生,導致黎曉生怒急攻心,心肌梗塞而亡。

  他們罵她是禍水,罵她是賤女人,罵她不得好死。

  而她一句話都沒有反駁,就這樣木然的由著他們罵,只因黎曉生死的那一刻,她的靈魂也隨之被抽空。

  直到她回到家,看到黎曉生養病的房間中,有一本翻開的雜誌擺在床邊茶几上,她才想起黎繼業的指控。

  她顫抖的上前拿起雜誌來看,一張神采飛揚、志得意滿的照片映入眼簾,而鬥大的標題寫著年輕情夫擊敗過氣病老虎等字樣,內文則是大肆報導楚祈如何將黎曉生的起家厝奪走,並重起開發案,讓京華集團大大獲利,然後又把楚祈跟她之間的緋聞翻出來,繪聲繪影的寫這是楚祈向黎曉生的宣戰與挑釁……

  夏孟苓的臉色隨著越來越不堪入目的報導而逐漸慘白,所有的憤怒與傷痛終於掩沒了她,讓她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滋味。

  她發狂似的將雜誌撕爛,撲倒在還殘留了黎曉生氣息的床上,自黎曉生死後,這是她第一次放聲痛哭。

  她哭自己的奢望,哭自己的愚昧,哭她害死了黎叔,她哭她從來不該存在的愛情,以及她永遠不會到來的幸福。

  律師事務所——

  吳律師看著分坐在兩旁、神色各異的兩組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只見坐在他右手邊的黎珍妮與黎繼業雖然穿著一身黑衣,卻容光煥發,神色充滿了急迫與期待,目光不住地往他手上密封的牛皮紙袋瞧,哪有一絲一毫失去父親的傷痛?

  反觀坐他左手邊的夏孟苓,瘦得下巴都尖了,一雙大眼空洞無神,讓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她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身形單薄得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讓人看了心都揪了起來。

  “吳律師,你還在拖拖拉拉做什麼?難道不知道我的時間很寶貴嗎?”黎繼業不耐煩地催促。

  “是啊,我等等還約了要做指甲,你動作可以快點嗎?”黎珍妮看著自己指甲上斑駁的紅色,不悅地皺起眉頭。

  吳律師暗暗搖頭,朝夏孟苓道:“黎夫人,我可以宣讀遺囑了嗎?”

  “問她幹麼?我爸就是她害死的。”黎珍妮怨恨地瞪了夏孟苓一眼,“說來,她根本沒資格坐在這裡。”

  黎繼業則沉下了臉,雙手環抱胸前,一聲不吭的看著夏孟苓。

  夏孟苓幾不可察的點了點頭,神色依然木然,好像對眼前的一切完全不感興趣似的,安靜的躲在自己的世界。

  吳律師乾咳了幾聲,隨即神色嚴肅道:“那我現在就正式宣讀黎總裁的遺囑。這份遺囑是在黎總裁意識清醒時所立,由我見證,絕對合法公正,沒有一絲虛假。”

  “行了行了,你廢話還真多,快點告訴我們,我爸到底是怎樣分配遺產的。”黎珍妮不耐的揮揮手道。

  吳律師眉頭微蹙,內心不悅,卻依然不動聲色的道:“黎總裁的遺囑就放在這密封的牛皮紙袋中,請你們檢視一下紙袋的完整性。”

  他邊說邊將牛皮紙袋以火漆蠟封之處展現在他們面前,讓他們一一查看。

  黎繼業與黎珍妮相繼認真地查看下密封處,但夏孟苓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沒有什麼反應。

  等確定大家都沒意見之後,吳律師才將牛皮紙袋拿回面前,當著他們的面去掉蠟,將紙袋打開,取出遺囑,在黎繼業與黎珍妮貪婪的目光下,緩緩閱讀遺囑。

  吳律師心中暗歎一口氣,說道:“……本人黎曉生,將本人的自私跟狡詐留給兒子黎繼業。”他頓了頓,看了眼黎繼業,又轉向黎珍妮道:“將本人的貪婪跟刻薄留給女兒黎珍妮。”

  聽到這,只見黎繼業與黎珍妮都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霍然站起身嚷嚷,“這是什麼遺囑,根本就是胡言亂語一通……”

  “我不相信,這一定不是我爸的意思!”

  吳律師的神色一凜,厲聲道:“請你們坐下,我還沒讀完遺囑。”

  “早說嘛,我就知道爸不會這麼無情,真的連一毛都不給我們。”黎珍妮扯了扯弟弟的衣袖,又雙雙坐了下來。

  吳律師睇了姊弟倆一眼,繼續嚴肅著聲音道:“除此之外,我所有的財產都已經交付信託,由吳律師當受託人,在我死後盡數捐出做公益,致此。”

  黎繼業跟黎珍妮仿佛被凍結住似的呆坐在椅子上,完全沒想到最後聽到的會是這樣的結果。

  “請問宣讀完畢了嗎?”反而是夏孟苓輕輕開了口。

  “基本上是宣讀完畢了。”吳律師憐憫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女子,心中不由得一陣嗟歎。

  “那我走了。”夏孟苓站起身,準備離去。

  “慢著,老頭子不可能真的把財產都捐出去,他一定有偷偷留給這個賤女人,你們根本是串通好的,我不會承認這份遺囑的。”黎繼業倏地自椅子上跳起來,沖上前抓住夏孟苓。

  “沒錯,你這狐狸精,你害死我爸還不夠,現在竟然還跟吳律師串通影響我爸,你今天沒把錢吐出來,就別想離開!”黎珍妮也跟著沖上前拉扯住夏孟苓。

  夏孟苓面無表情的由著他們發瘋,完全沒有抵抗,也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夠了。”吳律師怒氣衝衝的斥喝一聲,“你們給我坐下!”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命令我?我要告你,告你趁病人意識不清時跟這賤女人聯手控制病人的意志。”黎繼業一想到自己分毛未得,氣得眼睛都充血了。

  “對,告死他們,說不定他們也有一腿!”黎珍妮尖聲幫腔。

  這兩個人真是沒救了,難怪黎總裁對他們這麼絕望。“黎總裁的遺囑還有一份,請回座位坐好。”

  “你剛剛不是說已經宣讀完畢了?”黎繼業一臉懷疑的瞅著他。

  “那是在沒人反對的狀況下。”吳律師自紙袋中又抽出另一份遺囑,“黎總裁說了,若有人有意見,就宣讀第二份遺囑。”

  “哼,我就知道爸不是糊塗人,不可能把自己打拼一輩子的血汗錢全都捐出去。”黎繼業冷笑了聲,鬆開了夏孟苓,踱回座位坐好。

  黎珍妮也一溜煙的跟著回座,期待能得到比較好的消息。

  夏孟苓則站在原地,朝吳律師道:“我可以走了嗎?”事實上,不管黎叔怎麼處置他的財產,她一點都不在乎。

  “抱歉,黎總裁希望你在場。”吳律師有些無奈道。

  夏孟苓點點頭,卻沒有回到座位的打算,她只想趕外結束這一場鬧劇,逃得遠遠的。

  “現在我宣佈第二份遺囑。”吳律師清清喉嚨,繼續道:“本人知道本人的遺囑勢必會引起一兒一女的強烈反彈,故本人委託律師,在他們提出異議時,宣讀第二份遺囑。”

  吳律師掃了黎繼業與黎珍妮一眼,突然聲音一沉,道:“繼業、珍妮,你們雖然是我的親生骨肉,對我這個病重的父親卻從未有過關懷與真心,念茲在茲的只有爭產、分家產,甚至為了排除孟苓可能對你們造成的威脅,屢屢試圖對她不利,證據我都已交給吳律師,若你們依然故我,不知悔改,我會請吳律師將你們雇人威脅孟苓,並在車上動手腳的證據,盡數交給員警,然若你們能安分守己,不再貪得無厭,這些證物就會成為永遠的秘密,由吳律師妥善保管。”

  吳律師的話聲方落,黎繼業與黎珍妮臉色大變,互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驚與恐懼,隨即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見狀,吳律師轉向夏孟苓繼續宣讀,“孟苓,我知道你怕我傷心,所以一直隱瞞繼業跟珍妮騷擾你的事,原諒我明知他們做了這麼禽獸不如的事情,卻依然選擇他們一次機會,也謝謝你在我生命旅途的最後伴我一程,我真的很開心。現在我已經懷著滿滿的感激去找美華了,你也要振作起來,尋找真正屬於你的幸福。黎叔會在天上看顧著你,就不跟你說再見了。”

  聞言,夏孟苓紅了眼眶。

  吳律師放下手中的遺囑,視線掃過面如死灰的黎繼業與黎珍妮,語帶嘲諷道:“你們若有異議,可以向法院提出,但屆時我手上的證物也會一併呈上。”

  黎繼業與黎珍妮宛若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沒了方才的惡行惡狀,雙雙沉默的起身離去。

  “黎夫人,請節哀。”吳律師見夏孟苓早已淚流滿面,輕歎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吳律師,謝謝你。”夏孟苓哽咽道謝。

  “你要好好保重,否則黎總裁在天之靈也無法安息。”他也是知道黎曉生跟她真正關係的人,便一直把她當成晚輩一樣的關心著。

  夏孟苓輕輕點頭,接受了他的安慰。

  “另外……”吳律師再次開口。

  “是不是黎叔還有交代什麼?”她抬起淚眼,忙問。

  “其實總裁有留一筆錢給你,將會由信託基金撥出,繼續支付你妹妹所需的學費跟生活費,直到她完成學業為止,另外也在英國買了間房子,掛在你妹妹名下,避免黎繼業他們找麻煩,他說這樣的話,在他走後,你至少還有個‘娘家’可回。”吳律師道。

  “黎叔……”淚水不斷自她眼眶滾落,沒想到黎叔到死之前都還在替她打算,讓她更是無地自容。

  “還有……”吳律師猶豫地動了動唇瓣。

  夏孟苓取出手帕拭了拭淚,努力平息情緒道:“吳律師,還有什麼但說無妨。”

  “楚先生想要見你一面。”吳律師神色為難的道。

  蒼白的臉蛋倏地一沉,她冷冷道:“我不會再見他。”若不是黎叔看出她依然愛他,才不會想找他當面說清楚,也才不會走得這麼突然、這麼狼狽、這麼讓人不甘心。

  “他已經在外頭等很久了,黎總裁曾交代過,若他走後,楚先生想來見你,要我轉告你,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黎叔總事事為我著想,可我卻為了私情而害他含恨而亡,這才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夏孟苓自嘲的垂眸苦笑,再抬眸已是一臉的堅定,“吳律師,請轉告楚祈,從今爾後,我跟他再不相干,生生世世永不相見。”

  吳律師長歎了聲,也只能點點頭,“我會轉告他,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想到以後,茫然在夏孟苓臉上一閃而逝,但她沒多說什麼,最終只是輕輕搖頭,低聲告辭,隨即轉身離開。

  “有什麼事記得找我。”吳律師在她身後喊著,但他卻有種預感,她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了,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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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3:36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六年後——

  “祈叔叔,我想要這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帶著懇求與撒嬌,讓人聽了心都快融化了。

  “你確定?家裡不是有好幾組這樣的積木了嗎?”男人帶著寵溺的低沉聲音隨之響起,磁性而性感,吸引了不少路過女子的目光。

  “嗯,我要這個。”小女孩肯定的點頭。

  男人揉了揉小女孩的頭髮,爽快的道:“好,就買這個。”

  “謝謝祈叔叔。”小女孩嬌聲道謝,小手便要往裝著積木的盒子伸去,但才剛觸到盒子,卻有另一隻小手也伸了過來,抓住盒子的另一角。

  小女孩愣了愣,看向也要拿紙盒的小男孩,眉頭皺了起來,“這是我的,你放手。”

  “為什麼是你的?我說是我的,你才要放手。”小男孩用清脆的聲音反駁。

  “明明就是我先看到的。”小女孩又氣又急的道。

  “才不是,是我先看到的。”小男孩不甘示弱的爭辯。

  “你還來,放手啦。”

  “你才放手。”

  兩個小孩就這樣搶起紙盒,吵得不可開交。

  “涓涓,女生要有女生的樣子,不能這麼失態。”男人不苟同的朝正爭得面紅耳赤的小女孩輕斥。

  “可是他搶我的積木呀?”小女孩一副受了極大委屈似的扁起嘴。

  “沒關係,我們去問問專櫃姊姊,還有沒有一樣的好嗎?”男人建議道。

  一直站在旁邊的專櫃小姐聽到,趕緊上前回答,“很抱歉,這積木剩下最後一組了,若你們需要,我可以幫忙調貨,貨到再通知您來拿可以嗎?”

  小女孩一聽,嘴角下垂,堅決道:“我不要,我今天就要買。”

  “你乖,祈叔叔買別的玩具給你好嗎?”男人蹲下身安撫小女孩。

  “我不要,我就要這個當生日禮物。”小女孩仿佛跟小男孩杠上了,賭氣道。

  男人無奈的歎口氣,轉向小男孩道:“弟弟,你可以讓給她嗎?”

  “不要,我也喜歡這個。”小男孩一樣堅持,一雙眼睛又大又亮,慧黠靈動。

  “你討厭鬼,愛學別人。”小女孩忍不住開罵。

  “明明就是你學我,你才是跟屁蟲。”小男孩也不客氣的回罵。

  一時間兩個小孩又吵開了,直到一句輕柔的低斥插入他們之間,才暫時止住了兩個小孩的戰爭。

  “恩恩?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這麼沒禮貌?”夏孟苓遠遠就聽到兒子大呼小叫的聲音,眉頭微微蹙起。

  被喚為“恩恩”的小男孩暗暗吐了吐舌,朝母親道:“媽咪,你叫我自己先來挑生日禮物,我看上這個積木,可是她偏偏要跟我搶,不讓給我。”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罵人家,媽咪不是教過你,對人要謙和有禮,更何況人家是女孩子,你是男生,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夏孟苓看著兒子,嚴肅的教導他。

  夏恩低垂下頭,輕輕的點了點頭,“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既然如此,還不快跟人家道歉?”夏孟苓的聲音雖然輕柔,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夏恩抿抿唇,好半天才朝小女孩擠出聲音道:“對不起。”

  小女孩似乎被他突然的道歉給嚇了一跳,頓時覺得不好意思,結巴道:“沒……沒關係,我……我不要了,給你。”

  “真的?”小男孩的臉龐瞬間亮了,遲疑的瞥了母親一眼,又搖搖頭道:“不行,我不跟你搶了,還是給你吧。”

  “我真的不要了,祈叔叔會買新的給我。”小女孩牽住了男人的手,仰望著男人,卻發現他一直在看小男孩的母親,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仿佛感覺到有一道熾熱的視線直直盯著自己瞧,夏孟苓緩緩抬頭回望,然後整個人一震,彼此的視線膠著在一起。

  他好像瘦了不少,但歲月卻沒有在那張英俊的臉龐上留下太多痕跡,他的眉、眼、鼻、唇還是她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少了點狂野不羈,多了沉穩內斂。

  直到再見到他,她才發現自己一直努力遺忘的臉龐,其實從來沒有自她的腦海中褪去半分。

  夏孟苓的心頭漫過一陣酸楚,但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無波,冰冷的回視他灼人的凝望。

  “媽咪,她說不要了,我可以要嗎?”看母親瞅著人家叔叔發愣,夏恩扯了扯母親的衣擺,輕聲問。

  夏孟苓這才如夢初醒,有些勉強的扯開笑容,朝兒子道:“還不謝謝人家。”

  “嗯,謝謝。”夏恩咧開嘴,朝才剛吵過架的小女孩道。

  “不客氣。”小女孩害羞地回應,然後朝男人的腳邊依偎過去。

  “他是你兒子?你……結婚了?”楚祈的目光緊緊鎖著那張依然清麗的臉龐,內心波濤洶湧。

  眼前的女人,身上穿著輕便的T恤跟牛仔褲,頭髮早已留長綁成馬尾,白皙的臉沒有擦上任何彩妝,卻依然耀眼動人,讓他無法將視線自她身上移開。

  當年她懷著對他的恨意與誤解離開,斷絕跟他連絡,音訊全無的消失在他的生活中,讓他痛苦萬分,低迷不振好一陣子,夜夜沉醉在酒精中,棄工作於不顧,非但董事頻頻彈劾他,就連京岷也對他下最後通牒,直言他若再不振作,就得離開京華集團。

  其實他不在乎那些,當初去京華為的是夏孟苓,現在失去她了,京華對他來說也不存在任何意義了。

  直到楚婧哭著求他振作,說她好不容易失而復得他這個哥哥,現在絕對不想再失去,還說若他離開了,等於是逼她再次嘗到失去親人的痛。

  看著妹妹為自己傷心難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崩潰哭泣,把失去愛人的痛苦全藉著淚水宣洩而出。

  然後隔天他就自動請纓,接下前往香港擴展公司版圖的任務,離開臺灣,並將自己埋首在工作中。

  直到今年,公司在香港的業績蒸蒸日上,用不著他鎮日守在那邊,他才回到臺灣,一邊享受跟親人相處的輕鬆生活,一邊開始試著打探夏孟苓的消息。

  只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想都沒想過,自己跟她會這麼意外的重逢了。

  可是……她竟然已經有孩子了?

  “這位先生,你似乎管太多了。”夏孟苓的神色淡漠,牽著兒子的手道:“我們該回去嘍。”

  “媽咪,還沒結帳。”夏恩提醒母親,黑亮瞳眸不忘在母親的臉上梭巡,敏銳的嗅到不對勁的氣氛。

  “呃,我們改天再買,乖。”她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會無法維持冷靜,拉著兒子的手便想逃走。

  夏恩的眸底閃過迷惑,卻沒有了方才的堅持,此刻反而乖順的將裝了積木的盒子遞給小女孩,“給你。”

  小女孩愣了愣,還來不及開口,小男孩已經被他媽媽拉走了。

  “涓涓,我們也走。”看著他們的背影,楚祈的黑眸眯了眯,將小女孩手中的盒子放回櫃上,刻不容緩的牽著小女孩跟上母子倆。

  “祈叔叔?”京涓被楚祈嚴肅的神色給嚇到,小跑步跟著他。

  他們一路尾隨夏孟苓跟小男孩的身影走出了百貨公司,然後站在門口,眼睜睜看著一個男人滿臉笑容的迎向母子倆,並牽起了小男孩的手,不知道跟夏孟苓說了什麼,得到了她溫柔的淺笑,男人隨即領著母子倆上車,緩緩駛離停車場。

  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和樂融融的景象,楚祈仿佛墜入了冰窖,全身血液霎時凍結住。

  “好痛!”京涓皺著小臉,邊跳腳邊哇哇叫,她的手被握得好痛喔。

  聞聲,楚祈收回心緒,朝京涓啞聲道歉,“涓涓,對不起。”

  “哇!祈叔叔的臉好恐怖,涓涓害怕。”乍見楚祈陰沉的樣子,京涓嚇得眼眶都紅了。

  楚祈怔了怔,這才抱起小女孩安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真的不是故意傷害她,真的不是故意讓她絕望,真的不是故意讓事情演變到無可轉圜的地步。

  他不是故意的……

  “祈叔叔,涓涓原諒你了,你不要難過。”京涓擔心的瞅著一臉哀傷的楚祈,眼淚立刻收回。

  今天的祈叔叔好奇怪喔,回家非要告訴媽咪不可。

  夏孟苓神色恍惚的下了車,一向都會牽著兒子的她,此刻卻自顧自走回家,就連在百貨公司買的東西也落在車上,還是杜亞瑟替她拿進屋子的。

  “孟苓,你身體不舒服嗎?”杜亞瑟關心的看著她,他一直覺得她太瘦了,即便生了一個孩子,身形依舊纖細,完全看不出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

  夏孟苓看著提著兩個袋子站在客廳的杜亞瑟,猛然回神,趕緊走上前接過提袋,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還讓你幫我提進來。”

  “我們之間需要這麼客氣嗎?”杜亞瑟溫文儒雅的笑。

  夏孟苓沒有回應什麼,將袋子提進廚房,暫時放在流理臺上,並順手倒了杯水出來,遞給杜亞瑟道:“喝杯水吧。”

  杜亞瑟接過水,一飲而盡,“真甘甜,如果每天回家都有人幫我倒杯水該有多好。”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

  夏孟苓淺淺一笑,沒有答腔,只是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將水杯遞還給她,“應該是因為你太渴了,才會覺得水是甜的。”

  “孟苓。”杜亞瑟將水杯遞還到她手上,並順勢覆住她握著杯子的手。

  她心一突,連忙尷尬地收回手,低垂下眼,回避他過於熱切的注視。

  發現到她的不安,他輕歎一聲,語氣溫和的道:“放心,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的。”

  “亞瑟,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她咬咬下唇,為難道。

  “該或不該我自有主意,你才不該浪費時間在勸我別浪費時間。”杜亞瑟輕笑道:“好像在繞口令。”

  聞言,夏孟苓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杜亞瑟是她住在英國時的鄰居,也是妹妹夏可芯的教授。杜家是大陸移民第二代,在她挺著大肚子時對她照顧有加,也多虧了他,讓她不至於驚惶失措的在陌生國度度過漫長的孕期,且能平安生下恩恩。

  後來她看兒子年紀漸長,終究希望他能在自己的國家生活,再加上她也想帶兒子到黎曉生的墓前讓黎叔瞧瞧,所以就跟妹妹商量,由她帶著恩恩回國定居,等妹妹在英國待膩了,再回臺灣找他們。

  只是沒想到杜亞瑟竟然會向她告白,甚至放棄在英國的教職工作跟了過來,目前在補習班擔任美語教師,這對牛津畢業的高材生來說,真是大材小用了。

  她曾經不只一次的婉拒他,他卻堅持真愛不怕等待,執意留下來守在他們母子身邊,久而久之,她也停止了勸說,只是依然視他如友,並沒有應允任何進一步的交往。

  “媽咪,我有事想單獨跟你談,可以嗎?”夏恩自廁所洗完手出來——夏孟苓要求他自外頭回家要養成先洗手的好習慣,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的對著母親詢問。

  夏孟苓不苟同的朝兒子道:“媽咪正在跟亞瑟叔叔說話。”

  “是很重要的事情。”他一臉堅持,“亞瑟叔叔Sorry。”

  杜亞瑟不以為意的揉揉男孩的小腦袋,朝夏孟苓道:“沒關係,我還要準備教材,我也得走了。”

  夏孟苓抱歉地笑笑,示意兒子跟杜亞瑟道別,才將杜亞瑟送出門。

  “好吧,你現在可以說了。”夏孟苓望著兒子時的眸光如月,眉宇間都是對兒子的憐愛。

  當年她狼狽地逃離臺灣這塊傷心地,萬念俱灰的去到英國投靠妹妹,卻赫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不否認當時她曾怪罪老天爺為何要這樣捉弄人,讓她在痛恨楚祈的時候,卻又發現自己懷了他的孩子。

  不過現在想來也多虧了這個孩子,讓她本以為不會再有的、充滿陽光的生命,又慢慢出現,讓她擁有了生存的意義。

  “他是我爹地對嗎?”夏恩沒頭沒腦的提問。

  夏孟苓的笑容凍結在唇畔,神色僵硬的說:“媽咪不懂你在說什麼。”

  “媽咪,我剛剛在廁所照過鏡子了,我跟他長得真像。”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鼻子,“這裡跟這裡,媽咪,都好像他。”就只有嘴巴像媽咪一樣,不笑時也像是嘴角翹著似的,所以老師跟班上的女同學都很喜歡他。

  夏孟苓知道兒子一向古靈精怪,比同年齡的孩子早熟聰慧,卻沒料到他會敏銳至此,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人家說孩子不能偷生,這句話應用在恩恩身上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恩恩的眉宇間帶著跟楚祈一樣的尊貴傲氣,他不是那種漂亮精緻的小男生,卻有一股吸引人多看兩眼的特質,不論在哪,總是最出色的一個,就跟他爸爸一樣。

  思及楚祈,夏孟苓的鼻子一酸,長睫下的大眼迅速蓄集水霧,淚光閃閃。

  “媽咪你哭了?”夏恩的小臉閃過一抹自責,舉起小手扯扯母親的衣袖道:“對不起,恩恩知道了,恩恩以後不會再問了。”

  她感動的蹲下身來,將兒子擁進懷中,“恩恩沒有做錯事,媽咪本來就想找機會跟你談談你爹地的。”

  她牽著兒子的手在沙發上坐下,凝視兒子那張跟楚祈有九分像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不禁伸出手撫過兒子細嫩的臉龐,語氣輕柔的道:“是的,他是你爹地。”

  “我就知道我沒猜錯,他真的是我爹地。”夏恩俊俏的小臉帶著興奮,黑眸晶亮了起來。

  看著兒子的神情,夏孟苓自責又心疼,“對不起,媽咪到現在才讓你知道,不過媽咪有媽咪的苦衷,我們不能跟爹地相認,也不能讓他知道你是他兒子,恩恩可以體諒媽咪嗎?”不管恩恩有多聰明早熟,他始終是個渴望父愛的孩子呀。

  聞言,恩恩臉上的光彩逐漸消逝,卻故意換上無所謂的模樣,“沒關係,我只要有媽咪就好了,有沒有爹地都沒關係。”

  “恩恩……”她難過的握住兒子的雙手,認真道:“你要知道,爹地不是不要你,若爹地知道有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那媽咪,為什麼我們不能讓爹地知道有我的存在呢?”夏恩遲疑地問。

  想起過往那段錯綜複雜的愛恨情仇,夏孟苓的心依然宛若刀割般疼痛,她不知該如何跟兒子解釋,淚水倏地像斷線的珍珠般滑落。

  “媽咪,對不起,我不該問,媽咪不哭,恩恩不要爹地了,恩恩討厭爹地。”夏恩努力用小手拭去母親臉上的淚珠,不住的道歉。

  他單純的認為,只要是讓母親傷心難過的人,就不是好人。

  “恩恩,該說對不起的是媽咪,媽咪對不起你。”這樣一個貼心的孩子,卻因為大人之間的複雜恩怨而失去父親的成長陪伴,她怎麼能不覺得愧疚?

  “媽咪。”他突然露出不符合五歲小孩的成熟表情,認真地對母親道:“媽咪生我育我,全心全意愛我,恩恩也愛媽咪,媽咪沒有對不起我,恩恩會一輩子守護媽咪,絕對不會跟爹地一樣讓你傷心。”

  老天爺,她何德何能可以擁有這麼一個貼心可愛的寶貝?夏孟苓緊緊擁住了夏恩,淚水更加無法自遏的滾落,這次卻是因為感動。

  楚婧在聽到女兒京涓迫不及待的“告狀”之後,再看看自己哥哥那一臉沮喪、情緒低落的模樣,不用猜就知道京涓口中的那個“阿姨”就是夏孟苓。

  真是孽緣啊,好不容易她才把哥哥從自甘墮落的地獄中拉出來,現在他們竟然又碰上了,而且聽來夏孟苓已經結婚生子了。

  這對一直對夏孟苓念念不忘又一往情深的楚祈來說,應該是個很嚴重的打擊吧。

  想到昔日楚祈鎮日泡在酒精中的頹廢模樣,楚婧嚇怕了,這次她打定主意絕對不能讓楚祈重蹈覆轍,便決定派出楚祈最疼愛的京涓,讓京涓三不五時就去纏著楚祈,分散楚祈的注意力。

  就像今天,楚婧藉口京岷沒空——實際上是她強迫他沒空,現在一想到老公哀怨的眼神,一抹笑意就忍不住爬上她的臉。總之她央求楚祈陪她一起去參加女兒的幼稚園園遊會,免得他又將自己關在家中胡思亂想,越想越鑽牛角尖。

  楚婧側頭瞄了眼身旁明顯心不在焉的楚祈,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京涓馬上心領神會,牽著楚祈的手,撒嬌道:“祈叔叔,我想去玩蕩秋千,你幫我推高高好不好?”

  楚祈看了楚婧一眼,怎會不知道妹妹的心思,但仍對名義上的侄女、實際上的外甥女露出溫和笑容,點點頭,“走。”

  京涓開心的蹦跳著,牽著楚祈就往遊樂設施走,楚婧也露出笑容,愉悅地跟上。

  說是園游會,其實也算是親子聚會,目的除了讓家長更瞭解幼稚園的運作方式、跟老師交流懇談之外,也讓平時忙碌的父母親可以陪著孩子共度歡樂時光。

  所以跟老師打過招呼之後,家長就可以帶著孩子在園區裡散步,或者光顧攤位,或者四處走走。

  目前大多的遊樂設施已經被其他小朋友佔據,幾乎沒有空出來的位置。

  京涓遠遠看到自己喜愛的秋千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不由得露出失望神色。

  “好多小朋友,不然我們先去逛逛,等等再過來?”楚祈提議。

  京涓噘著小嘴,萬分不願意,還是硬扯著楚祈的手往秋千的方向前進。

  “涓涓,聽話。”楚婧聲音一沉。

  京涓的腳步停下,扁起了嘴,可愛的小臉蛋佈滿了委屈。

  這女兒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她這個當媽的,而女兒會這樣,全都是被女兒的爸爸還有叔叔姑姑們給寵壞了。

  “媽咪,是你叫我纏著祈叔叔,讓他陪我玩的,怎麼現在反而罵我了?”京涓哀怨的指控。

  “涓涓,小孩子不能亂說話。”楚婧尷尬的瞟了楚祈一眼,得到一個會心的淺笑。

  “我沒亂說,明明就是……嗚——”京涓的話才說到一半,嘴巴就被母親給捂住了。

  “不過是蕩秋千嘛,媽咪下次再帶你去玩總可以了吧?”楚婧佯裝沒事的笑道。

  這妹妹,都當媽了,還跟個孩子一樣。楚祈不由得彎起了唇角,可這笑容卻凍結在唇畔,他的視線越過人群停留在前方那個正蕩著秋千的小小身影,以及站在男孩身後替他推秋千的男子,和站在一旁甜笑的夏孟苓。

  “嗚嗚嗚——”仿佛也發現了夏恩,京涓趕緊用手比了比前方。

  楚婧順著女兒的手望去,捂著女兒的手不由得鬆開。

  “是那個小孩,媽咪,就是他們。”京涓開心的低喊出聲,甩開了楚祈跟楚婧想拉住她的手,想都沒想就跑向夏恩,開心地朝他打招呼。

  楚婧看了眼臉色深沉的楚祈,在心中暗歎了聲,看來不管是善緣或惡緣,他和夏孟苓的緣分是天註定,怎麼躲都躲不過。

  楚婧還在心中暗歎時,楚祈已經大步跨了出去,筆直朝站在秋千旁的那抹纖細身影走過去。

  乍見到楚祈披著陽光而來的高大身影,夏孟苓有瞬間還以為自己置身在夢中,有些不真實。

  “這麼巧?”楚祈目不轉睛地看著夏孟苓,仿佛要把這幾年沒看到的分全都看回來似的,完全沒把頻頻將視線投向他的杜亞瑟放在眼裡。

  夏孟苓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只是她還沒開口,夏恩已經自秋千上跳下來,擋在母親跟楚祈之間道:“不許你接近我媽咪。”

  “恩恩。”她有點尷尬的拉著兒子的手道:“不能沒禮貌。”

  夏恩倔強的抿緊了唇,用帶著警戒的目光看著楚祈。

  “沒關係,還是小孩子。”楚祈的視線轉向夏恩,正想好好將這男孩瞧仔細時,夏孟苓卻將夏恩往她身後拉,擋住了他打量的視線。

  “亞瑟,你帶恩恩去走走。”她不想讓楚祈有機會跟兒子接觸。

  杜亞瑟上前朝楚祈禮貌性的點點頭,隨即朝夏恩道:“我們去溜滑梯好嗎?”

  “我們一起蕩秋千吧?”京涓連忙提議。

  夏恩低頭想了想,點點頭,“嗯。”

  京涓開心的咧開唇,跟著夏恩又回到擺放秋千處玩了起來,杜亞瑟朝夏孟苓聳聳肩,也跟著去當推手去了。

  “夏小姐,好久不見。”楚婧見他們之間氣氛凝滯,連忙上前打招呼。

  夏孟苓朝楚婧僵硬的點點頭,低垂下眼,擺明瞭不想跟他們打交道。

  “因為我老公今天沒空,所以才托楚祈陪我們來。”楚婧試著跟她攀談。

  夏孟苓輕輕揚唇,抬起眼回望楚婧,“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應該沒必要知道。”當年,他們不也是在她面前裝作不相識而什麼都沒提嗎?

  聽得出夏孟苓口氣中的嘲諷與疏離,楚婧猜測她必是知道了高柏與京家的關係,連忙充滿歉意的道:“對不起,很多事情真的是三言兩語很難講得清楚的。”就像她跟三皇兄轉世重生的事,任誰都不會相信吧。

  “我瞭解,如果沒什麼事情的話,請原諒我不跟你們敘舊了。”夏孟苓不想為難眼前這個美麗依舊的女人,但要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任楚楚寒暄,她真的無法做到。

  楚婧輕歎口氣,看著那張清麗倔強的臉,意味深長的道:“有時候事情並不像表面所看到的那樣,人往往會被自己的情感左右而看不清真相,尤其是在憤怒的狀態下。我真的希望你能給你們彼此一個說明白、講清楚的機會,就算真的無緣,也不要成為仇人。”

  聞言,夏孟苓的身子一震,最後仍露出疏離的笑,“你是因為拒絕他的感情而覺得有所虧欠,才替他當說客嗎?很抱歉,過去的事情對我來說已經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很幸福,也不想再翻舊帳去追究是非對錯。現在的我只想跟我心愛的人平平靜靜過一輩子,也請你們以後若再碰到我,就裝作未曾相識,不要來打擾我跟我的家人。”

  見夏孟苓仍舊拒人於千里之外,甚至搬出“家人”來當擋箭牌,楚婧也不知道要怎麼勸了。“那我祝福你,希望你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幸福快樂。”如果她沒看錯的話,夏孟苓的眼神明明還充滿對楚祈的愛與恨,那情感強烈得連故作平靜都掩飾不了,夏孟苓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不答應。”楚祈突然沉聲開口。

  聞聲,夏孟苓錯愕的看向楚祈,卻在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一泓幽潭時,忍不住揪心得疼。

  她本以為再見到他,自己或許會忍不住對他破口大駡,狠狠地揍他一頓,又或者波瀾不興,冷漠以對,卻從沒想過竟會是像現在這樣仍舊心酸難受,愛恨交織。

  “你怎麼想我管不著,但我已經表明我的立場。”夏孟苓用最大的力氣撇開視線,淡淡道:“失陪了。”

  “孟苓。”

  不過是一聲呼喚,楚祈語氣中的痛楚卻重捶她的心,讓她不爭氣的想落淚,腳步也沒用的停住。

  楚婧識相的離開,並刻意擋在他們跟孩子們之間,不讓正在玩耍的孩子們看到楚祈跟夏孟苓之間的異樣。

  “這麼多年了,難道你不覺得你欠一個讓我解釋的機會?”楚祈咬咬牙,聲音低啞。

  “黎叔給過你了,結果他得到了什麼?”想起黎曉生的猝死,夏孟苓的聲音微微顫抖。

  “那天我根本就還沒跟黎叔說話,我到黎叔的房間時,他就已經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楚祈急切的道。

  “到現在你還想說謊?”她轉頭看向他,再也無法掩飾激動的情緒,聲音淒厲道:“我都看到了,那本雜誌就攤放在茶几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一個病重的老人?”

  看著她充滿恨意的眸子,楚祈只覺得自己的喉嚨仿佛被誰緊緊掐住似的,連聲音都乾澀了起來。

  “我說過不是我。”他無奈也無力的重申。

  夏孟苓自嘲的冷笑了聲,“也是,殺人兇手難道還有自己承認罪行的?當初你不也信誓旦旦說會把房子還給黎叔,結果呢?竟然迫不及待接受雜誌採訪,向世人宣告你有多能幹。”

  “孟苓,你為什麼就是不能相信我?”

  “因為你的謊言一個接著一個,因為你是個欺騙者、背叛者!因為你總是用說的卻做不到。”

  楚祈與夏孟苓的視線膠著,兩人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疲憊與傷痛,雖只是一步之遙,他們之間的距離卻好似海洋般寬闊無際,仿佛再也走不到對岸。

  “啊——”忽地一聲驚叫響起。

  楚祈與夏孟苓同時將視線望向驚叫聲。

  這一望,卻讓夏孟苓心膽俱裂,跟著尖叫,“恩恩——”

  只見夏恩正以抛物線的軌跡從蕩到最高點的秋千拋出,眼看就要墜落地面——

  見狀,楚祈快速移動腳步,在關鍵時刻,接住了本該重墜在地的孩子。

  夏恩想抬頭道謝,卻在發現抱著自己的是楚祈後,臉色漲紅,掙扎著想要落地。

  “放開我,快放我下去。”夏恩掙扎著要離開這副其實讓他感到安心的懷抱,而等真的被放開了,卻又湧起濃烈的失落感。

  原來……這就是被爹地抱在懷中的感覺……

  “恩恩,你沒事吧?”夏孟苓早嚇白了臉,飛也似的沖到兒子面前上下檢查他的狀況。

  夏恩搖搖頭,安慰母親道:“媽咪,我沒事。”

  “阿姨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叫恩恩跟我比誰蕩得高,才會出事。”京涓在一旁也快嚇哭了。

  “你這淘氣的丫頭,看我回去怎麼叫你把拔教訓你。”楚婧連忙跟上前斥責女兒,也朝夏孟恩母子賠罪,“真的很抱歉,都怪我家女兒被寵壞了,我回去一定會好好處罰她。”

  “不關涓涓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鬆手了。”夏恩義氣十足的道。其實是他想蕩高一點,好越過京涓的媽咪,看清楚媽咪跟爹地在講些什麼。

  “你叫恩恩?真是個好孩子。”楚婧揉揉夏恩的頭,稱讚他,卻在看清楚他的模樣時,明顯怔了怔。

  夏孟苓察覺到她的神色有異,連忙拉著兒子朝杜亞瑟道:“亞瑟,我們回去吧。”

  “等等,我想問問他,剛剛到底是怎麼辦到的?為什麼我眼睛一眨,恩恩已經被他抱在懷中了?”杜亞瑟一臉驚歎的望向楚祈,接著朝楚祈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杜亞瑟……奇怪,我覺得你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面?”

  楚祈早看他非常不順眼,無視他伸出來的手,光是目光灼灼的盯著夏孟苓。

  夏孟苓根本不想多作停留,拉著兒子扭頭就走。

  “欸,等等我。”杜亞瑟尷尬地收回落空的手,追著夏孟苓的身後走了。

  “恩恩好性格喔……”京涓凝視著夏恩挺直的背影,突然冒出一句。

  “你這丫頭,這麼小哪知道什麼叫性格?”看樣子小女生是崇拜起替她解圍的小男生了。

  “我當然知道,就跟祈叔叔一樣啊。對了,媽咪,我覺得恩恩長得好像祈叔叔喔。”京涓童言童語的道。

  楚婧方才隱隱升起的疑慮突然像小火苗被澆上汽油似的燃起熊熊大火。

  連小孩子都看得出來他們的模樣有多相像,可見絕非自己多心。

  且那孩子看起來似乎跟涓涓差不多年紀,這麼說……楚婧猛地看向楚祈,只見他微微眯起雙眸,死寂的目光又明亮了起來,並緊緊鎖住夏孟苓與夏恩的身影,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之內。

  看來,三皇兄也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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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3:58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祈叔叔,我在這裡。”京涓一由老師帶隊走出門口便看到人群中最顯眼的高大身影,興奮地朝他招了招手。

  楚祈也朝她揮揮手回應,但視線卻不住地梭巡其他來來往往的大人小孩。

  他打聽到夏恩——他竟然是從母姓?這更讓他對自己的猜測有了把握——是最近才轉學過來的新生,之前一直跟母親旅居英國,比涓涓大上一學年,但兩人其實差沒幾個月,所以說,孟苓在離開前就已經懷孕了。

  “祈叔叔,你在找恩恩嗎?”京涓上前牽住他的手問。

  “你今天在學校有看到他嗎?”楚祈迫不及待的反問。

  她點點頭,難掩失望的道:“不過他說他今天是來學校辦轉學的。”

  “轉學?!”楚祈的心一凜,眼神沉了下來,看來孟苓是想再次逃離他?

  “不過恩恩有叫我放學時等他,他想跟我告別。”京涓露出了不舍的神色,“祈叔叔,可不可以跟恩恩他媽咪說,叫他媽咪不要讓他轉學啊?”

  楚祈的下顎繃緊了,咬咬牙道:“我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京涓打量了下楚祈的臉色,困惑的暗想,這祈叔叔好像碰到跟那位元阿姨有關的事情都會變得不太一樣,真奇怪。

  “涓涓。”忽地,夏恩的聲音揚起。

  “恩恩。”京涓開心的回頭望,朝夏恩招招手。

  楚祈的目光在看到夏恩時不自覺的柔和了起來。

  今天的夏恩穿著一件淺藍色格子襯衫,還有一件米色短褲,小小年紀就帥氣十足,即便還沒證實他就是他兒子,還是讓他感到驕傲極了。

  “恩恩,你媽咪還在等我們回去呢。”杜亞瑟跟在夏恩身後呼喊。

  楚祈的目光在掃到杜亞瑟的身影時,又不由自主的冷了下來。

  其實杜亞瑟看起來像是個好好先生,就像大楚私塾裡處處可見的那些夫子,給人的感覺溫文儒雅、斯文有禮,但或許是因為他跟夏孟苓的關係,才讓楚祈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亞瑟叔,麻煩你跟我媽咪說一聲,我想跟涓涓去公園玩,上回我跟她約好要一起去溜滑梯的。”夏恩小大人似的對杜亞瑟道。

  杜亞瑟為難的看看楚祈,又看看夏恩,沉吟,“可是我答應過你媽咪,要馬上帶你回家。”

  “亞瑟叔,難道你覺得我年紀這麼小就要變成言而無信的人了嗎?”夏恩正色問。

  杜亞瑟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點頭道:“你說的對,那我打電話告訴你媽咪,說我們晚點回去,我陪你一起去。”

  “等等,你叫他什麼?”楚祈的聲音中帶著激動,直看向夏恩。

  夏恩故意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恩恩,我祈叔叔在問你話啊,我媽咪說人家問話不回答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京涓出聲提醒。

  夏恩臉上閃過一抹赧色,卻刻意裝冷淡,“他剛剛不是有聽到了嗎?我都喊了這麼多遍了。”

  楚祈眸底透著興味,看來這小子對他很有意見?

  “你好,我是杜亞瑟,是恩恩媽媽的朋友,恩恩都叫我亞瑟叔,那天我就想跟你打招呼,只是情況有點混亂,所以……總之很高興認識你。”杜亞瑟忙打圓場,朝楚祈伸出手來。

  完全不同於上次的刻意忽視,楚祈帶著歉意的伸出雙手,超乎杜亞瑟想像的熱情,緊緊的握住杜亞瑟的手上下晃動,開懷道:“原來是亞瑟叔?太好了,亞瑟叔,哈哈哈,你好,大家都好。”

  京涓訝異地看著對人一向冷淡的祈叔叔,真覺得越來越不認識他了。

  真像個笨蛋,不過是知道亞瑟叔跟他沒關係,就樂成這樣?夏恩在心底嘀咕,但唇角卻微微揚高。

  杜亞瑟被他晃得骨頭快散架了,只好尷尬的笑道:“是是,你好。”

  “亞瑟叔,你不用陪我了,京涓的叔叔會照顧我們。”夏恩開口道。

  楚祈看了夏恩一眼,目光帶著包容寵溺,雖然還沒百分百證實他們是父子,但他心中已經認定夏恩就是他兒子無誤。

  “恩恩說的對,我會好好看著他們的。”楚祈附和。

  “可是……”雖說楚祈算是認識的人,可是讓恩恩單獨跟別人走,他還是有點猶豫。

  況且,不知道為什麼,孟苓似乎不是很喜歡讓恩恩跟楚祈有過多接觸。

  “亞瑟叔,你不是要追我媽咪嗎?現在就給你機會跟她獨處,你還不快去?”夏恩知道怎樣才能讓杜亞瑟下定決心,補上最後一槍。

  果然,只見杜亞瑟馬上收回遲疑,臉上綻放光彩,點點頭道:“那我先去找她,再過來接你。”

  “不行!”楚祈突然又沉下臉,對杜亞瑟充滿敵意道:“我們一起去。”他就知道這傢伙會這麼慇勤肯定有問題,原來是在追孟苓。

  杜亞瑟被楚祈反覆無常的脾氣給弄混了,不知該怎麼回應。

  夏恩開口解圍,“我想去公園玩,你若不想陪就算了,那我就跟亞瑟叔回家好了,不過,等我轉學後,應該沒機會跟涓涓一起玩了。”

  “怎麼這樣?祈叔叔,你陪我們去啦。”京涓著急地拉著楚祈的衣擺央求,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這小子,分明是故意的?!楚祈咬咬牙,悶聲道:“知道了,走吧。”

  “那就麻煩你了。”杜亞瑟松了口氣,又轉向夏恩道:“記得要回家前打通電話給我,我馬上來接你。”

  “謝謝亞瑟叔。”夏恩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只是朝杜亞瑟露出親熱的笑容。

  夏恩這一笑,讓楚祈覺得刺眼。

  夏恩一向就是個人小鬼大、聰穎早熟的孩子,杜亞瑟對他其實挺放心的,囑咐了幾句之後,就告別了。

  楚祈看著杜亞瑟的背影,黑眸微微眯起,渾身不自覺籠罩了一層陰霾。

  “不用看了,我媽咪對他沒意思。”夏恩清脆的聲音響起。

  楚祈詫異的看向夏恩,只見夏恩已經領頭走開,京涓則在後頭追上夏恩。

  這小子好像什麼都知道?楚祈的唇畔緩緩的翹起,頓時覺得有趣了起來。

  “你說什麼?!你讓他跟楚祈走了?”沒看到兒子跟杜亞瑟一起回來,夏孟苓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等聽到兒子竟然是跟著楚祈離開,更是面無血色,語氣不由得嚴厲了些。

  “呃……是啊,恩恩說他答應了涓涓要陪她去公園玩,我也覺得既然答應了人家就不該毀約,況且,楚祈也保證會看好他們,所以我就先回來了。”杜亞瑟沒忽略夏孟苓眸底的倉皇,安撫道:“放心,那個楚祈看起來很可靠,不會出事的,況且,我也跟恩恩說了,等等我會去接他。”

  “不行,我馬上去找他們。”放下手上剪了一半的香水百合,她匆忙就想關店找人。

  在英國的那段時間,夏孟苓曾在閒暇之餘去上了花藝課程,沒想到竟也學出興趣,所以返台後便開了一間花店,學以致用,自食其力。

  “孟苓,你何必這麼緊張?只不過是小孩相約去公園玩……”杜亞瑟困惑的看著慌亂的她,再遲鈍也嗅出了不對勁。

  “他們不可以獨處,我不能讓他發現……總之不可以。”楚祈不是笨蛋,多相處幾次,肯定會發現恩恩是他的兒子。

  “孟苓……那個楚祈到底是誰?該不會你說要把恩恩轉到離家裡比較遠,但評價更好的幼稚園,其實是為了回避他吧?”杜亞瑟還是忍不住問了。

  剛開始他以為他們應該只是普通的舊識,所以沒有多問,但看夏孟苓似乎刻意回避楚祈,還有楚祈對他莫名其妙的敵意……他再沒感覺古怪就真是太愚蠢了。

  頓了頓,夏孟苓沉默地垂下眼睫,她該告訴亞瑟,她跟楚祈之間的過去嗎?

  看著夏孟苓的神色,杜亞瑟覺得自己應該沒猜錯,頓時有些難受,但還是一派紳士的說:“對不起,是我不該探人隱私,若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杜亞瑟就是這樣一個體貼的男人,夏孟苓的心一軟,輕聲道:“亞瑟,他就是恩恩的爸爸。”

  這個回答其實隱隱約約已經在杜亞瑟心中冒出頭,只是乍聽到夏孟苓證實,還是讓他有瞬間的錯愕,那個男人……難怪,難怪他會覺得楚祈很眼熟,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原來是因為恩恩長得太像楚祈……

  “呃——是這樣啊……我真是太遲鈍了……他們真的長得好像,我早該發現了,原來他們是父子。”杜亞瑟的聲音有點苦澀,但還是硬擠出一抹笑容。

  “正因為這樣,所以我不能讓他跟恩恩相處,我不能讓他知道恩恩是他的孩子,恩恩的事情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恩恩是我一個人的兒子。”她咬緊下唇道。

  聽到夏孟苓堅決地強調,杜亞瑟不安的情緒稍微穩定下來,“可是,我看他對你似乎還很在意……”難怪楚祈看他的眼光,老像要吃了他似的。

  “他在意什麼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夏孟苓冷著臉道,刻意忽視心中因為杜亞瑟這句話而帶來的悸動,“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他算是徹底放心了,朝她保證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我相信一定是他對不起你,放心,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恩恩跟他見面,我會好好守護你們的。”會讓夏孟苓這麼好的女孩如此失望決裂,想必楚祈肯定是曾經重重傷害過她吧。

  對方閃著堅定光芒的雙眸讓夏孟苓不知該怎麼回應,只能僵硬的扯扯唇,回避了他的視線,“我去找恩恩。”

  沒得到她的首肯,杜亞瑟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些,不過這也不是他第一次碰軟釘子,所以他很快就又振作起精神道:“我跟你去。”

  “謝謝。”夏孟苓不忍心拒絕,隨即脫下身上的圍裙——她在花店工作時都會圍上碎花圍裙——準備先關門去找兒子,這時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迅速拿起手機,但一看到那串早已烙印在腦海裡的熟悉號碼時,不自覺的怔愣住,心跳開始加快。

  “孟苓?快接電話啊。”看她傻傻地看著手機,杜亞瑟連忙提醒。

  夏孟苓這才尷尬的回神,忍住輕顫,按下通話鍵,將手機送到耳畔。

  “媽咪。”手機另一端是夏恩愉悅的聲音。

  “恩恩?”夏孟苓分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語氣急切的道:“你在哪裡?媽咪馬上去接你。”

  “媽咪,我跟他還有涓涓在公園玩,等等他會送我回家,你不用擔心,Bye。”夏恩交代完行蹤之後,沒等母親回應就收線。

  “恩恩……”夏孟苓才喊了聲,手機另一端已先掛斷。

  “怎樣?恩恩怎麼說?”杜亞瑟急忙問,現在他可比夏孟苓更急。

  她一臉沮喪的道:“他說等等楚祈會送他回來,要我們不用去接他。”

  “恩恩知道楚祈是他爸爸嗎?”

  夏孟苓輕輕的點頭,“他最近才知道的。”

  “這樣啊……”見她眉頭緊鎖,他趕緊安慰她,“既然恩恩這樣說了,肯定有他的打算,你別心急,恩恩這麼聰明,他會看著辦的。”

  “也只能如此了。”她朝杜亞瑟虛弱地笑笑,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聰慧靈敏,但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擔心,不懂兒子這麼做的用意。

  “別想太多,啊,剛好我想喝咖啡,你要嗎?我順便幫你帶一杯?”他不想她這麼煩惱,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夏孟苓知道他哪是順便幫她帶,是他自己順便喝才是真的。

  “那好吧,謝謝你。”她勉強扯出笑容。

  杜亞瑟的臉龐霎時發亮,咧開大大的笑容,邊走邊道:“我馬上回來,等我。”

  這麼溫柔體貼的男人,若自己能愛上他該有多好?如果她是跟他在一起,事情會不會簡單得多?夏孟苓不禁暗忖。

  可為什麼,那個讓自己傷透心的男人卻像鬼魅一樣,始終盤踞她心中,讓她空不出位置來容納別人?是因為仇恨?還是因為愛戀?在與他重逢之後,她也越來越無法分辨了。

  看著杜亞瑟雀躍的背影,夏孟苓的笑容緩緩在唇畔隱去,輕歎逸出了唇瓣。

  楚祈發現,夏恩根本就是個彆扭至極的孩子。

  表面上似乎刻意忽略他,卻在他跟涓涓說話時,硬要冷冷插上幾句,甚至在他抱著涓涓坐在自己肩上時,還被他捕捉到夏恩眼底閃過的一抹羡慕,但只要跟他的視線相接,夏恩都會冷漠的避開。

  楚祈也就更故意對京涓特別呵護照顧,連京涓都覺得楚祈今天特別奇怪,雖然平時楚祈對她就很好,但從沒像今天這樣有求必應,而且還讓她一直坐高高,也允許她吃平常不准吃的霜淇淋——因為她氣管不好,媽咪不允許她吃太多,總之她今天特別開心,對楚祈更加撒嬌。

  “涓涓走累了,叔叔抱。”自公園走向停車場時,京涓扯了扯楚祈的衣擺央求。

  “涓涓,你都幾歲了還要人家抱?丟臉死了。”夏恩看到京涓纏著楚祈要求抱抱,終於忍不住臭著臉道,但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是在吃醋。

  京涓有點受傷的縮回朝楚祈伸出的手,噘起嘴道:“人家才五歲啊,祈叔叔一直都會抱涓涓啊,難道恩恩你把拔都沒抱過你嗎?”

  夏恩的臉蛋閃過黯然,但又倔強地揚起下巴,“我是男生,我不用人家抱。”

  京涓露出崇拜的神色,但隨即又咧開嘴道:“那我是女生,我可以要人家抱抱沒關係,祈叔叔,抱抱。”說完,她又朝楚祈伸出兩隻小胖手。

  楚祈朝京涓露出溫柔的笑容,長臂一伸,將她抱在懷中。

  “恩恩,我看得比你遠了。”京涓坐在楚祈的手臂上,做出用手瞭望的姿勢。

  “哼,我才不希罕。”夏恩撇撇唇,低下頭踢走腳邊一顆小石子。

  話才落下,他的身子隨即也被一隻強壯的手臂給騰空抱起,接著就坐在楚祈的另一手臂上。

  這樣的重量對有武功底子的楚祈來說算不了什麼,畢竟他平時就有在鍛煉。

  “哇,祈叔叔好厲害,一次抱兩個耶。”京涓興奮地拍手大喊。

  “放開我,我才不用人家抱。”夏恩則彆扭的掙扎。

  “坐好,否則跌下去我可不負責任。”楚祈醇厚的警告在他耳邊響起,馬上讓他停止掙扎,僵硬的靠著楚祈的身子。

  楚祈深幽的眸底透著不舍,心疼這個孩子小小年紀就養成如此口是心非的逞強個性。

  “這樣才乖。”楚祈朝夏恩咧開唇,滿意的稱讚。

  一抹紅暈迅速染上夏恩白嫩的雙頰,俊俏的小臉卻故作冷漠的撇開。

  楚祈不以為意的扯扯唇,由著他繼續耍孩子脾氣。

  從公園走到車子的路程並不遙遠,但京涓已經疲憊的將臉埋在楚祈的頸窩處熟睡了。

  楚祈將京涓放在後座繼續睡覺,替她綁好安全帶之後,轉身要幫夏恩時,夏恩已經自己系上安全帶。

  “我都自己系,媽咪都說我最棒了。”他淡淡的道。

  楚祈的心一酸,溫柔地看著夏恩,點點頭道:“你的確是最棒的孩子。”

  夏恩還是一貫的耍酷,好似不在意他的稱讚,仍目不轉睛的直視前方,但其實他心中為自己感到驕傲。

  楚祈微微一笑,關好後車門,繞到前方,坐進駕駛座,發動了引擎,將車慢慢駛離。

  楚祈可以從後照鏡瞄到坐在後座的夏恩不住地看向自己,然後又垂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才抬起臉蛋開口道:“亞瑟叔叔對我跟媽咪都很好。”

  楚祈的黑眸微微眯了眯,原先的好心情被這句話給毀了。

  “或許,我應該建議媽咪接受亞瑟叔叔的追求,反正媽咪最疼我了,誰想當我的把拔,都要我點頭答應才行。”沒等楚祈開口,夏恩又繼續佯裝不經意的道。

  “這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嗎?”楚祈自後照鏡看了夏恩一眼,並沒有忽略他帶著試探的神色,“難道你都不想你爹地?”

  夏恩轉了轉眼珠子,故意道:“我又沒見過我爹地,幹麼想他?”

  “你從沒見過他?”楚祈忍不住心跳加快。

  “以前沒有,最近倒是見過幾次。”夏恩也不明說,甚至將視線飄向窗外。

  聞言,楚祈的內心無比激動,必須要用最大的力量才能克制自己停下車來緊擁住他。

  夏恩一定是他的孩子沒錯,這也合理解釋了夏恩對他的態度!

  “反正不管是誰,應該都比我那個只會惹媽咪哭的壞爹地好。”夏恩將視線自窗外拉回,正色看著楚祈道。

  楚祈握著方向盤的手霎時用力得連指節都泛白了,啞聲道:“或許你媽咪誤會你爹地了?”

  看著楚祈的後腦勺,夏恩露出困惑與質疑,“那為什麼爹地不能跟媽咪解釋清楚?反正他讓媽咪每天晚上都偷哭,就不是個好人。”

  “你媽咪每天晚上都哭?”想到這,楚祈的心一陣抽痛。

  夏恩悶聲道:“媽咪以為我睡了,其實我都知道,媽咪每天晚上都會偷偷看著手機哭。”

  “手機?”

  “媽咪有支很舊的手機,裡面有爹地以前傳給她的簡訊,有次我趁媽咪不在偷偷看過,雖然很多字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爹地傳的。”

  那是他傳的。楚祈的呼吸一窒,心情卻飛揚起來,孟苓並不像她口中說的那般想決裂,她心中還是有他的!

  “反正我不想再看到媽咪哭了,如果亞瑟叔能讓媽咪開心,我就不反對他們在一起。”夏恩認真的看著後照鏡中映照出的楚祈,似乎在告訴他,他若不能讓他媽咪開心,就別再來找他們。

  “我永遠不會讓這情形發生的。”楚祈也認真地自後照鏡看他一眼,像大人對大人般,正色道:“你聽清楚,只有我才能當你爹地!”先不論他是不是他的孩子,他其實早下定決心,只要孟苓沒有結婚,即便夏恩不是他的孩子,他也要定他們母子倆。

  “你想當我爹地?也不是不可以啦……不過就看你能不能讓我媽咪開心嘍。”夏恩佯裝不在乎的道,眸中卻難掩閃爍的興奮光芒。

  楚祈的嘴角微微上揚,知道這是得到夏恩的應允,這小子,內心其實很希望自己的父母可以和好的吧?

  一種溫馨氛圍充斥車內,一大一小的臉上都掛了輕鬆笑容。

  當楚祈先將京涓送回家,再送夏恩回家時,只見夏孟苓早就在門口引頸翹望,焦急等著他們的身影出現。

  “媽咪。”楚祈的車才停好,夏恩已經解開安全帶沖下車,撲進了母親的懷抱。

  “恩恩,怎麼這麼久?”夏孟苓略帶責備的看著兒子。

  “別怪他,是我自作主張,先送涓涓回家,偏偏京岷他們又硬拉著恩恩吃飯,才晚了點。”楚祈走上前解釋。

  “以後請不要再擅自作主把我的孩子帶走。”夏孟苓冷凝著臉,牽著夏恩道:“走吧,我們進屋去。”

  “孟苓……”楚祈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揚起。

  像是被制約一般,她的心一突,急切的腳步頓時停滯了。

  “媽咪,我先進去洗手。”夏恩識相的掙脫了母親的手,沒等她回應,一溜煙鑽進了屋內。

  這孩子……夏孟苓無奈的歎口氣,接著武裝起自己,轉身面對楚祈,“還有什麼事?”

  楚祈深深的瞅著這張讓自己日思夜想的臉龐,不禁苦笑,“我們之間需要解決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你又要重提往事,請恕我失陪。”她聲音透著痛苦,狼狽地轉身想逃。

  “你到底要逃避到什麼時候?”他攫住了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他們自重逢之後,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獨處說清楚,若不是恩恩今天刻意製造了這個機會,他還不知道要等到哪天才能跟她把話說清楚。

  “我沒有逃,我只是不想見你,你沒聽清楚嗎?我不想見你!”夏孟苓掙扎著想脫離他,被他握住的地方像要燒起來似的灼燙,讓她開始心慌。

  “既然你不想,為什麼要對著我傳給你的簡訊落淚?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不刪了它們?”楚祈將她拉向自己胸前,目光灼灼的俯視她。

  “胡說,我早就刪掉了。”他怎麼會知道?她心虛的瞟開視線。

  “孟苓,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他痛苦的問。

  “你以為這樣就是折磨嗎?那你以為這麼相信你的黎叔,最後竟然被你背叛,悲憤而死是怎樣的滋味?你竟然還有臉這樣說?你走,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她用盡最大的力氣甩開他的手,快步朝家門走去,不由得慶倖自己住的是一樓,轉身就可以進屋。

  但這慶倖並沒有維持太久,當她伸手要拉開門時,才發現鐵門被闔上了,根本進不去,且從裡面反鎖,她手上的鑰匙也不管用。

  夏孟苓愣了愣,拍拍門道:“恩恩,快開門。”

  楚祈跟在他身後,在發現她進不了門時松了口氣,不禁讚賞起夏恩聰明,算是他欠兒子一次。

  “你口口聲聲說我害死黎叔,卻從來不給我辯解的機會,就算是死刑犯也有上訴的權利,難道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我不想聽!”她不能心軟,當年若不是她心軟,就不會答應幫黎叔安排跟楚祈見面,說不定黎叔就不會走得這麼不甘。

  “由不得你不聽!”楚祈硬是扣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拖往車上。

  “你要幹麼?放開我,快放開我!”她掙扎大叫。

  “你若想讓街頭巷尾都聽到,那就叫大聲點,我無所謂。”他今天鐵了心要把事情說開,就像恩恩說的,有什麼誤會不能解釋清楚,卻要抱撼度日呢?

  夏孟苓想到兒子還在屋內,怕他會聽到自己的尖叫聲,誤會什麼,倏地壓低了聲音,恨得咬咬牙道:“你還是這麼討人厭。”

  他卻微笑看著她,柔聲道:“可你還是這麼惹人憐愛。”

  夏孟苓的心不禁為他的話悸動,低垂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燙紅的臉蛋,更暗暗在心中咒駡自己沒用,他竟然只用了一句話,就讓她怦然心動。

  楚祈打開車門,將她塞進後座,然後自己也跟著坐進去,並迅速的鎖了車門,目光炯炯的凝視著她。

  “不要試圖逃開,我動作比你快,而且我不介意讓恩恩知道,他爸媽在‘溝通’。”他提醒。

  夏孟苓怔了怔,隨即慌亂的道:“你在胡說什麼?恩恩是我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

  “孟苓。”楚祈深深瞅著她,輕歎了口氣,“你真當我瞎了嗎?就算我瞎了,旁人也瞎了嗎?任誰都看得出恩恩是我兒子。”

  “不是,他是亞瑟……”

  “孟苓,我都知道了,亞瑟只是你朋友。”

  夏孟苓咬緊下唇,沉默不語。她早知道紙包不住火,但沒想到會這麼快,快得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看著她有如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似的雙肩顫抖,楚祈不由得一陣心疼,曾幾何時,那雙總是對著他笑、柔情似水凝視著他的雙瞳,竟開始充滿了憤恨跟痛苦?

  “聽著,這是我最後一次解釋這件事,若你依然無法諒解我,那我從今天開始,將不會再煩你。”他神色肅穆,痛心的道。

  他第一次透露了要放棄的意思,讓夏孟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心中五味雜陳,有說不出的酸澀。

  “首先,那天我因為路上有車禍發生而車堵在路上,所以比預定時間晚到半個小時,等我到達時,黎叔已經不省人事。我急忙叫救護車將他送醫,但為時已晚,醫生努力急救之後,依然宣佈黎叔因為心肌梗塞而死亡。

  “第二,那本雜誌根本不是我帶過去的,我更沒有接受那種專門揭人隱私的雜誌採訪,內容也完全是他們所杜撰的,我後來對他們提告,他們也在報紙上以頭版刊登道歉啟事,但顯然你已經出國了,所以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第三,我對你說的有關起家厝的一字一句全然屬實,只是你始終不願意相信我而已。”

  直見他露出自嘲神色,讓她的心宛若被鞭子抽過般抽疼。

  “當時為了安撫其他董事股東,我早計畫拿我原本在公司的百分之十股份變現,購買另一塊更適合蓋飯店的地來跟這塊地交換,只是礙於手續繁雜且必須花時間讓公司接受我的提案,才無法馬上將起家厝還給黎叔,最終造成誤會。”

  “但是,當天我去見黎叔時,原本是打算帶著跟新地主談妥的購買土地契約給他看,證明事情都在進行中,只是需要時間罷了,沒想到……”楚祈深深的瞅著夏孟苓,“接下來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然後你就逃得無影無蹤,讓我根本沒機會向你解釋。”

  “不……不可能,怎麼會……”難道她真的一直錯怪他?

  “孟苓,我是京家在外頭的私生子,京家老爺子將我母親趕走,讓我母親含怨而終,所以我曾經恨透了他們,完全不希望跟他們有任何關係,這也是我不想對你提起我真正身世的原因。”這樣的說法,是他跟楚婧商量來的,應該也是最貼切高柏的想法。

  “那任楚楚呢?你敢說你沒愛過她?”這個問題問出口,夏孟苓才知道自己有多介意這件事,這麼多年以來,每當想起他曾那麼瘋狂地愛過另一個女人,她的心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鑽動似的難受,嫉妒得快發瘋。

  該死的高柏!楚祈忍不住又在心中罵了一次,才深吸口氣道:“從小到大從沒有人對我好過,楚楚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被人關心的溫暖,我不敢說從沒喜歡過她,但比照起後來我對你的愛,我才發現那或許只是一種想要跟京岷搶奪的競爭欲,還有想要有人關心我的緣故吧。”

  夏孟苓低垂下眼睫,腦袋一片混亂,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再相信他,就怕自己只是又愚蠢了一次,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幾年以來,她的心從未像現在如此雀躍的跳動。

  “每個人都有過去,難道我就必須永遠活在過去,不能好好再愛一次嗎?”楚祈說完這句話,心頭不由得一震,這句話不僅僅是為高柏說的,也是他自己的心聲,他也因為轉世,而拋下對長孫鳶跟楚祜的恩怨。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逼我。”她緊咬下唇,心緒一片混亂,無法靜下心來思考,“恩恩一個人在家,我該回去了。”

  楚祈強忍下澎湃的情緒,壓抑內心濃烈的情感,解了車門鎖,深深的瞅著她,嗄聲道:“我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但有件事請你永遠不要忘記……我愛你,永遠不變。”

  聞言,淚水迅速自夏孟苓的眼眶滾落,下一秒,她已經落入他的懷抱,在那久違的氣息與溫暖的包圍下,唇瓣被一股炙熱的火焰給覆蓋住,饑渴貪戀的吸吮她的馨香,燒得她渾身又燙又痛,一顆心緊緊揪了起來,那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思念與濃情,全都隨著他的唇瓣傳入她的體內,滲入她的骨子裡,逼出她更多的淚水與強迫自己埋藏深處的愛戀。

  “別哭……你知道我一向見不得你哭……全都是我不好……”她的淚一滴滴敲上他的心頭,讓他心痛不已。

  “黎叔……黎叔好可憐……”她還有機會聽到他的解釋,但是黎叔卻是含恨而終……想到這,夏孟苓反射性地推開了他,淚水模糊了視線道:“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也改變不了黎叔抱憾而終的事實,我們虧欠他太多,怎麼還有資格得到幸福?”

  “當然有,相信我,當然有!”楚祈急著保證。

  “我相信過你。”夏孟苓痛苦地看著他,隨即拉開車門,踉蹌地跨下車,沖入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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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4:16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看來他這個爹地真的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沒用啊……

  本來夏恩以為經過昨晚自己製造的機會,沒用的爹地可以一鼓作氣把所有誤會解釋清楚,沒想到媽咪竟然是哭著回家的——雖然她擦掉了眼淚,但那雙紅腫的眼睛卻洩漏了一切。

  唉,雖然媽咪沒有責怪他,也沒再提讓他轉學的事情,好像默許了他跟沒用爹地繼續見面,但是他心裡想要的,卻是媽咪快樂,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天恍神發呆,有好幾次剪花還差點剪到手。

  然後那個沒用爹地竟然沒再出現過,該不會以後真的不再理他們了?

  夏恩沮喪的坐在花店,不願意承認自己心中對楚祈的孺慕之情,但那難過的樣子,連杜亞瑟都察覺了。

  “恩恩,你最近心情不太好?”杜亞瑟拉了張椅子坐到他旁邊,試圖攀談。

  夏恩看了杜亞瑟那張溫和的臉蛋一眼,人小鬼大的長歎口氣。

  “怎麼了?有心事可以告訴亞瑟叔啊。”他跟夏恩雖然相處融洽,卻總是無法更親密,他認為這也是孟苓不能接受他的原因之一。

  “亞瑟叔,你真的很喜歡我媽咪嗎?”夏恩突然開口。

  杜亞瑟有點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當然是真的。”

  睇了他一眼,夏恩又長歎口氣,悶聲道:“可惜媽咪不喜歡你。”

  聞言,杜亞瑟的笑容僵在唇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尷尬道:“說不定你媽咪有一天會喜歡我,亞瑟叔希望等那天到來的時候,恩恩不要反對亞瑟叔當你的爹地好嗎?”

  “亞瑟叔,”夏恩認真的瞅著他道:“我很喜歡亞瑟叔,但是……爹地只能有一個,你永遠都是我的亞瑟叔,對不起。”可能這就叫做父子連心吧。

  杜亞瑟霎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整個人跟著沮喪了起來,澀聲問:“難道一點可能性都沒有?”失去夏恩的支持,他知道自己連一丁點勝算都沒了。

  夏恩像個小大人似地拍拍杜亞瑟的肩膀,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視線望向又在發呆的母親,指指她道:“你覺得有可能嗎?”

  杜亞瑟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看向失魂落魄的夏孟苓,一向爽朗的表情頓時黯淡下來。

  他還真的都沒出現了?

  夏孟苓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無時無刻都會想起他對她說過的話。

  這麼多年了,即便她逃到英國,依然逃不開那雙黑玉般深幽的雙眸,午夜夢回時,總情不自禁放任自己肆意的想他,等天亮了再繼續武裝起自己,告訴自己應該要忘記他。

  本來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日子仿佛也就這樣平順的過去了,直到再次遇見他,她才知道,所有的平靜淡忘都是假的,他早已深深烙在她的靈魂中、刻印在她的骨子裡,即便到她死去的那一天,也抹不去他的存在。

  原來,自己還是這麼愛他……

  夏孟苓看著手中的香檳玫瑰發起怔,絲毫沒注意到有客人上門。

  “小姐,請幫我包一束花,我要探病用的。”女人嬌柔的聲音自店門口傳來。

  夏孟苓連忙回神,彎起唇角迎向客人,“你要我幫你搭配,還是自己挑選?”

  只見那個女人在見到轉過身來的夏孟苓時,霎時露出詫異神色,驚呼出聲,“你是……夏孟苓?”

  夏孟苓困惑的看向女人,黑亮的瞳眸也逐漸瞠圓,“趙燕萍?”

  眼前的女人體態明顯豐腴,穿著一件寬鬆的黑色雪紡上衣,及湖藍色長裙,臉蛋也比以前圓上一倍,若不是趙燕萍先出聲喊她,她應該認不出這個人就是當初那個瘦小的趙燕萍。

  “就是我。”趙燕萍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你一點都沒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只是沒想到夏孟苓竟然開了花店?真是太讓人感到意外了,可見黎曉生當初真的沒有留什麼家產給她。

  夏孟苓瞅著趙燕萍淺笑,趙燕萍倒是變很多,尤其是以往那張總是驚懼哀愁的臉龐,此刻被爽朗愉悅的笑容給取代,難道是黎繼業對待她的態度不同了?所以她才能有這麼大的改變?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變很多對吧?”不等夏孟苓開口,趙燕萍已經自顧自地說道:“我離婚了。”

  “你離婚了?”難怪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不過又結婚了。”趙燕萍不介意形象的哈哈大笑出聲,一臉甜蜜,“現在的老公對我很好,雖然只是小小的上班族,但我們過得很幸福。”

  “恭喜你了。”夏孟苓是真心祝福她,當年也只有趙燕萍對她嫁入黎家表示友善,雖然礙于黎繼業,她們並沒有密切往來,但這份心意,她始終感念在心。

  “是該恭喜我,我終於脫離那個惡魔了。”提到黎繼業時,趙燕萍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嫌惡,“你一定還不知道吧?你離開之後沒多久,員警就找上門要他配合調查黎氏的縱火案,說案發前有證人指控他出現在火場且鬼鬼祟祟、形蹤可疑。”

  夏孟苓怔了怔,想起楚祈當初曾告訴過她,黎繼業是縱火的元兇,看來的確是真的……

  “其實當年我也隱約聽到他跟他姊姊似乎在動什麼歪腦筋,只是他們很防著我,我無法聽仔細,卻沒想到竟然是要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放火燒自己的公司?”

  “後來呢?”

  “他要我替他做偽證,證明他當天整晚在家,我不願意,他就痛打我一頓,我再也受不了他,所以就向員警全盤托出,說他當天神色匆忙的回家,手還受了傷。經過查證,那傷的確是燒傷沒錯,他自知難逃法網,就認罪了,因為犯罪後態度配合,且公司看在已逝前總裁的面子上,並沒有多加追究,只有將他趕出公司。輕判三年,算是便宜他了。”趙燕萍有點忿忿不平的道。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夏孟苓感慨的道。當年她為了黎叔而隱瞞了黎繼業的犯行,但最終黎繼業還是逃不過報應,得為自己犯下的行為贖罪。

  “是啊……”趙燕萍再同意不過了,點了點頭,“不只如此,連黎珍妮也好不到哪去,他老公光明正大跟小三住在一起,完全無視她的存在,現在似乎正在打離婚官司,鬧得不可開交。”

  夏孟苓輕歎口氣,沒有多做評論,只是在心中為黎曉生感到心痛,終究,這對兒女還是讓他失望了。

  趙燕萍見夏孟苓臉色黯然,瞅著她半晌,唇瓣動了動,欲語還休。

  “看我光顧著跟你敘舊,都忘記你要買花了。”以為趙燕萍是想催促她工作,夏孟苓邊說邊轉向展示的花架。

  “不急不急,我是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趙燕萍咬咬下唇,臉上帶著愧疚與猶疑。

  “都過去這麼久了,有什麼事情但說無妨。”夏孟苓拿起一朵白百合不在意的輕扯唇。

  趙燕萍下定決心似的,挺直了背脊道:“其實公公是被黎繼業姊弟倆氣死的。”

  原本的動作僵住了,夏孟苓兩眼直射向趙燕萍。

  趙燕萍反射性的一縮身子,繼續道:“那天他們兩個人匆忙回到家裡,黎珍妮的臉色發白,全身劇烈顫抖,黎繼業則一臉嚴肅,不斷提醒黎珍妮要鎮定,不要露出馬腳,我當下就覺得奇怪,他們倆以為我不在家,所以話講得很大聲,黎珍妮怪黎繼業不該帶雜誌去找公公,還不斷刺激公公,害公公一氣之下休克斷氣,黎繼業反怪黎珍妮想撇清關係,說她還不是對公公冷嘲熱諷,逼公公把遺產都給他們,她也是幫兇。

  “我躲在廚房越聽越心驚,他們竟然為了避嫌,連叫救護車都沒有就逃離現場了,後來他們討論了一陣子之後,決定什麼都不說,當作沒發生過這件事……”

  “你那時為什麼不說?”聽到真相,夏孟苓的心擰痛著,情緒激動的問。

  “對不起,我當時害怕他會打我……所以……”趙燕萍自責的抿抿唇,隨即又關切地看著夏孟苓死白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吧?”

  夏孟苓硬是擠出虛弱的笑,點點頭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其實我離婚後就曾經想找你說清楚的,但公公死後,你就像人間蒸發似的,我也不知道上哪找你,所以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不過或許是公公冥冥之中有保佑吧,我今天才能遇到你,把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全都說了出來,現在我感覺輕鬆多了。”趙燕萍長籲口氣,仿佛胸口那盤踞已久的污穢之氣,真的全隨這口氣而盡數排散。

  夏孟苓不由得苦笑,她是說出秘密松了口氣,但自己卻好像有顆大石頭壓上原本就不堪一擊的心,沉重得幾乎無法呼吸。

  “對了,一直在說我,你呢?還好嗎?”趙燕萍這才想起要問候她的近況。

  夏孟苓還沒來得及開口,夏恩已經從後頭跑了出來朝夏孟苓道:“媽咪,我可以去巷口的便利商店買汽水嗎?”

  “汽水喝多了不好。”夏孟苓微微蹙眉。

  “這星期還沒喝過呢。”

  “好吧,就只能喝這次喔。”夏孟苓鬆開眉頭,露出慈愛微笑。

  “嗯。”夏恩開心的應諾,蹦跳著出門。

  “那……那是你兒子?!”一站在旁邊看著他們互動的趙燕萍有些驚訝。

  “嗯,他是我兒子。”夏孟苓滿臉驕傲地說。

  “所以你也再婚了嗎?”趙燕萍好奇的問。

  這次夏孟苓沒有回答,將話題轉向了她想要怎樣的花束上。

  趙燕萍也發現夏孟苓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只跟她就花朵的挑選上交換了一些意見,互祝珍重之後,帶著一束以白百合為主的花束離開了花店。

  趙燕萍離開之後,夏孟苓就一直渾渾噩噩的,腦中回蕩的都是趙燕萍方才所說的話,讓她不由得有股想哭的衝動。

  想起楚祈痛苦的神情,想起他百口莫辯的挫敗,她的心就好痛好痛,像有人用兩手狠狠擰著似的,教她幾乎站不直身子。

  趙燕萍的話一一印證了楚祈的解釋,黎叔真的不是被他氣死的,那本雜誌也真的不是他帶去的。

  任楚楚不久前說的話突然浮上腦海,不只愛情蒙蔽了人的眼睛,憤怒也會……當時她一心覺得自己被他背叛,加上嫉妒他曾對任楚楚付出的感情,所以任由妒恨焚燒自己的理智,不願意聽進去任何解釋。

  若當初她願意冷靜一點,事情會有不同的發展嗎?或許恩恩就用不著在沒有父親的陪伴下成長……

  夏孟苓坐在工作臺後怔愣地想著,雙肩毫無生氣地垂下。

  黎叔曾叫她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而今,她後悔了嗎?

  想著想著,眸底慢慢覆上一層霧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孟苓?”杜亞瑟走上前,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你來啦。”夏孟苓趕緊撇開臉不讓他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佯裝忙碌的修剪玫瑰花刺。

  “嗯,剛下課。”杜亞瑟沒忽略她撇開臉時,眼睫處閃爍的淚光,頓時一陣難受,深深的瞅著她道:“你最近好像很不快樂。”仿佛又回到她剛去英國的時候。

  “有嗎?你想太多了。”夏孟苓勉強的扯出笑。

  “是因為他嗎?”杜亞瑟再問。

  夏孟苓的身形幾不可察的晃動了下,努力維持平靜的道:“你今天是怎麼了?”通常他不會這麼咄咄逼人的。

  杜亞瑟苦笑,“我只是覺得你離我越來越遠了。”他原本還可以自己安慰自己,等久了就是他的,但自從楚祈出現之後,他再也樂觀不起來。

  她抿抿唇,揚起長睫,認真地看著他道:“亞瑟……”

  “等等,你先聽我說。”他害怕她那種像是下了某種決心的眼神,“我想過了,如果你擔心楚祈知道恩恩的身份,那乾脆我們回英國去好嗎?反正可芯也在英國,你回去她一定很開心。”他單純的覺得,只要回到英國,一切還能如昔。

  夏孟苓自責地看著杜亞瑟,突然覺得自己早該更強硬地拒絕他才是。

  “亞瑟,他已經知道恩恩是他兒子了。”

  “他已經知道了?”他一愣,這一來不就更棘手了……

  “況且不管他知不知道,我都不打算離開臺灣。”心一狠,她硬著心腸道:“亞瑟,如果你是因為喜歡臺灣而留下,那很好,但若你是為了我而留下,那我只能說我不值得你如此做……”

  “孟苓,這些事情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我甘願等,那是我的問題。”

  “不!我不想讓你再抱著虛無的希望等待,亞瑟,我不愛你,就算你等我一輩子,我的答案都不會改變!”看到他帶著受傷的挫敗神色,她心頭也難受,但若再不說,對他才是更大的傷害。

  “是因為楚祈吧……是因為他你才變得這麼堅決……”杜亞瑟沮喪的道。

  她原本想否認,但想了想,還是承認了,“對不起,我心中一直都只有他,從前如此,現在如此,未來也會是如此,所以我沒有位置容下其他人了。”

  他難過得整個五官都失色,“你第一次承認你愛著別人……”雖然她一直都沒答應跟他交往,卻沒像這次這樣把話說得這麼明白。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心存希望。”她依舊自責。

  杜亞瑟不死心的再問一次,“真的一點都不可能嗎?孟苓,難道你忘記楚祈曾經傷害過你,棄你跟恩恩不顧,至少我不會這樣,我一定會好好呵護照顧你們。”

  “亞瑟,我相信若我跟你在一起,你一定會對我們很好,但是,單方面的付出是不夠的,當你發現我無法愛你,無法回饋你的愛時,你就會開始產生怨恨、產生憤怒,既然如此,還不如我們就當永遠的朋友,這才是一輩子的事,你說對嗎?”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埋怨的,孟苓,給我機會吧。”他仿佛又見到希望一般,堅定的落下保證。

  看著杜亞瑟急切的神情,夏孟苓已經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了。就在她努力思索該用何種方式讓他覺醒時,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通電話讓夏孟苓松了口氣,至少她可以暫時抽離眼前的困境。

  她趕緊自圍裙口袋拿出手機,看著手機上的未知來電顯示,眉頭起蹙。

  “喂?”她接通了手機應了聲。

  “媽咪,我是恩恩。”手機另一端傳來夏恩的聲音。

  “恩恩?你在哪裡?”夏孟苓一凜,這才意識到兒子自從說要去便利商店買飲料之後,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不見人影了。

  “媽咪,我迷路了,我不知道怎麼回家。”夏恩的聲音帶著焦急,甚至難得的有哭腔。

  “迷路?你到底跑去哪裡了?怎麼會迷路?”巷口的便利商店才沒幾步路,怎麼會搞成迷路?

  “我也不知道,媽咪,快來救我。”夏恩低泣了起來

  “你不要亂跑,你找找附近有沒有門牌,把地址告訴媽咪,媽咪馬上去接你。”夏孟苓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能跟著兒子而慌張。

  “嗯,這裡是……”夏恩將位址複誦了一次,又可憐兮兮地說了聲,“媽咪,你一定要快來喔。”

  “媽咪知道了,你乖乖在那邊等媽咪,媽咪馬上過去。”夏孟苓趕緊收線,脫下繪有花朵圖案的圍裙,朝一臉困惑看著自己的杜亞瑟道:“恩恩迷路了,我要去接他。”

  “我跟你去。”杜亞瑟馬上開口。

  夏孟苓沒時間跟他多說,點點頭,抓起包包,將店門關上就上了杜亞瑟的車,一路朝兒子報的地址駛去。

  車內,杜亞瑟斜睨了一臉擔心的夏孟苓一眼,安慰道:“快到了,你不用擔心,很快就可以接到他了。”

  夏孟苓有些敷衍的點點頭,整副心思全放在兒子的安危上。

  看她沒開口的意思,杜亞瑟有點沮喪的把視線放回前方,自顧自地道:“不過真奇怪,恩恩一向聰明伶俐,記得在英國那次,他才三歲就知道回家的路,怎麼會突然迷路了呢?”

  經此提醒,夏孟苓慌張不安的心突然沉靜下來。

  沒錯,她自己的兒子自己瞭解,還沒看過哪個小孩像恩恩一樣獨立自主又聰慧,即便迷路也不會慌亂失措,更不可能在電話裡哭泣。

  都是因為身為母親的焦慮擔憂,讓她失去了判斷力。

  但是,如果不是迷路,那恩恩為什麼要故意演出這齣戲,誘她出門找他呢?

  夏孟緊繃的情緒逐漸放鬆,眉頭微微蹙起,微慍道:“這孩子要是敢跟我開這種玩笑,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

  “算了,小孩子嘛。”杜亞瑟見她神色稍緩,忍不住開口道:“孟苓,剛剛我們談的……”

  “到了,快停車!”夏孟苓根本沒在聽他說話,視線在瞥見夏恩指示的門牌號碼時,大聲地打斷了他。

  杜亞瑟一頓,無奈地把話吞回肚子理,緩緩將車駛停在路旁。

  車才停妥,夏孟苓已經迅速的解開安全帶,刻不容緩的跨下車朝前奔去,雖然心情已不似一開始接到電話那般忐忑不安,但在沒見到人之前,當媽媽的還是難免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擔憂著。

  忽然,某個隨著時光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印象突然鮮明了起來。

  這地址?!她的腳步遲疑的慢了下來,這地址好熟悉,與印象中的那個位址除了號碼不同之外,是在同一條街、同一段!

  老天爺……夏孟苓放慢的步伐突然加快,甚至小跑步起來。

  她的心臟隨著她的步伐而急促怦跳著,臉上的神情在越來越接近建築物門口時,浮上驚訝與狂喜。

  黎曉生紀念圖書館

  鬥大的燙金字體橫掛在正門上方,代表這間圖書館建立的緣由。

  激動的淚水從夏孟苓的眼眶滾滾,她連忙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會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裡原本不是黎叔的起家厝嗎?所以楚祈真的沒騙她?他不但將起家厝保留下來了,甚至還成立紀念黎叔的圖書館?

  夏孟苓無法形容自己此刻內心的激蕩情緒,就好像有一盆溫暖的火在心底熊熊燃燒,驅散了凍結她多年的冰層。

  她咧開了唇,開心大笑著。

  黎叔,您看到了嗎?您一直以來的願望終於實現了,起家厝沒有被拆掉,反而用另一種方式證明了您存在的價值,延續了您的生命。

  黎叔,您在天之靈可以得到安息了,您沒有看走眼,楚祈沒有背叛我們,您始終是永遠的梟雄黎曉生。

  您看到了嗎?黎叔……

  淚水終於無法克制地滑落臉龐,夏孟苓又哭又笑的舉動讓跟上前的杜亞瑟呆愣住,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媽咪。”突然,夏恩清脆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小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擺。

  夏孟苓轉身看向兒子,淚水在臉頰上流淌,臉上卻掛著夏恩從未見過的燦爛笑容。

  “恩恩?”只見兒子穿著一套細格紋小西裝,脖子上還打了個小小的紅色蝴蝶結,頭髮則往後梳整,用髮膠塑形,儼然像個風度翩翩的小紳士。

  沒等夏孟苓繼續探問,夏恩已經咧開嘴,單膝跪下,雙手捧著一個藍色的小盒子朝她遞上,有模有樣地朝夏孟苓道:“媽咪,你願意嫁給爹地嗎?”

  夏孟苓的手緊緊按住了胸口,但還是能聽得到自己怦怦作響的心跳聲,淚水更加止不住,模糊了視線,“他人呢?”

  “爹地說他答應過你,不再煩你,所以若你願意接受他,他才會出現在你面前。”夏恩盡責地替父親轉達道:“還有,爹地說,要我告訴你,他從沒有停止過愛你。”

  感動宛若潮水將曾盤踞在胸口的怨恨與憤怒洗刷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抑止的悸動與喜悅。

  “媽咪?”夏恩遲疑地看著只顧著落淚的母親,露出了迷惑表情。

  “是他教你這麼做的?還騙媽咪說你迷路了,你知不知道你把媽咪嚇死了?”夏孟苓用手背抹去淚水,故作責怪的瞪著兒子。

  “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怕媽咪怪罪爹地,他義氣十足的道:“我本來以為爹地不會再來找我們了,可我去買飲料的時候才發現,爹地根本就是躲在對面偷看媽咪。我想爹地真沒用,只好幫他一把了。”

  夏恩說著說著,語氣一轉,聲音軟甜的道:“媽咪,對不起,雖然我覺得只要能讓媽咪開心,誰當爹地都沒關係,但我知道媽咪晚上都會偷偷看著簡訊流眼淚,媽咪心中喜歡的人應該還是爹地,所以我決定還是要讓他當我爹地,可以嗎?”他期待的瞅著她望。

  這對父子……夏孟苓的心軟得幾乎要掐出水來了,蹲下身一把摟住了兒子,摸摸他的腦袋道:“那你幫媽咪跟他說,若他不馬上出現在媽咪面前,親手把這戒指套到媽咪手上,媽咪就永遠都不會再見他。”

  夏恩小小的臉蛋馬上綻放出比太陽還要燦爛的光芒,興奮地起身想將藏身在一旁的楚祈喚出來,卻沒想到楚祈早就一個閃身站在了夏恩身後,目光灼亮的凝視著夏孟苓,臉上是一片柔情。

  “我沒有違反我的承諾。”楚祈嗄啞的聲音也帶著激動情感。

  夏孟苓貪戀的回視著他,勾起含淚的美麗笑容,哽咽附和,“你沒有。”

  是啊,他說不再煩她,所以派夏恩當小幫手,的確也沒違反承諾,至於黎叔的起家厝,也好好保留住了,甚至變成了更有意義的存在。

  他真的用行動證明了一切也驅散了她最後的疑慮。

  “爹地,快點,快把媽咪套牢。”夏恩受不了他們只是不斷看著對方,趕緊把手上的盒子塞進楚祈的大掌催促。

  楚祈如夢初醒,連忙打開藍色盒子,取出放在裡面的戒指,朝兒子感激地笑笑,隨即半跪下道:“孟苓,嫁給我好嗎?”

  “媽咪,嫁給爹地好嗎?”夏恩也學著楚祈跪下。

  這一連串的攻勢有哪個女人抗拒得了?更何況還多出一個這麼俊俏可愛的小幫手!夏孟苓又哭又笑的點頭,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萬歲!媽咪答應了,媽咪答應了,爹地快,快點!”夏恩似乎比任何人還要興奮的躍起身,激動地喊著。

  楚祈自然不用他催促,便迅速將戒指套進夏孟苓的無名指,旋即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仿佛怕她消失似的,不願鬆手。

  “我這情夫終於可以扶正了嗎?”他壓抑而嗄啞的聲音揚起,帶著一點不安。

  夏孟苓的心一陣酸甜,哽咽打趣,“為了不讓恩恩成為私生子,我只有勉強答應了。”

  “那我還要感謝你才對。”他微微抬起臉龐,俊亮的瞳眸內波光粼粼。

  “你說呢?”她俏皮的翹起唇畔,在他眸中看到自己洋溢著幸福的倒影。

  “那是一定要的。”他深情一哂,俯身覆住了她的唇。

  忽地,一道道絢爛煙火在他身後的夜空爆出一朵朵七彩繽紛的小花,就像她心中重新綻放的幸福花朵一樣,燦爛而炫目。

  她輕喟了聲,閉上眼迎上他,再無猶豫。

  一旁,杜亞瑟蒼白著臉,絕望地垂下雙肩,無聲無息地轉身離開。

  夏恩同情地看杜亞瑟孤單的背影一眼,雖然對亞瑟叔叔覺得歉疚,但他相信亞瑟叔叔以後也能像媽咪一樣找到自己的幸福。

  唉,說到爹地跟媽咪,他們是不是忘了還有他這個兒子的存在啊?怎麼自顧自親親了起來,完全不怕影響他幼小的心靈?

  好險他是在英國長大的,對這種事情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他們到底是要親多久啊?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夏恩仰著臉蛋看著父母忘情地陷入兩人世界,完全遺忘了他這個大功臣,將他冷落在一旁,愉悅的笑容逐漸被不耐煩給取代。

  “爹地,媽咪,恩恩也要親親啦!”他終於忍不住高喊出聲,張開小小的手臂撲向那圓滿的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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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4:35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清朗的天空蔚藍無雲,微風輕輕吹過墓園,卷起一些塵煙。

  夏孟苓與楚祈並肩站在黎曉生的墓碑前,看著崁在墓碑上、黎曉生帶著笑容的遺照,夏孟苓的淚水不禁又在眸底蓄滿。

  “黎叔,我跟楚祈還有恩恩來看您了。”夏孟苓輕聲對著照片說話,仿佛他還跟以前一樣,微笑傾聽她的叨叨絮絮。“楚祈最終還是完成了你的遺願,只是將起家厝變換成另一種風貌,以黎曉生紀念圖書館重生,旁邊還規劃了親子遊樂館,讓起家厝永遠被小朋友的歡笑聲包圍,黎叔,你在天之靈若知道這些,一定會很高興對嗎?”說著說著,她不由得哽咽了。

  “媽咪……黎爺爺現在一定正在看著我們,你別哭。”夏恩握緊母親的手,試圖給她力量。

  “恩恩說的沒錯,黎叔現在一定很欣慰,很高興也很滿意。”楚祈攬著夏孟苓的肩膀,讓她依偎著自己。

  以前他或許不敢肯定的說人死後還會有另一個世界,但從他跟皇妹的轉世經驗看來,誰知道死後還會有多少狀況發生呢?

  “是啊。”夏孟苓柔柔的微笑著,“他現在一定是個快樂的神仙,無憂無慮的徜徉在天際間。”

  “嗯。”夏恩點點頭,看向墓碑上的照片,雙手合十道:“神仙爺爺,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我們,保佑爹地媽咪永遠不會再因誤會而分開,保佑恩恩能長得比爹地高,賺得比爹地多,還能娶到一個跟媽咪一樣的好老婆。”

  “你這小鬼,從哪學會這些的?”楚祈失笑的看著兒子,以詢問眼神看向夏孟苓。話說連求婚那招也是兒子教他的,他還真的該多跟兒子學學。

  夏孟苓無辜地聳聳肩,卻被逗出一臉的笑容。

  “爹地,男人的嘴巴本來就應該要甜一點,你以後可要多跟我學學。”夏恩驕傲地抬起下巴,硬擠進父母中間,拉著母親的手道:“媽咪,恩恩說的對嗎?”

  “恩恩說什麼都對,是媽咪最愛的寶貝。”夏孟苓發現自從跟楚祈複合之後,兒子好像又找回了孩子該有的純真,變得愛撒嬌,真是可愛極了。

  夏恩朝楚祈拋了個勝利眼神,小小的身子就賴在母親懷中磨蹭。

  “那我呢?”楚祈瞪了兒子一眼,認真地看著夏孟苓。

  夏孟苓側頭佯裝思考,隨即咧開唇,臉頰飛上一抹嫣紅,嗔道:“你是我的冤家。”

  “媽咪,冤家是什麼?”夏恩急著想知道。這冤家聽起來好像挺厲害的,該不會比寶貝更重要吧?

  楚祈看著兒子想爭寵的緊張神色,壞心眼油然而生,故意一把將兒子抱起,逗他道:“冤家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爹地騙人,放我下來。”夏恩嘴巴雖然不滿意的抗議著,卻還是挺享受被父親抱著的感覺。

  “爹地從不騙人。”楚祈深深凝視著妻子,目光柔情萬縷,朝她伸出了手。

  “是啊,爹地從不騙人。”夏孟苓感動的輕聲附和,含笑看著自己的丈夫與兒子,並將手放在楚祈的大掌上,心中充滿了從未有過的踏實與溫暖。

  他們十指緊扣住,仿佛也扣住了彼此的生生世世,在與黎曉生道別之後,迎風走向來時路。

  微風中,夏恩清脆的聲音夾雜楚祈磁性的逗弄聲揚起,仿佛這就是幸福。

  身後,墓碑上照片裡的人,仿佛笑得更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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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4-2 00:34:56 |只看該作者
  【番外之高柏哪去了?】

  當高柏隱隱約約恢復知覺時,是躺在簡陋廢棄廟宇中的乾草堆上,柴火旺盛燒著,他的身體卻好冷好冷,只覺得胸口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讓他無法動彈。

  在意識迷糊中,總會有一隻溫暖小手溫柔的貼上他的額頭,輕撫他的臉龐。

  “王爺,您會安然無恙的。”

  小手主人的聲音溫婉而輕柔,讓他想起小時候每當自己生病不舒服時,母親那雙雖不似這手那般細嫩,卻同樣帶著濃厚關懷的手,讓他莫名心安。

  “王爺,該喝藥了。”

  每天那女人總會這樣喊醒他兩次,接著就會有一股苦澀透過潤澤柔軟的唇瓣傳入他的喉中。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等他完全恢復清醒時,才愕然發現自己面對的竟然是一個完全古裝扮相、神情雖然略微憔悴,卻難掩其出水芙蓉般絕色的女人。

  這女人說他是大楚王朝的三皇子楚祈,還受皇帝冊封為勳王爺,而她則是伺候他的側妃琯琯,在他被王妃跟二皇子合謀刺殺後,偷偷運走了他,將他藏在這城外的破廟中療傷,等待他蘇醒。

  大楚王朝……記憶中他似乎在任楚楚發酒瘋時聽她提起過,說她不是任楚楚,還說她真正的身份是大楚王朝的公主楚婧。

  當時他只覺得她醉得可愛、醉得有趣,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真的來到她口中的“大楚王朝”?!

  不,不可能,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

  這是什麼整人節目嗎?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他明明記得自己心情不好,多喝了幾杯,醉醺醺走在路上,然後頭部突然感到一陣劇痛,似乎聽到有人說花盆砸到人了,接著就失去意識,陷入昏迷,再清醒就是置身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但是那個美麗女人沒有像整人節目中的主持人一樣捧腹大笑,或者搭著他的肩要他朝隱藏式攝影鏡頭打招呼,反而流露出淡淡的哀傷,說著無法理解的內容。

  她說:“當初您請巫師替中毒身亡的婧公主施行轉生術時,巫師就有提醒過,不管成不成功,被施術者再度蘇醒後,有絕大的可能會不記得過往的人、事、物。可惜公主當時並沒有成功醒來,依然香消玉殞,所以您認為這轉生術只是無稽之談,自此不提,但這次,我不得不孤注一擲,央求仙姑助我救您,沒想到這次竟然成功了,即便您真的不再認得我,我也依然感謝上蒼,讓您回到這世上。”

  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他內心深處突然被觸動了一下,她應該很愛那個叫做楚祈的男人吧?

  可惜他並不是什麼王爺楚祈,他只是個二十一世紀的漂泊者高柏。

  他冷淡的告訴她,他不是楚祈,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雖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受傷,但等他身體復原之後就會離開。

  可那女人似乎聽不進他的話,只是一貫的溫柔微笑,依然恭敬的喚他王爺,無微不至的照料他。

  他就這樣在破廟裡待了下來。

  每天她都會外出一陣子,然後帶回一些精緻的飯菜。這些菜肴他很熟悉,有些甚至是他在煙波茶坊當廚師時,曾照著楚婧的口述而烹煮過的菜色。

  這讓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穿越到古代了,尤其是當她扶著傷勢已逐漸復原的自己來到溪邊清洗時,那水中的倒影分明就不是他原先的模樣,而是另一張俊秀英挺的陌生臉龐,用同樣驚訝的神色回望自己。

  他錯愕到腳底一滑,跌入溪水之中,那溪水很深,深到根本構不到底,不過他諳水性,並不慌張,可他還來不及施展好水性前,一道纖細身影已經躍下溪水,努力想將他帶出水面。他甚至可以感覺她根本不會游泳,只憑著一股想要救他的本能在行動。

  後來他曾問她,為什麼寧願冒著溺斃的危險救他。

  她只回答一句,“因為你比我的生命還重要。”

  那句話讓他的心好像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似的,眼睛突然酸澀了起來。

  他的人生中,除了已逝的母親之外,再沒有人這樣愛過他,雖然他知道她愛的是楚祈而不是他,但那震撼依然讓他久久無法自己,不知不覺羡慕起那個叫楚祈的男人。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的體力漸漸恢復,身子也逐漸強壯。

  但他發現她卻相反的越來越消瘦,身上穿著的錦衣羅緞也換成了舊粗布衣,蔥白般的纖纖玉手逐漸粗糙乾裂。

  慢慢的,她帶回來的食物不再精緻如昔,份量也少了些,但她總是努力維持三菜一湯。用餐時,她不再陪伴他,反而總是微笑著說她吃過了,要他把所有的飯菜都吃掉免得浪費。但他卻不經意撞見過,她趁他入睡後,偷偷躲在門外,啃著乾冷饅頭果腹。

  他再也受不了心中的困惑,縱使傷口未愈、腳步蹣跚,他還是趁她外出時悄悄跟在她身後,只見她走進一間餐館,熟練地卷起衣袖,埋首在一堆骯髒油膩的碗盤中,努力清洗髒碗盤。

  “動作快點,笨手笨腳的,要不是瞧在你苦苦哀求的分上,早叫你走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會快點的。”

  他聽到一道毫不留情的粗聲責駡,也聽到那道溫婉的聲音帶著歉意頻頻賠罪。

  不知道為何,一股怒火在他胸臆燒起,等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時,已經沖進去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外拉走。

  “欸——你要把她帶去哪?她碗還沒洗完呐。”店老闆在後頭邊追邊大聲嚷嚷。

  “她是我的女人,我想帶她上哪就上哪,那些碗你留著自己慢慢洗吧。”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揍人的欲望,粗聲回應。

  他永遠忘不了當他說完那些話之後,她臉上那抹又驚又喜、尷尬與嬌羞並存的複雜神色。

  後來她才告訴他,他對身邊所有的女人都是淡漠而不在意的,因皇帝賜婚才娶她的他,甚至久久才會見她一面,所以能得到他這樣維護的一番話,她即便死也瞑目了。

  好傻的女人,竟然為了替這個冷落她的男人施行轉生術而用去匆忙帶出府的大半財產,醫治他又用去剩餘的大半,所以她只有四處尋找掙錢的機會,好維持他最“基本”的享受。

  就算他不是楚祈,也一樣被她的深情感動,突然有個荒謬的念頭閃過腦海,或許他就這樣成為楚祈似乎也不錯。

  可他不忍心欺瞞深愛著楚祈的她,卑鄙的享受她對別人的愛。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楚祈,你用不著守著我,你應該還有家人吧?去找他們吧。”他嚴正地告訴她,但不知道為什麼,內心卻有種連他都無法瞭解的恐懼,恐懼她真的會離開。

  幸好她只是笑笑的搖頭,“一日為夫,終生為夫。”

  那堅毅的神情讓他想起了深愛著京岷而拒絕他的任楚楚……不,應該要說是楚婧公主。

  想到楚婧,他才發現自己竟然有好一陣子沒想起楚婧了,腦海反而充斥琯琯伺候他吃東西時的滿足笑容,還有寒夜中偷偷吃著幹饅頭的身影,以及努力清洗碗盤的畫面。

  那一夜,那句話跟那張美麗堅定的臉蛋,讓他顧不了自己是誰,情不自禁的要了她。

  從這一天起,他堅持換他變裝出去工作,好歹他曾做過廚師,隨便在小酒樓找份廚子的工作應該也不難。

  也多虧了當初在煙波茶坊就烹煮過那些功夫菜,再加上原本就擁有的好手藝,將現代廚藝融入當地菜色,竟然多了不少慕名而來的主顧客,讓原本對雇用他有些遲疑的酒樓老闆每天銀票數不完,笑得嘴都闔不攏了,甚至請求他千萬不要去別的酒樓做,萬事好談。果然是商人的嘴臉。

  而她雖然對他竟然擁有這身好廚藝感到不可思議,但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擔心的提醒他一切小心。

  就這樣,他每天結束工作後便會帶著宵夜回去,而琯琯也總是會倚在門邊等候他的歸來。

  他們就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過著尋常百姓的生活。

  他突然覺得就這樣過一輩子也無妨,甚至一點都不懷念二十一世紀的生活。

  在她身邊,他第一次感覺到被需要。琯琯的似水柔情,撫平了他內心的憤慨與傷痛,讓他擁有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定。

  慢慢的,他開始會期待能在結束一天的工作後看到那張笑臉,睡覺時,會不自覺尋找她的體溫,直到擁抱住她才能入睡。

  她原本會提起他是多麼英勇的大將軍,是個多卓越瀟灑的勳王爺,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慢慢不說這些了,只是看著他的眼神,更加溫柔深情。

  他一直以為,這樣的日子就是一輩子了,也毫不奢望可以回城過王爺榮華富貴的生活。

  直到有天回家後卻不見她的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大批類似禁衛軍的人馬圍住了破廟後他請人造的小茅屋,在他還搞不清楚狀況時,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走向了他,還沒開口便先激動的上前抱著他,欣慰的拍打他的肩。

  “太好了,你真的沒事,楚祜跟長孫鳶都已經被我拿下正法,我們回去吧。”那個男人目中含淚說著。

  原來他是楚祈的大哥,也就是大皇子楚祗,楚祈一直算是跟他走得比較近的,自從皇帝過世後,這場奪嫡之爭,最後由他獲得勝利,弭平了所有的紛亂,控制了局面,自立為大楚王朝第五代皇帝,年號承天。

  老實說,這些紛紛擾擾跟他都無關,他只想知道琯琯在哪裡?

  失去她的這些日子,他才發現她已經深植在自己心中,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但是楚祗說,琯琯是罪臣之女,她的父親左相暗地支持二皇子楚祜策動殺害其他皇子的行動,所以左相一家已經被關入天牢待決。

  楚祗說他府裡美女如雲,如果這些都不要,再賜他多少個也不是問題。

  這些古代人真是奇怪,要這麼多女人在身邊煩自己到底哪裡好?那些女人穿金戴銀、丰姿綽約,卻沒一個甘願為了他付出生命,也沒一個寧願自己吃苦而不願意讓他委屈半分的。

  楚祗說要跟他共用天下,要他盡心輔助他。

  他又不是笨蛋,自古君王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想想雍正得權後,他的兄弟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他拒絕了楚祗給予的任何獎賞跟爵位,他只跟楚祈要一樣東西——琯琯。

  楚祗錯愕之餘大發雷霆,質問他為什麼非要那個罪臣之女?還說必定要將左相一家正法以達殺雞儆猴之效。

  “我願意代替她,只求她安然無恙。”他現在終於知道楚婧說的那個所謂真正的愛一個人是怎麼樣了,會處處為對方著想,只希望對方開心,不希望對方受傷。

  他的堅持惹惱了楚祗,君王的心是鐵做的,也是充滿算計的,在聽到他願意自卸封號與上繳所有屬於王府的財富時,眸底跳動的亮光是如此清晰難掩。

  最後楚祗“開恩”似的說了一堆兄弟情深、冠冕堂皇的話,又說了些雖然不願意,但唯有以此方式才足以杜絕眾人悠悠之口的屁話,最終應諾了他以自身一切交換琯琯的自由。

  當他看到被折磨得幾乎不成人形的琯琯時,簡直恨不得那些傷口是行刑在他身上。

  她向他道歉,說自己的父親犯了株連九族之罪,她不該獨活,只是為了挽回他的生命才苟延殘喘迄今。

  她本就打算在他傷勢好轉之後就結束這一切,只是因為貪戀後來的幸福生活,即便知道奪嫡之爭已經落幕平息,卻依然遲遲沒有告訴他一切。

  “你不用對我感到抱歉,我說過,我不是那個你用盡生命守護的男人。”他突然覺得生氣與沮喪,氣她為了那個男人遍體鱗傷而無悔,沮喪她愛的不是自己。

  她沒有因為他的粗聲怒氣而有任何一絲不悅,反而用她那雙佈滿傷痕、皮開肉綻的小手輕輕撫過他的臉龐,溫柔一如往常。

  “我對以前的楚祈是敬愛,還有父親背叛他的愧歉,但是,我對現在的楚祈才是真正的愛,不管你是誰,我愛的是你的靈魂,是那個愛我的你。”

  她的瞳眸如流光璀璨,即便原本絕美的臉龐因為被鞭打而烙下了紅腫醜陋的疤痕,但在他眼中看來,她是天底下最動人美麗的女子。

  他愛她嗎?是的,曾幾何時,他早已情系於她,再沒有因為任楚楚……不,楚婧而心痛過,有的只剩對琯琯的憐愛不舍。

  “即便我無法給你榮華富貴也要跟著我嗎?”他從未像此刻如此恐懼聽到否定的答案,也從未像此刻如此激動欣喜,仿佛置身雲端,一切是如此不可思議,如夢似幻。

  她含淚搖頭,綻放出一抹比煙花還要燦爛的笑容,臉上依舊帶著那義無反顧的堅定,“一日為夫,終身為夫,你就是我一生所依所隨,哪怕是地獄,我也隨你闖。”

  聞言,他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也擁住了兩世為人唯一所求的愛。

  “沒有地獄,有你便是最美的世界,我此生無悔。”他捧起她的臉蛋,在她晶瑩的美目中看到自己幸福滿溢的神情。

  原來這就是愛情,原來這才是愛情。

  身為高柏時的缺憾,在成為楚祈後獲得圓滿。

  當淚光逐漸模糊了視線的同時,高柏咧開唇,滿足的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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