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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喬 -【失戀許願樹(時光鋪子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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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1-9-10 00:03: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這是哪裡?

  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卻並不是他與她初遇的那一天。

  難道是蕭朗弄錯了,把他送到了一個莫名的所在?

  楚翹揉揉眼睛,發現自己站在機場中央,一整片落地窗透進了深藍的夜色。

  他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決定先隨意走走,耐心等待那個粗心大意的特異人士發現錯誤,回來接他。

  因為是夜晚,機場的人並不多,角落裡分散著三三兩兩的旅客,正懶洋洋地做著各自的事,毫無半點喧囂之聲,讓偌大的空間顯得有點冷清。

  楚翹正打算到咖啡座喝點東西,忽然在不經意的掃視中停住了腳步。

  那兒,待機的椅子上坐著的,是潔雲嗎?

  那張臉是十年前的臉,可那身裝扮,卻與少女時的她完全不同。

  她的長發已經束了起來,編成一個鬆鬆的髻。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長風衣,把整個人襯得更蒼白、灤沉。

  如果有人第一次看到這副模樣的她,定會認為她是一個落寞的少婦。

  她正低著頭,無聊地數著自己的手指頭。

  無名指上有什麼東西寒光般一閃--楚翹心裡一驚,因為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隻結婚戒指。

  這時的她……已經跟李慕然結婚了嗎?

  雖然心中的怨恨早已把對她的愛排擠掉了,但看到這只戒指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一陣酸楚。

  她是去新婚旅行嗎?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她的丈夫呢?

  楚翹站定,凝視她,希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目光,抬頭看他,然而她卻一直低著頭。

  可能因為太無聊的緣故,她忽然把那戒指脫了下來,拋著玩,一個閃亮的圓環便在她的手中轉圈、飛躍。

  或許因為技巧不熟練,她的手倏地一抖,只聽一聲清響,戒指便跌落在地上。

  換了別的女子,看到如此珍貴的東西跌落,定會大聲驚叫的立刻拾起,可她卻沒有動作。

  她只默默地盯著那枚滾出一段距離的圓環,彷彿在發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嘆了一口氣,很不情願似的站起來。

  「小姐,這是妳的東西吧?」楚翹先她一步撿起那枚戒指,送還她手中。

  「是,謝謝。」她感謝地欠了欠身子,抬眸想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但微笑很快地凝固了。

  「怎麼了,小姐?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楚翹儘量讓自己鎮定自若。

  「不,」她愣怔片刻,搖了搖頭,「我只是驚訝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那麼巧?」他努力地笑,「改天介紹他給我認識認識。」

  「可能沒有機會了,」她的眼裡閃過一絲痛楚,「我跟他可能不會再見面了。」

  「小姐,妳是去旅行嗎?」他假裝成一個好奇的路人,跟她攀談。

  「不,是移民。」

  「移民加拿大?」原來他來到了她遠走他鄉的這一天。

  「你怎麼知道的?」她有點驚奇。

  「呵,我猜的,一般華人都喜歡移民去加拿大。」他搪塞道。

  「對呀,聽說那是個清靜的地方,可以遠離是是非非。」她垂下眼睫小聲地說。

  「怎麼沒有人陪妳?」他試探著,「我看妳戴著戒指,妳應該訂婚或者結婚了吧。」

  「我先生要開畫展,暫時沒有空,所以我先過去看房子。」

  「哦,是這樣……」明知也許答案就是如此,可真的聽到,卻仍覺得刺耳。

  「先生,」她頓了一頓,似乎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衝口而出,「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呃?」幫忙?「當然可以,不知道妳想讓我做什麼?」

  「我……」方潔雲咬著嘴唇,半晌無語,「我這次去加拿大,就不打算回台灣了,臨走之前,很想跟一個人告別,可是又怕他不理我……」

  誰?是誰在這個時候還讓她如此牽腸掛肚?

  楚翹心弦一緊,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先生,你可以幫我打個電話給他嗎?」她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乞求道。

  「幫妳打電話?」他清咳一聲,不讓自己的嗓子沙啞,「想跟他告別的人是妳,我打給他又有什麼用?」

  「我只要聽一聽他的聲音就好了!」她連忙說,「並不一定要說什麼再見之類的話,我真的好想聽聽他的聲音……」

  「妳很想念他?」楚翹發現自己再怎麼掩飾,嗓子終究還是啞了。

  她此刻牽掛的人到底是誰?會不會就是他?

  不,不會的,當初她那樣絕情的離開,此刻又怎麼會在意他?別亂想了。

  「小姐,妳直說好了,要我怎麼幫妳?」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保持常態,微笑地問。

  「你只要幫我打個電話給他,隨便問他什麼問題,冒充推銷員也好,說你打錯了也好,反正只要讓他說話就好……」她有些言語不清了,「讓我在旁邊聽聽他的聲音就行了。」

  「就這樣?」他一怔,「妳不告訴他妳要去加拿大了?」

  「不,」方潔雲黯然地搖頭,「我現在無論去哪兒,他都不會在乎了,又何必告訴他?」

  「好,告訴我他家的電話號碼。」他當然會幫她,因為他心中也急於想知道她到底在掛念誰。

  之後聽了她說的電話號碼,他感到大腦一片空白,而這片空白,不是因為受了打擊,而是因為驚喜。

  她所說的那個人居然真的是他!

  楚翹不由得罵自己太笨,即使她那樣傷害過自己,一旦發現她對自己稍微好一點,就激動難安。

  「不知道這個時候他會不會在家……」她似乎很緊張,反而詢問他這個「陌生人」。

  「小姐,現在是晚上,一般人沒什麼事都會待在家裡吧。」楚翹由衷一笑,說出安慰的話語。

  按下擴音鍵,撥了電話號碼,「嘟嘟」幾聲之後,忽然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楚翹覺得這一刻非常奇妙,他居然跟自己在講電話--跟十年前的自己!

  就像在照一面魔鏡,看到了自己幾乎已經遺忘了的容顏,在時空碰撞的這一瞬間,他感到一種火花進射般的美麗。

  「喂,請問找誰?」十年前的他說。

  「呃……」楚翹想了想,回答,「請問周傑倫在嗎?」

  「周傑倫?這裡沒有這個人。」十年前的他愣怔地答。

  「咦,奇怪了,明明有人告訴我他的電話號碼就是這裡呀,怎麼會這樣呢?」楚翹故作詫異。

  「先生,我看你是打錯了,很抱歉,真的幫不了你。」

  「那麼你聽說過周傑倫這個人嗎?」想多聽聽自己「年輕時」的聲音,楚翹童心大發,忍不住糾纏。

  「沒有,真的沒有。」

  「那……好吧,打擾了,謝謝你。」沒想到跟自己說話也會有辭窮的時候,他再也編不出任何台詞了,只得掛上電話。

  經歷了這不同尋常的一刻,他的身子不由得有些僵硬,而一旁的她則一直在發呆。

  「你的名字叫周傑倫?」半晌,她才問。

  「呃?」楚翹一愣,笑出聲來,「當然不是。」

  「哦,我還以為你剛才無意中用了自己的名字。」她聳肩笑笑,「以前有個女同學叫我打電話給她暗戀的男生,我一時驚慌,便說『請找方潔雲』,好糗哦!」

  「嘿嘿,我剛才也很緊張,所以順手抓了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名字。」難怪十年後當他聽到那位鼎鼎大名的R&B天王的名字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原來十年前他就已經從「自己」嘴裡聽說過了。

  「聽上去,他的心情已經平靜多了……」她忽然間神色又黯淡下來,「這樣就好了,我可以安心地離開了。」

  「既然妳仍然那麼關心他,為什麼要離開他呢?」楚翹再也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問。

  「因為……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她眼睛頓時紅了,淚花一閃。

  「發生了什麼事,你們非得分開?」他機智地引導她吐露真相,「因為他移情別戀了?」

  「下、不,是我先提出分手的。」

  「既然那麼愛他,為什麼要提出分手?」

  「因為……我希望他幸福。」她終於說出了答案。

  這麼久以來,藏在心中的苦水她無處可倒,不料現在竟然對一個陌生人敞開了心扉。

  「他跟妳分手了,又怎麼會幸福?」楚翹沒料到是這樣的回答,迷惑不解。

  「先生,看你的穿著,大概是一個上流社會的人,你應該不會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窮得只能依靠賣血來支付母親的醫療費。」

  「什麼?!」他一驚。她,她怎麼發覺的?!

  「我只有離開他,才能換取父親對他的幫助;而我只有嫁給現在的丈夫,才能換得夫家對我父親的幫助,」方潔雲苦澀一笑,「先生,我說的話過於晦澀,你大概聽不懂吧?不過我也不指望這個世界上再有人懂得我、同情我……」

  的確,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聽不出個所以然,但他聽懂了惟一的一句話--她離開他,是為了幫他。

  她沒有必要對一個陌生人撒這樣的謊,所以他相信這句話。

  「時間快到了,我得上飛機了,」方潔雲嘆了一口氣,提起行李箱,抬眸對他久久凝望,釋放」個舒展的笑容,「先生,我好高興今天遇到了你,真的。」

  「只是幫了妳一個小忙,不必這麼客氣。」她這一去,他們便是十年不曾相見了,雖然明明知道自己可以在時空裡穿梭自如,明知想見她馬上又可以再見,卻依舊似訣別般不捨。

  「不,我不是指打電話的事,」她輕輕搖頭,「先生,我先前說過,你很像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我從前的男朋友。」

  「哦。」她又想說什麼?

  「先生,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但遇見了你,我就彷彿看到了他將來的模樣,」她輕嘆,「我現在好滿足。」

這個傻丫頭,這樣她就滿足了?戀人的誤會,分離的苦楚,豈是見到一個相似的「陌生人」就可以補償的?曾幾何時,他捧在手心裡的公主變得如此卑微,就像一個乞丐,看到扔在垃圾桶中的剩飯也能夠當作美食……

  她走至入口處,微笑著朝他揮手道別,忽然,他看到了她手上有一道傷痕。

  那是母親去世那天,他急於奔到醫生面前詢問母親的消息,將她一把推開時,害她被椅子擦傷的吧?

  這麼久了,傷痕仍沒有消失,似乎很深很深……一定很疼吧?

  他一向那樣疼她,像公主捧她在手心裡,那時為什麼會那樣對她?不分青紅皂白地當她是殺母仇人,而她,依舊那樣愛他……

  他的心在這一刻,有一種天崩地裂的痛。

  不忍看她孤獨離開的背影,楚翹閉上了雙眸。


  「先生,對不起!我施法術時不慎出了點岔子,害你走錯路,真的真的對不起!」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楚翹看到了雙手合十道歉的蕭朗。

  他又回來了?

  機場裡發生的一切本來是個錯誤,為何他卻覺得那是他穿越時空以來最成功的一次?因為他弄清了某件致關重要的事實,

  「你不要著急,我再施一次法,助你回到從前!」蕭朗口中唸唸有詞,伸出劍指。

  「不,」楚翹按住他的手,「請等一等。」

  「怎麼,你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蕭朗一臉詫異。

  「我是想請教你一件事。」

  「何事儘管直言。」他大方地揮揮手。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你得到他人的答謝,就可以得到上蒼的獎賞,而這個獎賞是一個願望,對嗎?」楚翹有條不紊地問。

  「對呀。」

  「請問蕭先生你的願望是什麼?」

  「呃……」蕭朗支吾。

  他態度堅持,「請務必告訴我,好嗎?」

  「好啦、好啦,」蕭朗大嚷,「誰叫我有求於你呢!告訴你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的一個朋友去世了,我想求上蒼讓她復活。」

  「我還想問一個問題。」

  「哇,沒想到你外表老實,卻這麼貪心!」

  楚翹淡淡一笑,「請問,歷史可以改變嗎?」

  「呃?」他一怔,抓抓額頭,「這個問題好深奧,讓我想一想……」

  「倘若歷史可以改變,那你為何不返回舊時,在你那位朋友沒有去世之前奮力挽救她,反而要千辛萬苦的做善事?」

  蕭朗莞爾,不再裝傻,「果然被你識破了!」

  「既然明知無法改變,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我回去?」楚翹不解。

  「雖然有些悲劇無法改變,但我們可以在悲劇之後,創造另一個喜劇。」他攤了攤手。

  「你的意思是……」楚翹恍然大悟。

  「對,我從來沒有打算阻止你跟方小姐的相遇,事實也證明了,無論如何阻止,你們終究要相遇的,我只是想讓你回頭看一些從前你不曾瞭解的事,減輕你的仇恨。」他得意地笑,「看來,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我這一次『回去』,的確看到了一些從前自己不知道的事,不過還不是很清楚。」

  她說,只有離開他,才能換取父親對他的幫助,而她只有嫁給現在的丈夫,才能換得夫家對她父親的幫助--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多少隱情瞞著他?

  「你想知道?」蕭朗一挑眉。

  「嗯。」他點點頭。

  「然後呢?」

  「我……」楚翹猶豫,「我還沒有想好。」

  「我剛才說過,悲劇過後『可以』再創造另一個喜劇,但過去的事無法改變,未來的事也無法預料,所以能不能創造這另一個喜劇,還是一個未知的答案。」

  「那麼……」

  「瞭解真相其實並不難,但瞭解之後,也許會讓你很傷心。許多人願意糊塗的過一輩子,並非他們真的糊塗,而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增添痛苦,」蕭朗嘆一口氣,「如果你心臟不強,我建議你最好到此為止,反正你心中的仇恨已經得到緩解,不像從前那樣苦悶了,況且你現在身為總裁,只要招招手,漂亮女人就會自動送上門,何必為了別人的老婆而煩惱?」

  楚翹咬著唇,思索良久,沉默不語。

  「或者我可以施個法術讓你失憶!放心好了,我只會讓你失去那段與方小姐有關的痛苦記憶,其他諸如你白手起家的秘訣、商場上爾虞我詐的智謀、泡妞的本事……哈哈,我是不會幫你消除的。」

  「不,」楚翹忽然堅定地搖了搖頭,「我不想忘記她……我捨不得。」

  雖然很苦,但也有甜蜜,就像在飲一杯咖啡--他不知道除了咖啡,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飲料。

  也許別人會說他自虐,但沒有她的人生,會像一杯白開水般淡而無味。

  蕭朗故意說:「她已經是人家的老婆了,你又何必如此執著?」

  「我只想知道真相,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知道她到底過得好不好……」

  「然後呢?」

  「然後把往事珍藏在心裡,暗暗把她當一輩子的朋友。如果她遇到什麼困難,我會默默地幫助她;如果她很幸福,我也不去打擾她;如果有一天遇到她,我會站在角落裡悄悄地看她一會兒,然後離開……」

  「你不打算把她搶過來?」

  「呵,」楚翹苦笑,「你覺得我跟她還有可能嗎?而且你也說了,她是人家的老婆。」

  蕭朗並不直接回答,只神秘一笑,低聲說:「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他還以為蕭朗會把自己又帶到哪個奇妙的時空,誰知竟是一個酒吧。

  酒吧位於一條幽僻小巷的盡頭,華燈初上的時分,已經賓客如雲。

  不知為何,楚翹覺得這裡有種怪異的氣氛,但到底為何怪異,他卻說不清楚。

  「你先坐坐,我去趟洗手間。」蕭朗點了兩杯水果酒後,便起身離去。

  楚翹只能乖乖的在吧檯前等待。

  「嗨!」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分說地坐到他的身邊。

  他詫異回眸,只見對方是一個禿頂微胖的中年男子。

  「帥哥,不要傷心,如果覺得寂寞,我可以陪你。」中年男子淫邪地笑。

  楚翹禁不住周身發寒,「對不起,我在等我朋友,你坐了他的位子。」

  「你朋友?他在哪兒?」

  「他去上洗手間了,一會兒就回來。」

  「呵呵,帥哥,不要騙人了,我剛才看到你那位朋友從後門走了。」

  「什麼?」

  「他穿的是灰色上衣,左耳戴一隻銀環,頭髮像女孩子一樣長,長得跟你一樣帥,對不對?」

  的確,聽對方的描述就是蕭朗,可那傢伙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到底在搞什麼鬼?

  「唉,看來他是存心想拋棄你,」中年男子厚厚的手掌攀上楚翹的肩,輕輕撫摸,「不要傷心,我可以代替他。」

  「呃?」楚翹一驚。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雖然沒有你那個男朋友帥,不過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肥掌越來越放肆,伸向他的敏感部位,「要不要試一試?」

  「對不起!」楚翹終於領悟,頓時嚇得跳了起來,「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人!」

  「帥哥,不要裝了,如果你不是同好,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對方完全不信。

  「這不過是一間酒吧,誰都可以來!」

  「哈,你看看周圍,這是一間誰都會來的酒吧嗎?」中年男子輕笑出聲。

  楚翹蹙了蹙眉,環顧四周,不由得心頭一顫。

  剛才進來的時候,他曾感覺到得這兒的氣氛詭異,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兒清一色全是男人,沒有一個女人。

  原來這是一間男同志酒吧!

  「該死!」楚翹暗罵一聲,扔下一張鈔票付了酒錢,快速往外走。

  蕭朗在戲弄他嗎?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

  「帥哥!帥哥!不要急著走啊!」那中年男子在他身後大呼小叫。

  他聽而不聞,只想盡快離開這兒。

  出了小巷,終於來到街邊,他吸一口新鮮空氣,深深喘息,然而抬頭之間,又看到了令他震愣的畫面--一輛停穩的計程車旁有對同志戀人正在吻別!

  楚翹連忙垂下眸子,揮手等待另一輛計程車的到來。

  「到家記得打個電話給我,讓我知道你平安。」熱吻結束後,其中一位同志含情脈脈地叮囑。

  「嗯,你也要記得。一旦跟你老婆談妥離婚的事,就跟我去美國哦!」另一位同志深情地回答。

  「那當然了。」這位同志輕輕一推,把戀人送入車中。

  他目送流星一般漸逝的車燈,依依不捨,好半晌才收回癡迷的目光。

  一轉身,與楚翹正巧打了個照面,兩人不由得都驚訝出聲。

  「是你?!」楚翹一眼便認出了他--李氏集團長公子李慕然!

  原來他竟是同志?那麼潔雲呢?他置潔雲於何地?剛才好像聽他的戀人說他要離婚?

  「呵,楚先生,」對方立刻恢復了鎮定,「好巧呀,原來你也喜歡到這種地方玩?」

  「我只是被一個朋友拉來見見世面……」此時此刻,他終於瞭解蕭朗的用意了。

  故意帶他來此,只是為了讓他親眼目睹一樁奇聞吧?

  「真不走運,被你看到了。」李慕然聳肩一笑。

  「李先生,不要忘記你是有太太的人。」陰沉著臉,他吐出冷凝的話語。

  「楚先生,你可知道我的婚姻其實只是一個幌子而已?」

  「你……」楚翹氣憤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對得起潔雲嗎?她為了你甚至……」

  為了對丈夫忠誠,上次他與她纏綿的時候,她奮力拒絕了他!可這樣的忠貞有什麼用?換來的,卻是一場虛假的婚姻!

  「她本來就知道這一切呀,結婚之前我就對她坦白了。」李慕然卻大大方方地承認,「我們說好的,如果婚後我能改變性向,就跟她做一對恩愛夫妻;如果我不能,她也不會幹涉我在外面交朋友。」

  「你這個王八蛋,你在說什麼?!」楚翹頓時有想當街打人的衝動。

  「楚先生,雖然我有錯,但責任並不完全在我。你知道潔雲根本不讓我碰她嗎?身為一個男人,怎麼可能忍耐十年?所以我只好自己到外面找『吃』的了。」

  「什麼?」楚翹一怔,「這麼多年了,你都沒有碰過她?那麼,她……她……」

  「呵,如果你當年也沒有碰過她,我可以保證,她仍是處女。」

  什麼?!怎麼會這樣?十年,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最寶貴的十年,竟然一片空白……情慾,只是一個人最基本的需要,他不敢想像有人會連這最基本的需要都得不到。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那夜她不肯與他纏綿,只因為怕他發現她仍是處子的事實,怕他知道她的委屈後會內疚。

  「我不懂,」他搖頭,「既然你們的婚姻只是一個空殼,又何必維繫這麼多年?」

  「這只是一樁交易呀!」李慕然答,「我需要一個妻子來證明自己性向正常,不讓外界說閒話:而她需要我們李家的財勢來幫她的父親和幫你。」

  「幫我?」他猛地一愣。

  「雖然你是一個很能幹的人,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這些年來你能如此好運?一開始是獲得了超過一般優等生許多的獎學金,而後是一畢業就能進入從不招收毫無工作經驗員工的國際級大公司工作,再然後,是商場上無數個援助你的人。我承認,你的老闆的確很賞識你,憑著你自己的手段也的確能開拓一片天地,但沒有我們李家最初的幫助,你也許不會有今天。」

  「你們李家?」他一直認為這些年來獲得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的結果,怎麼到頭來卻與李家有關?

  「更好笑的是,你非但不感恩,還上演基度山恩仇記,把我們李家整得慘兮兮,」李慕然聳了聳肩,「好吧,就算你不欠我們李家什麼,這一切都是交易,但你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潔雲?她一心為了你,並沒有錯吧?你怎麼忍心將她置於死地?」

  「不……」楚翹拚命地搖著頭,不知該如何回答,腦子也一片混亂。

  「老兄,去加拿大找她吧,」李慕然上前拍拍他的肩,「我知道她這些年來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重新跟你在一起。」

  「她真的……真的願意跟我和好嗎?」他的眼睛一瞬間微微濕潤了,「那麼你呢?你跟她的婚姻……」

  「你也聽見了,我現在正打算跟她離婚呢!」

  「這麼多年了,為什麼現在才想到要離婚?你不需要掩護了嗎?」

  「現在美國有些地方已經允許同性戀結婚了,我和我的朋友打算到那兒去公證。從前找她當掩護,是因為同性戀根本得不到社會的承認,但現在既然法律上都對我們寬容了,我們又何必再去在乎世俗的眼光?」

  這一刻百感交集,楚翹啞然失聲。

  「想不想要潔雲在加拿大的地址?呵呵,我可以給你,不過交換條件就是,你不能再對李氏企業出手。」

  他仍舊沉默,但終於有了動作--輕輕點了點頭。

  「潔雲是個好女孩,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性向,我一定會追求她,把她一輩子圈在自己身邊,死也不還給你!」李慕然笑了,「你要珍惜。」

  看來,他對潔雲真的很壞,連這個「冷落」妻子的丈夫都可以教訓他,他真該好好認罪才對。

  蕭朗曾問他,在知道了一切真相之後,他會怎麼做?

  現在他可以回答了,一定要重新追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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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方潔雲像往常一樣,於清晨打開家門,整理門前的花圃。

  強迫自己拋開一切煩惱,回到加拿大之後,恢復了從前的生活。

  在這個社區住了這麼多年,惟有她把清晨的時間用來照顧花花草草,別人都在鍛鍊身體,為自己的健康著想。

  但今天,她發現一個跟她一樣的人。

  那是一個住在對面的鄰居,他戴著低低的鴨舌帽,穿著大大的藍色格子花紋襯衫,跟她一樣,也把可貴的早晨花費在園藝上。

  他似乎是剛剛搬過來的吧?

  記得不久前對面的房子曾經掛起過「出售」的牌子,而現在牌子已經收回,房子也重新粉刷,看來是換了新主人。

  如果對方是一位太太,方潔雲定會很熱情地上前去與她討論種植經驗,但很可惜,他是一個獨居的男子。

  而害羞的她,是從不會主動跟男人說話的。

  但她會暗暗觀察他,觀察他種的花。

  他搬來不久,園中的花便非常繁茂,除了幾種常見的花卉,還有一些新鮮的奇異品種,引得過往行人佇足觀賞,一致稱讚,讓方潔雲真有些嫉妒。

  可惜一直看不到他的臉,因為他總戴著那頂遮擋面孔的鴨舌帽,而且總是離得那麼遠。

  他為人也很冷僻,從不參加社區的交際活動,平時就喜歡待在家裡,讓悠揚的音樂聲從窗子飄出,或者驅車出門工作,好幾天都不回來。

  方潔雲覺得這輩子可能都不會跟他有交集了,但忽然有一天,他貼了一張紙條在她的門上。

  一直很欣賞妳種的花,如果有空,今天下午請到捨下一敘,交流種花心得。

  原來他也是華人啊!方潔雲微微笑了。

  一切跟花有關的事,她都感興趣,何況還遇到了同胞。

  這天下午,她特地烤了一個蛋糕當作禮物,按響了他家的門鈴。

  不料,等待良久,都不見有人出來應門。

  她輕輕地一推,發現那門未上鎖,很容易就推開了。

  「嗨!有人在嗎?」

  奇怪了,明明主動約她來,卻不現身,是何道理?

  她怯怯地走進屋去,打算把蛋糕放在桌上便離開,但忽然間,她看到了一樣令她佇足的東西。

  曇花!

  一株幽曇擺在客廳的角落裡,正吸收著窗外映進的陽光,朝氣蓬勃。

  曇花的魅力讓她無法抗拒,方潔雲不由得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輕撫摸那綠葉。

  綠葉間已經結了數個細小花蕾,如荷苞初綻,粉嫩可愛。

  「漂亮嗎?」

  有人從樓上下來,輕輕地問。

  熟悉的聲音讓她身子一僵,猛地回頭。

  楚翹?她那個神秘的鄰居竟是楚翹?!

  方潔雲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而楚翹這時的裝扮也讓她害羞不已,只見他赤裸著上身,只緊緊穿著一條窄小的短褲,讓人想到A片裡肌肉結實的男優。

  「你……」她結巴,「你怎麼也到加拿大來了?」

  「聽說這邊空氣不錯,」他剛沐浴過,用毛巾擦著發尖的水珠,「過來休假。」

  「休假?」休假用得著買房子嗎?而且還湊巧就在她家對面?

  「傻傻地站著做什麼?坐呀!」他半靠到沙發上,拍拍身邊的位子。

  可惡的傢伙,明明家財萬貫,卻只在客廳裡擺一張沙發,害得她要跟他擠在一起,偏偏他還幾乎赤裸著身體!這副體魄曾經擁抱過她,她知道其中的溫暖和激情,此刻猛然撞見,叫她怎麼能不害羞,不浮想聯翩?

  「你……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嗎?已經初秋了,小心著涼。」她臉紅地小聲說。

  「我不會著涼的。」他意味深長地微笑。

  「你以為自己是鋼筋鐵骨?」她抬頭瞪他,心中暗罵他自負。

  「有了妳,當然不會著涼。」他曖昧地答。

  話音剛落,她便大叫一聲,倒在沙發上。

  不,是倒在他的懷裡,因為他猛地伸出雙臂,將她圈到懷裡。

  「楚翹,你幹什麼?」方潔雲拚命掙扎。

  「千方百計當妳的鄰居,引起妳的注意,再把妳騙到單身男士的家中,讓妳看到他赤膊的模樣……」他在她耳邊低語,緩緩地抓起她的小手,「妳說是為了什麼?」

  「楚翹,不要跟我開玩笑。」她轉過臉去,神色黯然,「你又想怎麼報復我?直說好了。」

  「報復?」他失笑,「為什麼妳不認為我是真心來求和的?」

  「你以為我是傻瓜嗎?上了一次當,還會上第二次?」一想到他曾經把和她擁吻的照片登在報紙上,她就渾身顫慄。他已經不是從前的楚翹了,現在她面對他的時候,更多的是害怕。

  「也許在妳離開台灣期間,有什麼事讓我改變了,我現在已經不再想報復。」他說。

  「什麼事?」她搖頭,「會發生什麼事讓你的仇恨在一夜之間化解?我不信,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因為……」楚翹欲言又止。

  是呵,什麼事能讓他的仇恨在一夜之間化解?總不能告訴她,他曾回到過去,看到了過去不曾瞭解的真相吧?

  她怎麼可能相信世上有那樣荒謬的事?而他也答應了蕭朗,不把這段離奇的經歷告訴第四個人。

  現在他該如何向她解釋?

  「潔雲,我見過李慕然,在一間同志酒吧……」他斟酌著話語,「他告訴我,他要跟妳離婚。」

  她瞪大眼睛,彷彿被打了一記耳光,被羞辱了一般,在一剎那間呆滯了。

  「所以呢?」半晌,她才自嘲地說,「你現在終於解恨了?因為發現我這些年過得不快樂,所以跑來嘲笑我?」

  「嘲笑妳?」楚翹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冤枉,「潔雲,妳怎麼會這樣想?」

  「你不明白,你不會明白的。」

  其實她跟他一樣,也是一個自尊心極強的人,她不願意讓他知道自己這些年來的委屈,更不要他因為同情和愧疚而回來找她。

  她要的愛情是純淨的,絕對絕對不可摻一絲雜質……

  「楚翹,我記得你母親去世的那天,你說過一句話,你說,就算你願意原諒我,你的良心也不允許。」她淚水盈盈地望著他,「還記得嗎?」

  那是他對她說過最狠絕的話,他當然記得。

  「從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因為自己的無心之失,我們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就算你心腸好,能夠重新接受我,我們又能忘記往事嗎?」淚水潸潸地落下,「不要再勉強了,楚翹,我覺得好辛苦,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胸口一陣氣悶,方潔雲推開窗子,讓微風吹過,給她一點點喘息的空間。

  天邊已經佈滿晚霞,不知誰家在聽音樂,隱隱約約,藉著這傍晚的風,吹到了她的耳裡。

  Cry  me  a  river,好熟悉的一首歌,她一聽就聽出來了。

  「還記得這首歌嗎?」傾聽良久之後,她低低地問。

  「記得,我們一起看曇花的那天晚上,妳一直反反復覆放著這首歌。」他也低低地答。

  「我一直覺得奇怪,那時為什麼會喜歡上這首歌,現在終於明白了,」她苦笑,「它就像是我們的宿命,就像一道魔咒,無論我們做什麼,都注定會淚流成河……」

  「不,」楚翹忽然從背後緊緊地抱住她,怕失去她一般,「就算它是我們的魔咒,現在也已經化解了,該流的眼淚,我們都流夠了。」

  「我好害怕……」過去的種種惡夢,一幕一幕讓她傷心欲絕,她害怕眼前的柔情蜜意又是一片幻影,「我沒有信心。」

  「要怎樣才能讓妳重拾信心?」他追問,「告訴我,我一定為妳辦到,真的!」

  他在拚命求和,她的思緒卻飄到別處。

  「除非,」方潔雲澀澀一笑,想到一個能讓他知難而退的方法,「除非曇花能在白晝開放。」

  「什麼?」他一怔。

  「你客廳裡的曇花不是就要開了嗎?」她指了指角落那盆幽曇,「如果它們能在白晝開放,我就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奇蹟,我就相信我們還能在一起……」

  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再做什麼手腳,比如找美國太空總署將曇花種子送上太空,讓它們產生變異。

  她確信這道難題,他無力解答。

  如此,他終於可以死心,她也終於可以恢復平靜的生活。

  「好。」

  等待片刻,原以為他會知難而退,不料他竟點了點頭。

  「楚翹,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驚訝。

  「我說好。」他卻笑了,「我會盡力讓它們在白晝開放,但如果到時我辦到了,妳不能反悔哦!」

  可能嗎?已經是十月了,這花如果要開,或許也只是最後一輪了,他真能創造奇蹟嗎?

  方潔雲抑不住錯愕,卻已收不回自己的承諾。


  他到底是自信滿滿,還是信口胡說?

  自從那天與他做了那個不可能的約定後,他就沒有再來找過她。每天照例整理他的花圃,開車出門,或者躲在家裡聽音樂。

  她也仍像從前一樣,只能遠遠地看到他的人影。

  方潔雲發現自己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忽然又被這傢伙勾起了希冀,非但不能像他那樣悠閒,反倒顯得坐立難安。

  這天,她從超市買了好多東西回家,卻猛地見楚翹坐在她家門前。

  「曇花開了?」她雖然表面上仍舊冷淡,但心中禁不住一絲莫名的喜悅。

  「沒有。」他笑咪咪搖頭。

  「那你來做什麼?」居然還有心情笑?

  「來問妳要不要到我家吃晚餐,順便今晚睡在我家。」他大膽放肆地答。

  「什麼?」方潔雲氣結,「楚翹,你什麼意思?我已經不是你的……什麼人了,你怎麼還可以說這種話?」

  還想強迫她當他的情婦嗎?哼,先搞定那盆曇花吧!

  「傻瓜,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樂不可支,「我是為了妳的安全著想,所以才『邀請』妳的。」

  「邀請?」她只覺得荒謬,「謝了,這種『邀請』我可不敢接受!」

  「妳沒有聽新聞嗎?最近有個逃犯越獄,可能流竄到我們這一帶了,現在社區各家各戶都在做防護措施,」他莞爾地解釋,「所以我才一片好心請妳共進晚餐,順便住到我家來,以便保護妳。」

  「謝了!」她不容分說地擺擺手,「勞駕關心,我自己可以應付。」

  「就算逃犯破門而入,妳也不怕?」

  「我才不相信自己這麼倒楣呢!」她一意孤行,「這個社區一向很安全。」

  「好吧,」他嘆了一口氣,「本來我做了好吃的梅子烤鵝,既然妳不感興趣,我只好自己享用了。」

  梅子烤鵝?

  方潔雲嚥了嚥口水,強行忍住自己肚裡的饞蟲,看他大擺大搖地離開。

  回到家中,切了一片面包,拌了一碗蔬菜沙拉,看著堆滿速食的冰箱,心中不由得有些後悔。

  楚翹做的菜一向超好吃,間隔十年仍令她唸唸不忘,何況遠在異土很少能吃到正宗的中國菜,她幹麼這樣傻,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

  胡亂地吃了一些食物,便躺到床上看電視。或許是萬聖節就要到了的緣故,最近電視上常播一些恐怖的節目,讓她蓋著厚厚棉被仍瑟瑟發抖。

  砰!

  正捂著眼睛,猛地聽到樓下有一聲巨響,似乎是玻璃被砸碎的聲音。

  「誰?」方潔雲瑟縮了好一陣子,本想不聞不問,但終究還是鼓起勇氣,披上睡袍,怯怯地走下樓去探頭張望。

  只見廚房的窗子被砸破了一個洞,地上散落著石塊和玻璃碎片,不知是頑皮的孩童所為,還是真的是逃犯?

  她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恐懼,顧不得面子與尊嚴,就這樣披著睡衣、穿著拖鞋,飛也似的往對面那幢房子跑去。

  而楚翹似乎心有靈犀一般,在她跑到他門口的一剎那打開了門。

  「怎麼了?」他微笑,「腳步聲這麼急促,大老遠都聽見了!」

  「楚……楚翹,」方潔雲嚇得想哭,「有人想闖入我家!」

  「真的?!」他臉色一變,「我去看看!」

  「不!不!」她一把摟住他,「不要去,危險……我不要你去!」

  「傻瓜,不會有事的。」他拍拍她的背,「來,先進來再說。」

  「楚翹,不如我們報警吧!」迅速把門關得緊緊的,她確定這一方空間安全無虞,才松了口氣。

  「傻瓜,這麼晚了,如果是鄰居家小孩子做的,妳報了警,反而顯得小題大做,還是等天亮後查看清楚再說吧。」

  「哦。」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她,這一回倒是乖乖聽話了。

  「手腳怎麼這麼涼?」他摸摸她的額,「妳是發燒了,還是被嚇到的?」

  「我一向都是這樣呀。」她心不在焉地答,任由他的大掌在她臉上「輕薄」。

  「哦,我懂了,」他忽然曖昧地笑,「醫生有叫妳喝補藥吧?」

  「你怎麼知道?」她驚奇。

  「女孩子太久沒有男朋友,一般都會如此。」他笑得更邪,「所以小姐,妳還是快點去找個愛妳的男人吧!」

  「胡說八道!」她氣惱得想打他。

  「不如今晚跟我睡吧,」他再次發出邀請,「汲取一些陽氣也好。」

  「楚翹!」這傢伙,從前多麼老實靦腆,自從變成奸商後,居然變得如此口無遮攔!

  「讓妳一個人睡我的臥室也可以,不過妳不怕我睡在客廳,會被逃犯殺掉?」他指了指四周的落地長窗,「這種地方,他隨時可以進得來。」

  「人家幹麼要殺你?」她努努嘴,「大不了給他一些錢,你這麼有錢。」

  「那妳剛才幹麼被嚇成那樣?」他笑,「身為李家大少奶奶,也不會窮吧?」

  「你……」

  「而且我們睡在一起有什麼關係?」他很無賴地道,「又不是沒有睡過。」

  「你再說,我就走了!」她羞憤地摀住臉。天啊,這個男人已經徹底變壞了,沒救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他仍舊笑得開懷,「不過,妳要先在這裡坐一下,等我辦完一件事,再上樓去睡,我保證不會打擾妳。」

  「什麼事?」她警惕地問。

  「一會兒妳就知道了。」他神秘地笑,走入廚房。

  半晌之後,他竟端著一碗湯呈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方潔雲好奇。

  「可以去寒氣的湯,」他聳聳肩,「幸好冰箱裡存有一些中藥藥材,快趁熱喝吧!我在湯裡放了鴨肉,應該不會難喝。」

  「你要辦的事……就是幫我炖湯?」心裡頓時泛起激流似的感動。不過是手腳冰涼而已,又不是什麼大毛病,用得著他如此勞師動眾嗎?

  「我現在還要脫妳的襪子哦!」他又說。

  「為什麼?」喝一碗補湯,就要遭受他的「非禮」?

  「剛才順便煮了一些生薑水,據說用來擦腳掌可以去寒氣。」

  「楚翹……」這瞬間,方潔雲哽嚥了一下。

  「不要動,」他捉住她的足踝脫去襪子,輕輕將姜水塗抹上去,「喝完湯就閉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美味的湯汁甘甜入口,薑汁的溫暖在腳底漸漸升染,方潔雲只覺得周身一片舒適,倦意爬上了眉梢。

  「楚翹,生薑汁這麼辣,會把我的皮膚灼傷嗎?」迷糊中,她問。

  「不會的,不過肯定不能跟護膚品相比,」他湊近,在她耳邊低語,「所以盡快找一個男朋友才是正道。」

  「你又想佔我便宜了……」本來又想狠狠瞪他幾眼,大聲斥責幾句,無奈足底被他揉得萬分纏綿,害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她吐出婉轉悠長的氣息,在他的溫柔撫慰中,雙眼終於闔上,沉沉睡去。

  從前,稍微寒涼的夜裡,她都會輾轉難眠,即使睡去,夜中也會醒過來好幾次,但今夜卻一覺睡至天明。

  她作了一個美好的夢,在夢裡,她又看到了曇花,又喝到了當年那碗清香撲鼻的曇花湯。

  方潔雲是吮著指頭醒過來的,一睜眼,陽光已經灑到了床頭。不知何時,楚翹將她抱到了二樓的臥室裡。

  還有更令她驚奇的事情,床頭居然擺放著一盆盛開的曇花。

  她揉揉眼睛,猛地坐起來。

  沒錯,不是她眼花,也絕非還在夢裡,燦燦的陽光下,曇花居然奇蹟地開花?!

  「怎麼可能?」方潔雲搖搖頭,「怎麼會這樣?!」

  「嘻嘻,這個就叫做奇蹟。有老天爺照顧,妳還不信我們能破鏡重圓嗎?」

  楚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門口。

  「你是怎麼做到的?到底用了什麼方法?」她觸一下花瓣,「不會是假花吧?」

  「小姐,妳大可摘下來嘗嘗,看看是不是真的!」他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可是……」

  「其實要讓曇花在白天開花很簡單,」他徐徐道出答案,「只要當花蕾長到十公分左右時,每天上午七點,用黑色塑膠袋罩住盆株,傍晚七點將黑罩除去,使它接受自然日光。天黑後,用一百至兩百瓦電燈照射,七至十天後,曇花就能在上午九點左右開放,並可一直開到下午四、五點。」

  並沒有借助什麼魔法,只是用了一點點耐心,便創造了奇蹟。

  「這個方法……」方潔雲低頭沉思,「我好像在哪兒聽說過,可是我從來沒有見別人嘗試過……」

  「我能種出秋天開放的百葉玫瑰,也能種出早晨開放的曇花,」他自信一笑,「因為,我有恆心。」

  而這份堅毅的恆心,來自於愛她的心。

  這一刻,方潔雲再也無話可說,惟有感動得喜極而泣。

  「呵,好困!一夜躺在沙發上,弄得腰酸背痛的!」楚翹伸了個懶腰,撲了過來,「我現在可以上床了吧?」說著,緊緊地摟住她。

  「翹……你讓我觀賞一下曇花,不要這麼急,不要……」方潔雲拚命阻止他挑逗的動作,推開他的身體,不讓情慾升溫。

  但忍耐已久的他,這一次不打算再順從她了。

  一把脫掉她的外衣,指尖一彈,順利解開內衣的扣子,讓雪白的肌膚呈現在自己眼前。

「你……你怎麼這麼熟練呀?」一般男人面對前開式的內衣扣總會發半天的呆,他倒聰明!難道這十年間,他有過很多女人?

  「因為我看到妳穿它的呀!」

  「呃?」

  「我在窗口裝了一副望遠鏡,天天看妳,妳不知道嗎?」

  「你……你這個色狼!」難怪要千辛萬苦地跟她做鄰居,原來心存歹念!「快去我家看看有沒有歹徒闖入,我擔心……」

  「不用擔心了,那窗子是我砸碎的。」

  「什麼?你?!」方潔雲大驚,「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賊笑,「否則妳怎麼會跑到我家來,睡在我的床上?又怎麼能在今天早上恰巧看到曇花的盛開?」

  「騙子!騙子!」她拚命捶著他,「我現在還是李太太,你不可以這樣……這樣是通姦!」

  「呵,李慕然先生已經托我把離婚文件帶來了,妳可以隨時簽字。」

  「你……」原來這一切預謀已久!

  「乖,我幫妳準備了止痛藥,妳不用怕。」

  「我怕什麼?」

  「女人的第一次,都會有點痛的。」他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色狼!」害羞的她連連給他幾個小拳頭,卻無法敵過他的野蠻進攻,驚叫一聲,被他整個納入了懷中。

  這個愉快的早晨,陽光輕灑,幽曇靜吐芬芳。


  「楚先生,你正處於蜜月期,打個電話來就行,何必親自登門道謝?」蕭朗笑咪咪的,望著數日不見的客人。

  「多虧蕭先生幫忙,自然要登門道謝才是。」楚翹一笑。

  「哈哈,不必多禮,只要對我說聲謝謝,我就滿足了。」

  許願樹下,微風拂動,楚翹望著自己曾經拋於樹端的願望彩幡,心中一陣感慨。

  他或許不是第一個造訪「時光鋪子」的客人,但卻是第一個滿意而歸的顧客。

  少了此間主人的相助,當初被仇恨矇蔽的他,不可能有今天的幸福。

  他真該帶潔雲到這兒來看看,帶她一起來感謝他們的媒人;但既然與蕭朗有約定,他便只能保守秘密。

  如今這是他跟潔雲之間,惟一的秘密了。

  「謝謝。」很鄭重地,他深深鞠了個躬,說出心底最想說的話。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這時,一個女子跳了出來,調皮一笑,「記得幫我們這間診所做宣傳哦,如果你的朋友在感情上有任何疑難雜症,請介紹他到我們這兒來,我們會竭力幫助他解決問題!」

  「一定。」楚翹點頭。

  一旁的蕭朗卻面如死灰。

  「師妹,妳何時回來的?」他慘叫道。

  天啊,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楚翹說「謝謝」的時候,她就回來了!那麼剛才那句「謝謝」到底算對誰說的?

  「剛才呀,」雪兒眨眨眼,「正巧趕上!」

  「妳不待在美國尋妳的舊情人,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師兄,虧你好意思提那件事!那個洋鬼子根本不是我的青衣書生!」雪兒氣得跺腳,「還說是什麼買通判官得來的消息,你這個騙子!」

  「呃?」蕭朗故作無辜,「師妹,會不會是因為你們太久不見,所以一時認不出來呀?」

  「呸,我的老公我會認不出來?你故意在關鍵時刻把我騙到美國,就是想把這次的功勞歸你一個人所有吧?」

  「師妹,冤枉呀!」被識破了真面目的蕭朗仍舊抵賴,「我真的是一片好心……」

  「免了,你的好心我不需要!」揮揮手,她走到楚翹面前,「楚先生,你評評理,這一次真正幫助你的人是誰?」

  「呃……」楚翹一怔,「兩位都是我的恩人,我覺得都有功勞。」他根本聽不懂他們剛剛說話的內容。

  「可你第一次到診所來,遇到的是我!」雪兒不服,「沒有我,就沒有開始!」

  「可真正解決病症的是我!」蕭朗也不服,「沒有我,就沒有結果!」

「姓蕭的,你還敢搶功!不要忘了公司是我的,我要跟你拆夥,你給我滾!」

  「師妹,妳去美國前明明已經說好把公司轉讓給我了,怎麼能反悔?」

  兩個妖精談不妥,待楚翹一離去,立即拳腳相向,扭打成一團,一時間引來飛沙走石,電閃雷鳴。

  這個回合不分勝負,還有下個回合可見分曉。

  他們的鬥爭,暫時不會結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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