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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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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綠光 -【主君保安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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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03:4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原來他有未婚妻

幾日之後,易玦將易承雍交代的事處理妥當了,又進府里找他。

「……一個月後?」易玦听到他的打算後一臉壞笑。

「你不認為我的肩傷應該養個一個月?」易承雍說得理所當然。

「要是皇上下旨要皇叔提早回去呢?」他托著腮懶懶問著。

「他是什麼東西,要我回去我就得回去?」他日子過得正逍遙,可不想太早回京,讓她提心吊膽度日。

「皇叔,那個人到底是怎麼得罪皇叔的?」他必須引以為鑒,不讓皇叔有對自己下手的機會。

易承雍沒睬他,「時候差不多了,你該回去了。」

易玦翻了白眼,「皇叔,我才剛喝第一杯茶。」這是哪門子的待客之道?皇叔都不會覺得羞愧?

「那又如何?」

易玦搖了搖頭,正要起身,瞥見一抹身影從長廊那頭走來,隨即笑得促狹,「原來如此啊,皇叔。」

易承雍冷冷抬眼,目光森寒得教易玦立刻起身,但又忍不住嘴賤一句。

「皇叔,既然心上有人了介紹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日後肯定是你的側妃,回京之後也少不了踫面機會,要是有個萬一什麼的,想幫上一把也得認對人。」

「我看上的怎會是側妃?」易承雍冷聲問。

易玦瞧他一臉不快,撓了撓下巴,道︰「皇叔,你不會忘了你已經有正妃了吧?」

易承雍本要反駁,突地想起他確實有個尚未迎進門的正妃,而他最愛的姑娘也在這當頭來到亭外,將他倆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雷持音垂著臉,道不清心里的滋味。

是啊,睿親王呢,都二十好幾了,怎可能府上沒有當家主母?可她從沒想過要當妾的。

「持音,我尚未成親。」怕她轉頭就走,易承雍起身拉住她。

「將來總會吧。」她將茶點往桌上一擱。

她是商家女,依她的身分,根本連成為他的侍妾都不夠格,而今這副軀殼的主人究竟是什麼身分也不知道,又要如何成為他的側妃?就算他可以作主把她迎入府中,但還是有個正妃壓在頭上,她依舊得與別人共同擁有他。

這種感覺真是教人不快,光是想象就教她想要趁早與他一刀兩斷。

「不會。」

「皇叔,護國公嫡女那門親事是你自個兒允的。」易玦又坐回椅子上,喝著茶水,順手取來茶點墊肚子。「十五年前定下的,你應該還記得吧?」

「她還在守喪。」易承雍橫眼瞪去。

「時間差不多了吧,快守完一年了」適婚女通常只守一年喪,皇叔要是回京的話,也差不多該準備婚事了。

易承雍都想掐死易玦了,他卻像沒事人般地喝茶吃茶點。

「你們慢慢聊吧。」雷持音慢慢地拉開易承雍的手,態度依舊得體,只是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持音,那門親事是當初我允了護國公夫人的,因為她是我母妃的手帕交,是當年父皇駕崩後,唯一常常進宮對我照拂一二的人,所以我允諾她,讓她的嫡女當我的正妃,這只是為了報恩罷了。」易承雍顧不得易玦還坐在一旁,急促解釋著。

「我明白,只是廚房里還燒著幾樣菜,我得回去看著才行,你倆慢慢聊。」話落,她行了個完美無缺的禮後才離開。

「皇叔,你換廚子了嗎?這茶點真是一絕,甜而不膩,和這茶水搭極了。」話落,臉都還沒抬起就感覺一道寒風逼近,害得他極其狼狽地往旁倒下,才避開襲向顏面的暗器。

與此同時,嘩啦一聲瓷碎聲響起,他轉頭看了眼,又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易承雍,不敢相信他竟然對自己出手,拿茶杯當暗器。

「皇叔,我到底做了什麼教你這般待我?」

亭外的空濟很干脆地再走離幾步,省得遭池魚之殃。

他搞不懂,肅王爺明明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怎麼在王爺面前就變得如此愚蠢?都听見王爺跟雷姑娘說的話,還不明白自己說錯話惹得雷姑娘氣惱了,等等被王爺打死,他都不意外。

「再不滾,本王就讓你往後只能滾著走路!」

易玦顧不得追問,二話不說地跳起來往後退,只因他是真的察覺到皇叔的殺氣,可問題是……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一整天,雷持音沒什麼不對勁,一樣做菜讓易承雍品嘗,甚至還替他煮茶,只是就是瞧也不瞧他一眼。

到了晚上,看到床上那條「楚河漢界」,易承雍深刻明白易玦那該死的混蛋,應該跟空濃一樣毒啞,省得一再壞他好事。

「喏,橫豎這床也挺寬的,擺上一條被褥也不礙事。」雷持音躺在靠內牆的那邊。

「持音,我說過,我只是報恩,我甚至連她長得什麼模樣都不知道,尤其她現在父母雙亡,唯一的兄長也歿了,照顧她是我的責任。」他就是太沒將人擱在心上,才會忘了他已經有未婚妻這件事,並非刻意隱瞞。

「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對她沒有任何情感,就連兄妹之情都沒有,她對我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他的手越過了楚河漢界,卻立刻被她毫不客氣地拍掉。

雷持音冷凝著臉一道︰「睿親王,你說的是你的心楮,可她的心清呢?」

照肅王的說法,他倆的婚事訂得極早,那位姑娘想必是從小就听家人說她及笄後就會嫁進睿親王府,他長得這般豐神俊秀,那位姑娘對他會不動春心?

小雅和徐鼎定下女圭女圭親後就死心眼地認定徐鼎,因此她完全可以想象那位姑娘待嫁的心情,可如今就算她出嫁也會遭他冷落……而她,她雷持音竟然成了教人寵妾滅妻的妾,要她情何以堪?

她寧可不嫁,也不願為妾!

「她的心情關我什麼事?」

「那麼,你的心情又關我什麼事?」

「持音……」易承雍心底剌痛著。

「不過你放心,我這個人既自私又卑鄙,只要我還想活下去,我就會一直賴著你,但也只是把你當護身符。」雷持音皮笑肉不笑地道。

她從沒像此刻這般痛恨自己必須依靠他才能活下去,如果鬼差不再找她麻煩,她會二話不說地跟他一刀兩段。

易承雍見她背過身去,心里怒火悶燒,不禁想今天不該放過易玦!

打從易承雍有未婚妻的事被掀開,兩人的相處只能以相敬如冰來形容,雷持音臉上還是帶著笑意,但面對易承雍時總少了真誠,像是戴上了面具,教他惱火卻又不能如何。

一直到啟程回京的這一天,兩人還是如此,雖同乘馬車,一路上卻沒能聊上幾句。事實上,只要易承雍開口,雷持音必定會響應,但往往三兩個字就將他打發掉,讓跟伺在馬車外的空濟愈听愈是心急。

他家主子原本就是個不擅言詞的,對上雷姑娘這種牙尖嘴利的,哪里是對手?

到最後,馬車里靜到教空濟冷汗直流,只盼雷持音能讓他家主子好過一些。

車隊好不容易在天色變暗之前趕到了鄰近的城鎮,住進了一家客棧,下馬車前,易承雍親手給雷持音戴上帷帽,她沒有抗拒,由著他。

然而,就在她下馬車時,後頭也停下了一輛馬車,她回頭看去,剛好瞧見下車的雷持言。

「……大哥?」她吶吶地道。

身旁的易承雍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那是個身形頗高大的男人,面貌溫潤如玉,和她有幾分相似,只是眸色較冷,整個人比較沉郁。

「想與他見面?」他問得極輕,帶著幾分討好。

雷持音不答,靜靜地看著雷持言目不斜視地從面前走過,喃喃地說︰「……大哥過得不好,臉色好差,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如果想見他,我可以將他請進廂房。」

雷持音目光追逐著兄長的背影,直到他走進客棧才悶聲道︰「不了,大哥現在這個樣子,就算我跟他說我是誰,他也不會相信的……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大哥才會這樣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哥心儀小雅,哪怕小雅出閣,他都能抱持著只要小雅開心就好的豁達念頭,就算傷懷也帶著些喜悅,可眼前的大哥滿臉愁緒,事情定然很嚴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還是跟小雅有關?

「要不就算你不與他相認,但也許我能替你探探口風。」

雷持音抬眼瞪著易承雍,討厭他事事替她著想,分明是故意害她無法死心。

「我自己再想法子吧,如果有機會再跟他攀談幾句。」

見她不肯接受自己的好意,易承雍雖惱火卻也只能忍受。

他總算見識到她是多麼烈性的姑娘,明明心儀自己卻無法委屈為側室,且還顧忌著他那素昧平生的未婚妻,為對方著想。

若她真的自私,如今他們兩人也不會陷入僵局。

兩人進了客棧的上房,用過簡單的飯菜,梳洗過後,照例在床上隔出楚河漢界,分別躺在兩邊——事實上,楚河漢界對他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只要她睡著了,他一樣會越界。

許是舟車勞頓,她在床上躺了兩刻鐘後便沉沉睡去,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摟進懷里,唯有這樣摟著她,他才能安心入睡。

夜色深沉,客棧里萬籟寂,突地門外傳來喚聲。

雷持音半夢半醒間听見有人在喚她,教她猛地張眼。

沒有迷糊太久,她就意識到自己睡在床的外側,疑惑地瞪著易承雍的睡臉,心驚自己怎麼睡過界還抱著人家不放,在暗罵自己不知羞恥的當頭,門外傳來清晰且熟悉的嗓音——

「持音。」

是大哥的聲音!

雷持音不假思索地起身,卻被睜眼醒來的易承雍拉進懷里。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她羞惱地罵著,卻見對方一臉嚴肅。

「別出去。」

「咦?」

「那不是你大哥。」

「你胡說什麼,那分明是我大哥的聲音。」

「你未與他相認,他不知你是誰,又怎會在門外喚你?再者,空濟就守在門外,有個大活人在外頭喚你,他會沒察覺、不阻攔?」他略微放松箝制她的力道,讓她能夠舒服地趴在他的胸膛上。

雷持音呆住,覺得他說的好像有些道理,可門外喚她的聲音依舊熟悉且清晰,她不由得喃喃問︰「如果不是我大哥,那會是誰?」

「……鬼差吧。」

她倒抽了口氣,不敢相信這個答案,雙手不自覺地將他衣襟揪緊。

「你的意思是,鬼差為了引誘我出去,所以模仿我大哥的聲音?」別嚇她了,這天底下有這麼可怕的事嗎?

「應該是。」

雷持音小臉刷地死白,每當外頭傳來喚聲,她揪著他衣襟的力道就更重一點,彷佛抓緊一點,她才能感到安心。

「還是我去瞧瞧?」他試探性地問。

「不要不要不要,誰知道門一開會發生什麼事。」天曉得在外頭的到底是鬼差還是山中妖魅?有些東西並不是皇族龍氣壓得住的。

「你擔心我?」

「我當然擔心你。」話說得太快,雷持音這才想起自己的打算,咬了咬牙再補一句,「因為你要是出事,下一個出事的就是我。」

「放心,我不會出事。」

他作勢要下床,雷持音忙一把拉住他。

「你就不能听話點嗎?要你別去就別去,橫豎我把耳朵搗著不就好了?」

听話?多久沒听見這句話了?易承雍有些莞爾,抱著她又躺下。

「不用抱這麼緊。」她赧然地推開他一些。

易承雍從善如流,然而當外頭的喚聲一響,她就整個人朝他靠去,所謂的楚河漢界早就不存在了。

就這樣,她自個兒一點一點地湊近他,甚至偷偷地把臉貼在他肩上。

易承雍垂著眼,不由得朝她嘴上琢了下,雷持音瞬間張大眼,不敢相信他居然做出這種事。

「你……你不是正人君子嗎?」他這樣算是趁人之危吧!

「不是。」

「嗄?」她听見什麼了?

「從沒有人教我當君子,再者,放眼王朝,你能瞧見幾個君子?」

「我大哥啊!」她敢指天立誓,說她大哥絕對是高風亮節,斯文翩翩的如玉君子,哪怕深愛小雅,也從未想過要搶要奪,一心為小雅的幸福著想,傻成這樣還不算君子嗎?

「……你不懂男人。」他冷冷道。

「你才不懂我大哥。也是,一個親王哪里會懂得市井小民的君子風範?至少我大哥是不會納妾的,就像我爹,他也沒納妾,我家的男人全都是君子,只是在王爺眼里不算一回事罷了。」

易承雍微磨著牙,有些哭笑不得。

他清楚她有多伶牙俐齒,但當著他的面損他酸他,她是真的很有膽子,他該反擊一下。

于是,他作勢起身。

「欸,去哪?」

「解手。」

雷持音當場垮了臉,惱他怎能在她最害怕時去解手,偏她又阻止不得,不過……跟他拌了幾句嘴,倒是轉移了她的心思,她此刻才察覺外頭的聲音似乎已經消失了。

「等我一會兒。」易承雍腳才落地,衣擺就被扯住,他莞爾回頭。

「其實……天快亮了,你要不要再忍一下?」雖然鬼差叫她的聲音沒了,可他要去解手就要離開這間房,誰知鬼差會不會趁機跑來,她怎能不怕?

或許鬼差還會假扮成他呢,她可不敢保證自己可以分辨出他們……

「求我。」他姿態擺得很高。

「……求你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麼求?」

這人!雷持音氣結,懶得與他迂回,「說吧,你想怎樣?但是你不要忘了,咱們是簽過契的,就算你不是君子,你也得按契行事,要不然╴騙我一個姑娘家,你還要不要名聲?」易承雍幾乎要被她氣笑,都這當頭了,她嘴上還是不饒人,他非給她一點教訓不可。

他于是往床畔一坐,湊近她,指著自個兒的頰。

雷持音小臉漲紅地瞪著他,不禁想這男人真的不是君子啊,沒有一個君子會提出這種下流的交易條件的。

可事到如今,她除了答允還能如何?

眼一閉,她親了過去,可這一親卻覺得觸感不對,似乎……一張眼,對上他含著挑釁目光的黑眸,她趕忙退開。

「卑鄙小人!」她不敢置信地搗著嘴。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一介小人我當得起。」他舌忝了舌忝唇,大方地在她身旁躺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躺下。

雷持音一雙杏眼微微泛紅,被他氣得想撲上去咬他幾口。

滿嘴歪理居然還說得義正詞嚴,聖賢書讀去哪了?而且他竟還敢這般理直氣壯地要她睡在身旁……偏偏她不能不從,因為她還是怕死。

他們兩人的相處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竟然對她又親又抱!當初她怎麼會以為他是個君子和他定那種契約?

瞧她垂頭喪氣地躺下,易承雍隨即將她摟進懷里,她像小貓般地掙扎了兩下便放棄了,一副自暴自棄、隨便他的神情教他低低笑開。

雷持音听著那擾動人心的笑聲,憤憤地磨牙。

竟然還笑她……這男人到底有沒有良心?

隔天一早,小二將早膳送進房里,雷持音下意識地多看小二一眼,確認他到底是不是人,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她不禁無聲嘆口氣,知道自己是草木皆兵了。

可有什麼法子,她身邊的睿親王識人不清,還得倚賴她先替他掌掌眼,省得又有什麼賊子圖謀不軌傷及他。

待易承雍梳洗好在 桌邊坐下,她很自動地替他布菜,隨口問︰「怎麼沒瞧見空濟?」

「找他做什麼?」

「沒什麼,隨口問問罷了。」

易承雍睨她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兩人安安靜靜地用完膳後,下樓就準備趕路。

雷持音一在馬車邊瞧見空濟,便問︰「空濟,昨兒個是你守夜的,對不?」

「是啊。」空濟正好將馬兒給喂飽,有了點閑暇回話。

「你昨晚守夜時有沒有听見什麼聲響?」她壓低聲量還不住回頭觀望,就怕被易承雍听見。

空濟想了下才回答,「什麼都沒听見,不過昨兒個我守上半夜,下半夜是空汶守的,還是你再問問他?」

「不用不用。」雷持音擺手後便趕緊上馬車。

空濟背過身去,用力地嘆了口氣。他是真的模不著頭緒,王爺為什麼要空武衛里頭最擅長模仿聲音的空汶去查探那個男人,再模仿對方的聲音,三更半夜對著房內喊「持音」?

不一會兒,易承雍也上了馬車,準備啟程之際,他道︰「真不跟他踫頭?」

「暫時先不要,咱們還是趕緊離開這兒。」

她比誰都渴望著與親人重逢,可問題是昨兒個發生的事教她有了新的想法。

鬼差如影隨形,誰都說不準易承雍能護她到何時,誰都猜不準她到底還能活多久,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和親人相認?待哪日離開豈不是教人又傷心一回……

現在的她只想知道親人們過得好不好,其余的都不是她能控制的。

易承雍敲了敲車壁,馬車隨即緩緩駛離。

半刻鐘後,一抹身影飛快步地奔到客棧外,可外頭已不見其他馬車。

「爺,那東西有問題?」身為隨從的海潮不解的問。

「拿東西給你的人真沒告知你他的身分?」雷持言沉聲回問,緩緩攤開畫。

畫上的人兒是他的親妹妹,兩年前 香消玉殖的妹妹,偏偏這畫看起來極新,像是近日內所作,誰會為一個死人作畫,作畫之人又為什麼要將畫交給他?

因為震驚又困惑,他才在看到畫後立刻追問畫的來歷,得知對方已經要離開,便趕緊追出來,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爺,那人真的什麼都沒說,只說這幅畫是他主子要交給爺的。」海潮後悔極了,早知道這東西這般重要,他就該一收到就立刻交給爺。

雷持言瞅著畫作,上頭的人兒如他記憶中笑得燦爛,充滿生氣……他的心狠狠地一揪,隨即收斂心神,思索著對方到底是何用意。

「海潮,讓人準備,馬上啟程。」他沉聲道。

對方既然把畫交給他,那就代表往後定有再見面的機會,他不急,他有的是時間慢慢等。

通陽與京城相隔千里遠,易承雍帶著雷持音走了段陸路後便改走水道,讓從未搭過船的她吐得半死,于是他當機立斷,隔天靠岸再轉走陸路,待回到京城時,已是四月天了,超出了預期的時間。

「王爺。」

睿親王府的大門敞開,馬車直入其內,在影壁處停下,王府總管童敬領著一干下人恭候主子歸來。

易承雍牽著雷持音下馬車,雷持音一見這等陣仗,不由得回頭看了眼描金漆紅的大銅門。

嘖嘖嘖,親王府啊,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積了什麼德才有幸踏進這兒。

「童敬,陸嬤嬤,這一位往後就是王府的當家主母。」易承雍介紹道。

童敬聞言,臉色微變,「王爺,那護國公千金……」

易承雍臉色一沉,手一擺示意他噤聲,接著交代,「不用特地替她備院子,她就住在我那兒。」

童敬趕緊應聲,又道︰「王爺,皇上那兒有旨意,說是王爺要是回京得要立刻入宮面聖。」

易承雍看了看天色,雖然只是晌午,但依那人的行事,恐怕是會拖到晚上才會放他走,便道︰「明天再說吧。」

話落,他自然地牽著雷持音的手往主屋的方向走。

童敬臉色刷白,急忙跟上,口中勸說,「可是……」

易承雍懶懶睨他一眼,「本王累了,全都退下。」

「……是。」

雷持音跟著他踏上回廊,回頭張望,發現跟著的只有空武衛,王府總管和一干下人全都退到回廊下,沒一個人敢跟上,不禁猜想他還是較習慣讓空武衛的人近身伺候。

「王爺,你要不要先跟我提點一下,哪些下人是好的,哪些是要避開的?」她想為了他好,她還是先模清這些人的底細好了,盡管她並不清楚將來她到底會在這兒待上多久,但能幫他一時是一時。

唉,對于將來的事她是一點底都沒有。

後來再想,自己惱怒他有未婚妻,實在是太舍本逐末了,畢竟在生死之前,吃味這種情緒顯得太多余了,她都不能保證自己還能有多少時間待在陽世里,與他置氣真太愚蠢。

她想好了,不管怎樣做人還是要講道義的,因此等她打探到小雅和兒子的消息,確定他們都安好後,她會跟著鬼差離去,不與人爭奪。

只希望到那日他別生她的氣……

「我親王府里的人都是能用的,童敬和陸嬤嬤是宮里的老人,是我母妃身邊的人,跟我出宮開府,至于其他的人我都交給他倆打理,沒有我的吩咐他們不會靠近主屋這頭。」

「喔,那麼,他們知道你的秘密嗎?」

「自然知道。」

「……你當初還跟我說只有空濟知道。」因為她一無所知就可以盡情地耍她,當她傻子是不是?

「那當頭我怎會與你提及親王府的事。」

雷持音撇撇嘴,想了下,又道︰「我能到外頭走走嗎?」

「你不想歇會兒?」

「是想歇會兒,但我更想知道小雅和我兒子的消息。」

「這事我會讓人去查。」他握緊她的手,不想讓其他人分割走她對他的關心。「還是,你想見他們,當面與他們相認?」

「……暫時先不要,我只是想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那就先歇著吧,最遲明天就能查出你想知道的消息。」

雷持音輕點著頭,看著回廊外那一大片的湖泊,午後的陽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而湖面上還有橋,通往一座亭子,亭子四面的藕色帷幔隨風飄揚。

再往前,則是無止境的渡廊,看得她瞬間瞪大眼。

「王爺,主屋在哪?」她忍不住問,這園子也未免太大了,要走到什麼時候才到主屋?

「累了?」

「腿酸。」她故意抱怨,豈料易承雍隨即將她打橫抱起,嚇得她忙喊道︰「你做什麼,還不趕緊將我放下來。」

「親王府是三進的規制,離主屋還有點遠,我抱著你走,你才不會腿酸。」易承雍說著,嘴角隱有笑意。

「我說笑的……」別鬧了,後頭跟著一大票空武衛的人,在他們面前做出這種舉動,她還要不要做人?


「我認真的。」

「你……」她以後一定會謹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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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04: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在蠱上面前栽贓

睿親王府的華貴雷持音總算是見識到了,光是主屋這兒,擺設的物件全都是上等的寶貝,尤其是擺在床邊花架上的那盆火紅珊瑚,教她瞧得目不轉楮。

「你喜歡珊瑚?」易承雍更衣後走來,就見她不住地打量那盆珊瑚。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只是沒見過好奇罷了。」她在卓家和雷家瞧見的大抵是各種玉石,如果要問她關于玉石的知識,她可以說個三天三夜,不過珊瑚這東西她只在書上瞧過。

「庫房里這類東西很多,你要是想瞧的話,我將對牌給你,你可以和童敬去瞧瞧。」說著,他走到一旁的五斗櫃拿對牌。

「不用了。」雷持音連忙推拒,她是什麼人物,哪里能隨意進王府庫房。

「你是這府里的當家主母,這府里沒有一處是你不能去的。」他說著,將一串牌子交給她。「這里頭不只有庫房的對牌,還有城里和外地幾家鋪子的,收放地契的小庫房則是……」

雷持音打斷他未竟的話,「王爺,我不是當家主母,你不用急著把這些東西交給我。」

「護國公嫡女的事這兩天待我面聖後,我自會處理。」

「處理什麼?難不成你要當個忘恩負義之輩?」雷持音瞪他一眼。「千萬別做那種人,我會瞧不起你。」

「想哪去了。」易承雍一把將她拉到床上。「不是累了,睡一下吧。」

這話听得雷持音面紅耳赤。不知情的人听見還以為兩人是老夫老妻呢,可兩人根本是有現在沒將來……她該提醒他這件事,偏偏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唉,他不知道她是多麼不願意鳩佔鵲巢。

  ?????

也許正因為她的還陽會傷害其他人,所以鬼差才急著要將她給收回陰間,而她老是這樣逃避鬼差也不是辦法,畢竟他能護她一時,也無法護她一世,對不?

無聲嘆了口氣,她轉了個話題,「明兒個你要面聖,可知道皇上會怎麼對你?」

「他還能如何?」

雷持音皺著眉,心想,皇帝老子能做的事可多了咧,他真以為自己頂著親王頭餃,皇上就不敢動他了?

「王爺,你該不會對宮里那把椅子有興趣吧?」她問得夠直白了。

「你想當皇後?」他詫問。

雷持音一把搗住他的嘴,「你不要亂說!我是什麼身分,哪敢奢望那個位置?你別害我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有本事說,她還沒膽子听,更不想提早見鬼差。

易承雍熠亮的眸直睇著她,突地親吻她的掌心,嚇得她險些尖叫,抽回手的瞬間,直覺得手心又燙又酥麻。

這人……心思越發邪惡了!

「你想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但前提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這是他的承諾,而且他知道他一定做得到。

「……易承雍,一直以來,欺負我的人都是你。」敢情是只允許他萬般欺凌她,卻不允許旁人動她半分?

「若是旁人喊我名諱,一個大不敬的罪名就能杖責至死。」

「不用杖責我,只要夜半把我丟到門外就成了,何必大費周章,還要旁人背上殺人的罪孽?」

易承雍被她這張利嘴氣笑,強硬地將她摟進懷里,「眯一下吧,明兒個進宮沒事的。」

盡管還有滿心疑惑,但她還是乖乖地閉上嘴。

走了千里路回到京城,她已經累得慌,自然也希望他能養足精神,畢竟明日面聖可不是好玩的。

翌日醒時,房里早已不見易承雍的身影,就連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雷持音一點感覺都沒有。

「姑娘醒了?」

外頭傳來聲響,她愣怔了下,趕忙應了聲,才剛掀開床幔,陸嬤嬤已經領著三個丫鬟進房。

「王爺差人給姑娘備了幾套衣裳,是在春水坊買的,您瞧瞧要穿哪套,要是不合身再立刻修改。」

其中兩個丫鬟擱下箱籠,一打開,里頭是五顏六色的衣衫和各式裙子,質料上等,繡工精巧。

春水坊里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家買得起的,至少雷持音沒買過,不是買不起,而是買不下手,一套衣裳要價幾十兩到數百兩銀子,她寧可拿去買食材。

見屋里幾人都盯著自己,她便挑了套粉桃色的交領短衫搭月白色的八幅裙,裙擺處繡滿了纏枝花紋,看似不起眼,但這可不是尋常人能穿的紋飾。

挑好後,不等她吩咐,幾個丫鬟便上前伺候她更衣挽發,陸嬤嬤也不知道從哪取來一只木匣,里頭是琳瑯滿目的首飾。

正以為這樣就完事了,誰知道陸嬤嬤親自動手替她上妝,她不禁問︰「王爺可說了我能到府外走走?」

陸嬤嬤手上動作未停,「王爺一個時辰前進宮了,吩咐不可怠慢姑娘,還要姑娘在府里靜心候著,姑娘要是想在府里走動,老奴可以領著姑娘。」

既然沒要她出府,打扮成這樣是要做什麼?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乖乖地任人處置,等易承雍回來後,再跟他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陸嬤嬤替她上好妝後,她心想終于能動時,卻見陸嬤嬤盯著自己出神,她不由得微揚眉問︰「怎麼了?」

陸嬤嬤神,朝她微福身,「老奴失禮了,老奴覺得姑娘有些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雷持音心一跳,心想她該不會是見過原主吧。

記得陸嬤嬤是從宮中隨易承雍開府的老人,肯定有許多機會接觸世家貴女,那麼她現在是該鼓勵她努力回想,還是不讓她繼續深想?

「王爺可有說回府用膳?」她選擇轉移話題,決定等易承雍回來再跟他商議。

陸嬤嬤收斂心神,恭敬回答,「王爺交代了,今日回府的時間會較晚,但應該趕得及回來用午膳。」這是王爺特別叮囑跟姑娘說的,可以想見她在王爺心里的分量。

雷持音輕點著頭,心想要替他準備什麼菜色,又听陸嬤嬤道︰「姑娘要在哪兒擺膳?」

她想了下,便指著外頭,「那里有座亭子,就那兒吧。」本是想在房里用膳,但一想到會被這三四個人盯著,她就覺得沒什麼胃口,倒不如到外頭賞賞風景,打發一點時間。

順便……等他回來。

朝堂上,氣氛僵凝,皇帝易珞臉色鐵青地瞪著殿上之人,目光掃過擱在殿上的兩口棺。

「睿親王此舉所為何事?」易珞沉聲問道。

「此舉自然是為了說明趙巡撫之死。」易承雍擺了擺手,站在後頭的易玦立刻差人開棺。

這棺蓋一開,一股腐尸的味道便竄了出來,一些看慣生死的武官微皺著眉,偏過了臉,只覺得晦氣,一些沒見過腐尸的文官卻是被這股味兒嚇得臉色蒼白,有人更是上前喊道——

「皇上,在朝堂上開棺之事史無前例,睿親王此舉是大大不妥。」

「右都御史別急著喊不妥,待他日你死後,要是有冤,本王也會為你開棺驗尸。」易承雍皮笑肉不笑地睨他一眼。

「睿親王到底要如何說明趙巡撫之死,趕緊說吧。」易珞一張臉黑了,這腐味教他想起當年宮變時,宮里連連刷洗了三日也洗不掉的血腥味。

「皇上要本王前往通陽查清前去賑災的趙巡撫之死,本王到通陽後第一尋找護送趙巡撫前往的禁衛,卻沒找到半個,後來好不容易得到線索,得知當時率領護衛首領楚寧下落,豈料尋到人時已是遲了一步,本王不死心地追著凶手而去,在亂葬崗上尋到了楚寧的尸體。」說著,他指著其中一口棺。

「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睿親王何必帶上殿?」易珞努力地掩飾作嘔的沖動,恨不得能趕緊退朝。

「皇上,他並非無關緊要,反而是本案的關鍵人物。」

易承雍話落,站在武官首位的萬利建嘴角隱隱浮現笑意,相對于站在文官那列的楚尚書,顯得氣定神閑多了。

「那睿親王趕緊說吧。」易珞已經忍不住用寬袖掩住口鼻。

易承雍似笑非笑地瞅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走到棺前,道︰「皇上不覺得奇怪嗎?趙進都死了,為何身為護衛行領的楚寧卻還活著?而其他禁衛為何不見蹤影,就算適死,也得要見尸,不是嗎?」

一旁的楚尚書斂眸垂首,腦袋里已經尋思出應對之法。

「本王懷疑趙進之死是出自楚寧之手,而楚寧身為禁衛,亦是楚尚書的族人子弟,說白一點,便是楚尚書隔房佷兒。」

易珞聞言瞪向了楚尚書,楚尚書立刻跨出文官隊列一步,雙膝跪下,凝肅沉重地道︰「楚氏族人出此不肖子弟,還請皇上將此人的尸首棄于亂葬崗,就當楚氏沒有這等兒孫。」易承雍微揚眉,打算就這樣把事揭過,真是太小看他了。

「要將楚寧丟去哪本王不在意,可楚尚書說出這番話,是承認了楚寧的罪行吧,那麼楚尚書認為他是為了什麼殺了趙進?」

「睿親王,下官為楚氏出了不肖兒孫感到汗顏,並不代表下官認定了楚寧有罪,楚寧有無罪責在身,並不是我等能論定。」楚尚書一身凜凜正氣,聲色厲地道。

「楚尚書所言甚是,睿親王得拿出證據才能說幾分話。」易珞沉聲道。

「確實是不是本王能論定,而是證據能說話。皇上,姑且不論到底是不是楚寧殺了趙進,重要的是楚寧被殺,要說是被人滅口倒也合理得很,而殺他之人就在這兒,他的身分是通陽總管府里的礦官周瑞和。」說著,他又指了另一口棺。

萬利建聞言臉色變了變,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又是一派輕松的模樣。

「一個礦官怎會有此能耐?睿親王不會是想隨意找個人搪塞了事吧。」易珞愈說愈惱,這殺死趙進明明就是一個一石二鳥的好法子,能夠栽贓肅王,又能趁機除去睿親王,怎麼他倆卻都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皇上,只因這人的身上烙有萬都督手下護衛的徽章。」

易承雍話一出口,萬利建立刻上前直指著他,「睿親王這是含血噴人!」

「那麼萬都督敢說身邊的護衛身上並無烙印?」易承雍一句話就堵死他,「這樣吧,萬都督行事向來謹慎,身邊護衛不少,想必今日亦有跟隨著進宮,請皇上派人請來萬都督的護衛,看看身上有無和周瑞和身上同樣的烙印,便可知誰是誰非。」

易珞臉色冷肅,死死地瞪著萬利建,萬利建像是瞬間亂了心神,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漲紅臉說不出話。

他的護衛身上確實有烙印,可問題是周瑞和身上並沒有!

周瑞和是他的手下沒錯,他給了他一個涼缺待在通陽當眼線,一知道他被盯上,其他眼線便立刻將他除去,沒想到易承雍竟會將他的尸首帶回,還假造了烙印,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

易珞不禁暗罵萬利建愚蠢,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成,反把自己陷了下去,眼前這難題丟回他身上,他要是不辦,就是包庇,要是辦了,豈不是自斷臂膀?

眼前他必須靠萬家和楚家替他鞏固權勢,借兩家之力除去睿親王和肅王……

罷了,暫時先舍下萬家,橫豎萬家手握地方兵權,這些兵權遲早也是要拿回的,倒不如現在就拿回。

「來人,傳喚五軍都督的護衛進殿,與死者比對烙印。」

易珞的下令教萬利建傻眼極了,作夢也沒想到皇上竟然舍棄自己。

他知道楚家為討皇上歡心,所以讓楚寧殺了趙進和其他禁衛,為的是要栽贓肅王,而他讓周瑞和殺了楚寧,是要讓易承雍認定楚家殺人滅口,好由易承雍替他除去礙眼的楚家,豈料他機關算盡,竟是成了皇上手中的棄子。

「皇上,本王尚有另一事要稟報。」

「說。」

「皇上該是知曉本王在通陽遭到剌殺,肩傷雖愈,可多少傷及筋骨,至今還是隱隱作痛,而那賊人本王已經逮著。」他一彈指,讓空濟去將武功被廢又被毒啞的空澧拖進殿內。易珞微眯起眼,道︰「這人不是睿親王你手下的空武衛?」

萬利建一見到空澧,冷汗都冒出來了。

「他本該是,可惜遭人收買,是個背主的奴才。」

「既是你的奴才就該由你處置,沒必要特地帶到殿上。」

「皇上,本王說了,他是個遭人收買、背主的奴才,難道皇上不想知道這朝堂上誰有如此通天本事收買本王的空武衛?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宮中還有收買不了的禁衛嗎?」易珞聞言疑心頓起,睿親王說的不錯,空武衛是直屬睿親王的暗衛,更是太祖皇帝留給睿親王的,就連身為皇上的他都指揮不了空武衛,又有誰這般本事的竟能收買?

要是連空武衛都能收買,想要收買他身邊的人還難嗎?

易承雍瞧著他,像是往他的心坎里看了進去,好半晌才從懷里取出一面令牌,「還請皇上過目,這令牌是從空澧身上搜出的,而且楚寧身上也有,還系在他身上,皇上可派人驗證。」

易珞一個眼神,身邊的太監立刻上前取了令牌,易珞接過一瞧,隨即瞪向楚尚書,這一瞪不只楚尚書一頭霧水,就連萬利建也模不著頭緒。

易珞再將令牌交給太監,示意他到棺邊驗證。

太監只能硬著頭皮,搗著口鼻走到棺邊,快速地將令牌比對過後,快步回到易珞身邊,細聲道︰「皇上,確實是同一種令牌。」

易珞立刻搶過令牌直接砸向楚尚書,來不及閃避的楚尚書被令牌砸得差點頭破血流,只能趕緊跪下,抓起令牌一瞧,神色大變,高喊冤枉。

「皇上!絕不可能是皇後所為,這分明是栽贓!」

那令牌是楚皇後有喜時,易珞賞給楚皇後的,在情急之時可以用來調動禁衛,更可以做為自己人分辨身分的令牌。

「皇後深居後宮,自然不可能是她做的,所以……誰做的?」易承雍走到他身旁,似笑非笑地問。

楚尚書百口莫辯,驚慌地看了看易承雍再看向皇上,只能喊冤,「皇上,臣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曉得這事,更何況他一介文官與空武衛的人從無接觸,又要如何收買?

「楚尚書……你真是讓朕心寒!」

「皇上,臣真的不知情,不是臣做的!」楚尚書看向皇上,只盼他能網開一面。

「皇上,派人暗殺一品親王該當何罪?」易承雍卻是火上澆油,輕聲問著。

易珞死死地瞪著楚尚書再瞪向易承雍,一股怒火在胸月復間燒得他渾身發痛,「來人,拿下楚徹的烏紗帽,押進大理寺!」

「皇上,暗殺一品親王,依律罪同謀逆,該要滿門抄斬。」

「睿親王,這事還得再查,朕會命大理寺徹查!」易珞惱聲吼道。

「何須再查?人證物證在,這令牌乃是宮中之物,外頭並無法仿照,皇上要是不依律嚴辦,豈不等于縱容他人仿效?讓天下人皆以為謀殺親王之罪不過爾爾,是皇上默許。」

「睿親王!」易珞怒吼起身,「朕是皇上,豈容你含沙射影!」

「本王是太祖皇帝封敕的一品親王,豈容皇上把暗殺之罪含糊過去,讓天下人以為皇上昏庸迂腐,讓天下人以為皇上讓外戚專權?」易承雍徐步朝他走去,拾階而上,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要忘了,你的皇位是本王給的,本王給得起就收得回。」

易珞殷紅著眼,氣得渾身發顫,卻見他又退上一步,喊道︰「懇請皇上從重發落,絕不寬貸。」

易珞死死地瞪著他,想罵他放肆,想將他拖出殿門外處斬,可他不能!太祖皇帝留了免死金牌給他,只要他動了想殺他的念頭,他便取出免死金牌逃過一死,接下來必定會置他于死地。

他必須冷靜,不能在這當頭中了激將法。

正巧,這當頭有禁衛將萬利建的護衛帶進殿內,易珞穩了穩心神後,命禁衛當殿褪去那人的衣物,露出他肩膀的烙印。

比對了周瑞和肩膀處的烙印後,確定是相同的,易珞臉色已經鐵青得說不出話。

事已至此,他要是看不出這一切都是睿親王的把戲,他還能坐在這龍椅上嗎?可偏偏睿親王又栽贓得天衣無縫,也只能教萬利建吃下這個悶虧。

「皇上,就算這人身上有臣的家徽烙印也不能就此認定是臣讓他行凶,再者,假設真是楚寧暗殺了趙大人,他殺了楚寧還是大功一件。」萬利建暫且將楚家的事丟到一旁,避重就輕地道。

「那麼敢問萬都督,周瑞和怎麼會去殺楚寧?」易承雍低聲問著。

「下官怎會知道?人都死了。」

「既然如此,萬都督又怎能說他殺了楚寧是大功一件?假設他只是想殺人而動手,他就是個殺人犯,身為主子的你難辭其咎。」

萬利建強辯道︰「也許他撞見了楚寧殺趙進,所以將他伏法,如此不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撞見楚寧殺了趙進,想立功而殺楚寧,又怎會將楚寧丟棄在亂葬崗?」易承雍愈問語調愈輕,看似面帶笑意,眸色卻冷進骨子里。

「這……」萬利建這下辯解不來了。

「還有,他身為礦官,依律不得隨意離開通陽城,他又是怎麼在通陽城外的驛站里目睹楚寧殺人?而且趙進死的日期和楚寧之死可這相差了數天,若他當真目擊案件,這期間他能報官,何必動手殺人?尤其他與知府又是如此交好……對了,皇上,本王特地讓通陽知府上京,就是為了稟明此事。」

易承雍回頭朝殿門外使了個眼色,空濟立刻將通陽知府帶進殿。

一听見連知府都摻和進來,萬利建才驚覺自己根本是掉進他的陷阱。

「通陽知府,說說來龍去脈吧。」易承雍輕點著他的肩。

通陽知府雙膝跪下,高喊萬歲之後,瑟縮地道︰「皇上,微臣是受萬都督逼迫,只在旁觀望不敢插手,任由楚寧殺了趙進想藉此陷害肅王,再讓周瑞和殺了楚寧,讓前來查辦的睿親王以為楚家殺人滅口,繼而對上楚尚書,臣是被逼迫的,求皇上恕罪!」

萬利建高大的身形搖晃了下,這才知曉何謂栽贓,他根本不識得通陽知府!

而且空澧是被他所收買的,睿親王卻嫁禍楚尚書,這個人心思太可怕,當初他怎會那般看輕他!

易珞藏在寬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半晌說不出話來。

「還請皇上還肅王清白。」易承雍揚聲道。

「如今水落石出,肅王自然是無罪。」易珞咬著牙道,瞧也不瞧易玦一眼。
  
易玦倒也不以為意,橫豎他不過是陪皇叔上殿而已。

「皇上,眼前正是皇上清君側的大好時機。」易承雍話落,朝他作揖後便瀟灑轉身離去,似乎對結果如何不在意。

易珞瞪著他離去的背影,胸口劇烈起伏著卻又不能發作。

易玦自然是跟在易承雍的身後,待出了殿才忍不住開口,「皇叔,你這一招真是陰狠。」他還沒見過人這般栽贓嫁禍的,他是該好生學習才是。

「有他陰狠嗎?」易承雍哼笑了聲。「橫豎事成後他也不會放過楚家和萬家,我也不過是提早幫他處置罷了。」

易玦哈哈笑著,乍听皇叔是幫了皇上一個大忙,可問題是……皇上現在很需要那兩個家族的力挺,皇叔卻硬是拔掉了他兩只臂膀,皇上不惱火才奇怪。

但對他而言,這情況倒是挺讓人愉快的。

易承雍徑自離了皇宮,馬車停在睿親王府時,便見空汶適巧也回來。

「事情查得如何?」他下了馬車便問。

空汶簡單扼要地將所查到的結果說過一遍,听完,易承雍眉頭微攏著,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便讓他退下,徑自朝主屋走去。

「王爺。」童敬在影壁旁候著。

「她今兒個做了什麼?」易承雍邊走邊問。

「姑娘今日在湖邊用了早膳,現下則帶著人在果園里。」

「果園?」他微停下腳步問著。

童敬想起先前發生的事,嘴角忍不住微揚,「姑娘今天在果園里走動消食,走到一棵蘆橘樹下時,被剛好熟成的蘆橘給打中頭,氣著說要把樹上的蘆橘都摘下來,說是氣著嘛,可又笑得挺開心的,不知怎地,總覺得像是見到娘娘。」

易承雍微愕地打量著他嘴角的笑意,想起母妃自己也笑了。

確實是如此,她的氣質與行事作風與母親極為相仿,尤其她在廚房里的身影,教他感到安心和喜悅,彷佛找回還未被臉盲這個殘缺困住的自己。

「老奴說錯話了,還請王爺恕罪。」童敬說得太溜,忘了不能在他面前提及他母妃,連忙躬身請罪。

「哪來的罪。」易承雍擺了擺手,轉了個方向朝果園而去。

易承雍生母劉氏喜歡蘆橘,並非愛吃,而是喜歡花 香,所以先皇在劉氏的殿內栽植了成片的蘆橘樹,而易承雍在開府時將宮中的蘆橘移植過來,藉此思念母妃,花開時,他會坐在亭內聞著花 香,因為那是屬于他母妃的味道。

接近果園時,他听見雷持音的笑聲,循聲望去,就見她指揮著下人架梯準備摘蘆橘,滿面笑容。

不若京中貴女的含蓄矜持,她總是笑露一口貝齒,任誰一看都能感受她的快樂。

「在做什麼?」

雷持音側眼見到是他,指著面前的蘆橘,故作生氣地告狀,「你說,蘆橘打到我的頭,要怎麼處理?」

「砍了。」

雷持音賞他一個大白眼,「什麼砍了?是呢了它!你不知道最強大的報復就是讓它每年

都努力地開花結果嗎?一刀把它砍了,太便宜它了,而且你要是把它砍了,明年我哪有蘆橘可以吃?」

易承雍被她逗笑,頗認同地道︰「那就吃它,每年都吃它。」他喜歡這個約定,讓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一直延續下去。

「對,就這樣報復它。」雷持音用力點頭。

「好,我上去幫你摘。」

「你行嗎?」

「讓你瞧瞧本王的能耐。」

雖然易承雍信心滿滿,可當他真踩上梯子時,府里一群下人全都跪下,就連跟隨而來的童敬也跪到梯子邊,怎麼也不肯讓他往上爬。

易承雍冷沉著臉想要發火,雷持音卻是看得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讓他無奈地側眼望去。

「走吧走吧,咱們到亭子里等。」

雷持音挽著他就走,一坐進亭內,她不住地往外張望。

「瞧瞧,結實系系呀,咱們今天摘這一棵,明天摘那一棵,每天都有蘆橘能吃。」

「你喜歡吃蘆橘?」

「喜歡,蘆橘糕也是別有風味。」

說到糕點,易承雍就想起那日的 茶點都被易玦那個混蛋吃了,後來她生他的氣,就別提做什麼糕點了,于是他很理所當然地提了要求,「我也想嘗嘗。」

「這有什麼難的,明天做給你嘗嘗。」

「好。」

「不過咱們先來嘗嘗才剛摘下來的。」見丫鬟將剛摘下的蘆橘送進亭內,她忍不住先挑了顆,待丫鬟又端了水進亭子里,她淨了手便開始剝皮。「喏,先剝一顆讓你嘗鮮。」

一顆黃澄澄的蘆橘遞到易承雍嘴邊,他含進口里,嘗到的不只是蘆橘的多汁鮮女敕,更有她毫不保留的寵溺。

「甜嗎?」

「甜,我還不知道蘆橘居然這麼甜。」

雷持音睨了他一眼,「這是你王府里栽種的蘆橘,你居然不知道很甜?」

「這是從宮里移植來的,為的是思念母妃,因為母妃很喜歡蘆橘花開的 香氣,倒是沒想過吃它。」

「喔,很 香嗎?」

「很清雅的香,入冬花開時,香氣會彌漫整座王府。」

「真的?要是今年冬天也能聞到就好了,小雅的院落外種了許多李花,也是因為她很喜歡李花的香氣,二月時李花似雪,美得驚心動魄,香氣清雅醉人。」說著,她想到自己請他查的事,便問︰「可有幫我查妥事了?」

「一會回房再說。」

雷持音從他臉上讀不出什麼思緒,可看他不願立刻說,心里有點不祥的預感,一瞬間好心情就少了大半,塞了顆蘆橘也嘗不出美味。

站在亭外等候吩咐的陸嬤嬤直盯著雷持音,身旁的童敬不解的低聲問︰「瞧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那位姑娘眼熟得緊,卻一直想不起來是在哪見過。」

「是嗎?王爺也沒告訴咱們這姑娘姓啥名啥,身家背景也不說……你說王爺會不會早就知道護國公嫡女失蹤了,打算就這樣讓那婚事告吹,迎娶這位姑娘?」

「不管怎樣護國公府的事還是得跟王爺提一聲,國公嫡女失蹤茲事體大,尤其她還是王爺的未婚妻。」

童敬听完不禁愁眉苦臉,他也想說,可王爺就是不給他機會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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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軀殼的真實身分

「……小雅失蹤了?」雷持音倒抽了口氣。

食不知味地品嘗完蘆橘,回房後,便听到她最害怕的消息,教她渾身不住地打顫。

「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失蹤……那天後來發生什麼事了?」

易承雍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讓她坐在錦榻上,替她斟了杯茶,才又娓娓道來。

「听說你出事那天,徐家好像也鬧得一團亂,當家的徐鼎揭開了徐老夫人和卓當家兩人伙同陷害他,而卓大爺也被牽連在內,最後衙役進府押人,卓大爺卻逃了,就在眾人找不著人之際,卓家的庫房著火了,火滅後里頭找到一具男尸,證實是卓大爺。」說話時,他始終注意著她,想知道她心里對那個男人有無一絲眷戀。

雷持音圓瞠的杏眼直盯著他,心情無法平靜,小雅跟她說過,懷疑公公和徐老夫人有掛勾,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如果讓小雅確知那些丑惡的事都是源自她的父親和兄長,她心里該會有多恨?

「據說,那卓姑娘似乎知道你的死因,後來人就不見了,就在所有人都在找她之際,發現卓家庫房失火。」

「確定庫房里只有找出一具尸體?」她啞聲確認。

「確定。」

雷持音垂睫思忖了下,「王爺,你現在能帶我外出嗎?」

「你要回雷家?」

雷持音愣了下,笑得苦澀,「不,現在的我不敢見爹娘,只要我大哥在,我爹娘就能過得好,我還是別去讓他們難受……」

她根本不敢想爹娘,不敢想象早逝的自己會讓爹娘多傷心,尤其當他們知道毒殺她的人是卓景麟,他們會有多痛。

「那麼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端玉閣找一個人。」說完,她像是想到什麼,「端玉閣可還在?」該不會小雅不在,端玉閣就收起來了。

「端玉閣還開著,听說如今的主事之人是季逢易和雷持言。」

「很好,我就是要找季逢易!」她像是找到一線生機,雙眼發亮。

易承雍不明白她突來的轉變,問︰「卓姑娘的下落會與他有關?」

「事發當天,季逢易在卓府和我討論端玉閣接單的事,而庫房的鑰匙一直在我公公身上,沒有鑰匙是進不去的,可我听小雅說過,庫房有個地方不用鑰匙也能進入,只有她跟卓景麟知道。」

雖然她說得又快又急還亂無章法,但易承雍沉下心一想便明白她的意思,「你認為當時在庫房里的不只卓景麟?」

「對,而且我猜卓景麟會進庫房,是想要去拿財物,充當逃跑的盤纏,我能想到這一點,小雅也想得到,所以她會比卓景麟早一步進庫房等他。」

「等他做什麼?」

雷持音長睫微斂,眼眶有些泛紅,「因為我死前跟小雅說,我不想當卓家鬼,所以她一定會替我想辦法拿到放妻書,然後……也許就是她放火燒死她大哥,又或許是想要跟他同歸于盡。」

易承雍神色意外,因為他無法想象一個小姑娘竟有如此強悍的一面。

「小雅如果真知道是卓景麟對我下毒手,她是無法原諒卓景麟的,而且她會愧疚、會痛不欲生,也許那時她就在火場里頭,是留在卓府里的季逢易把她帶走藏了起來。」

易承雍忖了下,雖然認為她的推斷極有道理,但是……

「如果事實不如你想象呢?」人一旦懷有希望失望時就會更絕望。

「至少,我確信小雅是活著的。」

「我會加派人手打探。」

「王爺,謝謝你。」雷持音由衷地道,她一直欠他一句感謝,從她還陽至今,一直是他護著她。

「咱們之間還需要言謝?」他輕揚笑意,將她摟進懷里,「我只希望一切能如你所期盼。」

睿親王府的馬車緩緩向端玉閣,店鋪外頭可見停了幾輛馬車。

「听說端玉閣的生意一直都挺火熱的,想下張單子得排到兩年後了。」易承雍略掀開了車簾說。

「那倒是真的,小雅設計的首飾可不是一般常見的花樣,猶記得那時宮中貴妃可是相當喜愛小雅的手藝,後來皇後生下嫡子時,皇上還差人托徐家找一頂點翠鳳冠,那頂鳳冠也是小雅設計的,就連點翠的部分都是她親手做的。」

「還好是兩年前接的單子,若是現在接的,我就會要你跟她說,別跟皇室沾上關系。」他意有所指地道。

雷持音一听,有些懊惱地皺起眉,「對了,你今天入宮面聖如何?皇上可有為難你?」瞧她,滿心都撲在小雅身上,倒是忘了他今日進宮也是凶險。

易承雍頗受用地將她摟了摟,再替她戴上帷帽,「一點小事而已,你根本不需要擱在心上,眼前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雷持音揚笑輕點著頭,跟著他下了馬車,踏進她許久未曾踏足的端玉閣。

以往她三天兩頭就往端玉閣跑,這里的一草一木還是跟她離開前一樣,卻是物是人非……

「爺、夫人,小店已經不接單了。」迎面走來的伙計不住地哈腰道歉,看兩人姿態親密,便把兩人當成一對。

雷持音認出這名伙計,便道︰「包寬,咱們不是來下單的,是想問季逢易大師在嗎?」

包寬不假思索地道︰「夫人,季大師現在不在工坊。」

回話後,他突覺得不對勁,他並未自我介紹,怎麼這位夫人會知道自己的名字?難道是常客來著?她戴著帷帽瞧不清五官,但嗓音他陌生得很,肯定不熟識。

雷持音從他狐疑的神色中察覺自己嘴快,忙又問︰「可知道他上哪去,何時會回來?」

包寬面有難色,正欲回答之際,剛好見有人從他們身後走來,立刻喊道︰「雷爺。」

雷持音忍住回頭的沖動,死死地瞪著前方,听見了雷持言道——

「季大師呢?」

「上徐府去了,說是得去監工,要費上一段時日,所以咱們這陣子都不接單了,季大師說忙不過來。」

「是嗎……」雷持言嗓音無波地低喃著,從易承雍他們倆身旁走過,跟在他後頭的伙計抬了一口大箱子走來,「我先把東西擱在工坊里。」

「這是上回大師要的玉料嗎?」

「嗯。」

正當兩人交談時,雷持音見三個姑娘從廳里走出,嘴上還念念有詞。

「咱們特地來下單,竟然說不接單,到底以為這端玉閣的面子有多大?」

「可不是,以為有皇恩聖寵就不把咱們當一回事,也不想想不過是商家罷了,咱們肯下單是給他們面子。」

「不稀罕,又不是非要這兒的首飾,咱們到長春樓去,像這種小家子氣的店鋪再也不想來第二回!」

姑娘們的嗓門不小,帶著幾分蓄意挑釁的意味,雷持音听了怎能不怒?待幾人走到自己身旁時,她冷聲道︰「可不是嗎?這小家子氣的店鋪靠的是皇恩眷寵,所以分量不夠是不接單的,不知道她們到底懂不懂,啊……畢竟年紀小,肯定不懂。」

她故意裝作在跟易承雍說話,實際上卻是在剌那幾個姑娘,易承雍听得勾起笑意。雖說他總覺得她和母妃的性情相似,可他印象中從未見母妃如此牙尖嘴利,不過她這樣挺好的。

幾步外的雷持言聞言回頭望去,目光定在戴著帷帽的雷持音身上。

「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咱們是誰!」其中一名姑娘不滿地怒斥,挽著身旁的姑娘,趾高氣揚地道︰「這位可是護國公嫡女!」

雷持音看著那位姑娘,眉頭微微皺起。

不會吧,護國公嫡女……那不是易承雍的未婚妻嗎?

護國公嫡女本要端出身分壓人,突地瞥見一旁的易承雍,神色嬌羞了起來,趕忙福了福身,「小女子見過睿王爺。」

易承雍垂斂長睫,心想護國公夫妻怎會將女兒養成這副德性?

「王爺真是好眼光,能挑中這般年紀小又不懂事的,了不起呢。」雷持音都想嘆氣了。

「我會處理。既然你要找的人不在,我們就走吧。」

他溫柔地牽起她的聲,她本想要甩開,可想想又覺不對。

如果護國公嫡女是個溫婉賢良的淑女,她定是二話不說地離開易承雍,但如果是這種貨色,她可不願意易承雍就這麼讓人糟蹋了。

所以雷持音反倒是挽住他、貼著他,一副要氣死那姑娘的神氣模樣,果然才走了一步,那姑娘就沉不住氣向前一步故意掀開她帷帽的紗。

雷持音本來等著對方的言語攻擊,準備好要反擊,誰知,她竟突地放聲尖叫道︰「梁多福,你怎麼沒死!」

雷持音不解地看著護國公嫡女,盡管不清楚狀況,她卻沒大度到願意放過失禮又跋扈的人,挑著眉說︰「你都還沒死,我怎麼舍得死?」

那姑娘嚇得臉色煞白,丟下姊妹淘一邊尖叫一邊往外跑,被拋下的同伴們面面相覷後匆匆告退,眨眼間,面前就淨空了。

雷持音撇了撇唇,問著易承雍,「我是長得像鬼嗎?」有必要嚇成這樣?

「先回去。」易承雍沉聲道。

「嗄?」欸,他的反應怎麼怪怪的?

不等她反應,易承雍幾乎是拉著她走,很快就只剩下雷持言等人待在原地。

雷持言盯著他倆離開的身影,眉頭微蹙著。

「包寬,那兩位是誰?」他問道。

「雷爺,方才听那幾位姑娘喊他睿王爺,許是睿親王吧。」包寬抹了抹冷汗,忖想自己方才的姿態夠不夠柔軟,不知會不會惹得王爺上門找碴。

「那位姑娘呢?」

「不知道,奇怪的是那位姑娘一見到我,竟然就喊出我的名字,我明明不識得她。」

「是嗎?」

「雖說是第一次見面,可那姑娘沒什麼架子,而且剛剛那說話的狠勁真是一絕,我想要是卓太太還在世……」察覺自己說錯話,包寬咬著唇止住後頭的話語,想甩自己兩個耳光。

「持音不是卓太太了,她是雷家的大小姐。」雷持言嗓音淡漠地道。

「是,我知道了。」

雷持言沒再多說什麼,心思繞在剛剛帷帽輕紗被掀起露出的面容上。

那女子他並不認識,只是跟他曾有一面之緣,後來又在馮學剛那兒看過畫像,沒想到這會在京城踫見了。

方才那逃走的姑娘喊她梁多福……也許可以先查查。

一回王府,易承雍命人將童敬和陸嬤嬤給喚到主屋大廳里。

兩人誠惶誠恐地來到大廳,見易承雍鐵青著臉色,不由得面面相覷,搞不懂王爺出門一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別說他倆模不著頭緒,就連雷持音也一頭霧水,搞不懂他發哪門子的脾氣。

「童敬,護國公府讓二房襲爵了?」易承雍沉聲問道。

「是,就在王爺前往通陽時。」童敬垂著臉回道,王爺肯定是在外頭知道這件事,怪他沒盡早稟報,早知道他就該逮著機會說。

「荒唐!」

雷持音嚇了一跳,想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又覺得這當頭不是問話的好時機,只好沉默地听著,同時憂心地看他。

「護國公夫妻與其世子尸骨都未寒,竟然就讓二房襲爵,那麼梁多福呢?」

梁多福?雷持音皺著眉,這不就是方才那姑娘指著她喊的名字?

「听說梁姑娘失蹤了,坊間還有傳言說她與男子私奔了。」童敬垂著臉,不敢看主子的臉色。

易承雍不怒反笑,笑意又冷又邪,指著雷持音問︰「陸嬤嬤,你可認得出她是誰?」

陸嬤嬤立即跪下,「王爺,是老奴眼力不好,現在才認出梁姑娘。」

先前她就覺得王爺帶回來的姑娘眼熟,方才一提到梁多福她便想起來了,只是……雖然去年見過梁姑娘,可這次再見到她,她整個人的精氣神和氣質都不同了,自己才會認不出來。

雷持音傻眼了,難道說這身子的原主就是護國公嫡女?

剛剛童總管說梁多福失蹤,還有可能是私奔,但她是在亂葬崗醒來,頸子又有傷痕,想來梁多福本人根本就是被人害死,那麼失蹤和私奔的說法就很可疑。

可問題是,為何會將梁多福丟到通陽的亂葬崗?

確認了雷持音軀殼的身分後,易承雍讓兩人先退下,招來空濟,要他確切地調查去年護國公夫妻和世子之死,還有梁多福為何離開京城。

空濟領命而去,大廳里突地靜默了下來,雷持音托腮瞅著他,等著他幫她厘清所有事。

「持音。」

「嗯。」她等著下文。

「你這身軀殼就是護國公嫡女梁多福。」

「嗯。」說些她不知道的吧。

「去年護國公夫妻和世子上護國寺祈福,不知何故梁多福並未前去,而護國公一行在去的路上遇上了山崩,慘死在土石之下,當時因為皇上處處針對我,所以我沒有多撥點心思到現場查看,如今仔細一想此事有異。」他疲憊地揉了揉眉間。

這像是一樁奪爵的連環陰謀,否則皇上該要等到梁多福守完喪,以護國公嫡女身分嫁進睿親王府後,再讓梁家二房襲爵。

「可都過了這麼久了,你有法子查嗎?」

「恐怕都被抹去得差不多了……說起來都是我不好。」

看他難得地露出陰郁之色,雷持音只能抱住他,安撫他,「逝者已矣,你就別內疚了,況且這事並不是因你而起的,不是嗎?」

「可是我至少應該要保住梁多福,而不是讓她客死他鄉。」

最教他愧疚的是這一點,他根本沒有關注梁多福,就算她遭逢巨變,護國公夫婦和世子去世,他也只讓陸嬤嬤前去吊唁,根本不曾踏進護國公府,就算他能記住人的臉,他也一樣記不住她?因為他不曾見過她。

「嗯,這點是你的錯,可換個角度去想,我會在這軀殼上還陽,是不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也許是梁多福需要一個人替她平反冤屈,追查她的死因。」

「是嗎?」

「我猜是如此,我要是沒有還陽,怎會知道梁多福生前是遭人給活活掐死的?」

易承雍想起朱嬤嬤曾說過她頸子有傷,原來是被掐傷的。

「我們還有一條線索。」雷持音希望他能找出梁多福一家人死亡的真相,如此才能還他們一個公道,也讓她不受良心的苛責,「那個叫我梁多福的丫頭,是現在的護國公嫡女,也就是二房的孩子,你還記得她見著我時說了什麼?」

「怎麼還活著。」易承雍喃喃念著,眸色森冷懾人。

「所以她是知情的,那麼梁多福的死是二房動手的可能性就很高,可為什麼?假設二房是為了爵位而對大房眾人行凶,梁多福一個孤女,並不影響爵位的繼承,為何不放過?」她雖然不是很清楚狀況,但 光听他剛剛和童敬、陸嬤嬤的對話,她也能猜出事情輪廓。

易承雍垂睫深思,確實這事古怪。

「咱們得先找出梁家二房的動機,才能了解全局。」

「這事不好辦。」梁多福已死許多線索難以湊全。

「總之先讓人查查吧,橫豎我是不信梁多福會跟人私奔,就算私奔的對象要害人,也不需要到了通陽再動手……這也是個教人想不透的疑點,梁多福為何會去往通陽,她不會是去找你的吧?」雷持音說著說著,覺得自己的猜測很有道理。「童總管也說了,二房是王爺前往通陽時襲爵的,那麼梁多福會不會是為了避開毒手,前往通陽找你庇護?」

易承雍蹙眉搖頭,「她一個姑娘家想取得路引並不容易,與其到通陽找我,到睿親王府找陸嬤嬤不是更快一些?」做為未婚妻,梁多福到睿親王府一點都不出格,就算要長住也無人敢說三道四。

「……也是,那麼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通陽呢?」這里頭疑點重重,難以推敲,想得她頭都疼了。

易承雍垂著眼皮不語,也覺得無從揣測。

「她有沒有較要好的手帕交?」她突問。

易承雍更沉默了,他哪里會知道她與誰交好?

看他這副模樣,雷持音忍不住嘆氣了,「查查吧,姑娘家養在深閨多寂寞,要是有個閨中密友,通常都會吐露心事的。」

易承雍輕點著頭,算是把這事給記下了。

兩人各自沉思不語,好半晌,雷持音先開了口。

「還是你要不要干脆帶我回護國公府探探虛實?」見易承雍微眯起眼,像是極不願意,她只好再補上一句,「就算你不想帶我回去,二房夫婦想來也會設法讓我回去,畢竟他們家的姑娘已經遇見我了。」

「你不怕?」

「我有什麼好怕的?你不覺得他們才該怕嗎?」一個該死未死的人重回到他們這些凶手面前,到底是誰該怕?

「況且,有你在,你認為他們敢再對我動手嗎?怕是連個念頭冒出來都不敢。」

「那倒是,可問題是你不能在護國公府里過夜。」真正教他擔憂的不是那些人,而是會拘她魂魄的鬼差。

「那你就模黑來陪我吧,不對,不能模黑,一定要在天黑之前。」

易承雍沉著臉想著該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梁家二房整個拔除,根本沒意願讓她踏進護國公府。

「欸,你沒太多時間考慮,梁家二房很快就會上門的。」

為表示擔憂佷女之情,他們必須在得知她還活在世間時,趕著演出一套賺人熱淚的戲碼。這一點,應該不用她提醒吧?

護國公府。

「你說什麼?」護國公梁清柏嚇得整個人從太師椅上跳了起來。

「爹,我說的都是真的!梁多福回來了,她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還是跟睿親王在一塊!」梁多祈嚇得不輕,整個人還不住打著哆嗦。「怎麼辦,爹,她沒死、她回來了,我要怎麼嫁進睿親王府?」

「現在還管什麼你嫁不嫁,她還活著咱們都別想活了!」梁清柏不住地來回走,整個人都慌了。

「娘,咱們該怎麼辦?」梁多祈轉而抱住親娘。

「老爺,何必驚慌,你要是慌了,那就是心虛,你得要鎮定,等會兒隨我走一趟睿親王府。」洪氏一邊安撫女兒一邊說,相較梁清柏,她顯得鎮定多了。

梁清柏听完也覺得有理,可不正是如此,他們派人一路尾隨梁多福,等到接近通陽城才逮著機會將她處理掉,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就連她也不可能知道是他們的手筆。

只是下手的人分明回報說確定她已經死透了,為何她又回來了?

「我明白,我會鎮定些不露餡,可是咱們去睿親王府做什麼?今兒個睿親王一上朝,就將萬家和楚家給逼得快要滿門抄斬,他是個咱們惹不起的狠角色。」

「他算是什麼狠角色?他分明是在找死,和皇上對著干還能活得久嗎?」洪氏毫不客氣地道,「眼前要緊的是,咱們得要讓外人知道咱們心疼多福,先前沒動靜是不知道她上哪去了,現在她好不容易回來,自然要趕緊帶她回府。」

「娘,你帶她回來做什麼?」梁多祈尖聲喊道。

「多祈,將她帶回來咱們才能處理她,要不她一直待在睿親王府里,咱們能拿她如何?咱們得早點動手,不能給她機會反咬咱們一口。」

「對,你說的對極了,就是這個理,將她帶回來再處理她。」梁清柏再次慶幸自己娶了個好娘子,一直替他籌謀著,要不這爵位哪可能落在他的手中?

兩夫妻在視線交會中達成共識,換了套衣裳後就前往睿親王府,豈料——

「咱們王爺發話了,經過舟車勞頓,精神不濟,不見任何人。」

梁清柏幾乎氣結,惱易承雍竟只派了個門房打發他,好似他還是以往無舉足輕重的梁家二爺。

「請你行個好,給王爺捎個話,咱們是來見佷女的,咱們還以為多福是失蹤了,沒想到卻是跟在王爺身邊,想問她是不是思念王爺了才前往通陽。她這麼做雖說有些出格,但只要人平安就好。」

洪氏說著,拿手 絹拭了拭眼,乍看彷佛是個憂心佷女的嬸娘,可要是仔細思考她這番話,就能察覺她分明是故意破壞梁多福聲譽,說她不知檢點,為了未婚夫私逃出府。

門房只把小門開了條縫,見外頭圍觀的人不少,卻仍沒打算放行,甚至是傳話,只又重復道︰「咱們王爺發話了,經過舟車勞頓,精神不濟,不見任何人,兩位請回。」然後連條縫也不給,將門緊閉。

吃了閉門羹的兩人對看了一眼,洪氏干脆放聲哭了起來。

「睿王爺,您不能這樣欺負咱們護國公府的姑娘,尚未出閣豈能日夜相伴,睿王爺,您得要給咱們護國公府一個說法,要不如何對得起我大伯子在天之靈?」

洪氏這驚天一哭,立刻引來更多人潮,沒一會兒朱紅大門再度打開,洪氏心喜之際,見到的卻是王府護衛,手持出鞘長劍。

「王爺有令,門前鬧事者,一律就地格殺!」

瞬間圍觀的百姓作鳥獸散,護國公夫妻見護衛手中亮晃晃的劍刃,心底惴惴,只能夾著尾巴溜了,決定明曰再走一趟。

翌日,梁清柏直接遞了帖子,表明拜訪,還一大清早就乘馬車在睿親王府前候著,街上再度滿是圍觀的人群,但無人敢靠得太近,只因門前有護衛持劍站崗。

接到帖子,童敬就將門外的事稟明。

「就讓他們候著。」易承雍神色毫無波瀾地道。

「王爺,今天日頭很辣的樣子,倒有幾分夏日的味道,不如讓他們多待一會,祛祛春寒。」雷持音在旁補了一句。

「甚好。」

因為雷持音這麼一句話,門不開就是不開,等到日正當中,護國公夫妻在馬車里實在是曬得受不了了,讓車夫去敲門詢問,豈料車夫還沒走到門前就被護衛給嚇得險些尿褲子。兩人看這事態不對,再等下去恐怕也是空等一場,只好調轉車子回護國公府。

「老爺,依我看,咱們向上頭遞個消息吧。」

「可萬家現在也是多事之秋,咱們這當頭湊過去,不會遭池魚之殃?」

洪氏一雙勾魂眼瞪去,「老爺,你不要忘了,你能得到爵位是誰幫襯一把的?更何況皇上要真打算降罪萬家早就下旨,這樣拖著不就是在等時機讓萬都督復位?你眼 光得看長遠點。」

洪氏是武官庶女,當年嫁給了沒半點本事的梁家二爺時,她心里早就打算好要怎麼替他謀劃,替自己掙個讓嫡姊都眼紅的地位,如今只要押對寶,梁家前途不可限量,她的兒子往後還能襲爵,所以她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

梁清柏耳根子軟,向來都是听夫人的,終究同意了。

「……那就這麼辦吧。」

睿親王府。

「人走了?這麼不禁曬。」雷持音搖搖頭,打從心底瞧不起那對夫妻,竟連表面功夫也做得這麼不到位。

「不如再多晾個幾天?」易承雍厭煩那兩人,並不想見他們。

「那可不成,我可是很想要趕緊將這事做個了斷,定要查出真相,以慰梁多福在天之靈。」她現在拿了人家身體、頂了人家身分,又不用跟人分享良人,沖著這幾點,她就該好好報答梁多福。

昨兒個空濟帶回了消息,只說梁多福是在梁家二爺襲爵當晚就離開京城,是連夜獨自離開,似乎沒驚動任何人。

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姑娘家要離家,哪可能不驚動任何人?分明就是故意放她離開再半路劫殺。

雖然大家都有相同的猜測,偏偏目前查出的線索相當有限,更別提證據了,顯然不進護國公府難有進展。

「那就明日吧,你回房後四處搜一搜,記得小心他們派的丫鬟。」易承雍低聲提醒著。

「放心,我擅長整治背主的下人。」

他們一致認為梁多福身邊的丫鬟大有問題,所以便讓人去查了她們的底細,好讓她以梁多福的身分回去時知道怎麼應對。

「你要記住,誰都不能動你,有事盡管將我的名號抬出來。」

「要是你的面子不夠大,人家不買賬,怎麼辦?」她佯裝擔憂地道。

易承雍被她氣笑,「不買賬也成,我會讓他們知道敢得罪你,比得罪皇帝老子還要可怕。」

雷持音一把搗住他的嘴,「你可不可以別老是講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膽子這麼小,你要怎麼表現氣勢?」

「梁多福很有氣勢嗎?她是個什麼樣的姑娘,性格如何?」總得給她一點訊息模仿呀。易承雍回應的是一徑的沉默,雷持音瞪著他,也跟著沉默了。

她真的覺得梁多福很可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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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08: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鬼魂報信

翌日,就在梁家夫妻正打算再走一趟睿親王府時,就听下人急急忙忙來稟。

「國公爺,夫人,睿親王到訪!」

夫妻倆對看了眼,趕緊到大門前迎接貴客,這才發現易承雍竟然擺了親王儀杖,上前恭迎時,易承雍正好牽著雷持音下了馬車。

看著雷持音一身宮中御賜的流光紗對襟短衫搭八幅裙,洪氏不禁有些眼紅,心想這些本該是屬于她的女兒的,一個該死之人根本不該再回到人世間。

「見過睿親王。」

梁清柏上前施禮,洪氏也回神福了福身,然而易承雍垂眼瞅著兩人,沒開口,兩人于是只能停住動作,不能站直身。

這幾日京城里已經有入夏的味道,今兒個的日頭更是流麗光艷,兩人就站在沒有遮蔭之處,不一會臉上已經微微冒汗。

雷持音 晶亮的杏眼一轉,見身旁的人還是沒有反應,她也只能看他怎麼整治人。

不到半刻鐘,梁清柏已經雙腿無力地趴伏在地,府里的下人卻無人敢上前攙扶,易承雍這才冷冽地道︰「梁清柏,可知道親王面前失儀,該當何罪?」

雷持音在旁瞧著,不禁想這個人是標準的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平常瞧他冷冷淡淡的,倒也挺會整人的。但對于這種極可能是害死親兄長,謀奪爵位的家伙,她一點都不同情。

梁清柏不敢吭聲,只敢在肚里暗罵易承雍竟是上門找場子的,偏偏自己還沒本事反擊,就算他襲了爵位,卻是手無實權。

一旁的洪氏也已經面色漲紅撐不住了,干脆就放任身子一倒,不信堂堂一個親王也會跟個女眷過不去。

偏偏她錯估了易承雍的性子,他從來就不是個憐 香惜玉的男人,當她真的倒在地上時不禁傻眼,不敢相信易承雍竟這般冷酷無情,讓她在下人面前丟盡了顏面。

「多福,求求親王吧,你二叔都一把年紀了,哪里受得了這種折騰,即使你二叔這兩日到睿親王府求見,對睿親王有諸多不敬,那也是出自思念之情,畢竟你爹娘走後,你二叔就是與你最親近的人,他是時時刻刻將你掛在心上的。」

她轉而對雷持音使出苦肉計,還拿著手 絹輕拭著眼角,可惜,雷持音也算得上是鐵石心腸的狠角色,她虛偽的眼淚對她起不了半點作用。

只是日光漸烈,雷持音才輕扯著身旁的易承雍。

「王爺,要不要進去坐坐?」

易承雍輕應了聲,握著她的手朝護國公府的廳堂走去。

洪氏見狀,趕忙要下人先將梁清柏給攙起,後頭才有嬤嬤和丫鬟將她扶起,撢了撢身上的灰塵,整了整發上的釵。

兩人心里都窩著火,偏又怠慢不了易承雍,只能灰頭土臉地跟著進了廳,見易承雍和雷持音已經坐在主位,教兩人面色更是陰沉,卻又不能發作,還要差人趕緊上 茶。

「本王問你們,為什麼多福會跑到通陽找本王?」易承雍大有開堂審案的氣勢,不等兩人入座便先聲奪人。

梁清柏本是要坐下,被這問話嚇得心頭一震,僵硬的站著。

他怎會知道梁多福為什麼要跑去找他?不過就是听她的丫鬟回報說她要前往通陽,他們才會將計就計,讓人跟著她逮著機會就下手。

可誰知道這丫頭還聰穎得很,出門時還上了趟鏢局,請了鏢師護送,要不怎會等快到通陽才逮到機會動手。

「王爺,這事你不是應該要問多福,怎會是問咱們?」洪氏怕梁清柏說話露餡,便接了話,還埋怨地看著雷持音。「你倆是未婚夫妻,就算私下相會也不算出格,可誰知道她竟然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出門,連告知咱們一聲都沒有,害咱們天天心驚膽跳,就怕出了意外,要如何對得起她爹娘在天之靈?」

唉唷,說到最後倒成了她的錯了?

雷持音可不會這樣任人潑髒水,楚楚可憐地道︰「嬸娘,這事到底怎麼一回事我也不清楚,因為我遭逢意外忘了一些事,至今腦袋還不時犯疼,就連頸項上的傷都還沒好全。」說時,她還撫了細膩如雪的頸間。

「到底發生什麼事?」洪氏滿臉擔憂地問著︰「不打緊吧,姑娘最重要的就是清白了,你要真是遇上什麼事,這……這要怎麼跟王爺交代?」

雷持音幾乎被氣笑,向來只有她剌人的分,沒想到今日她竟被剌了!說得滿嘴擔心,卻將清白擺第一,像是在提醒易承雍她已經不清白……她真的很同情梁多福,有這種親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嬸娘放心,是王爺救了我,我清不清白王爺最清楚了,是不?」話末,她刻意往易承雍身邊一斜,表現親昵不已。

洪氏不禁暗呸了聲,懷疑當初派去的人根本就沒殺了她,只是怕拿不到賞金才胡謅的,也難怪沒從她身上搜出太祖皇帝賜給睿親王的免死金牌,害他們白開心一場,如今還得面對難題。

「護國公夫人真在意多福聲譽,可本王差人查探,卻得知市井里對多福不利的流言,就是傳自護國公府的。」易承雍眸色陰冷地看向洪氏。

一進門,他就知道梁清柏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這府里作主,謀算一切的應該是洪氏。

「真有這事?我定會徹查,絕不寬貸。」

「這倒不勞護國公夫人費心了,本王已經把人逮著了。」易承雍朝廳外使了個眼色,空濟便讓人押著六名護國公府的下人進廳。

洪氏回頭一看,心都涼了大半,更心驚于他竟然能不動聲色地押住自家的下人,她一點風聲都沒听到,糟的是她不能阻止他審問,一旦她插了話就顯得她心虛,她只能以眼神示意梁清柏閉上嘴,將這一局交由她處理。

「空濟,讓他們說個清楚。」易承雍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

空濟走到第一人面前,「喏,把你知道的說出來。」

「王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受了蕭二所托,在市集里說了些閑話而已。」這人拉著身旁的蕭二說。

蕭二連忙道︰「不是我,是廚娘喜兒跟我說的,她要我這麼做的。」

于是,就這樣一個推著一個,推到了洪氏身邊最得力的張嬤嬤身上。

張嬤嬤原本是要隨著護國公夫妻到大門恭迎睿親王的,誰知道半路上就突然被人拉到一旁,和這幾個捆在一塊,看此刻的情況,她明白自己只能一力承擔。

「全都是老奴所為,畢竟大小姐不告而別,說與人私通也不是不可能,老奴這話並沒說錯。」她垂斂著眼,從頭到尾都沒與洪氏對上眼。

「空濟,掌嘴。」易承雍整了整袖口,淡然道。

空濟二話不說,掂量著力道甩了個巴掌過去,張嬤嬤隨即往後仰倒昏厥,滿嘴的血噴了出來,怵目驚心極了。

「護國公夫人治下不嚴,本該是要連坐處置,但看在你是多福嬸娘的分上,本王可以網開一面。」

洪氏咽了咽口水,福身應是。

「往後,本王要是再听見關于多福的蜚短流長,就唯護國公府是問。」梁清柏本要說與他無關,可是在易承雍懾人的目光下,只能連連稱是。

雷持音見他暫時出了口氣了,便道︰「嬸娘,我忘了些事,您差個人送我回院落吧,我累了。」她得要抓緊時間去翻梁多福的院落,瞧瞧里頭是不是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

洪氏隨即差了一名嬤嬤帶路。

梁清柏正欲詢問易承雍是否要留下用膳,他卻徑自起身跟著雷持音一道走了,壓根沒將他當一回事。

待人都走遠了,他才光火地指著一個個跪在地上的下人,斥道︰「一個個背主的奴才,全都賣出府!」

洪氏並未阻止,昏厥的張嬤嬤也被一並拖下去,等著牙人過來收人。

「這個睿親王著實目中無人,我好歹也是個國公爺,他竟敢這樣待我!」梁清柏灌了好幾口 茶,還是吞不下這口氣。

「等會兒讓幾個身手俐落的人到多福的院落等著。」洪氏沉聲道。

「……你要做什麼?」梁清柏遲疑地問。雖說他想出一口氣,可易承雍身邊跟著空武衛,他是腦袋壞了才找人對付易承雍。

洪氏瞪他一眼,惱他竟一點眼色都沒有,「看睿親王護著多福的樣子,你以為他會讓她繼續住在府里?說不定明兒個就把她接回去了,到時候她要真想起什麼,你覺得咱們還能活嗎?」

她認定梁多福所謂的忘了事,應該是忘了被暗殺當晚的事,要是真讓她想起那些人不只殺她,還要搜她的身找免死金牌,把這件事告訴了睿親王,死的可是護國公府上下了。

「但要是睿親王不走呢?」

「不可能,他倆尚未成親,睿親王不可能在這兒留宿,只要他走就馬上動手。」

「這樣不是太讓人起疑了?」

「替死鬼要多少有多少,你要知道梁多福不死,那就輪到咱們死了。」洪氏眸色冰冷,絕不容許她處心積慮得來的榮華富貴毀于一旦。

雷持音和易承雍跟著那名嬤嬤走在一條小徑上,半路上就踫見那天被她嚇得差點沒魂的姑娘——雷持音已經對護國公府有簡單的了解,知道她是二房的女兒梁多祈。

「小女子見過王爺。」梁多祈朝易承雍福了福身。

听她嗓音嬌嗲,臉泛桃紅,一雙妙目里只有易承雍,雷持音對她的心思是了然于心,壓根不意外,畢竟易承雍外貌沒得挑剔,又是親王,必定是許多姑娘家芳心暗許的對象,可她們都不覺得他的年紀大了些?

如果她沒記錯,他應該有二十五、六歲了吧,要是配個剛及笄的姑娘,這老夫少妻的……嗯,算了,她也沒資格跟人說這個,畢竟她死時也才十八歲,而梁多福今年也才十六歲,如果去年先護國公夫婦和世子爺沒出事,梁多福早就嫁給他了,哪里有機會客死他鄉?付著,雷持音忽然覺得一切太過巧合了。

就在梁多福要出閣前,父母兄長全都身亡,她必須守喪,自然不能嫁人,同時梁家二房又能襲爵……若害死大房的人就是要奪爵的梁家二房,何必挑這個時機?

這樣想來,事情的原由似乎不只是二房想奪爵這樣簡單,背後還有更深的用意。

可是梁多福出不出閣有這般重要嗎?

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可能的原因,實在是線索太少,能推敲的有限。

就這樣,雷持音邊走邊想,和易承雍把梁多祈給拋在腦後,氣得梁多祈直跺腳。

「梁多福,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梁多祈惱聲低罵著,本想要走,可又不甘心,腳步一轉,跟在他們身後,一雙哀怨眼神盯住易承雍。

兩年前,易承雍到護國公府下聘時梁多祈也在旁觀看,對他一見鐘情,豈料他眼里從來沒有她,而此時雷持音跟易承雍各有心思,壓根也沒管跟在身後的她。

到了梁多福的院落,立刻有兩名丫鬟從屋里走出,一見到她都激動得紅了眼眶。

「大姑娘,這位是屏柳,這位是翠枝,她們一直都是大姑娘的大丫鬟,不知道大姑娘還記不記得?」嬤嬤輕聲詢問著,護國公府里的下人眼楮都雪亮得很,知道大姑娘是未來的睿親王妃,哪里敢怠慢。

屏柳和翠枝聞言不解地問︰「小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不記得咱們?」

雷持音打量著兩人,撇了撇唇,「出了點事所以忘了,不過倒也無妨,我和王爺說話,你們倆在外頭待著就好。」

「小姐……」

「听話。」雷持音嗓音綿軟,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凌厲。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只覺得眼前的小姐面貌未變,可整個人好陌生,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雷持音隨即向那位嬤嬤擺了擺手,徑自帶著易承雍進屋。

「盡可能別讓那兩個丫鬟靠近你。」進屋後他如是道。

「我知道。」心術不正之人眼神總會有些飄忽,尤其當她們心虛時。「好了,咱們要先往哪找呢?」

這院落不過正堂三間,實在不像是個堂堂護國公嫡女的院落,許是先護國公夫婦去世後,就把梁多福趕到這兒吧。

「書房。」

「走。」

書房位在西次間,臨窗處有張案桌,旁邊設有百寶格,兩面書牆,藏書不少,可見梁多福也是個飽讀詩書的姑娘。

雷持音大略掃過,正忖著要從哪下手,卻見易承雍拉開五斗櫃的一個個抽屜後,神情顯得有些冷肅,不由得湊過去瞧。

「有什麼不對?」

她特地回護國公府是想看梁多福離開之前是否有留下什麼文字,或者藏了什麼物品,但里頭擱的是文房四寶,一目了然,沒什麼稀奇之處。

「書牆上的書擺放得很整齊,是不。」他道。

「是啊。」

「可這五斗櫃里每個抽屜都很凌亂。」

「也許梁姑娘覺得明面上干淨就好,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可以隨意點?」

「不對,這是被翻找過的。」

「咦?」雷持音一臉疑惑,不懂他怎會這麼肯定。

「梁姑娘愛書,似乎也頗喜歡文房四寶,才收集了這麼多,你認為這樣的人會將一塊硯石弄成這樣?」

雷持音看著側擺的硯石,將之翻正之後,發現側邊竟微微裂開,底下還有碎屑,不禁驚詫抬眼,「真的是耶,可是為什麼會有人翻找她的東西?」

她真不知道他的心思細膩到這種地步,連這種小地方都注意上了。

「自然是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們很可能是為了拿到她身上的某樣東西而動了殺機,可她有什麼東西教他們如此泯滅人性也要得到?」

易承雍也想不透,梁多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閨閣女子,不應該有什麼會引來殺身之禍的東西。

「不管了,先找再說。」

易承雍聞言點頭,與雷持音分頭尋找。

然而直到時近正午,兩人都沒能找出任何蛛絲馬跡,這時有嬤嬤前來詢問易承雍是否留下用膳,易承雍直接讓空武衛的人到京城最富盛名的狀元樓訂了一席菜色送進院落里。

雷持音吃得津津有味,贊不絕口,易承雍暗暗記下她喜愛的幾道菜。

待用過膳後,兩人轉移了陣地,朝梁多福的寢房而去,然而晌午才過,雨沒下,天色卻一直暗淡無光,教雷持音膽戰心驚了起來,生怕鬼差出現。

偏這當頭,宮里竟來了太監傳旨,要易承雍進宮。

易承雍下意識地就想尋個借口搪塞過去,卻被雷持音拉到一旁勸說。

「別鬧了,皇上恨不得宰了你,你別傻傻地送個好借口給他。」

「還是你先回府,明兒個再過來?」原本就預定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多繞點圈子也無所謂,她不必硬要留下。

況且,皇上突然召他進宮,他可不信有這般巧合的事,他怕她留在這里會出事。

「嗯,等我搜過一遍寢房,要是真找不到什麼,我就回府。」

「我留兩個人在暗處保護你。」

雷持音輕點個頭,目送著他和傳旨而來的太監走了,才回頭繼續搜索。

全部都搜完之後,她疑惑地皺起眉,喃喃自語道︰「好歹是個護國公嫡女,怎麼屋里連首飾銀票都沒有?」

「因為都被搜走了。」

「是喔……」雷持音輕點著頭,慢半拍地意識不對,轉頭望去,竟見到了自己,更正確來說是擁有梁多福外貌的人影,而透過這人影,她竟隱約能瞧見後方擱在架上的燭火搖曳了下,嚇得她險些放聲尖叫。

「他如果不走,我還沒法子接近你呢。」梁多福嘆道。

雷持音不自覺地往後退,心想她該要往哪跑才能躲開她?萬一她能飛天遁地,或者穿牆,甚至嗖的一聲跑到她面前怎麼辦……

可是鬼差要拘她的魂,她還可以逃得理所當然,這身子的正主兒來了,她好像沒有立場逃跑,還該把軀殼還給人家?

想到這里,雷持音有點頹喪,但隨即一個想法閃過,又讓她緊張起來。

眼前這鬼魂到底是不是梁多福本尊?她在回京路上都能遇到模仿大哥嗓音的鬼差了,天曉得他們是不是連形體都能夠模仿。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是想跟你做個交易。」梁多福淡聲道。

雷持音戒備地看著她,「什麼意思?」

「只要你幫我完成未完成之事,我就把我的身子讓給你。」

雷持音狐疑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你還有機會可以還陽?既然可以還陽,你為什麼要放棄?」假的吧,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是不是故意哄她開心,再把她的魂勾出來?

「因為即使我完成了我想做的事,我的家人也都已不在,這個丑陋的人世我已經不想再待下去。鬼差跟我說了,我也可以選擇放棄還陽,代替你進地府。」

雷持音的眉頭都快打結了,真的無法確定她說的是真是假,不由得仔細打量眼前的鬼影,而她一直站在原地,神色淡淡地任由她觀察。

「所以鬼差一直找我,是因為你的魂也被他給拘住了?」她試探性地問。

「不,我並沒有被拘住,我只是遠遠地觀察著,後來我覺得你或許願意絮我,才想跟你說話,可那個人的陽氣太盛,又是皇族血脈自帶龍氣,我根本靠近不了你。」

雷持音撫著額頭,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太不真實了,可她的說法似乎又挺合理,便決定暫且把她當成真的梁多福。

好半晌待雷持音鎮定下來了,才問︰「我進入你的軀殼時,你應該還在吧?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附到你身上嗎?」而且這中間相隔了兩年,她怎麼也想不明白其中緣故。

「你對陽世太過牽掛執著,所以魂魄一直在黑暗中徘徊,只是你不自知罷了,後來踫巧撞進了我的身軀,就這樣佔住了……說到底,終究是緣分,因為唯有你才能與他相處得這般融洽。」在她眼里,易承雍是個可怕的人,雖說她自小就知道他是未來的夫君,但她壓根不想嫁給他。

雷持音听她那話意,彷佛易承雍是多麼難相處的人,有點想替他辯解,不過知道她對易承雍無意,倒教她心里又更踏實了些,能平心靜氣與她談交易。

「你想跟我做什麼交易?」

「幫我報仇,幫我找玉牌。」

「報仇的事不用你說,我跟易承雍一定會幫你,只是什麼玉牌?你在哪丟失的?」

「不是丟失,是我在前往通陽的路上藏起來了。」

「藏在哪?」既然是藏起來的,那就好辦多了。

「我不記得了,我、我有一大段的記憶不見了。」

雷持音閉了閉眼,無力地笑著,「這可能得費上不少時間。」

一來往通陽的路途那麼長,二來說不定藏得不好,早就被別人撿走了,是要去哪找?不過,梁多福這麼一說倒讓她想到,他們許多的疑問都可以直接問她!

「你當初為什麼要去通陽?」

「因為二叔和二嬸娘要殺我,唯一能護住我的只有他,我才會前往通陽。」

雷持音暗罵了聲,再問︰「你是怎麼發現他們想殺你的?」

「那天,睿親王要離開京城,我想去送行,感謝他在我家人離世後對我的幫助,所以我想跟二嬸娘說一聲我要出門,當時屋外並沒有半個人,所以我就直接進了屋,才走到簾外,听見他們夫妻倆說要殺我,又瞧見二叔手上拿了封信,說必須照萬都督吩咐,從我這兒搜出睿親王的免死金牌,再將我除去。」

「免死金牌?太祖皇帝賜給睿親王的免死金牌竟然在你這兒?」

「兩年前他下聘時,其中一樣聘禮就是半面玉牌,那半面玉牌就是一半的免死金牌,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沒有去睿親王府,而是帶著玉牌去找睿親王,誰知道一路逃到了通陽,明明只差幾里路,卻還是來不及見到他。」

「原來如此……」雷持音驚訝極了,沒想到她藏起來的玉牌竟是如此重要。

「所以那半面玉牌必須找回來,它和睿親王手上的半面合在一塊才是免死金牌,他們都以為免死金牌是黃金打造,殊不知是一分為二的玉牌。」

雷持音听完她所述,心中五味雜陳,沒想到她的死起因竟是免死金牌,因為想要奪走免死金牌,讓易承雍失去保命符。

這說起來就是朝堂上的斗爭,要是易承雍知曉後,會更加愧疚的吧。

她倒也想通了,選在她及笄那年動手除去先護國公夫婦和世子,為的就是要她守喪繼續留在護國公府,好讓他們能找到免死金牌。

「我會想法子去找那半面玉牌,至于報仇,你放心,仇是報定了。」

「記得,去找我說的那封信,那封信是萬都督給我二叔的信,我二叔特地留下,是為防他日若是出事的話,那封信可以當他的保命符。」

「好,我一審辦。」

「還有,我父母兄長的仇要報,他們的死不是意外,是被二叔設計的……是萬都督要我二叔這麼做的,那信上都有提到。」

見梁多福泫然欲泣,雷持音的心微微抽痛著,眼眶泛淚。

「多福,你不要怨王爺,王爺給你半面玉牌定是為了給你體面,他不是故意陷你于不義,他……」

「我知道,那半面玉牌的事,我和爹娘都沒對外說,許是二叔他們猜測,或是我身邊的丫鬟瞧見了通風報信。若有機會,代我告訴他,我一直很感謝他,我也很樂意成全你們,待事成之後,我會隨鬼差離開,你就代我而活吧。」

「謝謝你……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謝你。」她沒想到自己真的可以無憂地活下去,再也不怕鬼差上門。

梁多福笑了笑,正要再說什麼時,突地看向東邊的牆面,道︰「外頭有人在偷听咱們的交談,還有……有人來了,你趕緊逃吧。」

「逃?」

「他們想除去你。」

雷持音胸口一窒,不敢相信梁家二房竟泯滅人性至此,易承雍前腳才剛離開,他們就想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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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水乳交融

易承雍挾著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冽氣息,大步踏進護國公府。

「王爺,人都押住了,包括護國公夫妻倆。」空汶在小徑上候著,見到他就上前稟報。易承雍微頷首,腳步不停地朝雷持音所在的院落而去,遠遠的就嗅聞到一股血腥味,待一進到院落,就見梁清柏和洪氏被捆綁著,另一頭則是數個被綁起、帶傷的賊人。

「王爺,真的不關我的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府里會闖進賊人!」梁清柏一見他便放聲喊冤。

「是啊,王爺的護衛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咱們押起來,就算是王爺的人也不能這般蠻橫,這事要是傳到外頭,可是有損王爺聲譽。」洪氏雖是一身狼狽,但還是面無懼色,坐得直挺挺的。

易承雍充耳不聞,直接進了屋子,見雷持音坐在榻上發呆,以為她受到驚嚇,一把將她擁進懷里。

「你沒事吧。」

「我沒事,倒是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到半路覺得心里不踏實就折回來了,半路遇到空溟,才知道護國公府竟有賊人闖進。」要不是他留了人,現在等待他的是不是就是一具尸體了?

雷持音哼笑了聲,「也真虧他們說得出口,我現在就要他們百口莫辯!王爺,你能不能讓人去主屋的寢房?那里有一封信,是萬都督寫給梁清柏的信,上頭寫著如何暗算先護國公夫婦和世子爺,甚至為了要找出免死金牌而追殺梁多福。」

「你怎會知道這事?」

「……梁多福跟我說的。」嘆了口氣,她將剛才發生的事說過一遍,然後不忍地道︰「我真的不敢想象她在生前受了多少苦,這梁家二房真的還算是人嗎?絕不能這麼簡單的放過他們,要狠狠地凌遲,讓他們生不如死!」

易承雍垂斂長睫,思索一會兒走向屋外,對著他的護衛喊道︰「給本王進主屋寢房里,出萬都督與梁清柏往來的書信!」就算搜不到,他也能捏造出幾份。

梁清柏聞言臉色大變。

洪氏見狀不禁以唇形無聲問︰「你沒有燒掉?」

梁清柏無力地搖了搖頭。

他本是要留下當保命符的,現在卻變成了催命符……可是,睿親王為什麼會知道!

御書房里,易珞掃落了案上的折子,怒聲斥罵,「睿親王這是抗旨嗎?竟敢無視朕的旨意不進宮!真以為朕不敢動他!」

都已經過了多久了,天色都暗了,他竟然還未進宮覆旨,真是不把他看在眼里!

幾名太監不敢吭聲,只利落地收拾著地面的折子。

「皇上,次輔萬大人求見。」外頭傳來太監的通稟聲。

易珞胸口劇烈起伏著,待怒火平息了些,才道︰「宣。」

「遵旨。」

不一會,次輔萬更年進了御書房,「皇上,微臣有事稟報。」

「何事?」易珞臉色稍霽。

萬更年是萬利建的嫡長子,萬貴妃的兄長,也是易珞培養的心月復之一,就等著萬家更加壯大,便讓萬更年取代首輔夏燁,雖說當年易珞能坐上皇位,夏燁亦是功不可沒,可因為夏燁和易承雍走得太近,所以他容不下此人。

但要是真抄了萬家,恐怕連萬更年都保不住,他才會至今還將萬利建押在牢里未審,打算等過了風頭再說。

「睿親王人在護國公府,差空武衛搜護國公府。」

「怎麼回事?」就是知道睿親王在護國公府,他才找了理由召睿親王進宮,讓他們趁機除去可能破壞計劃的梁多福,怎麼反被搜了?

「听說是失手了,被空武衛的人當場逮著,梁家兩口子都被綁起來,睿親王下令說要搜出梁二與我爹的往來書信。」

易珞氣得拍案站起,「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偏你爹說他們大有用處,要把這家子留著!瞧瞧,要真是被搜出什麼……這混蛋,那種往來書信居然留著?」

「也不知道到底有無書信,目前听說是什麼都沒搜著,而微臣特地帶了一個人進宮,她說有重要的消息想要面聖告知。」

「誰?」

「梁二的嫡女。」

「她能有什麼重要的消息?」易珞啐了聲,她老子都不靠譜了,還能教人寄望她?

「皇上不如听過她所言再做定論。」

易珞興趣缺缺地擺了擺手,萬更年朝外頭的太監看了眼,那名太監便趕緊將人給領進御書房。

梁多祈一踏進御書房,渾身就抖個不停,她不敢抬眼,顫巍巍地雙膝跪下,喊道︰「臣女見過皇上。」

「梁姑娘究竟有什麼話想對朕說?」

「皇上,臣女從梁多福那里听見一個重要的消息,臣女希望皇上知曉後,能趕緊派人救臣女的爹娘。」

她一直待在梁多福的院落外,睿親王走後,她听見梁多福在自己的寢房里自言自語,可愈听愈覺得她像是與人交談,再听到她說什麼鬼差找她,甚至最後出口喊著多福時,她渾身都爆出惡寒來。

就在那時,有人靠近了院落,她便趕緊退到院門外,可眨眼功夫,那些人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空武衛給制伏了,再一會兒,爹娘都被押了,她嚇得趕緊跑出府到萬家找她的手帕交,適巧手帕交的兄長在家,她便請求他帶她進宮面聖,想將所聞告知。

易珞在听完她的話後,疑惑地看了萬更年一眼,但教他有興趣的是,她提到了免死金牌,于是嗓音輕柔地問︰「所以,她從另一個人口中得知免死金牌是半面玉牌,而且藏在通往通陽的路上?」

「是,臣女所言屬實,不敢欺瞞。」梁多祈跪伏在地,「皇上,現在的梁多福是鬼,一定是她迷惑了睿親王,才會讓睿親王搜國公府,甚至還想殺了臣女的爹娘,臣女懇請皇上救臣女的爹娘。」

易珞微眯起眼,長指在案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那些怪力亂神的說法他壓根不在意,重點是免死金牌不在睿親王身上!

忖著,他在紙上寫下幾個字後便遞給萬更年,並吩咐,「更年,送梁姑娘回去吧。」

「臣遵旨。」

「臣女叩謝皇上。」梁多祈感激不盡地道。

太好了,這樣一來皇上一定會除去梁多福身上不知打哪來的孤魂野鬼,她的爹娘也能安然無事。

狀元樓,二樓的雅間里,雷持音托著腮看著垂眼不語的易承雍。

「你在想什麼?」沉默太久,她沉不住氣地問。「生我的氣嗎?」

打他們離開護國公府到狀元樓用完膳,他幾乎沒開口,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他不解的反問。

「就……那封信啊,了老半天卻是什麼都沒查到。」她也不懂為什麼會找不到梁多福說的那封信,她幾乎以為梁多福說謊,可說這種謊對她而言有什麼好處?再說,危險乍至時,還是梁多福提醒她的呢,梁多福有什麼理由騙她?

「往來書信那種東西隨時都可能處理掉,好比在他們以為梁多福已死的當頭,覺得沒必要再留下當保命符的書信,找不到也不教人意外。」

「既然如此,你是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說的梁多福到底是不是梁多福。」

「她是啊,就是我現在的樣子。」

「難道不會是鬼差設下的陷阱?」一旦事成之後,會不會是梁多福回到這副軀體,然後……她就消失無蹤?他十分憂心,卻不敢彰顯在外。

「……不會吧,我覺得應該不是。」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她甘心把身軀讓給陌生人,自己進黃泉?」雖然他跟梁多福不熟識,總覺得這樣的說法教人起疑。

對于這個問題,雖然梁多福給了她解釋,但被易承雍這麼一說,她也開始有點不安……雷持音想了想後道︰「回府後我再找陸嬤嬤問問,畢竟陸嬤嬤是見過梁多福的,陸嬤嬤向來精明,想必她定能模清對方品性。」與其猜測,倒不如問問見過她的人,確認她的為人。

易承雍沒吭聲,場子就這樣冷了,雷持音不禁嘆了口氣,換了一個話題。

「梁家二房就這樣放過了,不會覺得可惜?」照理說,有人暗殺她, 光是憑著這點就能將梁家二房押進府衙的,可他什麼都沒做就帶著她離開。

易承雍還是沒吭聲,梁家二房現在對他來說,成了兩難的決定。

雷持音啐了聲,干脆起身,「走吧,時候不早了,我想回府歇著,你呀還是趕緊派人去找那被梁多福藏起的免死金牌吧。」

「那是大海撈針。」

「也得撈,畢竟那是你的東西,是太祖皇帝留給你的。」

易承雍從未將免死金牌這東西擱在心上,他手上那半面玉牌丟在庫房里,沒想到旁人倒是覬覦了起來。

「王爺,夏大人求見。」門外傳來空濟的通報聲。

易承雍微揚眉,看了下雅間里頭,便對她道︰「持音,你到屏風後頭。」

雷持音應了聲,乖乖地走到屏風後頭,屏風後頭擺了張很寬的榻,臨街的 窗大敞著消暑氣,她無聊地托腮看著街上的景致。

沒多久夏燁進了房,朝易承雍作揖施禮後才坐下。

「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打從王爺進了護國公府,應該是朝中大員都知道王爺的行蹤才是。」

「別打哈哈了,找我有什麼事?」

夏燁端 茶倒了杯,自顧自地品嘗後才道︰「護國公府被抄家了,不知情的人會以為皇上在討好王爺呢。」

「喔?」

易承雍意外,屏風後頭的雷持音也豎起耳朵,偷听兩人交談。

「這是皇上剛才下的旨意,讓萬更年去辦的,而且是連夜抄家,戶部刑部當值的人員急著找上司處理。」

「一個次輔也能插手國公府抄家的事了?」他哼笑了聲。

「人家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我這個已經不得青睞的人自然是無事可做,不過這種抄家的事也沒必要找我,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夏燁舉杯敬他。

「敬我什麼?」

「敬王爺即將得償所願。」

雷持音聞言,心尖一抖,心想易承雍不會打算發動政變吧?他憑什麼?他只是個親王而已。

「衛崇盡呢?」

「他現在也是皇上面前紅人,一天到晚急著在皇上面前露臉,生怕走上我的老路,不過說真的,他 京衛那差事實在干得不怎麼樣。」夏燁俊面上不染半絲譏誚,像是說著他們彼此才懂的暗語。

「听起來倒是不錯。」

「是啊,不過今兒個戶部忙著清算護國公府財產,刑部忙著押人,就不知道明州那些貢品何時才會送進京里。」

「自然是成熟時就到。」

屏風後頭的雷持音愈是認真听,愈是覺得他們在打啞謎,像是在算計什麼,卻將她屏除在外,雖然有些郁悶,可想想也對,這些政事她全然不懂,跟她說也是白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梁家二房被抄家,雖然不是易承雍出的手,但還是圓了梁多福的心願。

現在就剩下玉牌,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找得到。

忖著,她不再費心听他們交談什麼,眸子懶懶地掃過大街,就見剛好有人走出狀元樓,那人的身形有些熟悉,手里還抱了個孩子,孩子頗親昵地貼著他的頸項。

許是她的目 光太熾熱,那人緩緩抬眼,與她對上。

大哥!那……那個孩子是瑾兒嗎?就算大哥趕著成親,也生不出這麼大的孩子,那孩子看起來像是三四歲大了。

瑾兒小小臉蛋粉女敕如玉,可惜睡著了,要不這孩子的眼特別漂亮,要說像她,倒不如說更像小雅,幸好這孩子一點都不像他爹。

見雷持言打量著她,彷佛若有所思,她心中忐忑,最後卻見他收回目 光,抱著孩子上了馬車,她不禁失望地背過身來。

她還期望什麼?大哥不可能認出她,而她也不可能和大哥相認。

可是她好想念家人,她的爹娘,她的大哥,她的兒子,還有小雅……但她恐怕永遠都無法讓他們知道她還在。

悲傷如浪般打上心頭,她緊揪著襟口,不讓自己的痛苦逸出口。

「王爺。」

門外傳來空濟的喚聲,雷持音深吸口氣,努力地平復自己的心緒,省得待會讓易承雍察覺。

「什麼事?」

「 玉商雷持言說有東西要交給梁姑娘。」

雷持音一听,不等易承雍應聲,人已經跑出屏風,一把就將門給拉開,見空濟瞪大眼擋在面前,沒好氣地將他一把推開。

大哥兩個字已經翻到舌尖上了,她卻無法說出口,囁嚅了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姑娘,這是在進通陽城之前你塞進我馬車里的東西。」雷持言靜靜地打量她半晌,將一個小包袱遞給她。

雷持音愣愣地接過手,還沒意會過來,便又听他道︰「看來你一切安好,在下就先告退了。」

「等、等一下!」見他轉身要走,她月兌口喊著。

雷持言回過頭看著她,平靜的眸沒有一絲波動,教她莫名地感到哀傷,扯了個難看的笑臉,「謝謝你。」

雷持言瞧她緩緩地垂下臉,像這難過極了,心竟也微微疼著。

第一次遇見她時,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是在端 玉閣踫上後,她說話的口吻和酸人的方式,讓他覺得像極了持音,尤其——

「梁姑娘在通陽時曾經拜訪過馮學剛大師嗎?」他突問。

雷持音猛地抬眼,本來不懂他怎會知道,隨即想到他既然是在通陽遇到梁多福,那就代表他之前也去了通陽,而他跟馮學剛頗有交情,所以也許在她拜訪過馮學剛之後,他也去了一趟。

他從馮學剛那里知道了什麼,又在猜測什麼?

就這瞬間的眼神變化,讓雷持言心里冒出一個可怕又大膽的假設,逼迫著他問出口,「梁姑娘可曾听過雷持音這個名字?」

雷持音瞬間紅了眼眶,幾次張口都說不出話。

「多福,你與他相識?」易承雍比平常要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他……他曾在通陽幫過我,多謝你,雷爺。」雷持音笑眯眼道謝。

雷持言目不轉楮地看著她,明知道不該這般失禮,尤其知道她是睿親王的未婚妻,可是他忍不住想探究,明明是不同的面貌,可為何她的笑容語調會和持音如此相似?

「如果姑娘還想到端 玉閣下單,只要說出在下的名字,他們會接下。」話落,朝易承雍微施禮後,雷持言轉身就走。

雷持音雙眼眨也不眨地看著,直到他下了樓,她還挪不回目光。

「走了,回府吧。」

「你們談完了?」她噙著濃濃的鼻音問。

「嗯,走吧。」

她點著頭,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原來,無法與自己的親人相認,活著就等同死了。

回到王府,雷持音依舊心不在焉,壓根沒察覺身邊的男人早已黑了臉。

洗去了一身黏膩回房,她像是游魂般地從他面前走過,像是沒瞧見他,是被他一把摟進懷里,她才猛然回神。

「你在干麼?」

「我才想問你在干麼。」易承雍冷聲問。

「我哪有干麼?」

「想著那個男人?」

雷持音眉頭皺起,思索他說的男人到底是哪個男人,想來想去,覺得唯一的可能是——「我大哥?」

「你現在的身分和模樣都不是他妹子。」

尖銳話語如針般扎在她的心窩上,教她不滿地掙開他,「對,我不是他妹子,所以我不能跟他相認、我不能跟他說我是誰,我已經夠難過了,你為什麼還要再補上一刀?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

「你當著我的面盯著那個男人,那般柔情似水,像是有千言萬語,難不成你還要我滿心喜悅地樂在其中?」易承雍語調依舊平靜,可陣子里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眼神熾熱懾人。

雷持音原本有一肚子火要發泄,听他這麼一說,不知道怎地,覺得荒唐得很,她撓了撓臉,問︰「你……吃味了?」

易承雍冷著臉不語。

她很不客氣地再賞他一個大白眼,「他是我大哥!」

「是,他是你說過最君子的那位大哥。」他皮笑肉不笑地道。

雷持音被他這口吻給鬧得哭笑不得,「你……易承雍,我剛剛其實很難過,因為大哥好像察覺了什麼,用話試探我,可我什麼都不能說,只能借口他送還東西感謝他……對了,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想找那小包袱,他哼了聲,從榻幾上遞給她,她攤開一瞧,見里頭的東西包裹著一層層的布料,她一層層地打開,竟是一面上等紫 玉雕制的 玉牌。

「難道,這是你的半面免死金牌?」她取出一瞧,嗓音都忍不住拔高了。

易承雍接過手,輕應了聲。

「我大哥說我把這東西塞進他的馬車里……應該是梁多福在危急之時,知道自己大概逃不過了,所以才會把玉牌塞進馬車里。」雷持音呢喃著,心中感慨梁姑娘該是多勇敢的姑娘,才能在那一瞬間做出這個決定?

易承雍輕撫著 玉牌上篆刻的字體,那是太祖皇帝的名諱,而他的半面則是篆刻太祖皇帝的廟號。

「這個 玉牌當初一半是給我母妃,一半是他自個兒留著的,最後全都交到我手上,也不管我要不要,也不知道會給我帶來多少麻煩,硬是塞給了我。」易承雍的嗓音平淡得讓人听不出情緒。

「他是替你著想,只是錯估了情勢。」

「這種著想太多余。」他是真的不稀罕,但他父皇確實是個殺伐果決的好皇帝,一身凜然正氣最能鎮邪,他的遺物該是能有些作用才是。

想著,他干脆找了條線,把東西系在她的頸項上。

「欸,這個……」

「你是我的未婚妻,本就是屬于你的。」她的膚白倒是挺襯紫 玉。

她垂眼看了下,嘆了口氣,「總覺得像是搶了別人的幸福。」

「你不是說了她甘願讓你代替她?」

「話不是這麼說,畢竟我早就是個……」

她晦氣的字眼尚未出口,就被強硬地封了口。

事實上他們夜夜同床共寢,這些親昵的事也不是沒做過,只是從未像今天這般吻得教她快要喘不過氣,當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里時,她嚇得一把按住他。

「你……你冷靜一點。」她雖為情地阻止道。

他眸色一暗,啞聲問︰「為何要我冷靜?」

雷持音傻眼,這種事還要問嗎?

「你本來就該冷靜,我們還沒成親,你不該這麼出格。」當王爺就可以這麼囂張跋扈,視禮教為糞土嗎?

「什麼叫出格?咱們同床共寢,早就像夫妻了,不是嗎?」他呢喃著,湊前親吻她凝脂般的頸。

雷持音渾身一顫,嚇得想閃避,他卻箝制住她的雙手,將她壓倒在榻上。

她滿臉通紅,心跳早就亂了,從沒想過他會突然強硬起來,她以為他至少會等到成親之後,或者等她能永遠留在這軀殼里。

易承雍一改剛才的強硬,吻如細雨般柔密地落在她的唇上,大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她不由得輕吟出口,隨即羞得抿緊嘴。

他的眸色深沉,腦中不由得浮現活色生 香的畫面,于是干脆一把撕開她的衣衫,連帶的肚兜也被扯下,嚇得她驚呼出聲,連忙遮著胸。

慌亂之間,那擱在榻上的小包袱被推落在地,露出一截信封。

「等等、等等。」雷持音羞赧的喊停。

易承雍已經箭在弦上,哪里管她喊停,頭一低就要吻上。

「我說等一下、等一下,小包袱里頭還有東西。」

「不重要!」他吼道。

「很重要!那是一封信。」

易承雍深吸口氣,瞪向落在地上的小包袱,果真瞧見一截信封,大手撈起快速地打開一瞧,隨即面無表情地遞給她。

雷持音握著信,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王爺,這是、這是咱們在找的那封信,怎會跟 玉牌放在一起?」

對了,梁多福說她忘了把 玉牌藏在哪,難道這信也是她偷出來的,只是忘了?她當時定是很想要將這兩樣東西一並交給易承雍的。

「不重要。」他毫無興趣,把信一抽一扔,直接將她打橫抱起,順便吹熄 燭火。

「你……」抗議的話還沒出口,她一被放上床就被他給壓制住,兩人緊密地貼覆,她羞赧欲死,感覺到他今晚勢在必得,也只能任由他了。

耳邊是他熱燙的呼吸,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渾身緊繃著,可是當他不斷地過門而不入後,她開始覺得不對勁。

微張眼,瞧他像是面有疑惑,她月兌口問︰「王爺,你……還是童男嗎?」

面對一個年紀不算小的男人她不該有這般推論,可他的舉動真的讓她覺得很青澀,她畢竟曾是有過身孕的婦人,床笫之事她是懂的。

瞬間,易承雍臉上浮現了狼狽的紅暈,他僵硬的反應讓她驚詫自己居然猜對了。

「怎……怎會?」不說一般世家大族都會安排通房,他是皇族,照道理說也會派宮女教導啊。

「我在宮里長大,宮里每個人都各懷心思,我哪張臉都記不住,怎會接受那些來路不明、心思不明的女人。」他惱聲道。

「喔……那……」現在要怎麼辦?放任他繼續不得其門而入?

「……我去點 燭火。」

見他要起身,她連忙用雙腳夾住他。開玩笑,要真讓他點 燭火,那才是真的羞死人,他想都別想。

易承雍悶哼了聲,渾身肌肉繃緊,像是再也無法忍遏。

雷持音見他忍得難受,把心一橫,暫且將羞恥心丟到一旁,探手往他身下一握,就听他倒抽了口氣。

雷持音面有疑惑,覺得手中火燙的東西跟以前經驗中的尺寸大為不同……可都這關頭了,豈容她退縮。

這次,她必須將羞恥心全數丟掉,才能引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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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08:5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皇帝備下鴻門宴

熱氣在周身游移著,雷持音疲累得張不開眼,只想逃避,可它卻像是具有生命般,不管她怎麼避就是避不開,惱得她奮力張眼,對上一張俊臉。

她的思緒停頓了一會,有些疑惑他怎會在身旁,通常她睡醒時,他都不在房里的……

「身子可還好?」他邊問邊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雷持音回神,慢半拍的羞紅臉,對于這種纏綿後的溫存很是手足無措。

「嗯?」他的臉貼著她的輕挲著。

「當然很疼。」雷持音羞赧地將他推開。「不管怎樣初夜都不能這樣的,你這樣會傷到我的。」她隱約記得她痛到最後,好像對他又打又咬的,簡直恨死他了。

「要傳御醫嗎?」他眉頭一緊,听她這麼說,想起她昨晚哭得滿臉淚痕,他才發覺自己有多失控。

「千萬不要!」她吼道,小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了。

這麼點小事就找御醫……他腦袋是怎麼了?不是精明似鬼,不是心細如發?就不能稍微替她留點面子嗎?

「太醫館里有不少御醫都精通婦科,他們……」

「我說不用!」她咬牙切齒地道。

「……那該怎麼著?」

雷持音真的無奈他當年怎麼不肯讓宮女教導他,可一方面又開心自己是他第一個女人,甚至是唯一的女人。

「反正你不用管,往後不能再這樣,成親之前都不準你再踫我。」

易承雍張了張口,最終只能妥協地應了聲,畢竟他並不願意因為貪歡而傷及她,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要再歇一會嗎?」

「不了,我想沐浴。」雖然身體感覺干爽,但她還是習慣沐浴。

易承雍隨即起身,她嚇得趕忙別開眼,不敢看他那身精實體魄。

說真的,他總是穿著寬袍,加上面貌俊秀,任誰也猜不到當他褪去衣衫時,他那胸膛竟那樣厚實,還有窄收的腰……

她狠狠閉上眼,暗罵自己真的太不知羞,竟回味起他的身材了。

不久後,淨房備好了熱水,易承雍走來,柔聲問︰「讓丫鬟進來服侍你?」

「不用,我可以自己來。」雖說她以前身邊也有丫鬟,但她不是嬌生慣養的人,很多事可以自己來,而且她也不喜歡兩人獨處時有旁人在。「主屋這兒不是不讓丫鬟踏進嗎?往後還是照這個例吧,不必為我破例。」

听出她話中的霸道佔有,易承雍笑眯眼,「都依你。」

雷持音嘴角抽了兩下,懊惱自己那麼一丁點的心機被他看穿,嗔道︰「去忙你的,我要穿衣了。」

易承雍瞧她雪白頸項到肩頭染上一片教人心醉的櫻花粉,僵硬地別開眼不敢再注視,怕自己又失控,然後匆匆去了外間。

渾身酸痛的雷持音這才艱難地下床,偏偏雙腳發軟,讓她整個人狼狽地軟倒在地,盡管只有發出微聲響,還是驚動了易承雍。

見他跑進來,雷持音嚇得趕忙拉過被子裹住自己,「我可以自己來,你先出去。」

易承雍嘆了口氣,自己昨晚真是讓她難受了,將她一把抱起。

「讓我伺候你吧,要不你一會要是摔進浴桶就不好了。」

「我才不會……」她想反駁,但想到也許是可能的,聲音就弱了下來,也不掙扎了。

到了淨房,他直接將她擱進浴桶里,才剛要抽開被子,卻見她揪得死緊,他不禁好笑道︰「昨兒個我不是都瞧見了?」

「房里又沒燈火,你……你都瞧見了?」她話說到最後,暗抽了口氣。

「沒燈火我一樣瞧得見。」他只是記不清人的模樣,不代表他眼力不好。

「可是你還說要拿燭火……」

「那是因為有燭火會更清楚,而且你睡著時,我全都仔細瞧過了。」他一向好學,對于能做好的事,自然要盡力做到最好。

雷持音瞠圓杏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見什麼。

他怎麼從個磊落君子變成個下流胚……這還有藥醫,還有得救嗎?

「易承雍,你這個變態!」她惱火地朝他潑水。

易承雍沒防備地被她潑了個一身濕,向前擒住她的手,挑了挑眉,「我是你的丈夫,這麼做有什麼不對?」

「咱們還沒拜堂!」

「我已經讓你上玉牒了。」那天進宮時他已經順便辦妥這事。

「還未成親怎麼上玉牒?」

「為何不能?宗人府歸我管,我想怎麼著誰能置喙?」他勾笑的貼近她。「昨兒個護國公府被抄,你以為皇上為何沒動你?不是因為案子與你無關,畢竟只要你姓梁,皇上就能強扣罪名,是因為你已經上玉牒,是梁家的出嫁女,梁家之罪不及出嫁女,而且你是我的正妃他動你不得。」

雷持音听得一愣一愣,沒想到他心思縝密到先行防範,相較之下,她這種腦袋跟他們這些人精一比,還真是沒得比。

「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吧。」半晌她才回神,軟綿綿地呢喃。

易承雍輕挲著掌心細膩的肌膚,想起昨晚的親密,不禁有些心猿意馬,松開了她的手。

雙手一得到自由,她忙縮到水面下,心想他該離開了,卻听見褪衣服的窸窣聲,狐疑地抬頭,瞧見他在寬衣,嚇得她喊道︰「你你你要做什麼?」

不會是食髓知味,打算白天宣婬吧!

易承雍睨了她一眼,嗓音低啞地道︰「你把我身上都潑濕了,所以我想要一道沐浴,這也不成?」

「那那那……這兒讓給你。」

雷持音裹著被子想起身,偏偏吸飽水的被子變得沉重,教她身形一歪,還是易承雍身手利落地將她撈住,隨即理直氣壯地踏進浴桶里,讓她背貼著自己坐下。

她渾身僵硬,肌膚上隱隱冒出雞皮疙瘩,因為她沒這麼大膽過……居然跟個男人一道沐浴,盡管她已經認定他是她的丈夫,但這種事好令人害羞。

而且,兩人貼得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覺到他身上的變化。

「……你不要貼這麼近。」她羞赧得想離開他一些。

「是浴桶太小。」他啞聲輕喃著,大手就抱在她的腰上,不讓她挪離。

「是你不該進來。」她咬牙切齒地道。

「是你不該弄濕我。」

「又是我的錯?」她一把撥開他的手,簡直快噴火了,她是不是壓抑脾氣太久,教他以為她是個能被搓圓捏扁的面團?

易承雍被撥開的大手反而往上。

一剎那,羞恥到了極點,雷持音爆發了,回頭就怒道︰「你信不信我會揍你!」

就算是夫妻他也不能這麼做,他全然不顧這樣做她有多羞赧,是蓄意逼死她,她還需要跟他客氣嗎!

易承雍望進那雙因怒火而熠亮的眸子,瞧她極富生氣又靈動的神情,不由得勾起唇角,道︰「挺好的。」

「被揍還挺好的?」他腦子不會壞了吧!

易承雍低笑一聲,吻上她的唇,大手在她身上游移,燃了把火。

「別鬧了,我就跟你說不可以……」她嬌喘吁吁,不住地閃躲。

「別怕,不會再弄痛你。」他低啞誘引。

「我就跟你說不行!」她怒吼著,小手就往他身下一抓,听見易承雍倒抽了口氣。「不要逼我,到時候你要是絕子絕孫就別算在我頭上!」

豈料她的恫嚇並沒有起任何作用,反教他更加放肆地索吻,甚至拉著她的手套弄。

當離開淨房時,雷持音已經羞到無臉見人,適逢空濟來稟,夏燁求見,她才能一個人安穩地躺在床上為自己低泣,她遇見了人面獸心的睿親王。

書房里,夏燁正隨意翻看書架上的書,一听見腳步聲,隨手把書擱回書架,回頭就瞧見神采奕奕的易承雍,不禁微眯起眼。

「找我什麼事?」

見易承雍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夏燁不禁打個哆嗦,心想都快三伏天了,怎麼感覺一陣寒風吹來?

「做什麼?」易承雍被盯得眸色瞬間冷沉下來。

夏燁微揚起眉,這樣好多了。

收斂了一下表情,他才用平常的語氣回道︰「也沒什麼,就是過來看看王爺,順便告訴王爺護國公府昨晚被抄了之後還走水了。」

「嗯。」

「還有……」他欲言又止。

易承雍神色一凜,「有什麼事好吞吞吐吐的?」

「就是……王爺昨兒個和梁姑娘沒事吧?」

「這事重要嗎?」

「不重要嗎?」夏燁疑惑反問。

「哪里重要?」

「王爺,梁姑娘已經成了你的軟肋,而昨兒個出現在狀元樓的男人,王爺不打算模清底細嗎?他又交了什麼給梁姑娘,與梁姑娘是什麼交情……王爺尚未回京之前,外頭傳聞可是傳得沸沸揚揚的。」至于是什麼傳聞,他認為不需要點明,易承雍也該清楚才是。

「不過是有心人惡意造謠,值得你擱在心上?」

「王爺大度,但我知道些事情卻不得不說。說來也巧,那個男人我識得,他是個玉商,和行商徐家往來甚密,先前王爺差人回京讓我查個名喚雷持音的姑娘,她正好是那玉商的妹子,可我怎麼想也想不透這玉商跟梁姑娘之間到底什麼交集……」這還是頭一次教他這般模不著頭緒,猜不出王爺的心思。

夏燁要是想得透,他就服了他。

易承雍輕哼了聲,明白夏燁找他根本不是為了什麼重要事,純粹來看他笑話。要不是有十多年交情,真懶得踩這家伙。

不過,雷持言嘛……他刻意留下那幅畫給他,他要是聰明,就算不能推測一二,至少會起疑的,是不?

「我大膽猜想,梁姑娘該不會和雷持言過從甚密吧?」

听夏燁這麼猜想,易承雍有一瞬間打消了讓他們兄妹倆相認的念頭,只因昨晚那戀戀不舍、互相凝望的一幕還剌眼得很。

「另外,雷持音兩年前就離世了,王爺無端端地提起她做什麼?」當初收到信說要查雷持音時,他就覺得古怪,畢竟依王爺的性子不會打探姑娘家的消息。

「開心,成嗎?」他涼聲反問。

夏燁兩手一攤,「成,當然成,不過當時傳聞,雷持音一死,其表妹兼小姑卓韻雅為了替她報仇,放火燒死了兄長,與兄長同歸于盡,讓人訝異這對表姊妹手足情深。」

「所以卓韻雅真的死了?」

「徐家放出消息說是死了,可根本沒有找到卓韻雅的尸體,有趣的是徐家當家的沖進火場救人,燒得滿身傷,去年傷養好了卻是閉門不出,今年突然前往了鄰國古敦,我猜想,人許是還活著。」

「所以極可能是人去到古敦,屆時改名換姓再回大涼?」這家伙說了半天廢話,就眼前這消息最有用。

「也許,畢竟依我對徐當家的認識,如果不是得了消息,他不會在這當頭前往古敦。」

「徐當家是前往古敦何處?」如果他能早一步確定卓韻雅還活在這世間,告訴持音這個好消息,絕對比讓她和雷持言相認更教她開心。

「王爺問這個做什麼?」他所識得的易承雍對旁人的事總是興致缺缺,今天難得有好奇心了。

「夏燁,你廢話真多。」

夏燁無奈,只能盡數告知,然後,再提正事——

「王爺可決定好下一任的人選了?要再依著正統,還是……」

「王爺,肅王爺到訪。」

外頭傳來空濟的聲響,剛好打斷夏燁未竟之言,教夏燁不禁嘖了聲。

「讓他進來。」

「是。」

空濟應了聲,門一開就見易玦大步走來。

「皇叔,你真不夠意思,原來在你身邊那個就是梁姑娘,怎麼你沒跟我說?」易玦劈頭就抱怨他。「虧我還在那兒使勁的猜那姑娘的來歷,以為人家只能做側妃。」

「你是專門過來跟我說廢話的?」易承雍冷冷睨他一眼。

易玦嘴角一抽,沒好氣地道︰「才不是,皇上剛才召我進宮,原以為是要我回封地,哪知說是要開宮宴,說什麼皇叔已經讓梁姑娘上了玉牒,雖還未辦婚事,但皇家人總得見見面才成。這事皇叔怎麼看?」

「何時開宮宴?」

「三日後。」易玦乖乖地答。

「不去。」

「皇叔,不去算抗旨。」

「本王身子不爽利,哪里算抗旨?」

易玦不禁在心里反嗆,皇叔要真算得出三日後自己會身子不爽利,他的頭就剁下來讓他當椅子坐!

「王爺,就算躲得過一時,也逃不過一世。」夏燁笑說,鴻門宴可是由不得王爺說不。

「誰要躲?本王是日子過得正舒坦,不想見他,晦氣。」

夏燁聞言不禁低低笑開,除了睿親王,普天之下,誰有膽子說這種話?說皇上晦氣……

有十顆頭都不夠砍。

「對了,夏燁,你知不知道卓韻雅長什麼樣子?」

夏燁眉頭攏得緊緊的,真覺得從通陽回來的王爺教人頭疼了,問的問題讓人捉模不清他的用意。

夏燁還沒應聲,易玦搶白的問︰「誰是卓韻雅?」

「易玦,本王有個法子可以讓你永遠不用參加宮宴。」易承雍冷冷睨去一眼。

「皇叔,我先告退。」

雖然不滿易承雍將自己屏除在外,但易玦向來將識時務者為俊杰奉為圭臬,二話不說就走了,而待他一走,易承雍長指輕敲著,等著夏燁的下文。

「王爺,我不知道卓姑娘長什麼模樣,只是听人說過,雷持音和她是表姊妹,所以兩人有幾成相似。」夏燁嘴上回答,心里卻想著,王爺都已經要成親了,看起來對梁氏也頗為上心,怎麼打听其他姑娘來了?

易承雍微頷首,決定派出空武衛進古敦尋人,必定要確認卓韻雅的生死。

雖說他挺喜歡瞧她氣得眼眸瀲鼸生 光的模樣,但她笑起來的模樣還是最美的。

她開心了,他才能開心。

宮宴當日,易承雍以身子不爽利為由拒絕參加宮宴,而宮中馬上派了御醫到來,易承雍沒讓人近身便直接把御醫轟了出去。

「王爺,你這麼做算不算抗旨?」雷持音擔心地問著。

「不算。」

「真的?」

「放心吧。」易承雍將她拉到腿上坐著。「一切有我。」

雷持彥對于坐在他腿上這檔事實在難以適應,可偏偏他又不讓她起身,數她只能無奈

接受,轉移注意力地問︰「可是,你為什麼不去?」

「因為你也必須跟著去。」說白點,就是易珞想藉這個機會對他們下手罷了。

「那下次再有邀約,就輪到我裝病好了。」她一點都不想去。

以往小雅也曾被召進宮,只因貴妃娘娘和皇上都極喜愛她的手藝,可小雅說了,在宮里總讓人感覺憋悶得不能呼吸。

易承雍被她逗笑,應允道︰「就這麼著吧,橫豎他定會再鬧上幾回,到時候看著辦。」

雷持音點頭,又問︰「你覺得宮宴像不像鴻門宴?」

「挺像的。」就說了,他看中的人定然是聰穎的。

「所以即將有一場動亂,是不?」

「放心,就算動亂也會在一日內結束。」

「就像五年前那場宮變?」

易承雍撫著她的發,「持音,有些事真的是讓人身不由己。」

「……你不會想坐在龍椅上吧?」她必須壓低聲才說得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不想。」

「真的?」听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教她稍稍安心了些。

「因為你不想當皇後,我就不會去想那個位置,再者……我這個有殘缺的人也不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

「不就是識人不清嗎,這算不上殘缺。」

「識人不清?」易承雍被她氣笑,他的心結被她以似是而非的四個字帶過,像是在嘲笑他似的。

「不過,只要重要的人看得清就好。」

听見她這句話,易承雍低頭吻上她的唇,輕柔地挑逗著她的唇舌回應,低啞呢喃,「持音……」

雷持音驀地回神,飛快地從他身上跳走,「我說過了,沒有正式成親拜堂,不準你再胡來。」

瞧她一眨眼就逃到門邊去,他心里真是五味雜陳,「哪里胡來了?不過是情難自禁罷了。」

「你再情難自禁,我就跟你分房。」她撂著狠話。

「你就不怕鬼差上門?」

「我正想著要和你分房,看看梁多福會不會出現在我面前,是不是會真的履行與 我的約定。」基本上答應她的事都已經完成了,她很想知道梁多福要怎麼讓她可以永遠留在這個軀體里。

「不行。」易承雍沉聲道。

「為什麼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絕不會讓你在入夜後獨自一人。」他不識得梁多福,無從得知她一定否會守諾,他不玩毫無撈算的賭局。

「難道你不希望我往後再也不用擔心鬼差上門?」她真的被嚇得膽小了,不願每晚入睡時惶惶不安,害怕再張眼人已在地府。

「有我在,根本不會有那種機會。」

雷持音撇了撇唇,確實是這樣沒錯,只是——

「我想要的是心安理得,而不是佔了人家的軀殼,搶了人家的幸福。」

「你沒有佔也沒有搶,如果不是你,我不會動心;就算沒有你,我對她只是一種責任,養著她只是守諾罷了。」說他無情也無妨,橫豎他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如果可以,我還是想見見她,不管怎樣總是要感謝她。」

易承雍上前將她緊抱住,無聲地阻止她。

她並不懂得他的恐懼,說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也無妨,他是真的很怕梁多福會將她帶走。

只要他在,就能護著她,就算她會成為他永遠的軟肋,他也甘之如飴。

果然如易承雍所料,宮宴的邀請一次又一次的到來,經過再三推辭之後,眼看時節即將進入初伏,宮人再次來到睿親王府,告知宮宴日期後,易承雍點頭答允了。

「為什麼?」雷持音不解的問著。她原以為他會繼續拒絕下去,可一方面也擔心他惹火皇上。

「……因為那日是我父皇的忌日。」

原來如此,不管怎樣,這日他都得進宮。

听他提起親人,雷持音也生起思念之情,「我也想見我爹娘,可是我娘很少外出,想見到她真的很難。」

「等一切都平靜之後,總有機會的。」他柔聲哄著,抱了抱她,月兌口道︰「怎麼好像了?」

「天氣熱了,吃不下飯。」她苦夏,怕他擔心就沒說了。

「那怎麼可以,還是上狀元樓嘗鮮?」

「不了,不想吃,你還是先請人教我一些宮中禮儀,我可不想進宮之後丟你的臉。」想到要進宮,她更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用擔心,陸嬤嬤會教你,她會跟著你進宮,進宮後,你會和皇後她們一道用膳,用過膳後咱們就走。記住,宮中的東西一律都不要踫,做個樣子就好,我會讓空武衛暗中護著你。」其實能不去是最好,只是時機成熟了,與其將她留在王府,他倒寧可將她帶進宮中,至少他較能顧及她。

等到宮宴當日,一大清早,雷持音在陸嬤嬤和幾個丫鬟伺候下淨身更衣,梳妝後再戴了一套紫玉頭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套紫玉是最上等的紫玉,乍看是深紫色,可一照 光卻可見玉質通透無雜紋,色澤呈粉紫色,是大涼最珍貴的紫櫻玉。

她模過那麼多的玉料,從沒見過這般好的,通體細潤滑膩。

「王妃,這可是太祖皇帝賜給靜妃娘娘的頭而。」陸嬤嬤在旁說著。

雷持音輕點著頭,她知道靜妃指的就是易承雍的母妃,她那從沒見過面的姑祖母。

「王妃不用擔心,進了宮後,老奴會跟在您身邊指點一二,盡管寬心便是。」

「多謝嬤嬤。」雷持音慶幸府里就有從宮里出來的老人,否則這臨時抱佛腳真不知道要被人怎麼笑話。

「王妃說這話是折煞老奴了。」陸嬤嬤不敢托大,扶著她起身。「您是首次參與宮宴,往後次數多了,就不用老奴在旁跟隨了。」

「怎會?往後要倚仗嬤嬤的地方還多的是。」

陸嬤嬤听她這麼說,對她更加高看幾分,只是總覺得她和去年所見的感覺不太一樣,少了幾分傲氣,待人親和多了。

「嬤嬤怎麼這樣看我?」雷持音笑問。

「不,老奴只是覺得娘娘和當初所見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

「這……感覺現在的娘娘比較和氣。」她斟酌著字句。

雷持音輕點著頭,心想梁多福是個稍有架子的人?想想也對,貴為護國公嫡女怎會沒有幾分傲氣?

「好了嗎?」易承雍掀了珠簾進內室,目 光定在雷持音身上,嘴角微微上揚。

雷持音一抬眼,瞧見他的模樣小嘴微張著。

這是她頭一次見他穿戴正式的王爺禮袍和禮冠,他的袍子同樣是紫紅色繡金如意邊的流

光綾,不同的是禮袍上頭繡著四爪蛟龍,襯得他身形高大,渾身噙著與生來的皇族威儀。

最重要的是,總覺得今兒個的他比往常都要迷人,幽深的眸猶如谷底清泉般,再無一絲冷沉陰郁,幾乎讓人沉溺進去。

一顆心怦怦亂跳,她不由得從懷里抽出了手絹,往他身上丟去。

此舉教陸嬤嬤嚇得倒抽口氣,而易承雍眼捷手快地將軟綿綿的手絹接住,不解地問︰「這是……」

「呃……」雷持音垂著泛紅的小臉說不出話,暗惱自己的身體快過了腦袋,不自覺就做出這樣輕佻的舉動。

「嗯?」

「就……就想要試著拋拋手絹,因為沒拋過。」好半晌,她才艱澀地解釋了下,根本不敢看陸嬤嬤的臉色。

大涼的風氣原本就較為開放,市井里的小姑娘要是瞧見了心儀之人就拋手絹,那是表達心意,可是這種做法並不時興于貴女圈,認為太過自貶身價。

可她就只是個商家女,又不需要像貴女們那樣矜持,他就是俊俏得讓人想丟手絹啊……他當年都被那麼多人丟過了,讓她丟一下有什麼關系?

易承雍聞言笑柔了眉眼,一旁的陸嬤嬤見狀,噙著笑意無聲退下。

「你盡管拋,想怎麼拋就怎麼拋。」他吻上她的唇。

「你……別吃我的口脂。」她搶回尹絹擦他的唇,又把自己的口脂補了補,就怕讓人發現,她就不用做人了。

「好,不吃口脂,咱們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記得進宮後就連 茶水也別喝,陸嬤嬤會替你準備。」他牽住她的手,神色正經地交代,像是想到什麼又補了一句,「回來後再吃口脂。」

「你!」怎會這般不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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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朝宮變

親王車駕緩緩進入皇宮,直到儀門才停下。

「祭祀完我會過去找你,別怕。」易承雍牽著她下馬車時輕聲叮囑。

「我知道,你快去吧,別誤了時間。」雷持音知道他得要進太廟祭祀,就怕誤了時間,讓旁人有機會數落他。

易承雍看著儀門內等候多時的宮人,親自扶著她上了軟轎,讓陸嬤嬤跟緊她,他才帶著空濟朝另一頭走去。

雷持音回頭看著他的背影,深吸了口氣,要自己無需緊張,雖然她沒見識過什麼大場面,但不管怎樣她總得撐住自己的身分,撐住他的臉面。

她現在可是睿親王妃!

可是……還是挺緊張的……

雷持音一路上都在深呼吸吐氣,約莫一刻鐘後,終于來到了御花園里的清華池畔。

在陸嬤嬤的攙扶下,她下了軟轎,走了一段小徑,來到池畔的八角亭,亭里已有幾位衣裳華麗的婦人。

「正位的是皇後娘娘,左側位上的是萬貴妃,右側位上的是龐淑妃……」陸嬤嬤在身後小聲介紹。

雷持音踏進亭內,先朝著皇後福身施禮。

「睿親王妃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趕緊入座。」楚皇後面無笑意,淡聲說道。

「謝娘娘。」雷持音起身挑了個旁邊的位子坐下,其他的嬪妃隨即上前一一見禮,算是完成了皇族的認親。

雷持音環顧四周,來的嬪妃只有幾位,而其中她熟知的莫過于萬貴妃,因為萬貴妃是端玉閣的大主顧,當年也是因為萬貴妃的青睞,端玉閣才能在京中一戰成名,小雅也因而受到賞識,進宮數次。

她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嬪妃們似乎對這次的宮宴並不怎麼熱衷,尤其是楚皇後一副無意與她攀談。

也是,听說楚家和萬家被王爺打得抬不起臉,如今兩家的當家還在牢里,要楚皇後給她好臉色也太為難她了,橫豎自己也無所謂,當是走個過場,待時間一到就回府。

這麼想著,她低頭研究起面前的茶點,那茶點晶瑩剔透,依稀可見里頭的小巧桂花瓣,真是精致極了。

她正思索著這茶點該怎麼做,就見面前有陰影落下,她微抬眼,是萬貴妃巧笑倩兮的站在面前,心里不由得一抖。

事反常必有妖,王爺害慘了萬貴妃的爹,怎麼她還能對自己笑得這般燦爛?教她打從心底寒了起來。

「睿親王妃戴的這套頭面倒是挺特別的,這紫玉似乎不太一樣。」

「這套頭面是紫櫻玉所做,可說是紫玉里頭最上乘的,听說是太祖皇帝贈給王爺的母妃的。」雷持音只能照實道,美眸掃過她發上的釵,月兌口道︰「貴妃娘娘頭上的紫玉簪玉料雖比不上紫櫻玉,但其雕工鬼斧神工,可是最精細的環環鏤空雕,光是一支簪恐怕就得費上一年的工。」

萬貴妃微詫地看著她,「想不到睿親王妃對玉雕這般了解。」

「好說,只是曾經听人說過,今日瞧見才真正的見識到何謂巧奪天工。」雷持音口氣不卑不亢,不吹捧也不譏剌,讓人挑不出毛病。

萬貴妃笑盈盈地瞅著她,從發上拔下了另一支玉簪,擺在她面前的幾上,正要說什麼,腳步聲傳來伴隨著孩子的嚷嚷聲。

她回頭望去,就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抬著小短腿跑進亭內,險些沖撞了萬貴妃,幸好她動作夠快,一把拉住了小人兒。

萬貴妃被嚇得夠嗆,撫著肚子連退了幾步,神色不善地瞪著小人兒。

「娘娘,這位應該是大皇子。」陸嬤嬤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著痕跡地看了萬貴妃一眼,提醒道︰「萬貴妃有喜,娘娘還是別靠她太近。」

雷持音這才看了萬貴妃一眼,她穿著一襲寬松的淺紅色宮制夏衫和馬面裙,不仔細看還真不知道她有喜。

「訓兒,過來。」楚皇後面色一沉忙喚著。

小人兒掙月兌了雷持音的手,小跑步地撲進楚皇後懷里。

雷持音看著這一幕,想到她的卓瑾,不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如何,到底過得好不好……她這個失職的母親,無法在他身邊照料。

「我說皇後姊姊,大皇子這般橫沖直撞怎麼好?要是撞到了後宮里哪個有喜的嬪妃,傷及其他龍子要怎麼了結?」萬貴妃撫著肚子不快地問道。

雷持音回神,秀眉微揚,敢情她今兒個是進宮看戲的?可這種戲她並不愛看,要是能讓她提早離席,不知道該有多好。

她興致缺缺地看著亭外湖面風光,時近正午,日光流麗,波光粼粼,再仔細一瞧近岸邊處的湖面似乎飄著什麼,她微微探出身子,想看得清楚些,突地听見清脆的碎玉聲,她不由得垂頭望去,就見一支玉簪碎在她的腳邊。

再看向幾面已是空空如也,她半搗著臉,掩住了苦笑的神情。

這……她們愛斗斗她們的,何苦藉一支簪硬是要她攪和其中?

「本宮的玉簪!這可是皇上賜給本宮的簪子,是玉雕師馮起的大作,取的是金玉滿堂的好兆頭,如今卻……」萬貴妃懊惱地瞪著摔碎在地的玉簪。

雷持音無奈嘆口氣,擺了擺手,安撫身後的陸嬤嬤,不疾不徐地道︰「貴妃娘娘,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支簪應該不是出自馮起大師的手筆。」

她不喜歡蹚渾水,可她現在背的是睿親王妃的身分,要是被人欺負了,不就等于她的夫君也被人踩在腳下?這可不成!

「玉簪都已經被你摔碎了,自然可以由著你說,本宮真不敢相信睿親王妃竟是個敢做不敢當之人,只要道聲不是就好,根本強詞奪理,推諉塞責!」

「放肆!」雷持音驀地起身,怒視著萬貴妃,「你一個從一品貴妃敢在本王妃面前自稱本宮,是將本王妃置于何處?」

她可是正一品親王妃,還高了她一個輩分,豈容她放肆!

萬貴妃怔了下,想再開口,楚皇後已經搶白道︰「睿親王妃,貴妃妹妹一時嘴快,還請你別見怪。」然後,她轉頭再對著萬貴妃道︰「妹妹,還不向睿親王妃賠罪?」

雖說她對睿親王妃無一絲好感,但可以借著她教訓萬貴妃何樂不為。

萬貴妃聞言,臉色精采極了,咬了咬牙道︰「是我的不是,然而睿親王妃砸碎了我的玉簪也是事實,那可是皇上賜的,我就不能討個公道?」

雷持音半步也不肯讓,冷聲道︰「那支玉簪明明是出自端玉閣,怎會是馮起大師之作,貴妃會不會是記錯了?說不準也不是皇上賞賜的,卻硬說是。」

萬貴妃眯緊了眼,「依我看,睿親王妃分明就是仗著睿親王權傾朝堂,連皇上也沒放在眼里,竟然要顛倒黑白。」

「千萬別這麼說,要說權勢,誰敢與萬家爭。」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

「別說什麼動不動的,不過是支玉簪,犯得著大動肝火?」雷持音認定她是藉題發揮,雖不知道她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但自己必須想法子解決。

至于皇後……唉,她不敢奢望皇後能幫上什麼忙,不要煽風點火就好了。

「那是因為睿親王妃不知道皇上賞賜的玉簪對咱們來說是什麼意義。」有妃子如是說,像是在聲援萬貴妃。

「我親眼瞧見睿親王妃伸腳踫了桌幾,讓玉簪掉在地上的。」又有另一名妃子發聲。

「你要不要跟我說說,你是哪只眼楮瞧見的?」雷持音似笑非笑地問,竟連這種鬼話都說得出口,跟這些人還有什麼道理可言?「可別當我是軟柿子,以為我可以任你們掐圓揉扁。陸嬤嬤,咱們走。」

大不了在外頭等會兒,再差人跟易承雍說一聲,橫豎這兒不能再待下去,一群有理說不清的女子一起圍剿她,想也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你想去哪?」

雷持音才一起身,竟有人出手拉扯她,她回頭望去,剛好瞧見楚皇後一個示意,坐在她身邊的淑妃看似要來助陣,可竟然是把她往萬貴妃那邊推,而那頭又往她這兒擠……這群女人真的是唯恐天下不亂!

楚皇後不幫忙就算了,竟還想陷害萬貴妃,要是她肚子里的龍胎出了問題,是要算在誰的頭上?

眼看著幾個嬪妃圍在自己身側,又是拉又是扯,連跟在身後的陸嬤嬤都被扯得摔出亭外,教她惱火地扯出頸間的玉牌,放聲怒斥——

「太祖皇帝玉牌在此,見玉牌如見太祖皇帝親臨,爾等還不跪下!」

可惡,她真的不想亮出這種東西嚇人,可不用也不行,再這樣下去,可真要出大事了!

出了太廟,易珞走在前頭,易承雍和易玦跟在後頭。

易珞回過頭笑問︰「睿親王何時要辦婚禮?」

「一個月後。」

「不會太匆促?」

「早該要辦的,偏偏護國公夫婦出了事才會延到今年。」易承雍沉吟著,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睿親王為何如此看著朕?」易珞被他冷沉的目光瞧得神色不豫。

「本王在想有一件事該不該跟皇上提一提。」

「何事?」

易承雍垂睫,賣著關子。

一陣急步而來的腳步聲響,隨即有宮人跪在前方喊道︰「皇上,不好了,八角亭里嬪妃們鬧起來了。」

「胡鬧,好端端地在鬧什麼?」易珞惱聲斥道。

不等宮人應話,易承雍已經快一步越過易珞而去,易玦見狀也疾步跟上,只因他知道今天睿親王妃也在場。

易珞眸底閃過一抹惱意,讓人備了龍輦前去。

待易珞來到八角亨時不免被面前這一幕給震懾住了——

八角亭里里外外跪了一片,就連他的皇後竟也跪下了,待他下了龍輦仔細一瞧,睿親王妃的手上拿了一塊玉牌,教他心頭一震。

皇上駕到的唱喏聲一響,嬪妃們都抬起臉,雷持音回過頭來,瞧自己的男人就站在不遠處看著她,教她松了口氣。

很好,一會可以提早回府。

看著易承雍噙著笑意走近自己,雷持音正好瞧見一記反光,他後方的樹上躲了人,而且手持弓箭,不由放聲喊道︰「有剌客!」

就在她喊的同時,箭矢已經如雨般落下。

易承雍快步沖進亭內,卻是慢了一步,箭頭從她的手臂處擦過,他一把將她抱住,閃身躲至亭柱後,只見數支利箭凌厲地釘在他倆方才所待的地方。

亭內爆開了嬪妃們的驚喊聲,有人也中了箭,倒在地上哀號,宮人更是高聲喊著護駕,里里外外亂成一團。

空武衛一現身便聚往進亭內圍著易承雍和雷持音,而禁衛來不及護駕,就算易玦適時地推了易珞一把,易珞還是受了擦傷。

「去把人給本王拉下來!」易承雍怒聲道。

身邊立刻有幾名護衛飛身而去,他這才低頭探看她的傷勢,雪白的臂上鮮血汩汩淌下。

「你沒事吧?」她抓著他查看,就怕他為了救她又傷到哪。

易承雍心疼地將她擁入懷里,「我沒事,你忍忍,一會咱們就回府。」他沒想到事情竟會發生在這兒,他以為該是針對他而來。

「我不要緊,不怎麼疼。」她輕聲勸慰著他。

約莫一刻鐘,四周逐漸安靜下來,幾名護衛回來稟報說已經抓到剌客,易承雍淡聲道︰「交給皇上處置。」說著,他隨即抱著雷持音踏出亭外。

經過易珞身旁時,他淡聲道︰「皇上不要忘了,一旦有了子嗣,在位的皇上就顯得不那麼重要,要是皇上無法在這當頭嚴查,早晚有天五年前的事會再重演。」話落,不等易珞反應,他頭也不回地離去。

易珞氣得渾身打顫,他听信了萬貴妃之言,要引睿親王妃犯事,把人扣在宮中好逼睿親王出手,他就能堂而皇之地解決手上沒有免死金牌的他,豈料事態發展竟如此荒腔走板!連他也一並陷入了危機!

他瞪向亭內的萬貴妃,不敢相信原來枕邊人也是不能相信的!

易承雍還未回到王府,就有護衛早一步回來,請了大夫,讓下人備熱水,待易承雍帶著雷持音回府,立刻讓大夫診治包扎,再讓人抓藥熬煮。

「陸嬤嬤要不要緊?她讓人給推了一把,不知道跌傷哪了沒,順便讓大夫瞧瞧吧。」雷持音包扎好後,躺在 床上休息,還不忘關切陸嬤嬤。

「放心,交代下去了。」易承雍坐在 床畔,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又內疚,「我沒想到他們竟會從你下手。」

「我也沒想到,本來萬貴妃無端端地鬧起來,我還覺得莫名其妙,逼不得已才拿出玉牌鎮住她們,誰知道竟還有後招。」雷持音嘆了口氣,覺得待在宮中,福氣要夠滿,八字要夠重,才能活得長,「那些刺客為什麼你不自己審呢?交給了皇上,如果他又護短……」

楚尚書和萬都督雖說是革職查辦,可過了這麼久,大理寺根本都沒正式開審,顯然就是企圖替他們月兌罪。

「這次不會。」

「為什麼?」

「因為皇上也中箭了。」

雷持音瞠圓眼,剛才一陣混亂,她窩在他的懷里什麼都沒瞧見,沒想到連皇上都被人算計了。

「誰這麼大膽,竟想要皇上的命?」

「你認為呢?」

「有可能是萬貴妃,因為她已經懷孕,要是沒了皇上,嗯你知道的。」

「你不認為會是皇後?」

「不可能吧,大皇子也在亭子里呢。」有哪個母親會賭這麼大?亭子里也有亂箭射入,誰敢保證剌客真是個神射手,能確定每支箭都不會射偏?

可一見易承雍的神色,她突然不那麼肯定了。

雷持音嘆了聲,「算了,不管到底是誰,只要不栽贓到你身上就好。」

「別想那些,好好養身子才重要。」

他沒說的是,如果他是易珞才不會放過這絕好的機會。

不過,他倒不擔心易珞會怎麼做,唯一能教他擔心的是她,哪怕只是一丁點傷,他都不願她承受。

「沒事,真的是小傷。」

「你那麼怕疼,那口子都有近兩寸長怎麼不疼?」他干脆和衣躺在她身側。

「誰跟你說我怕疼?」

「那一晚,你直喊疼。」他低低地道。

雷持音愣了下,意會後小臉漲紅得像是煮熟的蝦,要不是手正疼著,她真想打他。

「那是因為真的很疼,疼到我往後都不想跟你……」算了,不說了。

「真那麼疼?」易承雍疑惑。

「不說了,我累了。」

她閉上眼,假裝疲累,可說也奇怪,她真的沉沉睡去……

易承雍守著她,在湯藥熬好時,卻發現怎麼也喚不醒她,他趕緊再將大夫找來,大夫卻是診不出所以然,就在這當頭,宮中來了人傳旨——

「皇上有旨,命睿親王即刻進宮,不得有誤。」

易承雍冷冷瞅著宮人,道︰「空濟,把人丟出去,順便去宮里帶名御醫回來。」

空濟二話不說,領命而去。

看外頭天色漸暗,易承雍的心隱隱不安,守在雷持音身旁,看著她越發慘白的小臉,他不禁想,他已經有多久不曾感覺如此無助?

父皇駕崩後,是他最無助的時刻,父皇雖替他鋪了後路,將空武衛留給他,但他一路走來依舊凶險,危機四伏,直到他長大成人,才終于讓人不敢再隨意算計。

年幼的時光已經離他遠去,久遠到他忘了無助是什麼滋味,直到今天,他又一次嘗到了,看著眼前沉睡著的她,他坐立難安,偏又無能為力。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她既然已經出現在他面前,就該永遠待在他的身邊,直到他離世的那一刻,她才能隨他一道走,絕無她先他而去的道理。

可是,她的手愈來愈冰冷,他的心愈來愈亂。

「王爺,御醫到了。」

空濟的嗓音在門外響起,彷佛是一個繩套住了即將沉溺的他,他起身命御醫入內診脈,不言不語,靜心等待御醫診斷的結果。

「王爺,王妃中的是和皇上一樣的毒。」

「毒?」

「那是一種極為特殊的毒物,隨著箭頭入體,初時診不出中毒的脈象,但時間一拖長,毒性開始發作,人就會陷入昏迷。」

「解藥呢?」

「宮中已經配了一帖藥,皇上喝下精神尚可,可那藥材只有宮中有,下官並未帶在身上。」御醫垂眼觀看雷持音的臉色,沉聲道︰「王爺,要救王妃必須要快,否則王妃恐怕連一個時辰都撐不過。」

易承雍蹙著眉,從沒想過自己竟會陷入兩難,要他去求易珞倒是無所謂,可問題是天色已暗,他不敢將她留在這里,卻又不能將她帶進宮……

一旁的御醫快速地寫下藥方,空濟走 近易承雍身邊,低聲道︰「王爺,要不讓屬下去吧。」

「你去沒用,他的用意就是要我去。」

「可他如果要刁難您,說不準根本不會給您藥材,倒不如我潛進宮里拿。」如果拿不到就用搶的,橫豎先將藥材拿到再說。

易承雍握了握拳頭,看著臉慢慢透出死氣的雷持音,啞聲道︰「我去,空濟,你留在這兒,要是有什麼狀況,馬上差人通報一聲。」

空濟不放心,反對道︰「王爺,我隨您去吧。」

「你留下,待我走後,宮里必會派禁衛圍府,你必須留在府里照應。」

空濟沒轍,只能應下。

然而,易承雍拿了藥方子,還未踏出王府大門,童敬便來報王府被禁衛包圍了。

「一旦闖入,就地格殺。」他淡聲吩咐著,渾身都是冷意。

空濟沉聲應著,隨即開始調派人手,守著王府各處。

半夢半醒間,雷持音听見有人喚她,那幽幽如氣音般的聲響教她心尖為之一顫,奮力張眼,果真瞧見鬼差近在 床邊。

她嚇得想尖叫,卻見另一道影子飄近,待她看清楚對方時,心微微放松了下,忙道︰「梁姑娘,你可跟鬼差說好了?」

「嗯?」

看梁多福一臉疑惑,雷持音愣了愣,「你不是說……等等,你要做什麼?」

雷持音瞪著她愈來愈逼近的臉,想退卻渾身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擠進了軀殼里,像是要將她驅逐出去……

縱馬進皇宮的易承雍驀地胸口一窒,勒緊馬韁,回首看向睿親王府的方向,隨即毫不猶豫地直入清涼宮。

宮里宮外禁衛嚴守著,卻無人敢攔,易承雍面無表情地直入寢殿,就見易珞倚在 床上,像是在閉目養神。

易承雍毫不唆,上前的同時已經抽出腰間佩劍,就在劍鋒逼 近易珞的瞬間,他也抽出藏在被子里的長劍攻向易承雍的 門面。

易承雍往旁一閃,兩旁屏風後的禁衛隨即竄出,他閃過一頭卻避不開另一頭,臂上被一劍劃過,硬是逼得他連退幾步。

打斗聲引來門外的禁衛,將易承雍團團包圍。

「皇叔,當朕听說你認不清人還以為是說笑,沒想到竟是真的,你居然連坐在 床上的人不是朕都認不出,也難怪你注定無法坐在龍椅上。」

這時,真正的易珞才懶懶地從屏風後頭走出,手里還端著宮人之前才端進來的湯藥,朝易承雍敬了下低頭啜飲起來。

易承雍眸色殷紅,血從手臂一路蜿蜒,自指尖滴落,只見長劍握緊的瞬間,勢如破竹般地往後殺去,又轉身砍殺,看似毫無章法,被團團圍困,實際上是逐漸朝易珞靠近。

易珞毫無所覺地看著戲,認定易承雍今日絕對逃不出生天,過了今晚,他除去了心頭大患,終于能高枕無憂。

他笑意更甚,「皇叔,這藥很苦,說不準睿親王妃是喝不下的,不如就別給她喝了,橫豎她早就該死,讓她拖延了這段時日,上了玉牒,她也該心滿意足了。」

大口飲盡湯藥,就在他將藥盅擱下的瞬間,一陣冷風襲面,他下意識地往後閃,冰冷的劍鋒卻仍抵在他的喉間,他抬眼望去,對上易承雍冷酷的臉,本來圍困易承雍的禁衛已經倒了一地,而門外甫趕到的禁衛竟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教他心里一陣發涼。

「馬上差人把藥材備妥,否則……」易承雍嗓音冷沉地威嚇,突地他笑了,「瞧我,都什麼時候了,哪里需要威脅你,直接殺了就行了。」

易珞驚慌地喊道︰「皇叔!你冷靜一點,你要是殺了我……」

「放心,就算萬貴妃肚子里那個保不住,還有皇後的嫡子,再不濟還有肅王。」子嗣早就備妥,他這個龍套也該下台了。

易珞听完,怒目瞪視他,「說到底你是為了正統才不得不拱我上位,其實你根本就是想拱肅王,喔不,如果不是你有殘疾,這天下早就是你的,就因為你可笑的惡疾……」話未盡,他突地揪住衣襟痛苦地往前倒。

易承雍收回了劍,看他跌在地上打滾,嘴角開始流出黑色的血水,端起藥盅聞了下,哼笑了聲,「易珞,你為何就沒想過,當你把他人當棋子時,在別人眼里你一樣也只是個隨時可棄的棋子?」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踏出寢殿,門外除了禁衛之外,還有京衛指揮使衛崇盡和夏燁。

「這里交給你們處理,別忘了先將皇後逮住,弒君足夠讓她楚家株連九族。」話落,他急如星火地朝外奔去。

「可王爺你還沒告訴我,這皇位究竟要讓誰坐。」夏燁望著他的背影喊。

「別叫了,讓禮部敲喪鐘吧。」衛崇盡看了里頭一眼,不禁搖頭,「到底下了什麼毒,竟然毒發得這麼快。」

「最毒婦人心,皇上肯定沒想過,他最倚仗的兩個女人都在等待懷有子嗣,那是因為有了子嗣之後,皇上就沒存在的必要了。」他都有點同情易珞了,一個被皇後毒死的皇帝,算是少見了,注定青史留名。

另一邊,易承雍原本是要朝太醫館去,卻在半路上遇見空濟,他心口一緊,話到了嘴邊卻問不出口,就怕是出了事。

倒是空濟笑道︰「王爺,王妃醒了!」

「……真的?」

「真的,御醫親自診的脈,就連御醫都嘖嘖稱奇呢,而且御醫還說王妃有喜了,屬下急著來跟王爺報喜訊。」

易承雍半信半疑,心底沉甸甸的,感受不到一絲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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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09: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重獲新生也圓滿

易承雍縱著馬回王府,大步流星奔進寢房,見到床上的人兒微抬眼,朝他嫣然一笑,既嬌且媚,猶如正盛開的牡丹,艷冠群倫,他卻看得呼吸一窒。

「王爺,王妃如今的脈象極為平穩,先前中的毒不知為何已解,實在令人驚奇。」御醫起身稟報,對這種狀況無法解釋。

明明昏迷時臉色灰敗,脈象微弱,清醒後卻是氣色紅潤,眸子清亮,要說身中劇毒,誰信?

易承雍輕點著頭,擺了擺手,讓御醫和陸嬤嬤先退下,待人都退到外間了,他才低啞問道︰「……你是誰?」

她直睇著他,噙笑道︰「妾身梁多福。」

易承雍直盯著她,徐步走到她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她的頸項,咬牙切齒地道︰「給本王滾出去,這個軀殼已經不屬于你了!」

他最怕的事情終究發生了!

他雖不識得梁多福,但他不認為一個敢從京城跑到通陽尋他的姑娘,會是甘于讓出軀殼之人,所以他日夜守著持音,就怕答允梁多福的事完成後,梁多福非但不離開,甚至會奪回自己的軀體。

結果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呢?他的持音跑去哪了!

易承雍怒紅了眼,手勁大得幾乎要掐碎眼前人的頸骨,驀地,像是一抹影子從他眼前竄出,他還來不及看清楚,底下的人發出破碎的聲響,道︰「王爺……是我……」

易承雍一愣,松開了手,眼前看到的又是雷持音的面貌,而梁多福立在一旁,氣呼呼地瞪著他。

「你這人太可惡了……等著吧,這一世你沒善待我,下一世你就準備看我臉色!」撂下話後,梁多福轉身消失。

易承雍沒睬她,緊緊地將雷持音摟進懷里。

雷持音感覺他渾身發顫,就連心跳都跳得又重又急,忙拍著他的背,啞聲道︰「多福……是來幫我的,你……」

「幫你?」

她想開口解釋,可一開口,喉頭就痛得教她說不出話,易承雍見狀,趕忙替她倒了杯 茶,慢慢地啜了幾口,她疲累地枕在他肩上,把她昏迷時的事娓娓道來。

「鬼差來逮我,她鑽進這副軀殼內壓制我的魂魄,再和鬼差談判,鬼差答應了,所以這副軀體現在是我的了……」

「既是如此,她剛剛為何還不走?」

雷持音無奈地嘆了口氣,「她留在這兒是要等你回來,本是要感謝你的,哪知你……」她撫著喉頭,臉上滿是痛苦。

這人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的狠勁她今天算是領教了,要是她不開口,往後就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他不舍地撫著她的頸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她把你趕走了,我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所以……你現在沒事了,真的可以留下了?」

他顫著聲問,心里一點都不踏實,總覺得彷佛他眨個眼,她就會消失不見。

「嗯,而且多福可能會成為咱們的女兒,你往後可能真要看她的臉色過活了。」她疲累地笑著,窩進他的懷里。「王爺,我們有孩子了,你開心嗎?」

易承雍把臉貼在她的頸邊,覺得一夜間他像是歷經了生死,從地府又爬回了陽間,那般絕望又那般狂喜,讓他筋疲力盡,淚流不止。

他終于可以不用再失去,終于守住最愛的人了。

易珞駕崩之前,下令誅殺萬氏九族,就連懷有身孕的萬貴妃都論斬;幾個時辰後,易珞駕崩,查出是楚皇後買通宮人下毒,楚家毫無疑問地株連九族。

同時,肅王領著明州的兵馬檔住了企圖造反的衛所兵,領軍的萬更年當場被斬殺,一夜之間,朝中盤根錯節的派系被清除了大半。

翌日,由易承雍和易玦宣布大皇子易訓繼承皇位,再由六部和內閣一致推舉兩位王爺為左右攝政王,但因為雷持音傷勢未愈,加上易承雍本身也帶傷,于是幾乎將政務全都交給夏燁和易玦。

「皇叔,你說,你一直不讓我回通州,是不是因為你早就決定把事都丟給我?」一日下朝後,易玦氣呼呼地跑上門理論。

易承雍懶懶看他一眼,「這是看得起你,還是,你比較想坐那張椅子?」

「……我覺得攝政王較好。」

易玦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實在不想面對一個天天哭著找母後的娃兒,才兩歲大的孩子,到底得要怎麼培養?他都還沒當爹呀!

待易玦一走,雷持音從一旁的花廳里走出。

「你要不要幫他一下?」說真的,她有點同情易玦,因為兩歲的娃兒真的很不好帶,尤其還要教會他心思端正,真的不是容易的事。

「不要。」

雷持音懷疑地瞪大眼,他堂堂睿親王竟然一句不要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為什麼不要?難道你就不怕肅王沒將皇上教好,說不準等到皇上長大後又鬧出跟先帝一樣的事。」

「那麼久以後的事,以後再擔心吧,我現在只想陪著你。」他摟著她的腰,把臉貼著她已經微微隆起的小月復。「御醫說,你肚子里恐怕有兩個小家伙,一听見這事就讓我覺得害怕。」

女子生產本就不易,她還一口氣懷兩個,他突然恨起自己當初的放縱。

「怕什麼?御醫不也說我的身子骨極好,而且我保證我肯定能好好生產的。」

肚子里的兩個,其中一個定是多福,多福既然打算當她的女兒,要她報恩,自然會讓她生產順利,是不?

易承雍不語,事實上打從他知道她懷了雙生子,他心情沒一天好過。

他嘆了口氣,關切地道︰「今日吃得如何,還是吃不下?」

「多少吃了點,實在是一天比一天熱,難免食欲差。」她懷胎不會孕吐,只是有點頭重腳輕,食欲差了點,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易承雍想了下,提議道︰「咱們中午去狀元樓用膳,那里有些入夏時才有的菜單,去嘗嘗有沒有合你口味的。」

「好。」只要能讓他安心,她都能配合。

正午時分,哪怕尚在國喪期間,狀元樓外的大街人潮依舊鼎沸。

馬車在距離狀元樓一條街外的地方停下,兩名空武衛在前開路,兩側後頭都跟著幾名空武衛護著,這陣仗教雷持音搖頭。

想要和他兩人單純的上街,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眼看著狀元樓就快到了,可她偏是眼尖的在人潮里瞧見了雷持言,而且卓瑾就被他抱在臂上。

她和卓瑾對上眼的瞬間,她的心狠狠揪痛著,這孩子已經這麼大了,面貌更像她一些,只是神色淡漠,和她記憶中活潑愛鬧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遭逢巨變,連性子都變得這般冷淡了嗎?這該如何是好?

她還在傷心,卻見那雙淡漠的眼緩緩地綻出 光采,漂亮的杏眸微瞠著,小手指著她。

「咦?」雷持音疑惑地瞅著他,身旁的人卻挽著她要走。

「走吧。」

她走了幾步,回頭一看,卓瑾還看著自己,就連雷持言也瞧見她了,然而,她的腳步未停,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慌。

進了雅間,易承雍點好菜,就見雷持音有些魂不守舍,不禁問︰「怎麼了?」

「沒事,只是剛才在樓下時瞧見我大哥和瑾兒。」

「是嗎……」易承雍沉吟了下,盡管他並不想見雷持言和她過度親密的互動,但畢竟是她的大哥,這點度量他還是得擠出來。「你還是不想跟他們相認?」

雷持音苦澀地笑了笑,「王爺,如果我說,我想要那個孩子跟著我,你意下如何?」

「好。」

「……嗄?」面對他不假思索的響應,雷持音呆住了。

「他是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更何況那孩子和我有著同樣的傷痕,如果這時有人陪伴他,定是很好。」

他常想,如果當年母妃沒有驟然離世,現在的他定是不一樣的,盡管難言好壞,但至少他會快樂一點。

雷持音起身,走到他身旁抱住他,「王爺,謝謝你,你對我真好,只是可惜了,我不可能真把那個孩子帶在身邊。」

情況太過錯綜復雜,不是她想要這麼做就能這麼做。

瑾兒姓卓,是卓家唯一的血脈,她沒有任何理由將他帶進睿親王府,更何況她想讓他過得單純點,要求取功名或經商都好,做他想做的才重要。

易承雍輕撫著她的背,讓她在腿上坐下,道︰「其實,你只是近鄉情怯罷了。」

她猛地抬眼,對上他深邃的眸。

「你只是怕他們認不出你,接受不了你,是不?」

雷持音無法言語,不懂他怎能將她的心思看得這般透澈。

一開始,她認為自己不會久待人世,只要知道他們過得好就好,可後來因多福的退讓,讓她得以永遠久留這副軀體,她還是不敢相認,因為她真的怕,怕他們認不出她,甚至會視她為妖怪……

「我倒認為雷持言該是看出端倪了。」

「怎麼可能?」上一回踫面時,大哥對她那般生疏,哪里看出端倪了。

「你可記得咱們回京路上曾遇見他?那時我將你的畫像差人交到他手上,你認為他不會覺得古怪,甚至追查一二?」

雷持音詫異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竟在那時就已經替她鋪了路,心底有說不出的暖,只能摟著他不語。

半晌,他才又道︰「听說幾天前,徐當家帶著卓韻雅回京城了。」

雷持音杏眼瞠圓不敢置信極了,「……真的?」

「徐當家在徐家弄了工坊,讓她待在家里也能做她想做的事,另外也是為了方便她改名換姓,不想讓人瞧見她。」

她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他,「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知道她掛心的人都過得很好,她真的覺得這輩子無所求了。

「想見她嗎?」

雷持音頓了下,遲疑了起來,這時候,外頭響起了稚女敕的童音——

「叔叔,讓我進去吧,我娘在里頭。」

她回頭盯著那扇門,起身緊張地推開它,果真瞧見小小的孩童就站在門前,一雙與她相似的眼瞅著她。

「娘……你不抱抱我嗎?」他像是近鄉情怯,淚水在眸底打轉,卻不敢像以往那般恣意地撲進她懷里。

雷持音拋開了猶豫,心疼不已地將他摟進懷里,「瑾哥兒,你怎麼認得出娘?」她什麼都沒說,他是怎麼認出的?

「娘就是娘啊。」卓瑾環抱著她,把臉貼在她懷里,「娘,我好想你。」

「都是娘不好,是娘不好……」她泣不成聲地呢喃著。

「別哭了,你有孕在身。」易承雍從後頭走來,輕拉起她,瞧了眼外頭長廊,並沒瞧見雷持言的身影,又垂眼瞧著打量他的卓瑾,不禁想這孩子可真像她,同樣有雙很澄澈且無懼的眼。

「你舅舅呢?」他問。

「舅舅在樓下,我一個人上樓的。」卓瑾沒有半點不安和驚懼,神色沉穩。

易承雍不禁微揚起眉,心想這孩子挺特別的,像他娘親一樣,從沒怕過他。雖說這孩子是她與另一個男人所有,教他心里有點不舒坦,可瞧他十足像她,他就釋懷多了。

「空濟,讓人去通報一聲。」

空濟經過這麼一段時間,也知道他們王妃的不尋常,以及真正的身世,不過王爺都不在意了,他又何必瞎操心,應了聲,就轉頭吩咐下去。

易承雍讓雷持音母子進屋,把門帶上。

「瑾哥兒用膳了嗎?」雷持音問,牽著他的小手來到桌邊。

卓瑾搖了搖頭,雷持音彎身要將他抱到椅上時,一雙長臂輕而易舉地搶先將他帶到椅上,就坐在她的身旁。

卓瑾直瞅著他,什麼話也沒問,像是明白了什麼。

雷持音給他布菜,問著他的近況。

「一開始是姑丈的弟弟讓我搬過去,可姑丈的弟弟要我也喊他姑丈,明明姑母只嫁了一個人,我怎會有兩個姑丈?後來听舅舅說,姑母和舊的姑丈和離了,而姑母真正喜歡的是姑丈的弟弟,是新的姑丈。」卓瑾微皺眉,不明白大人的世界。

雷持音听懂他口中的新姑丈指的是徐鼎,「所以是姑丈照顧你?」

「不是,姑丈受重傷,所以是伯伯照顧我,後來姑丈說要去把姑母找回來,變成伯伯有空就伯伯照顧我,舅舅有空就舅舅照顧我,現在姑母已經回來了,可是姑母……不太想見我。」

「為什麼?」她想,他說的伯伯應該是徐爵,而姑母……為什麼小雅會不想見他?是因為卓景麟的關系?

「姑丈說,姑母見到我會想到娘,會偷偷地哭,所以不敢見我。」卓瑾抿起小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雷持音紅了眼眶,她沒有想到都過兩年了,小雅還被困住。

她忍住了哽咽,低聲道︰「瑾哥兒,你跟姑母說,她要好好的……算了,當我沒說,別跟姑母說喔。」

見易承雍打量自己,她眨了眨眼,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和卓瑾隨意聊著,好好地吃完這頓飯。

「娘,你不跟我回去嗎?」卓瑾問。

「瑾哥兒,娘現在不能回去,娘成了另一個人……」狀況太復雜,不管她怎麼說都不是一個四歲娃兒能夠理解的。

卓瑾難掩失望,可是又像是明白了什麼,不哭也不鬧,只問︰「我以後還能見到娘嗎?」他小手揪著她的袖角。

雷持音看著易承雍,就見易承雍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交給卓瑾。

「往後想見你娘親,可以帶著這玉瑪到睿親王府,你隨時都可以來,但要出門之前必須告知府里的長輩,別讓長輩擔心。」

卓瑾緊抓著玉佩,用力地點著頭,「謝謝伯伯。」

「叫義父。」

雷持音和卓瑾同時抬眼,那相似的眉眼、同樣的舉措教易承雍不禁低笑出聲,含笑解釋道︰「要讓卓瑾常到府里走動總得有個名義,是不。」

「可這麼一來,總有一天他們會發現我……」

「 光是雷持言到現在都沒討回自家外甥,他心底大概已經有底了。」

雷持音不語。

正如易承雍所說,雷持言上樓接卓瑾時,什麼話都沒問,心里已經明白,也不打算戳破。

「小雅回來了,今日在端玉閣。」雷持言淡淡拋下話,便和卓瑾離開了。

易承雍握著雷持音的手,「想去的話就走吧。」

她輕點了下頭,搭著馬車前往端玉閣。

和以往不同的是,萬貴妃犯事似乎也連帶地影響了端玉閣的生意,大伙生怕睿親王記恨萬家所為,只要是以往和萬家有關的人事物都會盡量避開,之前下的單子紛紛都抽掉了,鋪子外也沒有停不下的馬車。

易承雍他們一進端玉閣,包寬迎上前來,兩人話都還沒說,包寬便已經先認出易承雍,雙膝立刻跪地。

「草民見過王爺。」

雷持音眉頭一皺,瞥了身旁的易承雍一眼,稍稍想了下,便知道包寬這種戰戰兢兢的態度和萬家有關。

「起來吧,睿親王妃想訂套頭面,還不帶路。」

包寬聞言趕忙起身,迎著兩名貴客進廳里,讓人看座上茶,忙去後頭喚人。

雷持音雙眼緊盯著包寬走進去的那道玉珠簾,就見一抹月白的身影婷婷裊裊走來。

「見過睿親王、睿親王妃。」卓韻雅福了福身,端著一臉和氣的笑。「不知道睿親王妃喜愛的是哪種玉石?」

雷持音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她,只覺表妹桃花般的面容一如往昔般醉人,只是眉宇間添了一份難以察覺的愁緒,臉上笑著,笑意卻不及眸底,沒了以往的朝氣。

那麼愛笑愛鬧的人,竟然變得如此,雷持音瞧著瞧著淚水盈眶。

「睿親王妃?」

「我……」一開口哽咽了下,雷持音吸了口氣才又道︰「我瞧架上那套紫玉頭面挺美的,我很中意。」

卓韻雅想也不想地推拒,「還請王妃海涵,那套是故人的首飾,只供觀看,不作商品出售。如果王妃喜歡紫玉的話,可以替您打造一套頭面,或者您可以說說喜歡什麼樣式。」

面對她不冷不熱的應對,雷持音五味雜陳,眨了眨眼,硬是將涌上喉頭的悲傷咽下,「我喜歡牡丹,你就幫我用紫玉設計一套牡丹的頭面吧。」

「是,不知睿親王妃可有急著要取貨?」

「不急,你可以慢慢來,明年再交貨也成。」

卓韻雅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現在才八月,打造一套頭面雖要不少時間,但依她現在這般清淡的生意,根本不需要拖到明年,她這麼說到底是什麼用意?

看了看她的身形,卓韻雅猜測她許是年後生產,頭面大概是等生產後辦宴時才會派上用場,所以她才這麼說。

這麼一想,她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易承雍從頭到尾都沒說話,而雷持音下完單,就告辭離去。

兩人離開不久,雷持言帶著卓瑾過來,听卓韻雅提起了剛剛的事。

「表哥,你覺得睿親王到底在想什麼?該不會因為咱們以往跟萬家走得較近,想探探咱們虛實吧?可是即使如此也沒必要下單……」

雷持言笑而不答。

回到睿親王府,雷持音坐在榻上發著呆。

「很傷心?」易承雍摟著她,讓她靠著自己。

「……小雅很痛苦。」她的悲傷來自于小雅的悲傷,她想,也許她應該把一切告訴小雅,只是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收拾自己的心情,以及重新讓小雅相信她。

今天看著小雅對自己的防備,她的心好痛,就算她現在跟她坦白自己的身分,她恐怕也不信。

易承雍自然知道她顧慮的是什麼,柔聲勸慰道︰「放心,那些煩心事我會處理,不會教她有所疑慮,你要放寬心,好好待產。」

雷持音輕點著頭。

從這天之後,雷持音比較少外出走動,不過在王府里養胎的日子難免無趣,也會胡思亂想,偶爾卓瑾來訪,她多了個伴,听他說些徐府里的事,心里倒是安定許多。

眼看著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還大,年關將近時,御醫推算約莫這月底就會生產,于是易承雍幾乎是哪里都不去,就守在她身邊。

「欸,原來是下雪了,難怪這般冷。」雷持音推開窗子,瞧見廊外飄著鵝毛般的雪花,不由得輕挲著雙臂。

「看夠了吧。」易承雍立刻拉上窗子,抱著她往內室去。

內室里有地龍,教雷持音舒服得微眯起眼,一沾上床,又是昏昏欲睡。

他坐在床沿注視著她,卻見她眉頭緊鎖地撫著肚子,「怎麼了,又踢你了?」

「不是……我……」她突地低叫了聲。

易承雍見狀,立即喊道︰「空濟!讓穩婆和御醫都過來,快——」

不一會,原本就養在府里的御醫和數位穩婆趕了過來,易承雍被請到屋外候著,隱隱听見里頭一聲比一聲還要淒厲的叫聲,他臉色泛白。

「王爺,別擔心,不會有事的。」空濟低聲說著。

易承雍沒吭聲,站得直挺挺的等待。

豈料這一站竟從午後站到了夜色深沉,大雪紛飛,早已在睿親王府里鋪上了一層銀白,而里頭的叫聲越發虛弱,看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他的心就跟著愈沉。

「王爺不如先到暖閣歇一會?」童敬見他的臉色不好,不禁低聲問。

易承雍抬手,示意他退下,他只能退到一旁和空濟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勸他,怕是不等到王妃安然產子,他不會離開。

就在這當頭,靜謐的夜色里傳來脆亮的啼哭聲,眾人的心跟著一松,沒多久,穩婆抱著襁褓中的嬰孩出來。

「恭喜王爺,是小世子。」穩婆眉開眼笑地道。

「王妃狀況如何?」他沉聲問著,瞧也沒瞧孩子一眼。

「王妃還有精神,要民婦跟王爺說別擔心。」

話才剛說完,里頭又傳出了啼哭聲,穩婆趕忙又跑回房去,不一會,又抱出個嬰孩。

「王爺,是小郡主,王妃產下龍鳳胎,這是個吉兆啊。」

「賞!童敬,全都賞!」

易承雍說完舉步進了屋子,屋里已經收拾得差不多,只是一股血腥味還在,里頭的人一見到易承雍隨即跪了一地,等他示意後都趕緊退下。

「看了孩子了嗎?」雷持音虛弱地問。

「沒。」他定定地瞅著她,「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累了點……」她輕喃著,累到眼快要張不開。「等我醒了,要陪我一道看孩子……」

「持音。」

「嗯?」她虛弱地半張眼。

「謝謝你。」他緊握著她的手,親吻著她的頰。

雷持音瞋他一眼,隨即沉沉睡去。

等到翌日醒來,夫妻倆一起看著孩子,一起嫌棄孩子還沒長開的臉,根本看不出到底像誰,然而十幾天後,隱約就看得出這對龍鳳胎長得很相似,而且都像易承雍多一些,只是糟糕的是——

「王爺,你真的無法記住這兩個孩子?」雷持音頭疼了。

「也許時間一長就記得住。」

「可你怎麼就記得住瑾哥兒?」

先前,他替瑾哥兒作了一幅畫,她才發現他竟然記住瑾哥兒的長相,原以為他的毛病大有改善,豈料只是特例。

「瑾哥兒長得像你。」

雷持音徹底無言以對,難不成他純粹只是記得住她這張臉而已?她這張臉到底是哪里教他印象深刻了?

「滿月宴那日你想好怎麼跟卓韻雅說了?還是干脆讓瑾哥兒替你說?」

雷持音要求辦場滿月宴,可請的人只有雷持言和卓韻雅,而且是打著要他們送頭面來的名義。

「我自個兒說,有些事只有咱們姊妹倆才知道,要是我點得那麼明白了,她還是听不懂,就當我們無緣。」

「真這般瀟灑?」

「說說而已。」她還沒瀟灑到這種地步。

易承雍撫著她的發,親了親她的頰,「不怕,一步一步來,多的是法子。」

她輕點著頭,滿心期待地等著滿月宴的來到。

雷持音並沒有發邀帖,可自各處送來的禮物還是暫時塞滿了庫房,讓她皺著眉,決定交給童敬和陸嬤嬤處理,然後她就待在花廳里等著卓韻雅和雷持言到來。

午時一到,卓韻雅和雷持言捧著木匣進了睿親王府,被下人領進花廳。

雷持言停步在花廳外,卓韻雅踏進廳里,見睿親王妃背對著自己,她福了福身,將木匣往桌面一擱,等著她驗收。

雷持音轉身暗暗吸了口氣打量卓韻雅,今兒個的她看起來神清氣爽極了,可是依舊拘謹防備,教她不禁苦笑了聲,道︰「卓姑娘美如天仙呢。」她這個表妹從小都是這樣自吹自擂,說自己是仙女下凡。

卓韻雅聞言,笑意斂去,神色戒備。

再回大涼,她已經改名換姓,睿親王妃不該知道她姓卓。

見她的反應,雷持音幾乎氣笑,但忍了忍氣又道︰「不知道過了這些年,卓姑娘比較想當狐狸精還是桃花精?」

當年小雅為了自己的面貌糾結,總覺得自己長得像狐狸精,還是她開口勸慰,她才認了自己是桃花精,這事只有她倆才知道,如果這樣還無法相認……她只能請瑾哥兒幫忙了。

幸好卓韻雅沒讓她失望。

卓韻雅一臉難以置信,哽著聲道︰「我曾經無數次地向上天祈求,只要姊姊能回來,要我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卓韻雅,你這個笨蛋,不知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胡亂跟老天求,求到之後你還得起嘛你!」雷持音起身走向她,一把抱住她。「我可不準你付出什麼代價,什麼代價都不行!」

听著那熟悉的口吻,卓韻雅伏在她肩頭上嚎啕大哭起來。

廳外的雷持言唇角微勾,而站在廊道那一頭的易承雍則是眉頭微蹙,他不喜她落淚,可這當頭要她不落淚也太過為難她了。

算了,讓她今天狠狠地哭過,明天開始,她會忘記眼淚的滋味。

為了得到雷持音的笑容,易承雍想也不想地允許她任何的請求,好比讓卓韻雅自由出入睿親王府。

可這件事也證實三思而後行這句話再正確不過,就因為他一時沒細想,才會讓禍害進了睿親王府。

此刻,他眸色冷沉地看著待在湖心亭里的姊妹,這對姊妹幾乎是晨昏共處,將自己的夫君給拋到腦後,而他更不敢相信的是,他竟然對她的妹妹也會吃味……

「王爺,不如屬下跟徐當家說一聲,請他把人領回去?」空濟在旁建言。

「我說了什麼嗎?」他冷聲問著。

「沒。」問題是,有長眼的都看得出來王爺正處在極度的不滿之中,他們這些屬下日子很難捱,尤其他還是離王爺最近的那一個。

幸好,王府眾人水深火熱的日子結束了。

今晚卓韻雅回徐府去了,雷持音乖乖地待在房內就寢,易承雍真不知道為了這麼一丁點小事就開心的自己,到底有多卑微。

「王爺,謝謝你。」雷持音挽著剛沐浴完的他,噙著笑說。

「謝什麼?」

「謝謝你這麼寵我。」

易承雍微揚眉,到了嘴邊的酸話怎麼也吐不出口,只能改口道︰「知道我寵你就好,就盼你別忘了我的好。」

「怎可能忘?」她嗔著,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下。

易承雍眸色暗了下來,心猿意馬,畢竟他們之間也就那麼一回恩愛,事隔這麼久,他怎能不起心動念。

「王爺,我有件事想求你。」雷持音軟綿綿地撒著嬌說。

易承雍神色端肅了起來,「不能留她過夜,她已是出閣婦人。」

「不是小雅要過夜,是小雅最近胎象不穩,所以我想幫她安胎,想到徐府……」

「不準!」

「可是我爹娘也會到徐府探望小雅,我也想見見我爹娘……」

「別想!」

「求你了,王爺,拜托你。」帶著哭音的軟綿綿嗓音不住地央求著,配合她梨花帶淚的神情,只要是男人,沒有不點頭答允的。

易承雍咬了咬牙,道︰「行。」

「王爺!」雷持音心花怒放,捧著他的臉親吻著,卻听他說出了但書。

「本王陪你一道,順便把咱們兒子女兒一並帶過去。」只要徐當家敢讓他這尊大佛住進去,沒什麼不可以。

「咦?」

「難不成你打算拋夫棄子?」

「哪可能……」她其實是想帶兒子女兒一起過去而已。

「還有,那日咱們說好了,進宮回府後要吃你的口脂,這事直到現在你都還沒履行。」

話落,他將她打橫抱起。

「我答應了嗎?」她小臉漲紅著問。

「無論你答應與否,只要我開口了,你就得給。」

「王爺,你太霸道了。」

「我還沒你囂張呢,王妃。」膽敢將他拋在腦後,還以為他真會任由她予取予求,未免將他瞧得太扁了。

雷持音還想與他理論,卻慘遭他封口,面臨他一夜的無情摧殘。

至于隔天,她哪里都沒能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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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別讓王爺不開心

風和日麗,天空一碧如洗的一個晌午,易承雍回到睿親王府,還未問起妻子,童敬便趕忙道︰「王爺,王妃前往端 玉閣了。」

易承雍腳步一頓,「何時去的?」

「……辰時初。」童敬垂著臉,不敢說是王爺一上朝,王妃後腳就出門。

果然如童敬猜想,易承雍的臉馬上就沉了幾分,教他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聲。

易承雍轉身出門,舍了馬車,直接策馬前往。

在卓韻雅被禁足安胎後,徐鼎委婉地一再拒絕雷持音上門,趁這機會,兩人的婚禮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著。

她答應他,會乖乖地待在府里當新嫁娘,就連端 玉閣也少去,然而近幾日,她卻是連著幾天都進了端 玉閣,而且一去就是一整日。

昨兒明明就答應他今日不出門,誰知道她竟騙了他。

待易承雍來到端玉閣,才剛踏進穿堂,就听見她的笑聲。

抬眼望去,就見雷持音站在廊檐下和一名男子交談,男人背對著他,但是看他的身影,便知道不是雷持言。

「王爺。」包寬一見是他立刻躬身走來。

「那個男人是誰?」

易承雍的手動也沒動,可包寬是何許人,一听就明白了,便道︰「王爺,那個男人是馮學剛,是通陽城極富盛名的 玉匠師,這幾天蒙雷爺邀約上京,本是要作客幾日,但經王妃力勸,答應暫時待在端 玉閣當玉匠師,幫忙接單。」

包寬愈說愈興奮,口沫橫飛地講述起馮學剛名揚天下的技藝,又說有馮學剛的助陣,端玉閣的名聲必定更上一層樓,壓根沒發現身旁的易承雍臉色已經黑到不能再黑。

等到他察覺不對勁時,易承雍已經轉身離開。

包寬才趕忙上前跟雷持音說︰「王妃,王爺方才來了,可站了一會兒又走了。」都怪他不夠機警,怎會忘了王妃是在與外男交談,而且也沒戴上帷帽,莫怪王爺不開心,走人了。

雷持音壓根不以為意,擺了擺手,對著馮學剛道︰「如此,約莫要花上多少時間?」

包寬見她毫不在意,只能模模鼻子退下,希望只是他多想,這對夫妻不會起爭執。

馮學剛看著紙上的草圖,沉吟了下才回答,「約莫一個月吧。」

「唉呀,是我想岔了,我本以為依馮大師的本領該是十來天就夠的,既然還要費上一個月的話,草圖還我好了。」雷持音伸手就想討回草圖。

馮學剛眯起眼,真覺得這位睿親王妃像極了雷持音,損人都不帶髒字的,「十天,成了吧!」

「你究竟行不行?」雷持音眉微皺,十分懷疑的樣子。

「七天!」馮學剛火大了。

「成,七天後就等馮大師交貨。」說完,她拍拍走人。

馮學剛拿著草圖,覺得頭有點疼,自己怎麼就中了激將法。

長廊另一頭的季逢易踩著懶散的腳步走來,瞥了眼他手上的草圖,忍不住笑出聲,「七天要打造好兩頂發冠?馮大師果然厲害。」

馮學剛橫眼瞪去,最終無力地嘆口氣。

這位睿親王妃當初在通陽就激過他,他未記取教訓,又被激了一次。

可有什麼辦法,誰教她說話的口吻和雷持音那般像?當初還騙他說是雷持音的表妹,如今又說是她的閨中密友……

不管她到底是誰,橫豎發冠弄好,他就立刻回通陽,再也不進京一步!

雷持音激將成功,心里美滋滋的, 光想著發冠完成的樣子,她就快要飛上天。

然而,她的好心情只維持到回到睿親王府。

一進府,原以為易承雍應該是在府里的,誰知道他竟不在。

想了下,她猜他之所以到了端 玉閣連招呼都沒打就走,是因為宮里有事,于是沒多想,逗逗孩子再畫些草圖,時間就打發過去了。

晚上她倚在榻上等他,誰知道一等就等到天亮,卻也沒等到他回來,梳洗後,問了陸嬤嬤,才知道他根本沒回府。

難道宮中出了什麼事?

她徑自揣測,派了留守王府里的空溟到宮里打探,豈料帶回來的消息卻是一切安好。

「那……王爺為何沒回府?」她忍不住道。

「屬下並不知道。」空溟垂著臉,不敢說他連王爺的面都沒見到,還是空濟傳的話,只說王爺的臉色不好,不知道是被誰氣的。

其實誰都知道,普天之下有本事讓王爺不開心的,就唯有眼前的人了。

雷持音沉吟了下,擺手讓護衛退下。

他許是有事在忙,既是如此,她也不好打擾他,橫豎再怎麼忙也就幾天吧,他們的婚禮在即,他也得回府。

想到這兒,她也不糾結,他不在,她一樣過日子,由于喜服全都要符合宮中規制,由宗人府那里處理,不需要她動手,她只要安心地當她的新嫁娘就好。

然而眼看易承雍一天兩天,甚至六天都沒回府,也沒差人捎口信,她終于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她是不是該讓人進宮問問?可她又怕隔三差五派人進宮,會讓人以為她不守禮教,教人詬病……再忍一天,他要是再不回來,她再派人去也不遲。

一天很快就過去,次日天一亮,易承雍還是沒回來,等到中午還是不見人影,雷持音便派人進宮去問,還沒等到消息,倒是先等到了馮學剛。

「馮大師果真是高手,竟然真在七天內將發冠給趕了出來。」雷持音一打開木匣,瞧見里頭擱著兩頂發冠和兩支 玉簪,是她要的如意和柿子形狀,而其中一只 玉簪上還墜著一串的金絲、懸上一顆小巧柿子,教她滿意極了,愛不釋手。

「竟然接了單,自然是該在期限內完工。」馮學剛說得風淡雲輕,可眼下的青黑泄露了他可是日以繼夜地拼命才將發冠趕出來。

「多謝瑪大師。」

「不用謝,弄點烙餅嘗嘗吧。」

「這有什麼問題。」待客之道她還是懂得的,而且一會兒要是易承雍回來了,剛好也能嘗。

于是,她親自進了廚房,讓幾個蔚娘替她打下手,兩刻鐘後,立刻端出 香味四溢的格餅。

當易承雍回府時,瞧見的就是她笑吟吟地將一盤格餅遞到馮學剛手上。

跟在後頭的空濟倒抽口氣,雖說他沒瞧見主子的臉色,但 光這一幕就教他頭皮發麻,忙道︰「王爺,亭子里見客,倒也不算太逾矩。」王妃身後還跟著丫鬟和護衛呢。

易承雍沉默不語,轉身就走。

就在這當頭,雷持音剛好抬頭,瞧見他的身影,喜出望外地喊道︰「王爺!」

喊人的同時,她已經舉步朝易承雍跑來。

易承雍轉過身,白 玉雕琢般的奪目五官無一絲溫度,然而當她撲進他懷里時,他的心終究還是軟了。

「怎麼跑那麼快,小心跌倒了。」他雙臂輕摟著她。

「想你。」雷持音從他懷里抬頭,帶著幾分埋怨地說︰「宮里很忙嗎?怎麼也不差人捎口信給我?你再不回來,你兒子女兒就要把你給忘了。」

易承雍直睇著她,想也沒想地傾身吻上她的唇。

空濟見狀,嚇得趕忙轉身,而跟在雷持音身後的護衛也趕忙回身。

雷持音瞠圓了杏眼掙扎著,但他的雙臂像鐵箍般不容她掙月兌,等他停住了吻,她已經氣喘吁吁,正要罵他太孟浪,卻被他打橫抱起,往主屋走去。

「王爺,你……」這這這到底是要做什麼?總不會是要白日宣/yin吧。

這一刻,馮學剛還有其他人都被雷持音拋在腦後了,一心為易承雍想干什麼而緊張。

一進房,易承雍就將她緊抱著的木匣拿走,把她壓在床上,伸手扯著她的衣衫,唇舌糾纏著她。她想要抗拒,豈料他竟直接扯了她的褻褲,毫無預警地進入,教她痛得低呼了聲。她愈是求饒,他愈是失控,待他終于完事,她已經淚跡斑斑,渾身乏力地癱在他懷里。

易承雍注視著她,眸底閃過一絲惱意,隨即將她抱進淨房里沐浴,然後將她裹得密不透風帶回房。

躺在床上,雷持音連責罵他的力氣都沒有,片刻後,感覺他拿了什麼為她涂抹,羞得她合攏起腿,卻又被他強勢地扳開,直到仔仔細細地上好了藥,才將她蓋個嚴實。

雷持音羞得滿臉通紅,緊閉著雙眼,長睫如蝶翼不斷地輕顫著。

「對不起,有點傷到你了。」他躺在她的身側啞聲道歉。

雷持音橫眼瞪去,「到底是怎麼了?」

易承雍直睇著她半晌才道︰「往後不準那個男人進王府半步。」

她皺起秀眉,想了下疑惑道︰「馮學剛?」

瞧他沒吭聲,顯然是默認了,她才想起包寬說了他到端 玉閣,站了會兒便離開那日馮學剛也在,原以為是宮中有事,他才會一連數天未回,如今看來……

「王爺不會是吃味了吧。」

易承雍還是不吭聲。

「王爺,我見他是拜托他幫我打造 玉飾,今天他是來交貨的。」她真是好氣又好笑,沒想到他吃起醋來這般嚇人。

「那又何必給他做烙餅?」回京後,連他都沒嘗過的味兒憑什麼那個男人能嘗?當初在通陽時,她特地拿著烙餅去拜訪他,也是與他言笑晏晏,那時便覺得有些剌眼了,更遑論現在。

雷持音真被他給氣笑了,「我給他訂了很嚴苛的日期,他能夠如期交貨,我請他吃一頓又是哪里錯了?」

「犯不著親自下廚。」

「我今天稍早讓人進宮去找你,想說你要是得閑了會回來,也替你備一份烙餅,才會親自下廚的。」見他眉眼還是冷沉著,沒有半點松動,她嘆了口氣,費力地指著花架上的木厘。「王爺,你把那木匣取來。」

易承雍想起那是那家伙的作品,壓根不想看,可又擋不住她期待的目 光,只好勉為其難地照辦,就見她把匣子打開,里頭躺著兩頂發冠和 玉簪。

「這個是要給你的,想說成親那日,你可以戴上這頂發冠,而這個發冠是我的,這是一對的,飾紋取的是『事事如意』。」

「你怎會想到要給我發冠?」他詫道。

「你肯定沒有行冠禮,是不?所以我就想,成親當日,就讓我這個與你最親的人給你戴上發冠,哪知道你吃味了,甚至還一走就是幾天……」說到最後,她怒了,轉過身不想睬他,氣她一片心意竟被他曲解至此。

易承雍沒想到她有這份用心,心頭暖得發燙,將木匣擱到一旁,從她身後將她圈抱住,她卻使小性子,扭著身子不肯讓他抱。

「持音,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別氣。」他啞聲喃念。

回京之後,她被太多人佔住了,見到馮學剛時,他心想她竟連一點位置都不給他,豈料她是將他擱在心底最深的地方,處處都替他想著。

「你要我怎麼不氣?自個兒胡思亂想就不理人,今天回來了卻又……你剛剛把我弄得很疼。」

「對不起,往後再也不會了。」他大手滑進被子里,輕撫著她不著寸縷的柔女敕肌膚,甚至直往而去。

「你還不住手?」雷持音羞紅臉瞪他。「我把客人丟在外頭跟你回房,咱們這樣白天宣/yin你都不覺得羞?」

「嗯……我覺得挺好。」

雷持音翻了個大白眼,不想听他恬不知恥的話,動手推著他,「你出去外頭反省,我累了,不準再鬧我。」

「我也累了,在宮里窩了幾晚,怎麼也睡不好。」他長臂橫過她不盈一握的腰,把臉貼在她的頸窩。

雷持音隱約看到他臉上有一絲疲憊,沒好氣地道︰「往後不管有什麼事,盡管問清楚,別自個兒悶在心里,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又想到哪去?」

「嗯。」

「還有,別隨便吃醋。」

「嗯……這點很難,除非你在府里一步不出,否則任何瞧見你的人,都只會教我想要剜去他們的眼。」

雷持音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他的醋勁這麼大。

她覺得這樣不成,想了想勸說道︰「王爺,他們瞧見的都是梁多福的模樣,只有你瞧得見我的面貌,只有你才瞧得見我。」

易承雍微揚眉,像是釋然了些,但——

「你往後還是少去端 玉閣吧。」

雷持音不禁被他的霸道逗笑,「往後我若是要去,必定找你一道,如何?」

他眸 光一柔,在她的唇上啄了下,「成。」

「不準再徹夜不歸。」

「成。」他又啄了下。

「不準胡亂誤會我。」

「成。」再琢。

「不準再弄疼我。」

他心疼地摟緊她,「當然,往後絕對不會。」

「還有,不準白日宣/yin。」

易承雍猶豫了下,但瞧她狀似要發怒的俏顏,他勉強妥協了。

「咱們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別把自己弄得不開心。」

「王妃說的是,一切謹遵王妃旨意。」

雷持音被他逗笑,大人大量地原諒了他,偎進他的懷里,在意識到他與自己同樣赤果,忙羞澀地挪開身子,誰知又被他強勢地拉回,教她清楚地感覺他的yu/望蓄勢待發地抵著自己。

「易承雍。」她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唇道。

「嗯?」

「咱們還是再簽張契書吧,把我剛剛說的寫下。」

「何須打契?我從來就不是君子,不想遵守時,打契也是無用的。」此刻,他準備身體力行地毀掉不準白日宣/yin這個承諾。

雷持音羞紅了臉,正要罵他小人,卻被他封了口,柔軟的 玉白身軀被壓制其下,可這一回他再也不粗蠻,他細密地吻過她全身,用最溫柔的節奏推入,徹底地封了她的口,讓她罵不出半個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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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7-13 00:10:34 |只看該作者
後記

塑造完美主角  綠光

大家好,我是綠光。

這是個關于臉盲癥的故事。

會寫這個故事,一方面是跟阿編討論大綱時蹦出這個想法,讓人手癢起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我本身也有臉盲癥,只是癥頭沒有主角那麼嚴重就是。

很小的時候,我就發現自己記不住別人的臉,除非相處一段很長的時間,否則對方的臉就會從我的記憶里抹去,至于只有一面之緣的,那根本是轉眼就忘。

于是,我更努力地去記別人的臉,但始終徒勞無功,到最後我也放棄了,反正記不住臉就記不住臉,改記聲音就好啦,干麼為難自己?

所以這個問題對我來說,倒也不怎麼覺得困擾就是,只是偶爾遇見人,被人喚出名字卻認不出對方會有點愧疚,不過和我熟識的老友都知道我這毛病,基本上不會跟我計較。

可是,這種癥頭對故事中的男主角,可就成了攸關性命的缺陷了。

至于雷持音這個角色之所以被扶正,純粹是因為寫上一本時,不知道為什麼愈寫愈喜歡她,喜歡到最後把她給賜死了,她要是不掛點,我怎麼給她金蟬月兌殼,重來一遭呢?

另外,我給了她過目不忘的能耐,實在是因為我太欠缺了。

這就是寫作的好處了,可以設計我認定的完美主角,滿足內心小小的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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