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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 前世(二)
哪怕才十五歲,沈宴也是個說話算話、執行能力很強的小少年。
他想好了要為她找到家人,就制定了一系列計劃一一實施,這天他看到有人將隔壁的門打開了,便趕忙過去按了按門鈴。
沒一會兒,有個中年女人從裡面出來,圍著圍裙,手裡還拿著抹布,見沈宴站在門口,還有些好奇,「小朋友,你找誰?」
對於中年女人來說,即便是十幾歲的男孩子,那也是小朋友。
沈宴聽到這個稱呼,沉默了幾秒。
站在他旁邊的,只有他看得到的那個女孩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都沒顧及形象,「天啊,她居然叫你小朋友,這阿姨真的太可愛了,她不定時的會過來打掃,應該是這家聘請的阿姨,為人很負責,那種邊邊角角都擦得很乾淨,阿姨最喜歡唱的歌就是洪湖水浪打浪了,我跟你說,她唱得特別好,嗓子也很好,沒有當歌手還挺可惜的。」
沈宴臉上沒什麼表情,他對中年女人說:「阿姨,你是這家的主人嗎?之前我玩遙控飛機時,那飛機沒電了,可能落在你家露台了。」
中年女人皺著眉頭,「不應該啊,我裡裡外外都打掃了,也沒看到遙控飛機。」
沈宴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旁邊的女孩子雙手抱胸,毫不客氣的評價他的演技,「沈宴沈宴,你這個失望的情緒沒表演到位,有點假,這邊建議你重新演一遍呢。」
沈宴表情一僵:「……」
中年女人怕自己粗心沒有注意到,她也知道,住在這個別墅區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便側過身子,跟沈宴說:「要不,你進來找找,興許有的地方我沒找到。」
沈宴遲疑了一秒,「那不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進來吧。」中年女人又問,「那遙控飛機肯定很貴吧,你進來找。」
中年女人只見到沈宴進來,也看不到他身後跟了個活潑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咻的一下奔向了院子裡的鞦韆,坐在上面,從外人看來,那鞦韆只是輕微的動了動,從沈宴看來,女孩子正歡快地蕩著鞦韆,不止如此,她還笑得很開心,「我最喜歡這個鞦韆了,還沒認識你的時候,我一天坐八百遍!」
沈宴低頭掩飾了臉上的笑意,他有時候會被她逗笑,這落在旁人眼裡就會覺得他這個人莫名其妙……
他跟著中年女人走進了屋子。
「你是第一次來吧,我還挺喜歡這裡的裝修擺設的,就是晚上只有我一個人睡,我怕。」女孩子又說,「不對啊,我現在都不是人了,我怕什麼啊。」
沈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提醒女孩子不要再說這種話逗他了。
他雖然跟她認識了一段時間,也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但他沒有進來這屋子過。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這屋子,十分地安靜,看得出來有人經常來打掃,應該就是在他前面領著他進門的阿姨了。屋子裡沒有多餘的擺設,都看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跡,更像是個裝修豪華的樣板間。
這裡要麼是她的家,要麼是她臨時找的落腳處。
他比較傾向於是前一種,想到這裡,他假裝不經意地說道:「阿姨,你家裡真乾淨整潔。」
阿姨笑了,「我哪買得起這麼貴的房子,這不是我家,我是來打掃衛生的。」
沈宴長相帥氣,為人又禮貌,是中年女人會喜歡的那種孩子。
「我家就住在隔壁,好像都沒見過這家人。」
「別說你沒見過,我都沒見過,可能是去國外了吧。」
「那阿姨,你有這家人的聯繫方式嗎?」沈宴頓了頓,「之前我奶奶說想買這附近的房子。」
阿姨搖搖頭,「我們都是跟中介公司對接的,不跟主人家直接聯繫。」
沈宴嗯了一聲,還是說了謝謝。
這條線也斷了。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用比較另類的方法找到這家人,只是如果這家人真的出國了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沈宴是豪門三代,又是天才小寶貝,真要去查一件事也不難,他託人秘密去查了隔壁這屋子的房主是誰,沒過多久,那人就查到了,隔壁那棟小洋樓的房主名叫洛天遠。
洛天遠……
沈宴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也沒聽父母或者家裡人提過。
他在紙上寫了洛天遠這個名字,問一旁正在專心啃著雞翅的女孩子,「你對洛天遠這個名字熟嗎?」
她抬起頭來,茫然地搖了搖頭,「我連我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
「別人幫我查了一下,洛天遠的原籍地是寧城。」沈宴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以前也在寧城待過幾年?所以,算是故地重遊吧,我想回一趟寧城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你打聽到更多的信息,不知道怎麼回事,關於洛天遠的資料也查不到更多了,只能我自己去查。」
她啊了一聲,「那不是很麻煩你嗎?你為了幫我查我的家人是誰,一直都在奔波。」
她看得到,知道沈宴對她的事情很上心,他只是表面上看著冷漠,實際上骨子裡也很熱心腸。
沈宴唉聲嘆氣,「誰叫現在全世界只有我看得到你。」
他倒是想不管,可這女孩子太可憐了。連他都不管她,那誰還能管她?
兩人熟了以後,他看得出來,她在世時一定也是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心地善良又活潑開朗,即便現在已經死了,也還是每天開開心心的,跟小太陽似的。他總覺得,她就該一直這樣開心,他能成為那個看得到她的人,一定是有理由的。
女孩子歪著頭,很認真地探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她即便能碰到他,他也是沒有感覺的。
她說:「謝謝你,沈宴,希望你好好學習,天天開心,好人一生平安。」
他一愣,眼裡有著淡淡的笑意。
--
沈宴作為別人家的孩子,很令自家人放心,可能他從小穩重成熟慣了,在十五歲這樣的年紀提出想要回寧城去看看轉轉時,除了沈清若有些驚訝疑慮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反對。
大人跟小孩子是不一樣的,也許寧城在沈清若的記憶裡,除了做不完的工作以及生活的重壓以外,也沒有別的美好了。家裡人包括沈清若都以為,沈宴那麼小,小孩子眼裡是沒有對生活的壓力的,也許在他的記憶裡,寧城就是童年時代。
沈宴並不是一個人去,有兩個保鏢會假扮成他的叔叔保護他。現在交通方便了很多,寧城雖然沒有機場,不過相鄰的城市才修建了,離寧城也不過只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這次他們選擇的是坐飛機。在排隊安檢時,沈宴刻意跟前面一個旅客隔了一段距離。
女孩子站在沈宴前面,笑嘻嘻地說:「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次坐飛機啊。雖然說我也不需要買機票,也不需要過安檢,不過,我生前是文明人,死後也是文明鬼,鬼也是要排隊的,對不對?沈宴,不過上了飛機以後我坐哪啊,都沒有我的座位……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接地氣的富二代了,我看的那些小說裡,那些富二代除了動不動說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以外,他們都有私人飛機的!沈宴沈宴,你的私人飛機在哪啊?」
沈宴忍無可忍,如果不是想著她也不用上學,他真的打從內心裡反對她正事不幹,天天看那些沒有營養的小說!
什麼私人飛機,沒有!
「沈宴,我餘下的鬼生裡,能坐一回你的私人飛機嗎?」女孩子轉過頭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時還有一對討喜的酒窩,「我還沒見過私人飛機是什麼樣子,難道你家沒有嗎,可你不是沈北方嗎?」
她先前看了那麼多小說,小說裡的男主角高配版的是掌握全球經濟命脈,低配版也是掌握全國經濟命脈。她瞭解了一下,盛遠集團在北方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沈宴應該能算得上是掌握北方經濟命脈的人了,簡稱沈北方!
聽到這個稱呼,沈宴終於看向她,用嘴型無聲地說:「安靜!」
她很吵,不過他想,應該是除了他以外,沒人聽得到她說話,所以她把對別人說的話,都對他一個人說了。
沈宴來到寧城,洛書顏坐飛機也有後遺症,她第二天不願意起床,非說外面的太陽太大,說不定會把她曬黑。女孩子不願意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是有很多理由的,沈宴也就懶得拆穿她,作為一個鬼,是不會曬黑的。
她很嬌氣,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就已經看出來了。
想必生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吧。
沈宴正好經過寧城小學,便讓司機停了下來,他在寧城小學只待了一個學期,對這裡印象都不深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去看看。沒想到他剛到學校,居然就碰到了他以前的班主任,更沒想到的是,班主任居然還記得他。
過去八年了,班主任之所以還記得沈宴,還是因為沈宴成績很好,平常也不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那時候還有人說他是自閉症兒童,九十年代末,自閉症是什麼病他們都不瞭解,不過他是個負責任的老師,平日裡也都很關注沈宴。
班主任很熱情,他教沈宴時,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現在一轉眼,他的孩子都快上小學了。盛情邀請之下,沈宴只好跟著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班主任拉開抽屜,要將好吃的糖果給他,就在他拒絕的時候,聽到辦公室裡那一台有些老舊的電視機裡傳來一陣旋律,他下意識地看向電視機,好像是在回放錄像帶,是一群小女孩在跳舞。
「今年校長要搞十年回憶錄,把之前在大劇院的演出都剪輯到一塊。」班主任解釋了一句,他眯了眯眼經努力回憶,「小劉,這好像是我剛當班主任帶的那一屆的吧,好像是二班的女孩子。」
「我記性可沒您那麼好。」
沈宴準備轉移視線,突然鏡頭在領舞的女孩子上多停留了幾秒,他呼吸一滯,都沒想太多,便問道:「那是誰?」
班主任一看,「哪個?」
「領舞的那個。」沈宴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努力淡定地說:「我覺得有些眼熟。」
班主任嘆了一口氣,表情有些難過,「是洛書顏,我都記得她,可水靈可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洛書顏?洛天遠?
隨著班主任提到這個名字,沈宴記憶裡被塵封的那一塊突然浮現在腦海裡。
難怪他覺得她有些眼熟,小時候他見過她。
長大後的她除了瘦了很多以外,五官變化並不大。
那時候他跟她沒在一個班,之所以會注意到她,還是因為那一個星期裡,他每天去上學都能在學校門口看到她在買紅領巾。
他還很詫異,她這一個星期起碼買了四五條吧?
除此之外,他們也沒什麼交集,哦,不對,期中考試,她跟他並列全年級第一,期末考試,她還是跟他並列全年級第一,看那個排名表,他跟她的名字挨在一起,他也就記住了,原來她叫洛書顏。
就在沈宴回憶的時候,小劉老師的一句話將他拉回了現實。
「殺人犯真的變態,怎麼就忍心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下手?」小劉老師罵道,「判了死刑我都覺得輕了,就該五馬分屍,凌遲處死,人家女孩子還那麼小啊!」
幾個老師你一言我一語的,讓沈宴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熟人作案,跟外人裡應外合綁架了洛書顏,洛書顏在逃跑的路上意外身亡。
他心下一沉……
「前段時間我見過洛書顏的爸爸,那麼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一個人,愣是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消沉得很。」
「這也正常,父女倆相依為命,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我老鄉的兒子溺水身亡,家裡人瘋的瘋,瞎的瞎,太可憐了。」
……
沈宴是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寧城小學的。
到現在,已經不用去查洛天遠了,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回到酒店房間,電視機是開著的,只見洛書顏躺在沙發上,一邊喝可樂一邊吃薯片,見他回來,她立馬迎了上去,還不忘跟他吐槽電視劇劇情,「可把我氣的!男主角家裡簡直就是極品窩,全天下的極品全都湊一堆去了,不是小妹惹事,就是婆婆作妖,我再也不要追這種家庭倫理劇了,看得頭疼!」
她被氣得恨不得原地轉圈圈。
他以那樣哀傷又難過的眼神看她。
她跟他差不多大,在同齡人還在為迎來高中生活緊張忐忑時,她的人生就被無情地按下了暫停鍵。
明明之前他跟她素不相識,明明他們不是親人,可這一刻,他心裡很難受。
他探出手來,想要摸摸她的頭髮,手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
他只是低聲說:「要不要吃蛋糕,聽說這附近有家蛋糕店開了很多年了,是老字號。」
「當然要!」
沈宴離開了酒店,穿過兩條街,來到了一家裝修比較復古的蛋糕店,據說這個蛋糕店都開了二十年了。他忍不住想,洛書顏還活著的時候肯定吃過。
蛋糕店裡,店員看著那個清瘦的男孩子彎腰在看櫥櫃裡的蛋糕。
洛書顏一點兒都沒把自己當外人,「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沈宴,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好人啊,我再也沒見過比你更好的人了,所以,我可以再要一份蛋捲嗎,看起來好香好好吃……」
沈宴也只好無奈地點了她要吃的那些蛋糕。
回到酒店裡,洛書顏美滋滋的吃著蛋糕,吃著吃著她又說道:「好熟悉的味道啊,總覺得我吃過。真好吃!」
沈宴看她吃得高興,也笑了。
他想,令她放不下,不肯去投胎的那個人就是她的爸爸洛天遠吧。
接下來他要去查洛天遠在哪裡,他要帶洛書顏去見她的爸爸,如果洛天遠好好的,她應該也就沒有遺憾跟執念了吧?就可以去投胎重新做人了吧。
不過,那樣的話,以後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
沈宴心裡有些悶,但他選擇自己騙自己,等她走了,他的世界相信也就清靜了,對,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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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天遠的事情以及近況並沒有那麼容易查到。
沈宴都不知道他在哪裡,自然沒辦法帶著洛書顏去見她爸爸,於是,他帶著她來到了國外。
洛書顏常常調侃自己是個書童,陪著少爺在外求學,她似乎很喜歡給人取一些奇怪的外號,有時候喊他沈北方,有時候喊他少爺,還有的時候乾脆喊他球球。
前兩個外號沈宴還能勉強裝作耳聾,作為十五歲的男孩子,球球這個稱呼真的忍不了了!
「為什麼這樣叫我。」沈宴忍無可忍之後,終於問道。
洛書顏正坐在桌子上啃蘋果,「我聽你奶奶跟你家裡的阿姨說的,說你媽當年帶著懷著你假死消失,你爸爸是霸道總裁吧,這就是帶球跑的經典劇情啊,所以,你是帶球跑裡的球,叫你球球,完全沒有問題。」
沈宴:「……」
「偷聽是不對的行為。」他只好語氣生硬的說。
「我沒想偷聽!我才不想聽老太太的那些陳年爛穀子的八卦呢。」洛書顏別扭的說,「我是個有禮貌的人,就那天跟你回你家,我無意間聽到的,你不知道,我現在耳朵可靈呢,我能聽到十米之外的人說話,你說這算不算是解鎖了特異功能?」
「不知道。」
兩人初到國外,沈宴必須得承認,他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勇敢成熟,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下依然是忐忑的,幸好有洛書顏陪著他,不然他的日子可能會更無聊。
幾個月後,沈宴頗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查到了關於洛天遠的行蹤還有近況。
算是出乎意料,卻也在預料之中,洛天遠不太好。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更何況,洛書顏還是洛天遠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女兒,一開始為女兒復仇的決心還能支撐著他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直到他成功報復了幕後黑手殺人犯,如果不是他身邊的好友及時報警,警方也很快地趕到,可能洛天遠會親手解決了殺人犯。
最後那個殺人犯受千夫所指,身敗名裂,同時他被判緩期兩年後執行死刑。
然而對於一個父親來說,無論多麼重的刑罰,都難以解心頭悲憤。
洛天遠有權有勢,他甚至秘密的建了一個研究試驗所,想要讓他的女兒起死回生,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起死回生的辦法,他注定會失敗,受過高等教育、平日裡冷靜又理智的人能固執到這個地步,可見他離瘋狂也不遠了。
沈宴收到了別人發來的照片,那幾張照片都是好不容易才拍到的,照片裡,洛天遠幾乎骨瘦嶙峋,瘦脫了相,表情漠然,說是行屍走肉也不誇張。毫無疑問,他再繼續這樣下去,要麼是重新振作起來,要麼離死也不遠了。
這樣的洛天遠讓沈宴開始猶豫,要不要帶洛書顏去見他呢?
她如果看到她放不下的人變成了這樣,一定會更難受吧?
沈宴想再等等,等到洛天遠的情況好一點了,再帶洛書顏去見他。
在沈宴為了這件事煩惱頭疼的時候,洛天遠卻在自己書房的抽屜裡找到了一封信。
他鬍子拉渣,伸出手,已經瘦到青筋暴起。
他心裡麻木的想,這也許是誰勸導他寫的信吧。
現在的洛天遠已經無喜無悲,心情就跟死水一樣,唯獨在想起女兒時,會難受到必須蜷縮在房間角落裡才能勉強克制住去陪女兒的衝動。其實,他也不覺得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了,所謂的賺錢,所謂的夢想,在女兒離開以後,都成了一場笑話。
之所以還在苟延殘喘,是他必須得盯著韋俊,韋俊一天沒死,他就不會安心。
他下了狠手,不會給韋俊任何上訴成功的機會,但他得保證他還活著,如果他死了,誰來為他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展開那封信,在看到「親愛的爸爸」這五個字時,他瞬間怔住。
【親愛的爸爸:
你好呀。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時,我還好好地、活蹦亂跳的活著,那你就當我是發瘋了,接下來的內容你也不用看了,我怕你看完會忍不住打斷我的狗腿。如果,如果我已經不在了,也請你這時候是笑著看這封信的,來,跟我一起念,茄子!
三歲的時候,疼愛我的爺爺奶奶去世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了,人跟人之間最後都會分開的,有一天爸爸也會離開我,每次想到這個可能,我都會很難受很難受,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我沒有想到,我會走在爸爸前面。
爸爸,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小的時候不管我是學翻身,還是爬行還是走路,你總跟在我後面,生怕我摔倒了,我去幼兒園時,你也偷偷地在外面守著我看著我,以前我聽人說過,父母跟子女的關係是互相依賴,小時候孩子依賴父母,父母老了以後就開始依賴孩子。現在我先走一步啦,我先適應天堂的生活,摸清楚裡面的規則,會好好的賺錢在天堂買房買車,這樣等爸爸過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享清福了!到那個時候我來當你的「爸爸」,嘿嘿。
爸爸,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快樂的活著。你要多多收集在人間的美好回憶,等我們相聚了,要每天跟我講!對了,最後再提醒爸爸一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分辨你是在說謊還是說真話,所以,爸爸如果到時候編造一些假的事情,我是一定會聽出來的啦。
爸爸,我愛你!】
洛天遠這段時間似乎忘記了怎麼哭怎麼笑,看到這封信,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在看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肩膀抽動,發出最最慘烈的哭聲,那是一個父親失去女兒,最最不能承受的痛。
這個晚上,他在疲倦至極時,沉沉入睡。
夢中,他匍匐在地上,遠處傳來一道聲音:「你本是氣運之子,可以擁有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幸福、成功,你為什麼要自暴自棄?」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那句話:「我只要我女兒,我要我女兒活著……」
【散盡家財,日後疾病纏身,五十歲壽命終止,你原本可以活到九十歲……換一個重來的機會,值得嗎?】
他堅定地說:「值得。」
醒來以後,洛天遠想起了這個夢,他內心深處當然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沒多久以後,他似乎重新振作起來了,周圍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但只有他知道,他是在等待五十歲的到來,等待跟女兒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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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顏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名叫霍爾。
霍爾也是個可憐的大男孩,聽他說,他從出生起就有很嚴重的先天疾病,他從有記憶開始,基本上就住在了醫院裡,父母醫生都為他想了很多辦法來延長他的生命,然而他還是在十七歲這一年就停止了呼吸。
他現在很高興,因為死了以後就不用受疾病的痛苦了,之所以現在還不去投胎,是因為他想看到他的弟弟出生。
在他死後,他的父母太痛苦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又要了一個孩子,每次他媽媽去產檢,他總是跟在後面,有一次產檢時聽胎心,他聽到那個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比他的爸媽還要激動。
霍爾說了,等弟弟出生後,他再去投胎,希望這一次能有個好點的身體,能夠蹦蹦跳跳,跟許多同齡孩子一起打籃球、踢足球。
洛書顏見霍爾也很可憐,她在這地飄了這麼久了,除了幾個還在關心股市不肯離去的中年大叔大媽以外,也見不到別的小夥伴,大多數人最後就算有執念,也都會慢慢淡去然後離開,這個世界並沒有恐怖片裡說的那樣可怕。
不肯離去的鬼們井水不犯河水,畢竟還活著的時候都不見得能在路上打聲招呼,更別說死都死了,一些沒必要的社交根本就沒人在意了。
霍爾從小在醫院長大,沒什麼朋友,見到洛書顏就黏著她了,洛書顏呢,想著鬼生也不能太鹹魚,沈宴跟她對話也都是用中文普通話,其他外國友人也見不到她,跟霍爾一塊兒,也可以練習英語口語啊!做人不能鹹魚,做鬼同樣也不能鹹魚……
沈宴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正在倒橙汁的手都頓住了,連杯子裡的橙汁倒滿了也沒及時發現。
「這?就這?」沈宴都想鑽進洛書顏的腦袋裡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了,「你還學英語口語,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學了?」
洛書顏心虛,「學好外語,走遍世界都不怕嘛。」
沈宴氣啊,「你現在就怕嗎?你怕什麼?」
洛書顏只好說了實話,「霍爾雖然在醫院長大,但他認識的單詞比我多多了,這是他的母語,我跟著他出去玩,都不會走丟。」
沈宴無語:「難道你不知道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嗎,這是很危險的。」
「哈?」洛書顏才無語呢,「危險什麼,他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他,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這個適應與人跟人,鬼跟鬼之間不知道多單純呢。」
最差最壞就是他們現在這樣了。
身為人的時候,還可能會被人騙財騙色騙腎,身為鬼,大家都碰不到對方,騙什麼呢?
沈宴沉默了幾秒。
他知道洛書顏說得很有道理。
「他可以欺騙你的感情。」沈宴總算想到了,「對,他可以欺騙你的感情。」
洛書顏:「……」
「你最好跟他保持距離,我不是反對你交朋友,不過首先,讓我先打聽清楚他的人品。」沈宴很認真地說,「你不要被人欺騙了感情,失戀了我是不會管你的。」
洛書顏踮起腳尖,想要去摸他的額頭,「你沒生病吧??」
還去打聽人家的人品,霍爾都死了兩年啦,打聽什麼啊,跟誰去打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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