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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樓雨晴 -【寵物飼養守則】《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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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0-7-4 09:42: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炫技

  為求保險起見,顧庸之多留了兩天,觀察後續情況。
  一天晚上,不知為何,本能讓他醒了過來,看向床的另一邊,蘇繡安靜側臥,直勾勾的雙眼瞅住他。
  「怎麼了?」他直覺不對勁,難道是那嫁命禁術——
  她有了動作,一掌微撐起身,偏頭打量片刻,那動作太像動物狩獵時,評估眼前獵物該從何下手的模樣,可眼神偏偏又沒有戾氣,他一時被搞得有些困惑。
  「繡——」才剛發聲,她便冷不防撲了上來,毫無防備的他,以為自己會被咬斷頸骨。
  然而,預期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
  張開的嘴,咬住他頸部一塊肉,竟是——輕輕啃了起來。
  「……」她這是夢到自己在啃雞腿了嗎?
  顧庸之頓時哭笑不得。別說他沒有防備她,就算有,他那一刻想到的也是——避開的話,繡繡會撞到頭。
  他打從心底,認定了她不會傷害他,無論任何情況下。即便此刻像獵物一樣被她撲按在身下、咬住脖頸,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情緒浮上來。
  「好好好,你餓了是不是?」無法起身張羅食物,只好輕拍她的背安撫,貢獻脖子給寵物磨牙。「請慢用,不急。」
  他真是個盡責的好飼主啊,顧庸之睜著眼想。
  被咬住的地方,有些癢,刺刺麻麻的,不太疼,像只啃桑葉的小蠶寶寶,一路往下啃齧。
  他開始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咬不過癮,她挑開第一顆扣子。
  等一下,這不太對!他腦海終於敲起警鐘。
  再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沒肉咬的地方,就用吸的。
  真的不對!他急忙抓住一路往下開疆拓土的蘇繡,她咕噥了聲,不滿地仰頭噙住他的唇。
  啾。
  他呆愣住。
  停留在嘴上的雙唇,毫無技巧地胡亂吸吮,用力啄了一口、再一口——
  耳邊淨是令人害羞的啾啾聲,他抬眼,對上她情韻迷離的眸。
  撩動的春潮,湮沒神智,這一刻的她,只剩下獸類本能。
  獸類自我,愛恨分明,想要,就伸手攫取,從不壓抑本能。
  所以,她順著本能出手了。
  非常、非常喜歡。
  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她眉目微微一動。
  「沒事、沒事,你繼續睡。」溫溫淺淺的嗓,如春風拂掠過耳畔,她於是又安心跌入深眠之中,不再理會那擾人的嘈雜之聲。
  顧庸之一手捂住她的耳,輕輕拍撫懷中人,一邊扭頭瞪過去。「輕點聲。」
  顧妍芝站在房門口,看情形也知道這裡昨晚發生過什麼好事。「你們好像比我還忙。」
  「你還敢說!我還想問你半夜不好好睡覺,是在忙什麼,還給我忙一整晚,克制一點好不好!」害他家繡繡也沒得睡,鬧騰了一整晚。
  顧妍芝隱約察覺這鍋好像得她來背,趕緊心虛地轉移話題:「我是來問問看,她需不需要這些?」
  事發突然,他們匆匆忙忙就跟她回來了,什麼日用品也沒帶。昨天早上被她媽和那道士一攪和,也沒機會問,直到今早才想到。男人倒是簡單,沒那麼多講究,女人少不得也要幾罐基礎的保養品。
  顧庸之看向她手中那些瓶瓶罐罐的保養、化妝品,陷入沉思。
  他沒有想過女人會需要這些,一罐都沒給繡繡買過,她也沒跟他提。
  一直以來,他從未見過她對什麼事物,表現出明顯的欲求,除了吃——喔,昨晚開始,又多了一項。
  他彈坐起身,瞬間被點燃求知魂。「介意我參觀一下你的房間嗎?」
  忽然很想知道,一般女人的房裡都有些什麼,他想讓繡繡,也擁有所有女人該擁有的那一切,平凡的幸福。
  蘇繡一路睡到傍晚才醒來。她是被食物的味道給香醒的,睜開眼正好看見顧庸之端著託盤走進來。
  「醒了,起來吃點東西。」他剛在樓下,烤了幾片土司,煎兩片火腿,再做個洋蔥炒蛋,榨完果汁,正準備叫她起床。
  他在床邊坐下,蘇繡滾了兩圈,直接滾到他腿上來,大大方方張嘴等人喂。
  「欸,你這樣就過分了,蘇小九。」直接把人當奴才了她!
  她不動,張著嘴「啊——」了一聲,催促他快點。
  「……」奴才於是認命地把食物湊到她嘴邊,恭請主子動嘴。
  她嚼著食物,充分感受食物在嘴裡的味道,鳳眸微眯。
  他伸指,輕輕拂過她微揚的嘴角,揩去星許的麵包屑。「你很開心?」
  「你開心,我就開心。」她直視著他,回道。
  是啊,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的態度。
  你開心,我就開心。
  你想救誰,我就幫你救誰。
  你要去哪裡,我就陪著你到哪裡。
  他們,是這世上最親密、永不分開的兩個人,無論他們的關係是什麼,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笑了,輕聲回她:「嗯,我很開心。」
  賴在床上吃了點東西,他告訴她,不用吃太飽,晚上顧妍芝請客,帶她去吃好料的。
  蘇繡還窩在他腿上貪懶,聞言抬起眸。
  他解釋說,雖然兩名當事人希望低調不鋪張,但結婚畢竟是喜事,兩家的至親好友總還是要請個幾桌。
  看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露出對食物的雀躍,顧庸之瞧出端倪。「就今晚了?」
  她點頭。「味道很濃。」那是死亡的氣息。
  寄宿在她身上的這條命,死期將至。
  顧庸之也靜默了。「真的不會有事嗎?」
  她始終沒有告訴他,這事她想怎麼收尾,雖然他也不覺得一隻鬼能奈何得了她,可這終究是違了原本的命數,他不會天真地認為,事情能如此輕易善了。
  寧可以生生世世淪入畜生道為代價,換取化為厲鬼向他顧氏一門索命,如此決絕的復仇之心,是不可能有談判空間的,因此,索不了命的女鬼,必然不會就此甘心,這三揭四捅的,若是一個不慎把事情給捅穿了,也是不按規矩辦事的他們理虧。
  「不會。」她淡淡地道。「很快就可以結束,會很漂亮,你要注意看。」機會不多。
  顧庸之聽她這樣講,想說她是要向他炫什麼技,微笑點頭。「好啊,我等著看你多厲害。回來給你拍拍手。」
  她搖頭,道:「我想回家。」才離開兩天,她已經有點想念他們的家了。
  「好。事情完了我們就回家,給你烤餅乾吃。」
  蘇繡點頭,對這結論很是滿意。
  他們又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起身梳理儀容,準備出門。
  因為人數微妙,姑姑、姑丈、黃朝恩、顧妍芝、再加上他們倆,六個人一台車坐不下,必須分兩台車。妙的是,這些人也不知什麼想法,姑丈和黃朝恩是車主,他們開車,妻子坐副駕位,這沒問題,微妙的點是,竟也將他與蘇繡分拆開來,讓蘇繡去坐了姑丈的車。
  有些時候,你解釋不出來的奇怪念頭與行為,都會成為命運的神來一筆,也許日後回想起來,會百思不解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可是在那當下,完全不會覺得奇怪。
  現場唯一腦袋清醒,沒被鬼遮眼迷思牽著走的顧庸之,與蘇繡互看一眼,彼此心中有底,閉口不言。
  能保住一個,已經是現下,最好的結局了,若要再妄求更多,只怕落得全盤皆輸。
  他沉默地上了黃朝恩的車,一路上都沒說話。
  顧妍芝察覺到他異常的安靜,回眸看了他一眼。「怎麼了嗎?」
  「你們到現在,還沒發現哪裡不對勁嗎?」
  經他這一點破,另外兩人才如夢初醒,反問自己:對呴,怎麼會叫蘇繡去坐爸的車?好像哪裡怪怪的……
  一瞬間領悟過來的顧妍芝,瞪大眼。「你的意思是——」
  顧庸之沉重地點頭。
  知道是一回事,可真正面臨,還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它發生,車裡那是生她、養她的父母,還有代她受難的蘇繡!
  她急急忙忙掏出手機,要打電話給母親示警。手機撥通時,前方那輛車正開上跨海大橋,就在電話接起的那一刻,他們便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毫無預警地衝破橋面,往橋下墜——
  雖然知道蘇繡不會死,但在那一刻,顧庸之還是感覺心口一窒。
  目睹這一幕的黃朝恩與顧妍芝,當下震懾難言,他們心裡很清楚,那原本該是她的結局。
  就在車身墜落橋底之前,一團金色光芒由車內竄出,在天空中凝聚成形,顧庸之好一會才看清那是什麼。
  是一隻鳥——不,它不是鳥,是鳳凰。
  它在空中盤旋,仰頭高吟,鳴如笙簫,清亮悅耳,五彩斑斕的羽翼拖曳出燦燦金光,在天空中舞出一片絢麗光輝,煌煌耀目,風華絕代,那是波瀾壯闊,震動人心的美麗。
  與此同時,周遭不約而同飛來了一大群的鳥兒,占滿整片天空,路過民眾不曾看過這種異象,頓時議論紛紛。
  「那、那是——」接連的異變,嚇得顧妍芝幾乎心臟驟停,失去語言能力。
  一般人,只看得見滿天空飛來的鳥,可因嫁命而與她五感相連的顧妍芝,看見了那只美麗而靈動的神話生物。
  「百鳥朝鳳。」他輕輕地,說道。
  傳說中的祥瑞神鳥,見則天下安寧,飛則禽鳥隨之。
  他家寵物就是這麼霸氣,美麗得教人移不開眼。
  顧庸之微微揚笑,正想提醒她「早點回家,別玩野了」,那道美得如夢似幻的鳳影,便在他眼前一陣轟然,瞬間燃燒成一團火球,熾光烈焰迅速燃盡,化為點點星火四散,轉瞬消逝。
  直到漫天火光燒起的那一刻,他才後知後覺恍悟過來,懂了她想怎麼解決這件事!
  只要她死一次,這事就解套了。
  蠢啊!這麼簡單的道理,他竟到現在才想通。
  救難人員很快便趕到現場,在橋墩下找到那台失事的車輛,車子摔成廢鐵,落地後爆炸燃燒,在這種情況下,車內的人基本上已無生還可能,不過救護人員還是盡責地在廢鐵中搜救,最後只找出兩具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供家屬辨認。
  失去至親的顧妍之強忍悲痛,在現場處理父母的後續事宜,這個時候,沒有誰會特別去關注誰,顧庸之安靜地走向失事地點,他能感覺到,蘇繡就在這裡。
  他越過警方圍起的黃線,上前走了兩步,蹲下身,掀開一片廢鐵,一片焦土中,露出半顆拳頭大的蛋。
  他徒手挖開廢鐵,刨出那顆蛋,小心翼翼拭淨蛋殼上的土灰,無聲對它說話:「是你嗎?繡繡。」
  它看起來平凡無奇,只比尋常的蛋大一些。
  靜靜躺在他掌心的蛋,發出一陣微弱的光芒,他感覺到掌心一陣熱燙。
  是她。他與蘇繡靈犀相通,他能感應到她,她也能感應到他,那陣光芒,是寵物在回應主人的呼喚。
  鳳凰,是與天地同壽的不死神鳥,它們能預知危險,當感覺生命面臨威脅時,最直接的做法,就是浴火自焚保存實力,以待重生。
  它們在火中死去,也在火裡重生。
  這顆蛋,就是她的重生。
  「沒事了,我們回家吧。」他溫柔輕喃,珍惜萬分地捧著蛋,安安靜靜離開,不驚擾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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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生

  回到綺情街,他找了個放餐包的小竹籃,在上面鋪了層厚厚的棉布,打開床頭燈,將竹籃裡的蛋放在溫暖黃光之下。
  他時時刻刻盯著那顆蛋,除了洗澡、上廁所,目光幾乎沒有一刻離開過它,連吃飯都端到它面前來吃,睡覺也面向它,時時保持著高度警覺,就怕錯過了它破蛋的那一刻。
  他每天都對著蛋說話,聊聊一天發生的瑣事、報他的菜單。「今天那家回轉壽司開幕了,開幕前三天打五折,我先去試吃了一下,味道還不錯,想吃就快點出來。」
  之前那家店從還在裝修時,每次經過她都會多看一眼,她沒有去過那種店,覺得很稀奇。收到開幕傳單那天,她問他可不可以去吃?
  他說好。
  對了,還有顧妍芝。
  在那之後,有打過電話給他,詢問蘇繡的狀況,問有沒有什麼是她能做的?
  他只能回答一切都好。因為現在除了等,他也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不過她老公包了很大一包謝禮。」他本來沒有要收,畢竟人家還在治喪期間,他沒包奠儀就很過分了,怎還能收他們的錢。
  可是後來轉念一想,這是蘇繡的賣命錢耶,他得留下來給她買很多、很多好吃的東西,把她養回白白胖胖的,不然怎麼對得起她。
  說完,指尖輕撫蛋身,歎息低喃:好想你,你什麼時候出來?
  那天晚上,他睡得不沉,夜裡聽見一陣細碎的「喀喀」聲,警覺地睜開眼,往一旁的床頭望去。
  紙盒裡的蛋,由裡到外發出陣陣暈黃光芒,蛋身開始產生裂紋,那「喀喀」聲就是由這裡傳出來的。
  「不急、不急,你慢慢來,我在這裡陪著你。」他睜大了眼,屏住呼吸,覺得自己就像在產房外等待老婆生產的傻爸爸,緊張得恨不得能替她使勁,又不敢催促,還得連聲安撫。
  蛋身的裂痕漸大,然後就停住,沒動靜了。
  咦?怎麼不動了?
  她好像使力過猛,停下來喘幾口氣,過了約莫三十秒,一鼓作氣——「喀」地一聲,破殼而出。
  他瞬間展顏,笑開了臉。
  碎殼內,一隻幼小的雛鳥,睜著眼朝他「啾啾」叫了兩聲,就沒勁了。
  「寶貝,你好棒。」雙掌捧起它,在它頭頂親了一記,小雛鳥於是偎在他掌上,疲倦地閉上眼睡著了。
  他愛憐萬般,指腹輕輕撫順她濕濕軟軟的幼毛。
  這麼小一隻,幼毛稀稀落落的,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與十來天前那只神氣靈動、風華絕代的鳳凰神鳥相差何止千里,她怕是還沒養好,便迫不及待出來。
  你根本就是聽到回轉壽司才等不及的吧?
  他無聲地低喃笑歎。
  不過無論如何,回來就好。
  又養了幾天,小幼鳥看起來健壯些,他便帶出去遛遛鳥,曬曬太陽。
  鄰居們初始看到,一時狀況外,紛紛問他——
  「你改養雞啦?」
  「哪裡抓來的雞仔?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宰了還沒幾兩肉。」
  「呃——你這只雞,長得挺『特別』的。」臨江比較善良,不好意思嫌人家的寵物醜,只好婉轉用「特別」來形容。
  孫旖旎聽到,差點沒笑崩了,落阱下石地說:「哈哈哈,我現在總算知道,什麼叫落地的鳳凰不如雞!」
  小鳥仔也不知有沒有聽懂,姿態淡定傲然地棲臥在他掌間,充耳不聞。
  對,這就是他們家驕傲的小寵物。天大的事都不看在眼裡,浴火自焚,她都可以淡淡說一句:「不難。」
  即便落難時,旁人不明白,可她骨子裡知道自己是什麼,她是那個美麗高傲的王,永遠保有睥睨百鳥的王者之風。
  不過這副營養不良的瘦弱模樣,確實也讓飼主很擔心就是了。
  想讓它長好一點,多補充營養,可它現在小雞啄米的食量,助益不大,他想了想,就帶它去了那間心心念念已久的回轉壽司店,看能不能誘惑它多吃些。
  做這件事的時候,他有一點小心虛,這種店都有規定禁止攜帶寵物入內,他是把它藏在包包裡偷渡進去的。
  雖然幹了虧心事,但是看它吃到喜歡的東西,開心地眯起眼睛的樣子,吃到小肚子都鼓起來,讓他覺得做什麼事都值得了。
  又過一陣子,小鳥仔模樣長開了,羽翼漸豐,開始有了一點昔日的輪廓,於是鄰居們的疑惑變成:「它到底是雞還是鳥呀?」
  它會飛了,一開始是偶爾飛到院前的梧桐樹上棲息,後來會飛出去外面玩一會再回家。
  一天早上睜開眼醒來,發現另一側鳥窩的愛寵不見了,而懷中多了個約莫人類三、四歲大的小女娃。
  她終於可以化形了。
  模樣跟他想像中的小蘇繡一樣,就是個明眸皓齒、粉雕玉琢的東方娃娃,是那種走在路上誰都會誇一句「好可愛」的粉嫩女娃。
  雖然縮水了好幾號,可那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一點稚氣也無,除了剛醒來時,揉揉眼又想往他懷裡栽的賴床模樣有幾分憨氣之外,其餘時候,她還是那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姊蘇小九。
  確認了這一點後,他毫不猶豫做了一直以來反覆思考許多遍、等她回來時必做的一系列動作——
  第一,拎起她。
  第二,放到腿上。
  第三,把手抬高做好預備動作。
  不曾有過被體罰經驗的無知小孩,趴在他腿上不明白他要做什麼,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回望他。
  他面帶微笑問:「我有沒有說過,不可以玩火?」
  她想了一下,想起這條家規,小小聲回答:「有。」
  第四——沒有第四了。
  她那一副「我不乖」、「我好像做錯事了」的自覺模樣,他一秒就手軟心也軟,打不下去了。
  於是又把她抱起來,摟回懷裡輕拍。「下不為例,知道嗎?」
  「知道。」完全沒有危機意識的蘇繡,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小屁屁在危險邊緣繞了一圈,趴在他肩上打了個小呵欠,開始想早餐菜單。
  只威嚴了不到三十秒的飼主,在第三十一秒時就被病到沒藥救的寵娃癖征服,乖乖去替這個家裡真正的老大洗手做羹湯。
  洗好鍋子,準備開爐火煎培根,還不到他腰腹高的蘇繡,眼巴巴站在爐子旁邊等。
  顧庸之看著爐心的火苗,想起了那一日。不管再過多久,回想起那一幕,心還是會一抽一悸地顫動,忘記呼吸。
  他後來才領會,原來這種感覺,就叫恐懼。
  說真的,他這輩子恐懼的時候,真的不太多,就算是死去的那一刻、或來到綺情街後遭遇一堆光怪陸離的事,他最多就是驚與嚇,還不到真正的恐懼。也許是因為,一直以來他都在失去,從出生就一直在失去,也習慣了失去,一個一無所有的人,還能有什麼好怕的?
  但是那一刻,他真的怕了。
  甚至在之後的無數個夜裡,他都不敢去想,那反覆翻騰、壓抑在深層的顫動情緒是什麼。
  是恐懼,他害怕去面對,任何一個失去她的可能。
  他多怕,她回不來。
  明知道機率微乎其微,但因為太在乎,任何一絲絲失去她的可能性,都會讓他恐懼,他甚至不敢去想,在烈火之中將生命燃盡時的她,在想什麼?
  他還記得,她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很漂亮,你要注意看。
  他也知道,她自焚前的最後一記眼神,是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看我。看著我,如何為你燃燒最美麗的光華,舞一曲生命之歌。
  思及此,洶湧如潮的柔軟情緒將他淹沒,他低頭,輕聲問了遲來的那句話:「疼嗎?」
  她搖頭,容色淡定。「不疼。」
  「真的?」那是烈焰焚燒啊,就算是不死之身,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會痛?
  被他盯了好一會,她才用鼻音輕輕哼了聲:「一點點。」
  「才一點點?」
  「……」
  她緊閉雙唇,含糊哼應幾聲帶過,聽不清楚內容,他也就放過她高傲的自尊,不問了,改說道:「下次不要再因為我說一句想救誰,就笨笨地把自己給燒掉。救不了的人,大不了我們就不救了,不然照你這樣燒,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很多。」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死的,除非她自己想死。
  「很多也不行!」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最想保護的人是誰?
  「好。」她停了一下,提醒他:「培根焦掉了。」
  「……你就知道吃!」
  那天早餐,蘇繡第一次吃到燒焦口味的培根,奇怪的是,她依然覺得很好吃。
  顧庸之覺得,現階段是他日子過最爽的蜜月期。
  小小模樣的蘇繡,帶她去吃到飽餐廳,身高100公分以下免費;坐公車、走在路上,眉目端秀的精緻小娃,永遠有親切的路人想逗她玩,拿糖果哄她,喜愛得不得了,直誇:「你家小孩好可愛,長得真好。」
  那當然,我家寶貝絕對是全天下最可愛的。
  他滿滿的虛榮心爆棚。
  他已經很久沒有被讓座了,坐在博愛座上,腿上抱坐著他家小娃,伸指掐掐她粉嫩的頰,笑謔:「托你的福啊,吉祥物。」
  蘇繡用鼻腔哼了哼氣,便將臉埋回他肩窩上。若在以前,那絕對是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傲女神姿態,不過現在做起來,只剩滿滿的嬌憨萌娃感。
  她不是弱小,不喜歡被當成弱小生物同情照顧的感覺,小小的身體,要邁上好幾個步伐才追得上主子,每天除了吃飽睡、就是睡飽吃,有點廢物。
  不過,她覺得主人好像還滿開心的?現在的她,能力受到限制,能為他做的事不多,他卻似乎很享受,整個人沉浸在帶娃寵娃的樂趣中不可自拔。
  當她跟不上時,主人會彎腰把她抱起來,逛街看到一些甜嘴的小玩意會順手買給她,讓她坐在他臂膀上吃,累了直接把腦袋往他肩膀上擱,就可以睡了。
  感受到他發自靈魂的愉悅……好吧,主人開心她就開心。
  公車到站後,他抱著娃兒下車,在附近的百貨公司逛了一下,給她買幾套衣服和小佩件,想起氣候轉涼,又買了毛絨絨的小兔耳罩讓她戴上,整個人被他打扮得超級粉嫩,無敵可愛。
  兩人光在兒童奇趣館這樓層就耗掉大半天,蘇繡沒有人類孩童的成長過程,對許多東西都很好奇,於是他又順手添幾樣小玩具給她打發時間。
  看看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到百貨公司附近的餐廳。
  前兩天,跟顧妍芝通電話時,又問起蘇繡的近況,他想了想,便約了她出來吃飯。
  他來的時候,對方已經先到了,在位置上朝他招招手。
  他走過去,放下手中的購物袋,服務生同時也過來幫他們添張兒童座椅。
  「哪來的小孩?」她這表弟,對自身向來物欲需求極低,瞧這大包小包的手筆,看不出他還是個寵娃狂。
  顧妍芝也就隨口問了問,未料竟得到一句——
  「當然是我生的。」炫娃狂魔又發病了,把孩子抱起來,轉向她。「可愛吧?寶貝,叫表姨。」
  被他抱在手上擺弄的娃兒,眉毛一聳,像是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叫。
  「……」
  兩張臉同時被他怔住的效果,讓顧庸之開懷地大笑。「哈哈哈——開玩笑的,她是蘇繡。來,不是要謝謝你的救命恩人嗎?」
  顧妍芝於是又把目光拉回那靈眸燦燦、雪潤標緻的小女娃身上。
  這團嫩乎乎的粉娃兒,是蘇繡?嗯,眉目之間的神韻,是有幾分像……
  點完餐,侍者來收走菜單,他喝了口水,順口道:「這餐你請,現在小孩子的東西居然比大人貴,真沒天理,明明就那點布料。我新臺幣每天都是用燒的。」
  說歸說,也沒看出他哪裡有一點肉痛的樣子。
  「你還不是買得眉開眼笑。」顧妍芝吐槽。
  「你不知道!就是看見那種小小的東西,會覺得好可愛好可愛,它有一種魔力,讓人控制不住失心瘋地買買買。」
  「我倒是想燒一下啊——」顧妍芝低不可聞地說。只可惜,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顧庸之聽到了,抬眸看她一眼。「別鑽牛角尖。」
  人應該多看看自己手中握著的東西,而不是老去看別人手中的東西,拘泥於得不到的,那是在跟自己過不去。
  這個道理,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一天不在經歷。
  「我知道。」她現在還活著,所擁有的一切都已經是偷來的了,她很清楚,不會再貪求更多。「我跟朝恩商量過,應該會去領養小孩,也許一到兩個,我們都很喜歡小孩。」
  「嗯,那很好啊,用領養代替購買。」他還以為他們會找代理孕母,畢竟黃家很有錢,顧妍芝不能有小孩,不代表黃朝恩不能有。
  「……」這句話是這樣使用的嗎?
  侍者送餐點上來,顧庸之給蘇繡點了兒童套餐,餐點分量小,但做得很精緻,餐點排成小熊模樣,還有小兔子果雕,可惜蘇繡並不欣賞主廚巧思,一鏟子直接給它下去,兔子頭入嘴嚼得稀巴爛。
  大部分時候,除非必要,她是不開口的,主人說話,她就在一旁安靜待著,有東西吃就吃東西。
  顧庸之聊天之際,還不忘餵食,切了塊自己的羊小排給她嘗嘗。這種高檔食材,他們很少有機會吃到,他想讓她品嘗一下。
  看她入口後的反應不錯,於是期間又順手喂了好幾塊,他的餐點有一半都進了她的嘴,最後她自己的吃不完,被他順手接收,吃著可愛的兒童餐一點都不彆扭。
  用完主餐,上餐後甜點時,顧庸之拿出剛剛買的小玩具給她殺時間。
  蘇繡很安靜在扭魔術方塊,這東西她沒玩過,一時全副注意力都被吸引。
  顧庸之與顧妍芝又聊了一些瑣事,聊著聊著,旁邊傳來「喀啦」一聲,兩人同時扭頭看過去——
  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操作不當,魔術方塊在蘇繡暴力的一扭下,碎成了粉屑,結束它短暫的一生。
  「……」
  「……」
  空氣凝結,無人出聲,現場一陣說不出的詭異寂靜。
  我是讓你殺時間,不是殺玩具。
  「不好玩!」把玩具玩壞的蘇繡,見肖轉生氣,先發制人。
  顧庸之哭笑不得。他忘了,蘇小九最禁不得別人跟她硬杠,上一個跟她作對的人,墳頭草都可以掃墓了。
  而顧妍芝則是震驚加傻眼,她現在相信,對方是真的有把她的頭骨擰得比杏仁粉還細的能力了,這絕對不是正常的人類三歲小孩!
  「對不起,是我的錯。」他拿濕紙巾擦拭小手上的粉屑,心想,剛剛就應該給她買芭比娃娃的。
  唉,他家小寵物的玩具,壽命真短。
  蘇繡被安撫好,吃掉烤布蕾,趴在桌上有些昏昏欲睡。
  顧庸之留意到,將她抱了過來,摟在懷中輕輕拍撫,放輕了談話音量,很快她便睡著了,就像普通小孩一樣,說斷電就斷電。
  「你現在日子……都過得這麼驚險刺激嗎?」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物,想也知道,不會是多平淡的生活。
  想到剛剛的暴力碎方塊插曲,他低低輕笑。「其實大部分時候都還好,至少她對食物就很溫柔。」憶起水餃事件,又補上一句:「只要它們不跟她作對。」
  要他說,他覺得他家寶貝就是一溫馴乖巧,軟萌可愛小女孩,雖然現在來說,不太有說服力。
  「……你還是別說話好了。」
  啊,還有,對他也是。她對他也十分謹慎,小心翼翼護著怕人來搶、也怕別人碰壞了,有時想想,還挺像幼崽護食的姿態。
  「表姊,我現在很好,就跟你一樣。」就跟她一樣,與最心愛的那個人在一起,無論以何種模式,他很確信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她……會好嗎?」終究是為了她,才會變成這樣,顧妍芝於心不安。
  「會。只不過,需要給她一點時間。」她現在一天睡著的時間,超過十二個小時,那是在調養生息、修復元神,等養好就回來了。
  她不會捨得讓他等太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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