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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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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錦瑟 -【忘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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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8-14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幽暗、陰冷。

青霧飄蕩,冉冉而升,爪似的煙霧仿佛想要將人吞入。

乍忽,一抹燭光順勢點亮,成為這片黑夜中唯一的光明,青霧隨之消散一空。

慵懶坐在躺椅上的男子,正在把玩纏繞著修長手指的小妖物,小妖物被主人逗弄著咯咯笑不停。

「還沒找到嗎?」

「他已經離開天罪崖,因為他的氣息被鎖住難以追蹤,不過相信要不了多久必定會有下落,請主上靜候消息。」立于殿下左邊的男人,畢恭畢敬稟告。

殿下右邊的男人也馬上補充道:「襄主上,據屬下探查,最近也有妖魔放出風聲欲得到「月魄玉」來對付您。」

「對付我?無妨,他們想玩,本座就陪他們玩,只要他們禁得起玩。」輕軟的嗓音卻帶著致命的狠毒。

「主上,依屬下之見,最好是能徹底毀了月魄永絕後患。」

「毀了……月魄?」手指上的小妖物還在玩,怎知下一瞬卻傳來它慘烈的叫聲,跟著,它碎裂的尸塊隨即化為灰燼。「月魄是屬于本座,誰要是敢傷害他就是跟本座過不去,听懂了嗎?」

「是。」

「盡速找到月魄的下落,下去吧。」

待殿下的身影消逝,躺椅上的男子一彈指,一只小妖物又纏繞在他手指上。

紫色的眸光顯得格外妖異,小妖物也不禁抖動著身子不敢造次。

男子淺淺一笑,銳利的指尖又開始逗弄小妖物。

「此生沒得到你,本座絕不善罷干休。你想逃是嗎?那就盡避法吧,總有一日,你還是會乖乖回到本座身邊,本座定會讓你明白誰才是主宰你的王。」

五指悄悄收攏,一聲慘叫之後,又恢復適才的謐靜,仿佛不曾有過聲音。

悄悄地,燭火也在轉瞬熄滅——

轉眼,青蓮又盛開一池。


在春萼細心照料之下,這一池青蓮開得益發清麗。

風吹,水生漣漪,青蓮搖曳,更添姿色。

自從春萼的本命回到她體內,青碧發現到春萼似乎變美了。眉如黛、眼兒勾、絳唇艷,明明五官沒有絲毫改變,然而視線總是受她吸引,不自覺想多貪戀幾眼。

「青碧,你來啦,要不要吃饅頭?」

又是饅頭,他忍不住翻白眼。「春萼,你怎麼只會做饅頭,沒其他本事了嗎?」

確實沒有。「反正我是仙,不吃不喝只有朝露也不會死。」所以只會做饅頭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真佩服月魄陪著你茹素,無肉不歡啦!」

提到月魄,春萼露出甜笑。「所以為了月魄,我還改良了饅頭,有甜有咸。對了,青碧,你最近怎麼以男人的外貌現身?」

「春萼,我原本就是男的!」青碧鄭重澄清自己的性別,他只是覺得變美女比較賞心悅目罷了。


「是喔,可是我喜歡看你變美女。」美女看習慣了,一下子青碧變男的,她還真有些不能適應,更怪的是,只要有月魄在場,他又變成女子,真是怪。

「還不都得怪你!」這女人的美貌讓他不自覺變回原貌,哪知她開口閉口談的都是月魄,澆熄他滿腔的愛意。

「我?為何?」春萼歪了頭,一臉傻氣。

「懶得跟你說。」

春萼眨眨眼,神情忽而難過起來。「最近月魄都不帶我去賣饅頭,要我乖乖留在家里,回來之後又不太跟我說話,有時候也不看我,唉。」

「春萼,你有沒有照過境子?」

「當然有啊,我每天都會照鏡子。」

「難道你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一雙幽亮大眼閃著期待,等他解惑。

青碧一下子陷入那雙黑潭之中難以自拔,他伸手輕撫她的臉頰,那是他以往經常對她做的動作,春萼不覺有異,一心等青碧的答案。

天生的魅惑他懂,也是個中翹楚,然而遇上這種自然散發魅力的花仙,他竟然也會無法招架,受她所吸引。

「你變得很……」

「春萼。」

听見月魄喊她的名字,春萼連忙迎上前。「月魄,你回來啦,先喝杯水吧。」轉身要倒水,她注意到青碧又變回女子的容貌。

兩個男人雙眸對上,月魄朝他示意,青碧跟著走出去。

月魄輕輕掩住門,開口,「你不要再來了。」

青碧心底一陣驚慌,莫非月魄察覺他對春萼有了貪念。「月魄,你放心,我不會對春萼亂來。」這幾日,月魄不讓春萼出門才會要他過來看顧。

「我並不想連累你,這是我和春萼該走的路,到此為止吧,你不要再來了。」既然是他們選擇的路,自然不該連累第三者。

「我並不認為是連累。」

「別再來了。」月魄仍只有這句話。

「……讓我跟她告別。」

「不必。」

青碧再看著屋子一眼,終于死心離開。

這時,春萼端著杯子走出來只看見月魄,覺得奇怪。「青碧呢?」

「他走了。」

「我本來還想給他饅頭,他怎麼走那麼快。」

「他有事待辦不便久留,可能會有好一陣子不能過來。」

「是喔……」春萼不禁面露失望。

「你舍不得?」

「有一點……青碧對我很好,也是我在人間交到的第一個朋友,總是會不舍。」

「放心,總有一日,你們會再相見。」

「其實青碧離開也好,免得受我們連累,我們現在可是天界要捉拿的對象呢,青碧沒跟著我們也比較安全,你說是吧?」她勾住月魄的手臂,把臉貼著他手臂。

「會不會害怕?」

「才不會,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這麼勇敢?」

「當然!」

「假使有一天我不在你身上。」

春萼听了,神情略顯錯愕,「我們會分開嗎?」

「也許將來的某一天不得不……」即便兩人都不說,分離這件事依然存在,是個抹不去的隱憂。

春萼也清楚他們不一定可以在一起很久很久,她只是懷抱一個希望罷了。

假若有一天他們終將分離……

「我會一直待在這里。」

「不回天界?」

她輕輕搖頭,牽著月魄的手來到她最愛的青蓮池邊。「這里有你親手為我栽種的青蓮,這里已是我的家,縱然有一天我們必須分開,我也會在這里……」

等你一這兩個字是禁忌,不能說,一旦說了便有可能成真,所以,不可說。

月魄當然也清楚她未竟的語句接下去想說什麼,然而他並不希望她等,因為分離必是死別。

他默默合上眼,腦子浮現昨夜棲霞對他說的話。

月魄,雖然你我分厲仙魔,一開始我對你也有敵意,不過在我明白你對春萼是真心之後,有些事情我必須對你說,要不我將過意不去。天界的花神始終沒有即位,因為她失去記憶,蓮王便想借由外力的刺激讓她覺醒,而花神如今便沉睡在春萼體內。

春萼是……花神?

是的,蓮王想做的便是利用春萼對你的感情,好讓她覺醒。

如何利用?

你必須死。蓮王說你沒有進入天罪崖便注定會死,你又是當前對春萼來說最重要的人,若失去你,極有可能讓花神因為絕望至極而清醒過來。她已經為了你放棄天界,是否也該換你為她做一點事?花神有沒有即位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春萼而己,我並不希望她傷心。總之,我言盡于此,該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吧!

「放心,春萼,我絕不會扔下你。」

他注定會死?

不,他絕不會死,他相信自己必定能扭轉一切。

首要之事便是要解決他體內的「月魄玉」。

「織錦?」

「對,你可有听過這個名字?」

「好像听過,我想一下……」她對這名字有幾分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是誰提過。「織錦、織錦……啊,我想起來了,我听棲霞提過這位神仙,他位階不高,不過據說能力很強,你為什麼突然問起他?」

「因為我體內的‘月魄玉’便是他所做,妖魔虎視眈眈這塊玉,然而我又不可能取出來。」一旦取出,他必然又僅剩一日的性命,因此宴他取出絕對不可能,然而要斷去那些妖魔的執念更是難上加難,因此唯有找到織錦或許還有其他方法可行。

「可是我並不知道織錦在哪,據聞百年之前他便離開天界,不知身在何方,棲霞曾說他最後一次遠行便是前往魔界,然後就沒有再回來天界了。天界曾派人去找過,不過仍是一無所獲。」

「魔界……」月魄沉吟了一會兒後,正要對春萼說出他的想法之際,看見她竟然已經拎著一個小包袱坐在他面前。「你在做什麼?」

「你不是決定要前往魔界?」他們也相處一段時日,月魄什麼表情是在想什麼,她略知一二。「我當然要跟著你去。」

「會有危險。」

「我不怕。月魄,我們約定好了不再分離。」她握住他的手,神色認真。

「我會帶著你。」若將春萼放在視線之外他定無法安心,看來真的得帶著她。「春萼,記著,若有危險別再傻傻守著我,一定要先逃,懂嗎?」

他一個人還有辦法護住自己,若是兩個人則不一定了。

「我懂。」雖然她帶著包袱,也會努力不要成為月魄的包袱。

做出決定之後,月魄即刻帶著春萼前往魔界,有了本命在體內,春萼對于魔界內的魔氣比較抵擋得住。

魔界幅員遼闊,據聞地形仍時有變動,不是一個安定的地方,當他們抵達之時,月魄隨即將春萼藏在一處,然後獨自行動。

春萼也清楚何時該跟上何時又該停在原地等侯,因此沒有任何抗拒,乖乖听從月魄的安排,只是孤伶伶地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難免會害怕,更不敢跨出月魄為他設下的小圈圈。

然而,事情總會有意外——魔界的氣太冰冷、風太強,忽然一陣強風襲來,她站不住,結果就不小心跌出圈圈之外。

原先她希望月魄圈圈能夠畫大一點,至少還能讓她走動,可惜月魄說圈圈愈小能力愈強,她也只好忍耐了,就在她爬起來之時,眼前忽然冒出幾只小魔物,她立刻躲回圈圈之內。

小魔物發現食物,個個眼楮睜得特大,手舞足蹈地繞著春萼轉圈圈,他們無法靠近圈圈,只能站在外頭不時對春萼做出恐怖的表情。

春萼再也不敢亂動,也不敢睜開眼楮,她雙手緊緊捂著耳朵,不看也不听,心頭不斷期盼月魄快點回來。

小魔物的吼叫聲持續著,刺耳難听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十分悅耳,春萼害怕的神情陡然消失,她的手慢慢放開,她的眼楮也睜開,就在她的腳步要跨出小圈圈之際,另一股強焊的魔氣頓時出現在她面前,下一瞬,周遭的魔物逃得逃、散得散不敢再逗留。

魔氣頓時化消了適才的詭異氛圍,春萼回過祌來定眼一瞧,眼前的男人有張俊美無瑕的臉,冰冷的紫眸散發淡淡的寂寞,發色如夜,飄在身後,他姿態凜凜頗有王者之風,盡避他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春萼對他仍有說不出的害怕。

她欲退後,雙腳竟不听使喚動彈不得。

男人伸出手,銳利的指尖輕輕刮著春萼的臉頰,問:「你是誰?身上怎有他的氣息?」

他?春萼搖搖頭,不懂他在問什麼。

男人指著她左手的佛珠。「這串佛珠是誰給你的?」

「寺廟的師父。」

佛珠上有兩種氣息,一個是人、另一個是仙。

「他在哪里?」

「我不曉得你在問誰。」怎麼辦?這男人好可怕,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恐懼,仿佛只要他一不高興,她便會被當成小蟲子一般被他捏碎。

「你怎可能不清楚,你身上明明有他的氣息,說是不說?」

「我真的不……」

「主上,春萼確實不懂您在問什麼。」一發現春萼的氣息暴露出來,他立刻趕回,怎料還是慢了一步。

避帝輕輕轉身,看見月魄,露出笑痕。

「喔,你終于舍得回來了嗎?」

「主上,月魄當真不願再回魔界了。」

「你是魔物,能說不回便不回,那我還能治理整個魔界嗎?」管帝的聲音不慍不火。「我當初賞賜你‘月魄玉’便是要你永生永世為我鏟除敵人,既然你要背棄我,可以,留下‘月魄玉’,你要去哪我便不會再管。如何,做得到嗎?」

不過一瞥,他便看得出月魄在乎那朵小花仙,只要得到小花仙還怕控制不了他嗎?

辦然強悍如月魄,一旦有弱點,要想掌握也非難事。

「主上,您想找織錦嗎?」

避帝慵懶的神情頓時透出一絲精明,原來他的弱點也被找著了不是嗎?

「他在哪?」

「月魄若能替主上找回織錦,那麼月魄是否可以離開魔界?」

「月魄玉」讓眼前的魔物永生不死,听他之命,不過有了自己的意志,也不再好用,與其留下一名心不在此的屬下,倒不如尋回他日夜期盼的人。

「可,只要你找回織錦,我便讓你離開魔界。」至于其他魔物會不會去找他,那可不在他保證範圍之內。「若你沒找到,你珍愛的小花仙便要死。」

「那麼,可否勞煩主上暫時代為照顧春萼。」

避帝轉過身,左手輕揚,月魄得知這是他允諾的意思,隨即離開。

百年前,他一時的好心,救了一名遭到魔物追殺的仙人。爾後,仙人問他是否有心願,他的回答是想要挽留一條性命,于是仙人贈他一塊玉,說是植入體內便能讓其得到壽命,然而,當他有了更多的貪念,妄想留住仙人之時,他竟不告而別。

「織錦,你想你能逃到幾時?」

月魄取下春萼的佛珠轉回人間。

那日,春萼由寺廟返回,由于她身上本就有仙氣,他也就沒察覺有另一股仙氣沾染了她,這會兒才發現佛珠上有道咒語,是為了保護持有佛珠之人所設。

他握住佛珠,用力一捏,佛珠立刻碎裂。

餅沒一會兒,一道人影出現在他眼前。

男子看見碎了一地的佛珠,感受不到花仙的氣息。

「花仙呢?」

「織錦?」

「你認得我?」難得在人間巧遇天界的同伴,為了怕花仙出事,因此他特地在佛珠上頭加上保護咒語,若她有危險,他便能前來搭救。

「我是月魄。」

「月魄……」織錦起先還沒有反應,一會兒才想起。「你是月魄?」

「主上將‘月魄玉’植入我體內,並以這個當作我的名字。」

「他真的做了?」織錦臉上明顯憤怒。當時管帝欺騙他,讓他以為他想救的是性命垂危的魔族子民,等他贈與「月魄」,才曉得他真正想救的是僅有魔主才可召喚出來的魔物,原本魔物僅有一日可活,他竟妄想逆天延長魔物的性命為他效力。

「織錦,主上一直在找您,請您返回魔界。」

「我屬天界,不可能再回去魔界。」他既無法認同管帝的作法,那麼當朋友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織錦,若您不回去,春萼的性命堪憂。」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不,月魄是在懇求您救春萼一命。」

這明明就是在威脅他,即使他生性冷淡,也無法棄同伴不顧。「好,我隨你回去。」也罷,他和管帝之間也該做個了結。

「另外,我想請教有關我體內的‘月魄玉’,是否有辦法能讓它融入我體內?」

織錦搖了搖頭。「沒有辦法,‘月魄玉’雖有辦法延續你的性命,不過它終究是一塊玉,若沒有玉的話,那股力量只會傷害你,所以你得小心保護‘月魄玉’,不可讓它離開你的身體,一旦你失去它,便會失去性命,也無法再被召喚,而‘月魄玉’也會碎裂。」無法再被召喚一代表他一旦失去‘月魄玉’便是徹底的死。別無他法,看來他終將成為其他妖魔欲爭奪的戰利品了。

月魄要她暫時留在此地,春萼記得這里,她進入月魄的過往之時,曾經來過。

避帝並未關住她,因此她便來到月魄當初最愛的地方,沒想到管帝也站在那里,她不想打擾欲退,管帝喊住她。

「過來,小花仙。」

她乖乖听話走過去。

「少有人知道這地方,你曾來過此地?」

「進入月魄的過往之時,我曾來過。」

「喔,他肯讓你看他的過去,看來你對他確實很重要,那你可知一旦他離開,沒了魔界的保護將只有死路一條,你也無所謂嗎?」

「為什麼?」

「既然你曉得他的過去,必定知道他是為何而生,他的強焊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尤其是天界……全是道貌岸然的家伙,表面上說無所謂,實際上還不是忌憚著月魄的能力,處心積慮想要將他關入天罪崖,你以為只要他月兌離魔界,就能得到自由?真是痴心妄想!他若不是死就得躲藏一生一世。」

避帝說得如此無關緊要,仿佛一切都不是飽所為,她听了很生氣。「如果不是你,月魄會走上這條路嗎?」

「呵!小花仙是在教訓我嗎?若沒有我,你以為月魄還有性命陪你來到魔界嗎?你應該感謝我。」

「你也是為了一己之私罷了!」

「那又如何?我為我的利益而為難道有錯?」

「你不該利用月魄。」

「能夠受我利用是他應該做的。小花仙,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惹怒我,你將會生不如死。好好留在這里,如果月魄沒帶回我想見的人,你就得死。」語畢,管帝離開了。

等他走遠,春萼方松口氣,遠睨逐漸西下的金烏。

她專心注視,學著月魄那樣認真,想看看為何月魄對落日情有獨鐘。

風吹著,她忽然覺得一陣孤單,落日的顏色如火焰,就像是月魄殺人時的顏色,勾起了她內心的寂寞。

餅了不知多久,當身旁多了一道影子的時候,她開口︰「我還是不明白落日有什麼好看,比起落日我更愛朝陽,畢竟那象征最初、開始,一個希望,反觀落日便像是一個結束,可是我剛剛站在這里,突然明白你以前究竟是抱持什麼心態來看落日,你一直獨自一人,你的出現只是為了殺戮,而你的死去是為了下一次的殺戮……」

說到此,春萼的淚水又無聲滑落,每一滴淚仿佛都在心疼月魄的短暫又淒涼的每一日。

「我不知自己從何處來,只曉得睜開眼楮的瞬間,站在我面前的便是我的主上,我必須听命于他,完成他所下的命令,這便是我的使命……你沒說錯,我活著便是為了死去,死去又是再一次的復生,所以我沒有名,也無須自我意志。說穿了,我只是一把僅供魔主使層的武器罷了,如今我已經不想再當殺人的武器,我只想跟你過著平靜的日子。」

春萼轉頭,迎上他滿是渴求的眸子。

「那我們一起走吧,走得遠遠的。」

月魄帶回了織錦,管帝終于允準他們離開魔界。

「月魄玉」的事情沒解決,天界要捉拿他們,妖魔的追殺更是沒有停止,然而他們有了彼此,便是最大的支撐。

眼看就要回到人間了,他們卻遭魘刃的攔阻。

「魘刃,你真是窮追不舍。」

「哼!沒殺了你,怎能消我心頭之恨。殺了你再去殺掉那個女人!」沒想到半途殺出來的女人竟然有辦法贏過他,這臉他丟不起,宰了月魄之後再去天界殺掉棲霞。

「魘刃,你贏不了我,也拿不走‘月魄玉’又何必執著?‘月魄玉’一旦離開我體內便會碎裂,你也不可能得到。」

「對那塊破玉我已經沒了興趣,此刻我只想宰了你!」竟然將他扔給一個女人讓他丟臉,這仇,非報不可。

「魘刃,這次若我贏你,你不許再來!」

「少說廢話,我鐵定贏你。」話語方落,黑刀隨即破空而來。

月魄推開春萼,左手的劍立刻現出格擋。

有別于前幾次的逼命,這次月魄竟有種游刃有余的從容,好似不是在拼命只是在過招比試,依他對魘刃的認識,應該是有更有趣的事物轉移他的注意力了,這對他而言當然是好事。

「你找得到棲霞嗎?」

「宰了你,我自然找得到!」

「魘刃,我可以幫你找到棲霞,只要你別再來找我比試如何?」

「我會找不到那女人嗎?」

「棲霞行蹤不定,即使是天界人也不一定能找到,我敢保證當然有辦法替你找到。」

魘刃邊揮刀邊思考,挑戰月魄會有成就感,然而擊敗那個女人方能保住他的自尊,考慮再三當然是後者比較重要,敗在男人手上沒什麼,敗在女人手上對他而言可是奇恥大辱。

「好,成交。」

彼此達成協議,就在雙方要停住飽勢之時,殊不知站在一旁觀戰的春萼早已被默默跟在魘刃身後的妖魔擒住。

「快把‘月魄玉’交出來,否則這朵小花仙就要變成我們的食物了。」一只小魔仗著春萼落在他們手上耀武揚威地命令。

他在得知月魄將春萼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之後,便伙同其他妖魔一塊來對付月魄,在其他能力強大的妖魔對月魄束手無策之後,他要是能奪得「月魄玉」,肯定能在魔界聲名大噪佔有一席之地。

月魄擔憂春萼的性命,魘刃卻是無動于衷地揮出黑刀,只見黑影一閃,站在最前頭的魔物頓時灰飛湮滅,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

「你們知道我最厭惡什麼嗎?就是像你們這種趁火打劫的家伙!」他向來獨來獨往,仗勢欺人不是他的風格。

眾妖魔以為有花仙在手,月魄便不敢殺他們,怎料他們卻忘了還有魘刃在。

「魘刃,你不是也想要‘月魄玉’嗎?」

「我要那塊破玉做什麼?」現在他有別的樂子可以玩,對那塊破玉已經沒啥興趣。

「那、那你就不要插手!」要是這個無法無天的魘刃插手,事情必定會生變。

「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想死是不是?」

「別,讓我來,這是我的事。」月魄伸手攔住準備動手的魘刃。「放開春萼,要不然你們一個都休想活著離開。」見春萼昏厥,他反而放心。

「要放可以,交出‘月魄玉’。」確定月魄在乎這朵花仙,他們稍稍安心。

「不可能。」

月魄竟然拒絕了?

「那你是不想要這朵花仙的命了嗎?」

「我說了,倘若你們不放開春萼,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夾帶嗜血的赤紅烈焰之劍自他的掌心浮現。

妖魔們立刻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脅,可是好不容易抓住王牌又豈能說退就退,那樣就太沒用了。

抓住春萼的小妖,立刻伸出銳利的爪子,語出威脅:「再不交出‘月魄玉’,你就等著替她收尸吧!」既然已經走到這地步,若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那就同歸于盡吧。

這聲威脅加上利爪的逼近總算讓月魄的動作有所遲疑,然而就在小妖話剛說完,月魄左手的劍已經削去一只魔物的頭,他的左手立刻痛得蝕骨,他依然咬牙忍住。

「我再說最後一次——放開她。」

其他妖魔見月魄似乎不在乎這朵小花仙,紛紛逃命去了,最後剩下還抓著春萼不放的小妖,小妖心中頓時氣憤難耐,他自知逑不了,決定拖著小花仙一塊死。

眼見利爪就要穿破春萼的胸口之際,一道神聖的光芒自天空降下直接貫穿了小妖。

小妖一聲慘叫立刻煙消雲散,春萼也隨即跌入身後之人的懷里。

月魄有點意外,竟是蓮王前來搭救,不過也慶幸有蓮王在,要不他真不敢想像那後果。

「幸好我及時趕到,要不春萼可就要受傷了。月魄你不是答立我要好生照顧她?」

「抱歉。」月魄深感愧疚。

魘刃不爽地嗆了回去。「你叫什麼叫?是沒看到對方人多勢眾嗎?」要不是小花仙落在那些一點看頭也沒有的妖魔手上,這種貨色來個幾千只都不成問題。

蓮王看也不看魘刃一眼。

「多謝蓮王。」

「應該的,保護春萼本就是我的責任……」

月魄上前欲接過春萼,對于蓮王他沒有防備,就在兩人離最近的這刻,他沒有防範,因此當蓮王的手沒入他體內之時,他完全逃不掉。

「唔?」他驚愕地抬起頭。

「月魄,你注定要為了春萼而死,別怨我,反正你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不是嗎?」

蓮王無情地宣告。

「啊——」

蓮王的手伸出來的同時,也取出了一塊紅色的玉。

瞬間「月魄玉」碎裂成灰。

——放心,春萼,我絕不會扔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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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艷紅的顏色,殺戮的氣息。

她夢見月魄的時候總是這個顏色,相同的氣息,她很不喜歡,因為每在殺戮之後月魄眼底的落寞會更添幾分,那是她最不願樂見,她希望他一生無憂。

春萼,對不起,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旁了。

「月魄!」春萼喊出聲音,終于自惡夢中清醒,在她曉得自己又是作夢後,眉心終于舒展開來,可同時她也發現眼前的一切非常熟悉,好像是……天界?

等等,她怎麼會回到天界?月魄呢?

她只記得魘刃又攔下他們,之後呢?之後又發生什麼事情,為何她全無印象?她下床欲找尋月魄,適巧,蓮王端著湯藥走入。「春萼,我剛清除侵佔你體內的魔氣,你還不能下床。」

「蓮王大人,春萼怎會回到天界?月魄呢?」她現在只擔心月魄的安危。

蓮王按著春萼的肩讓她坐下。「春萼,冷靜一點听我說,月魄他失去了體內‘月魄玉’恢復昔日的殺性,不僅掙月兌手銬腳銬的束縛,甚至還殺了前去捉拿的五十幾名天將,如今天界已經下令要殺他了。」

「怎……麼會?」春萼一下子垮下肩膀,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才逃離管帝,眼看他們就要得到小小的幸福,為什麼會在這時候發生這種事情?

「我不能再讓你去找月魄,你就留在天界。」

「蓮王大人,我要去找月魄,我說好不會再離開他了。」

「你以為你能找到他嗎?」

「蓮王大人,我……」

「好了,你剛回天界就先靜養吧,一切等你恢復再說。」

「蓮王大人,月魄沒了那塊玉就只剩下一日的性命,春萼求求您,讓春萼去找他好嗎?」春萼雙膝一曲,跪在蓮王身前。

「春萼,你實在是……太傻了。好吧,我讓棲霞陪你去找月魄,倘若一日之內沒找到,你必須立刻返回天界。把湯藥喝完再出來。」

「謝謝蓮王大人。」

蓮王走出來時,棲霞已經等在外頭。

「是你做的吧?」

「你要我回答什麼呢?」他垂眸。

「如果春萼知情,必定會恨你。」

「我以大局為重,若她要恨我,我也無話可說。好好護著她,拜托了。」

無法認同蓮王的作法,偏偏她也清楚蓮王所說的嚴重性。「我知道。」

她只希望一旦春萼知情能原諒蓮王的行為。

春萼和棲霞前往魔界不是先找尋月魄,而是來找織錦,然而織錦無法給她另一塊「月魄玉」,甚至對月魄的情況也束手無策,因為失去「月魄」的他也沒有回到管帝身邊,據說月魄什麼都不記得了。

帶著失望的心情,她們離開了,棲霞不知怎麼安慰她。

「棲霞,怎麼辦?我竟想不到辦法救月魄,織錦也沒辦法,我該如何是好?」她焦急不已,卻苦無良策,只能任由時間慢慢流逝。「春萼,你……」

棲霞看見她這焦慮的模樣,也不知該說什麼,真算來,她也是共犯之一。

「棲霞!」

听見這個聲音,棲霞只覺得麻煩上身了。

「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了。」很好這會兒總算可以清舊帳,哪知他黑刀還沒拔出,春萼已經擋在身前。

「真麻煩,閃開!我要找的人不是你。」

「魘刃,你知道月魄在哪嗎?」

「我怎麼會知道。」

「可是最後攔下他的不是你嗎?」

「是我沒錯,可是最後毀了他的可不是我,是你們天界的人,我記得他好像叫他什麼蓮的……」

棲霞打斷他。「少胡說!春萼別听這只魔亂說。」終究她是天界人,當然要幫自家人。

「什麼我胡說……我听得可清楚了,月魄就是喊蓮王。」他的記憶力可沒這麼差。

蓮王?

「那個叫什麼蓮王的救了你之後,就伸手取出了月魄體內的‘月魄玉’,然後‘月魄玉’碎裂了,月魄便消失在我面前,這情況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才沒有胡說!」魘刃將他所知的全部說出。

春萼轉過頭,隨即從棲霞的臉上應證一切。

「為什麼?」她最信任的蓮王大人為何要對月魄這麼做?

「我……不知情。」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讓蓮王自己辯解,畢竟她不是蓮王。

「棲霞,我今天非跟你一較高下不可!」魘刃才懶得管他們的事情,甚至月魄也不關他的事了,眼前他只想快點擊敗棲霞討回面子。

「春萼,你自己去問蓮王吧,不過你永遠要記住一件事,蓮王絕不會害你。」

「可是,蓮王大人傷害了月魄……」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春萼……」

「棲霞,你——」

「閉嘴!只要你能找到月魄,我立刻跟你比試。」

「何必找,跟著那群妖魔不就知道了?」魘刃直指遠處的妖魔之氣。

「月魄玉」碎裂,他不再無敵,一堆妖魔想找他復仇,只要跟著那些妖魔走肯定能找到人。

夢境重現了——

金色的火焰幾乎要遮蔽雙眸,烈焰焚燒一切。

地上堆滿了尸骨,血流成河的情景再次呈現在她眼前。

遠處立于中間的男子便是月魄,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他一頭黑發隨風飛揚,劍上的鮮血未曾斷過,前僕後繼的妖魔不曾停過。

燦陽底下的鮮血格外刺眼,濃重的血腥襲來讓她險要昏厥,這是她最不想看見的情況,然而此刻卻在她眼前上演。

「誰能去阻止他?他明明不想殺……」

阻止?

魘刃看了眼前的紊亂,根本沒打算上前湊熱鬧。

「他也活不過一日,實在不懂那些家伙那樣拼死拼活在想什麼?」真蠢。

「月魄、月魄!」

「別喊了,他不可能听見。」魘刃涼涼地說,唯一可惜的是他還挺喜歡他手上的那把劍。「反正下一任魔主繼位,他還會被召喚出來,你難過什麼?」

魔,感情本就淡薄,更遑論月魄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他的生死他自然不會在意。

「春萼,回去吧,對這情況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這里污穢,你的身體無法撐太久。」

棲葭對眼前的情況也束手無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保護春萼不受傷害,至于月魄,她也無可奈何。

「不……棲霞,放開我!月魄的心在哭,難道你們都沒听見嗎?」他根本不想殺人,他的內心總是在殺戮之後發出小小的悲鳴,她有听見,她想幫他。

「他會哭?我所知道的他,只是魔主的武器罷了,根本不可能有感情。」

「月魄也會痛的……他只是無法反抗罷了,他不是沒有感覺……」她所認識的月魄其實很善良,渴望過最普通的生活,為何連這小小的心願都無法達成?

我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其實我也不懂……

她懂,她完全懂月魄說出這句話的心情,一定很痛吧,可是她卻無法替他分擔。

「棲霞,求求你讓我到月魄身邊,我答應他絕對不會離開他,棲……」春萼話未盡,竟察覺身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圍住她,剎時她看見棲霞的臉上滿是驚詫。

難道是——

她轉身,果真看見月魄就在她身後,他的眼神冷冽,果真在他的眸底看不見過去的記憶,然而他卻定定望著自己,莫非月魄還識得她?

「月魄,是我,我是春萼啊。」

春萼……他對這名字感到陌生,然而她身上的氣息卻令他感覺十分熟悉。

「是你,對吧?」她的氣息和跟著他的那「東西」一模一樣,他不會錯認。

「沒錯,是我,是我……」她張開雙臂上前摟住他。

棲霞見狀欲靠近。

月魄的劍鋒已經直指著她,阻止她靠近,他右手牢牢抱著春萼,在確定眼前一男一女沒有下一個動作之後,隨即消逝在他們眼前。

妖魔之中,他忽然發現她的存在,那種感覺就好似是黑夜之中的一盞燈,他立刻來到她面前想確認,一確定之後,他迅速帶走她。

一樣地朝西而行,是他的習慣。

「我記得你,你一直跟著我,為什麼呢?」他從沒想過會有機會看見這「東西」的原貌,原來是朵花仙。

「月魄,你忘了我嗎?我是春萼。」

「月魄……」他對這兩個字也感到相當陌生。

「月魄是你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春萼。」

「我有……名字?」一開始,他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才慢慢想起自己的身份,然而他不記得自己有名字,他的主上未曾給過他名字只會給他命令。

「對啊,我很喜歡月魄這個名字,亦柔亦剛,叫起來很舒服。」

「月魄……是我的名字?」

「嗯。」

「你還沒說為何一直跟著我?」

「我喜歡你才會跟著你。」

月魄總覺得春萼似乎認識自己,他對她卻沒有印象。「我不記得你……喜歡是什麼意思?」

春萼露出一抹苦澀之中摻有甜蜜笑容。「喜歡就是我會永遠永遠陪著你,不會離開你。」縱使月魄已經不記得自己,他仍是她最愛的人。

「你要來陪我?好啊。」月魄伸手撥開她臉頰旁的發絲,露出溫柔的神情。他不記得眼前的春萼是誰,然而當她听見她要陪著自己時,他的心情感到非常愉悅,他喜歡有春萼作伴。「春萼,再喊我的名字好嗎?」

她說這是他的名,那麼,他便想記住自己的名。

「月魄、月魄、月魄……」

相思不停地呢喃,淚水緊緊鎖住,只因眼前的幸福不該讓淚痕破壞了。

「《蝶戀花》我學好了,你想听我唱嗎?」

月魄點了頭,春萼抓著他的手輕聲吟唱。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睡里銷魂無說處,覺來倒‘張銷魂誤。

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

卻倚緩弦歌別緒,斷腸移破秦箏柱。

每唱一個字,淚水便無聲滾落。

如今,她的體會更深,無盡相思最難熬,而她卻只能相思了。「這首歌是什麼意思?」

「想念一個人時的哀傷。」

「別哭……」她一哭,他的心都揪疼起來。

「月魄,我們約定好不要再分離,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她忽然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氣抱住。

不放!不放!若不放開就能留住他,她一生一世都不會放開他。月魄沒有允諾,因為他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僅有一日可活,盡避他願意,也無法給她這個承諾。

他的生命即將要熄滅——

無盡的沉默仿佛代表他的夢快要清醒,春萼更是牢牢抓著他,死也不放。

「月魄,我們說好了,我們說好了啊,你不可以食言,你不可以編我,我們已經說好了再也不分開,我們要一直栽種青蓮,在人間過生活,我會永遠陪著你看落日……」

這里有你親手為我栽種的青蓮,這里已是我的家,縱然有一天我們必須分開,我也會在這里……

些許片段回憶亂了他的思緒,他記得這句話,可是——誰說的?

是誰說呢?

到底是誰說的?

快啊,快點想起來!

月魄努力想著斷斷續續的記憶,終于慢慢拼湊出一張清麗的容貌以及少許殘存的熟悉——蓮王奪走他體內「月魄玉」的同時,他也失去了早先的記憶。

就在此時,他察覺有妖魔靠近,當他要聚精會神之際,忽然看見春萼身後冒出一團黑影,他立刻提劍阻擋,將那團黑影逼退幾個箭步之外,黑影驟散,幻化出十個黑影再次攻擊月魄。

或許黑影的招式凌厲,不過仍在他可應付範圍之內,很快地,他抓住黑影的攻勢,正準備擊潰之時,他突然發現少了一團黑影,轉頭一看,那團黑影正朝著春萼的方向,他立刻要追上,就在這瞬間,眼前的黑影消失無蹤,他立刻發現不對,再次回身只能勉強招架,黑影的攻勢強過他,將他連人帶劍這退幾十丈外。

黑焱之主要我問候你。

尖銳的嗓音鑽入耳內,之後,黑影化成銳利的劍貫穿他的體內後消逝無蹤。

「月魄——」

眼睜睜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卻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幕令她痛徹心腑,等她奔上前只能抱住他往前倒下的身體。

他的血剎時染滿她的衣。

月魄不禁苦笑一聲。

沒想到他竟會輕易上當,或許再來個千百次他也會這麼傻吧,只因他心底已經有了牽掛,他舍不得他的春萼受半點傷害。

「春萼,別費力了,記得我跟你說的嗎?我注定要死,連主上都留不住……」唯一能留住他的「月魄」已經碎裂,這次他將無法再重生了,真的完成他的心願了,然而他卻得永遠大去最愛的人。

「我要救你,我要救你……」夢里無力,不代表此刻的她也束手無策。「月魄,我一定會救你!」

他使出最後的力氣阻擋她。「春萼,听我說,你……別怪蓮王,他是為了你好。」

「月魄,別說話了,你一直在流血……」她雙手染滿他的血,緊緊抱住他,恨不得將全身的力量都給他。「不要再說了,求求你別留下我……」

「春萼,我累了。」他真的真的累了。

每回每回都恨不得是最後一次。

他實在不懂自己究竟是什麼?

如果只是武器為何要給他生命,讓他有感覺,若他只是為了主上的召喚而來為何不是一把劍就好?

他不懂,然而每回的困惑他下一次的重生之後又會消失,因為主上的命令才是一切,不過他確實累了。

「我知道。月魄,無論你要去哪,我都跟著你,帶我走。」淚水滑落臉頰,她心已死。

「好,我們一塊走吧。」

他的理智不願帶走春萼,可他再也無法思考了,他唯一的奢望便是留住春萼,其余的,別無所求。

他抬起左手,按在她的胸口上,只要他一個念頭便能帶走最愛的她,只要一個念頭,只要他願意……

你必須死——蓮王說你沒有進入天罪崖便注定會死,你又是當前對春萼來說最重要的人,若失去你,極有可能讓花神因為絕望至極而清醒過來。

唉。

月魄嘆息了,左手緩緩落下,閉上眼楮。

他已無法重生,然而春萼呢?

死在他劍下的全都魂飛魄散,他不能這樣對春萼,所以這條路還是注定只有他一個人能走。

「春萼,對不起……」

我不能帶你走。

他的最後一個字隨著他的身影如一陣風消失在她眼前。再也抓不住任何有關他的一切。

「不……不是這樣的。」

春萼,假使有一天你忘了我也沒有關系,不必自責,我……我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五百年……一眨眼很快就會過去。

我當初只是想再見你一面而已,能讓你喜歡上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春萼,回去吧,這條路只有我能走而已。

那我們走吧,永生永世都不分離,可好?

「月魄,你不是說要帶我走?為什麼又要留下我?月魄、月魄……」

為什麼?

他們不是約定好要一起走嗎?

為何又要留下她孤伶伶一個人?

她寧願死也不願永遠看不見他,為什麼月魄不能憐惜她的苦帶她一塊走?

只是一個小小的心願,為何終究破滅了。

別留下她,好嗎?

無盡的相思只會折磨她而已。

「月魄……不要留下我。」

別留下我啊!

春萼跪在地上,無論她怎麼哭、如何喊,也喚不回最愛的人。

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

睡里銷魂無說處,覺來惆悵銷魂誤。

不與離人遇……那是多麼痛的感覺。

春萼哭得肝腸寸斷,淚水怎麼也停不住,心痛的像是快要死去,夜色般的發絲也在轉眼間染白了。

濃烈的蓮花香氣立刻彌漫整個荒野,妖魔們看見落單的她,蜂擁而上想要吞食,忽地,強烈的花香席卷而來,附近的妖魔們瞬間成了灰燼。

為什麼?為什麼?

寸寸心,碎裂成片。

滴滴淚,疼入骨髓。

餅了不知多久,直至暮色降臨,她終于緩緩站起來,轉身開口問蓮王,「為什麼?」

單純無憂的眸子已不復在,花神鳳梓終于覺醒。

「花神之位空缺,是在等你回來即位,你原本就是花神要統領花界,然而你跨越了忘川選擇遺忘,見你遲遲無法覺醒,我只得下猛藥。」蓮王淡淡解釋。

「你是唯一知道我愛上月魄的人,為何還要這樣對我?」

不知是哪一任魔主的即位之禮,她受邀前往,在殿上,她看見了月魄,從此念念不忘,當她返回天界,卻因為思念而開始自責不己,她不斷想要遺忘月魄卻怎麼也忘不了,她告訴唯一的好友也不得解決之道,最後只好選擇遺忘,遺忘一切借此逃避,怎料不知是否是忘川的力量太強才導致她連花神應有的職責也忘卻。

無奈讓她覺醒的竟也是月魄……

她對月魄從未有任何想望,畢竟她清楚兩人的差距有多大,後來能與月魄相識相戀,她已覺得滿足,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是她害死了月魄。

「月魄只是無關緊要的魔,而你卻是掌理天界人間的花神,若你遲遲不即位,將會影響人間,試問,你要我如何是好?」

花神何等尊貴,若是她愛上魔物的消息走漏,必會引來大家撻伐,甚至是革除神級的處分,身為花神的摯友,他當然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才會做了一連串的安排,讓花神無故失蹤,而他的身邊也多了一個小花仙,甚至連棲霞也不清楚鳳梓消失的原因。

「蓮王,你應該清楚我並不想要花神的職位。」若非蓮王一再退讓,她也無須接下這個責任。

「只有你最合適。」

「錯了,最合適的人是你,我一直都不適合天界。」如今更不適合了。

鳳梓,轉身。

風吹,銀白的發絲隨風飛。

她眺望一片烈焰,腦海浮現的是她曾有過的一池青蓮。

一池破碎的夢。

她的心已隨著月魄死去。

「鳳梓,你要上哪?」直視鳳梓的背影,蓮王有不好的預感。

「從此,再也沒有鳳梓了。」月魄在哪,她便在哪,他們說好了,不再分離。

月魄,等我。

「為了他值得嗎?」

「若你愛過便能體會。」

「不後悔?」

鳳梓不語。

蓮王自知無法阻止她的決心,只能深深嘆口氣。

「去忘川吧,那里或許有你等待的機會。」留下這句話,蓮王消失了。

忘川?機會?

忘川河畔是她失去記憶成為春萼的時候最愛駐足之地,即使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一得空便會來到忘川徘徊,直到此刻才明白是因為她的記憶全在忘川底下。

她對此地有著懷念。

一旦跨越忘川之西,所有的愛恨情仇將埋葬于此,宛若重生。當初,她正是因為痛苦而選擇遺忘。

蓮王說忘川或許有她等待的機會,就算微乎其微,無論要花上多久的時間,她也會繼續守候下去。

每次花季,她總會來到人間,照顧那一池青蓮,人間的青蓮無法帶回天界栽種,唯有靠她一人照顧。

另一個人……已經不在了。

一日復一日,花季來臨之時,鳳梓總會準時出現在青蓮池畔,細心照料即將開花的花朵,望著一池唯一僅屬于她的青蓮。

花季不知更替多少回,棲霞帶來蓮王接下花神位子的消息,不過那些都已經和她無關了,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留在忘川守住她最後的一點希冀。

日落,彩霞暈染天際。

跳望遠山之後的金烏,她的心陡然升起一抹疼。

這曾經是月魄最愛的景色,此時景色依舊,人事己非。

「我不喜歡听你嘆氣。」

這聲音是——

鳳梓內心顫了一下,不敢置信自己听見了什麼,懷著緊張的她輕輕轉身,心髒每一次跳動都令她渾身發抖。

真的嗎?

有可能嗎?

轉身的那瞬間,原本以為已經干涸的淚水又悄悄滾落。

是月魄……真的是她的月魄。

她一直擱在心頭不能遺忘的人終于回來了。

「月……魄,是你嗎?」

「你可以走過來看看是不是我。」他微笑地說。

鳳梓依言走過去,每走一步,她咬住的下唇就愈痛。

「真的……是你?」她撫模他的臉,感受他的溫暖。

「蓮王取出‘月魄玉’的時候,也一並取走我半數的魂魄‘月魄玉’碎裂的時候,他將我的魂魄扔至忘川,魂魄受到忘川的牽引而凝聚。蓮王說除了‘月魄玉’以外唯一能讓我延長性命的就僅有忘川,雖然不知能延長多久,不過是我僅有的希冀。」他亦不敢太奢求,能多一刻便是一刻。

「所以,現在你沒事了?」

「忘川不知能延續我的性命多久,有可能僅百年,更有可能明日之後我便消逝無蹤成為你的回憶。」他不願給她太大的希望。

「無妨,即使只有一日,我也願意……月魄,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假若月魄再次消失,她定會追隨不再遲疑。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是春萼還是鳳梓?」

「我既是春萼亦是鳳梓。」

「我希望你是我一個人的春萼。」他有的僅是他和春萼的相處回憶。

「只要你希望,我便是。」

「春萼,我按照約定回來了,往後將不會再離開你。」他輕撫她銀白的發絲,好不心疼。

春萼摟住他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她再也不會離開月魄了,無論生死。

風吹,搖曳了一池青蓮。

兩人的身影落在地上,拉得無限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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