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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夫替吳思辰診過脈象,處理過她的傷口后,一臉沉重的看着床上臉色灰敗的吳思辰。
「大夫,麻煩請趕快開藥單,我去抓藥給拙荊喝。」見大夫一直沉默不語,慕薄雲沉不住氣的催促。
大夫嘆了口氣,「我想不需要開藥單了。」
「為什麼?」
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用開藥單?
慕薄雲腦中浮現不祥預感,他迅速甩頭抹去。
「看看吧,應該是熬不過今晚了。」大夫又嘆氣,拿起醫箱準備離開。
「你胡說什麼!」又急又氣的慕薄雲一把揪住大夫衣襟,「什麼熬不過今晚?她是我娘子,上天讓我穿越這一遭,就是要跟她長相廝守的,她一定熬得過去的!」
「阿狗!」一旁吳家父母跟慕老爹急忙趕上來制止。
慕薄雲甩開勸阻的手,將大夫強硬拖到椅上,按下他的肩頭,逼他坐下,「開藥!開!」
「女兒啊……」吳母激動的哭靠在丈夫胸口。
吳父看着女兒虛弱的模樣,心裏也很清楚是凶多吉少了,但他也跟慕薄雲一樣請求大夫開藥單。
「求求你了,大夫,」吳父淚道,「不管怎樣,我們總是要試試看的。」
「大夫,我給你跪下了!」慕老爹直接跪在大夫腳跟旁,「我媳婦人孝順又賢慧善良,老天爺絕不忍心收走她,求求你救救她……」老淚縱橫的慕老爹拚命磕頭,「求求你,大夫,求求你……」
「欸,你們別這樣……」大夫見一屋子哭得愁雲慘霧,害得他鼻腔也酸酸的了。「辰兒也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唉……我就開藥單,你們儘力試試看吧。」
「拜託你了,大夫!」慕薄雲迅速將紙在大夫面前鋪好,用力磨墨。
「親家。」吳父拉起慕老爹。
「辰兒這麼乖、這麼好,老天爺絕不可能收走她的!」慕老爹用力抹淚,「她一定會痊癒的,一定的……」
大夫寫好了藥單,慕老爹直接拿了過去。
「葯我去抓吧。」慕老爹哽咽道,「一定要用最上等,最好的……」
「老爹。」慕薄雲塞了銀兩在他掌心,「拜託你了。」
慕老爹輕輕點頭,順便一起送大夫離開。
「那個人為什麼要下毒手?」吳父滿心不解,「你們都離開這麼久了,應該不是尋仇的吧,債務我聽慕老爹說他還得差不多了啊。」
「你們剛走的時候的確有人到親家家裏鬧過,後來也都達成協議了,不記得有仇的。」吳母也想不透。
慕薄雲跪坐在床邊,緊握著吳思辰的手。
「我與那人打過照面,覺得他挺眼熟的,只是想不起來到底是誰。」他轉頭問吳家兩老,「有聽聞官府那的消息嗎?」
他將兇手踹倒后,聽說就有人把現行犯抓起來,送進官府了,只是不知道現在情形如何。
「我去打聽看看,」吳父道,「有什麼消息再跟你說。」
「嗯。」
「我們一起走吧,」吳父對吳母道,「你去市場買只雞,回去燉雞湯過來給辰兒喝,補點氣力,身體比較撐得過。」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哽咽了。
「好。」吳母萬般不舍的望了女兒好幾眼,這才跟丈夫一起走了。
偌大的上房內,剩下慕薄雲與昏迷不醒的吳思辰。
「一五零,你醒醒好不?醒過來跟我說說話啊,你一直昏迷,萬一真的再醒不過來我要怎麼辦?我們回家鄉這一遭,是為了要當五兒的爹娘啊,我說過了,你沒當他的娘,我也不會當他的爹的,你聽到了嗎?這是威脅,貨真價實的威脅,如果你不醒,我也不會領養五兒的,懂了嗎?」他搖了搖妻子。
「一五零!」
床上的吳思辰不管他怎麼說、怎麼求,甚至語出威脅,眼眸一直都是閉上的,絲毫未有醒過來的跡象。
「你是不是不知道怎麼回來?是不是?」他想起他離家的前一晚,慕老爹想掐死慕阿狗,他因此靈魂出竅,升在半空中,看着瀕死的慕阿狗,直到他發現不對,連結的細線逐漸消失,才趕忙回去身體,醒了過來一腳踹下慕老爹。
說不定,吳思辰現在也飄在半空中看着他,但她不知道怎麼回來,因為她沒有經驗。
說不定她現在正驚慌失措著,正在他耳旁哭喊不知該怎麼回來,只是他聽不到。
「我教你,你只要想着你要回來,並用不顧一切的心態往自個兒的身子衝去,這樣就可以了,懂嗎?」他用盡所有耐心等了一會兒,「一五零,你沒聽到嗎?你聽不到我說話嗎?還是我這樣講你不懂?」
床上的人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回應。
「好,我教你,我親身去教你,你等我,我一定把你拉回來。」
他思考了好一會兒,心想只有瀕死狀態才能靈魂出竅,沒有其它方法了。
他拉開衣箱,拖出衣服,用力撕扯成布條,綁成繩子,繞過頂上屋樑。
他爬上椅子,用力拉了拉,將布條較細的地方拉得更為脆弱些,這才將脖子套進去。
他是要將吳思辰拉回來的,可不是要陪着死的。
而且萬一他真死了,就算真把吳思辰救回來,恐怕她也不會獨活。
他還要跟吳思辰一起幸福快樂的白頭偕老,不是要自殺,所以這繩子一定要在他快斷氣前斷掉才行。
深呼吸了兩口氣,他用力踢掉椅凳。
「唔呃……」
布條勒着他的頸,他很快的就覺得無法呼吸,眼前逐漸白茫。
一五零,你在哪?
你在哪?
他在心裏發狂喊著。
快回答我!
慕老爹拿着一包回來的藥材,打開房門,就看見兒子的脖子吊在繩子上。
他大驚失色,迅速丟開藥包,衝上前踩上椅子,用盡吃奶力氣,將體格比他還要壯碩的兒子硬是抱了下來。
「阿狗!」他用力搖半昏迷的慕薄雲,「阿狗!」他用力甩了慕薄雲一巴掌,「阿狗!你醒醒!」
慕薄雲張開眼,看見慕老爹,曉得是他把他抱下來的,不由得怒氣沖沖。
「你幹嘛現在就救我?」
「我不救你,難道要眼睜睜看你去死嗎?」慕老爹激動掉淚,「辰兒說不定還有救的,你為什麼要這麼早就放棄?」
「誰說我要去死了?我是要去把她帶回來。」
「她人還活着,要怎麼帶?」
慕薄雲很不耐煩的吐了口氣。
「我有我的方法,你不要妨礙我!」
慕薄雲擺正被踢倒的椅凳,又要踩上去,慕老爹立刻將人拉下來。
「我不准你去死!」慕老爹氣憤大吼,「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怎麼可以死在你爹面前?不肖子!不肖子!」
慕老爹的拳頭不斷落在慕薄雲的身上,慕薄雲煩躁的攔截。
「當初你還不是想弄死慕阿狗?你差點掐死他……掐死我,我一頭撞在門檻上八成也不是單純的意外吧。」
慕老爹聞言呆住了。
「這個兒子你早在五年前就放棄了。」
「我……我……我是捨不得辰兒嫁過來吃苦啊!」慕老爹伏身哭倒。
「既然你跟我一樣都捨不得辰兒,那就讓我去救她……」慕薄雲腦中靈光一閃,「對了,你掐我!」
「什麼?」
慕薄雲抓起慕老爹的手,放在脖子上。
「你別胡來!」慕老爹迅速抽走自個兒的手。
「你把力道控制好,掐得我要死不死的,若快死了,就鬆手勁,有過多的力氣掙扎,就扼緊點,讓我失去意識的程度就好。懂嗎?」
「阿狗,你到底想幹嘛?」
「我要把辰兒帶回來!她現在一定是不知道怎麼回來,才會昏迷不醒,把她的靈魂帶回來,就沒事了。」
「阿狗,」慕老爹淚眼婆娑望着神色狂亂的慕薄雲,「你瘋了……」
「管我瘋不瘋,你照着做便是了。」這比他自己套繩子還要來得安全點。
「我不要!」
慕老爹將兩手縮到背後。
「你不做,我會另外找方法做,但弄得不好我就死了,到時換你後悔莫及。」慕薄雲威脅。
「你怎麼可以這樣威脅你爹?」
「你就當這個兒子五年前就已經死了,現在是撿到的。」他抓住慕老爹的手腕,「拜託你幫我這個忙,我不能沒有辰兒,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也不可能苟活在這世上,你懂嗎?懂嗎?」
慕老爹怔愣愣凝視下定決心的兒子。
如果他不幫,他還是會趁他不注意,另找方法,一個不好,人就過去了,若是他親自動手,至少……至少還可以看情形做應對。
「好。」慕老爹用力閉上眼,「我幫。」眼淚流了下來,「我幫你!」
「謝謝你。」
他抓下橫樑上的布條,交給慕老爹。
「先把我的手腳綁緊,以免我下意識過度反抗,弄傷了你。」
慕老爹默默綁好慕薄雲的手腳,慕薄雲確定布條扎得緊后,平躺在地板上,閉上眼睛。
「來吧。」
慕老爹顫抖的手伸出,遲疑一會兒,用力掐住慕薄雲的頸。
再次順利靈魂出竅,慕薄雲迫不及待尋找吳思辰的蹤影。
他很快的就在床邊看到吳思辰,她飄浮於空中,一臉哀戚又茫然,像是喪失了心智。
他急急忙忙確定靈魂與身體之間連接的銀絲,幸虧未斷,讓他喘了口氣,不過尺寸是細了些,大概稍微用力一捻,就會斷裂了。
這是在說明,她真的熬不過今晚嗎?
慕薄雲渾身因為恐懼而顫抖了。
「一五零。」他飄了過去,佔據她的視線。
她沒有回應,仍是走神。
「吳思辰!」他喚她的正名,「娘子,親愛的,小老頭,你醒醒啊!」他用力搖晃如薄煙般存在的身子。
她終於抬起眸,一雙烏溜溜的眼滿含疑問的直視他。
「你是誰?」
「我是你老公。」還在問他是誰,是想氣死他嗎?
「老公?」秀眉蹙得緊,「我丈夫叫阿狗。」
「正是我。」
「阿狗不是你這般模樣,」她搖頭,「阿狗比你年輕。這位大叔,你到底是誰?」
大叔?
她竟然喚他大叔?
還說阿狗比他年輕?
「我就是慕阿狗,慕薄雲,我是……」他腦中靈光乍現,「你是不是看到一個年約三十五,留有鬍子,眉毛很濃,單眼皮,眼形狹長的男人面貌?」
這是他「慕薄雲」的真正模樣。
慕阿狗的眉較他單薄些,眼睛大些,內雙,深邃的眸桃花滿點,容貌是比他俊俏多了。
她點點頭。
「我問你,這世上除了你老公,誰會叫你一五零,叫你小老頭,叫你親愛的?」
她詫異睜眼,慘灰的氣色有了點生氣,「阿狗?」
「叫老公。」
戰戰兢兢的雙手抬起,撫上他的頰。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嗎?」
「哈?」
「你都老了。」跟她爹一樣老了。
「……」他真不知他的親親小娘子是聰明還愚蠢了。「一五零,」他抓下她的手握著。「記不記得我一直告訴你,我不是慕阿狗本人,我是穿越附身來的?」
「這才是你的本身?」小嘴張得老大,「你真的不是慕阿狗?」
「我是你老公。」
「原來這是真的,你不是阿狗,你真的不是阿狗……」她喃喃自語,似乎正在天人交戰着,回握的小手不再有力,隨時都有抽走的意圖。
「怎麼,我不是阿狗,你就不愛我了嗎?你現在確定真相,就不要我這個老公了?你只愛慕阿狗嗎?」慕薄雲惱火甩開她的手,「那我去叫慕阿狗回來,把辛苦掙來的家產敗光,把慕老爹好不容易還清的債務再次累積,這樣你高興了吧?反正你愛的就是那個敗家子,就算我再好都沒屁用!」
他真是白疼她了。
還冒着死掉的危險,想把她的靈魂拉回身體,救她回陽間。
他對她失望透頂了。
見他氣怒,吳思辰忽地噗哧笑出了聲。
「我知道你不是慕阿狗啊,我早就知道了。」她笑着拉起他的手,他甩開,她不放棄兩手緊緊握著,「我只是沒那麼確定,因為那太超乎常理了,今天看到你的本身,沒想到你已經那麼老了,跟我爹一般年紀……」
「我只是留了鬍子看起來顯老而已,我刺了鬍子看起來就跟慕阿狗差不多年紀。」
因為他太年輕,在商場上做事時,很容易被同行或客戶看輕,想欺負他或占他便宜,他才留鬍子的。
「好好好,我知道了,阿狗,你彆氣了……」
「叫老公。」
「老公,我不喜歡慕阿狗的,我只喜歡你,好不好?」都這麼大的人了,還那麼愛撒嬌,真是拿他沒辦法。
「好。」他這才開心了。
「對了,為什麼我會看到你的本身?」
「因為我們都靈魂出竅了。」
「靈魂……出竅?」那是哈?
「你現在性命垂危,得趕快回你的身體里,否則你過不了今夜。」
「這是怎麼回事?」她命將休矣?
「你為我擋下一刀,你記得嗎?在廟口的時候。」
「我……不太記得了。」她覺得記憶很是模糊。
「可能是重傷的衝擊。我當初死掉時也是失憶了,後來才慢慢想起,沒關係,那都不重要,你現在趕快回你的身體里,免得真的死了。」
「好。那我要怎麼回去?」她不曉得該怎麼辦。
「你就在腦子裏專註的想着你要回去,然後往你的身體衝過去,應該就可以了。」當初慕老爹差點掐死他時,他就是這麼做的。
吳思辰照着他的指示做,但不管她怎麼加速、怎麼專心僅想着回軀體一事,靈魂都被彈了回來。
「沒用的。」角落有道陰暗的聲音響起。
兩人不約而同回頭,瞧見一個披頭散髮,身穿黑衣顯得面色更為青白,手腕上繞着鐵鏈的男人自陰影處緩緩現身。
「你是……」慕薄雲瞧見那陰氣森森的裝扮,心頭已知不妙。
「我是陰差,拘拿魂魄回地府的陰差。」
慕薄雲立刻將妻子拉至身後保護。
「老公。」吳思辰顫抖著抓着他的衣袖。
「吳思辰,二十二歲,陽壽已盡,於今晚戌時氣絕。」陰差嗓音冰冷冷,比十二月的天氣還寒。
「我不准你帶走她!」慕薄雲怒吼。
「生死簿寫得明明白白,誰都無法更改。」
「如果你要帶她走,就連我也一起帶走。」
「慕薄雲,你陽壽有八十五,好好享受在人世間的日子吧。」
「你這八十五是指我慕薄雲,還是小名阿狗的慕薄雲?」
陰差很明顯的一愣。
「我一直有疑問,為什麼要讓我附身在慕阿狗身上?莫非是我陽壽未盡,你們抓錯人,所以才用這個方法幫我延命?」
「你想太多了。」陰差目光閃爍。
「不,我絕對不是想太多。」慕薄雲上前,氣勢凌人。「既然路不是只有一條,那你現在要嘛幫我妻子延命,不然就把我這在二十一世紀就已經死亡的靈魂一起帶走吧。」
「慕薄雲,這人的生死不是可以隨便延長或減少的。」陰差凜然道。
「怎麼,陰差出錯,就可以想辦法偷天換日?這事我會記着,等我八十五陽壽一盡,我就到閻王面前告狀,到時看你怎麼收拾。」
陰差面色略顯驚慌,「我不可能幫她延命,也不可能帶走你。」
「那就將我的命給她!」慕薄雲不容反駁道。
「不可以!」吳思辰鬆開慕薄雲的衣袖,「如果你死我活的話,那我寧願跟陰差走。」
「一五零!」他將人抓了回來,「我在談判,你在旁邊乖乖等著就好。」
「我是無法獨活的!」她嚴正聲明。
「我也是一樣,」他握緊妻子的手,堅定的說,「要嘛一起留,要嘛一起走,沒有第三個選項。」
「阿狗……」她感動得淚光閃閃。
「叫老公。」
「你們不要這樣好嗎?」陰差頭疼了。「我只是個新上任的陰差,第一個case就出包,是前輩幫忙才找到一個跟你同名同姓,年紀輕輕就早逝的身體讓你附身延命,你現在竟然拿此來威脅我?」
這其實也不能全怪他,是文判筆上的墨汁不小心滴落,將「85」的「8」遮去了一半,他看成「35」,才會提早五十年把人拘提了。
後來他跟指導他的陰差前輩,還有邊吃巧克力雪糕邊翻閱生死簿而造成錯誤的文判一同商量,決定讓他穿越時空,附身到古代另一個身體里延命,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他們抓錯人一事。
陰差本就可以穿越時空跟朝代,他們怕事情露餡,傳到閻王大人那兒去,所以要他跟着慕薄雲一起穿越時空,監視他的行動,再晚一點,真正要抓吳思辰的陰差就要現身了,這事不趕快解決,他就完蛋了。
「那跟我無關,是你們做錯,就得擦屁股。」慕薄雲一臉事不關己。
陰差頭痛得捏緊太陽穴,「你們先回自己身體吧,我晚點再跟你們說怎麼辦。」
「成交。」慕薄雲指了指他,「不要落跑喔,要不然我八十五歲,兩腿一伸時,一定會去告狀的。」
「知道了!」陰差不耐揮手,轉瞬間消失無蹤。
慕老爹聽到床上傳來呻吟聲,忙鬆開扼在慕薄雲頸上的手。
「辰兒?」慕老爹既緊張又期待的看着吳思辰眼眸緩緩張開。「你醒了嗎?辰兒?」
「公……公公?」
「辰兒啊!」慕老爹激動大哭,握住吳思辰的手,「還好你沒事,還好你沒事了!」
「咳……咳咳咳……」坐起身來的慕薄雲撫著疼痛的頸,一時之間無法說話。
吳思辰轉過頭來看向他,唇邊微帶笑意。
「老公。」她真的回來了。
他笑,點了點頭,大鬆了口氣。
人終於醒了,但是,陰差會守諾言嗎?
誰也沒把握。
陰差說過,吳思辰的壽命將結束在戌時,故慕薄雲一直守在身邊寸步不離,就怕一個閃神,魂魄就被陰差給帶走了。
慕薄雲緊緊握著吳思辰的手,蒼白的小手因害怕而剋制不住抖顫,他輕聲安撫,「別怕,若有萬一,我一定會陪着你。」
「老公……」她抹抹淚眼,「若是真逃不過,你一定要好好孝順公公,將我們的孩子帶大,娶個後娘照顧他們……」
「閉嘴。」慕薄雲厲聲喝斥,「陰差都還沒來,你就自暴自棄先說遺言了?我看中的女人可不是這般懦弱。」
「但生死簿都已經寫得明明白白不是?」她總要未雨綢繆啊,「若無法轉圜,你就別說要跟我一起去了,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他們關我屁事?」慕薄雲不以為然,「你也看過我本身了,我不是慕阿狗,我也無法真的將慕老爹當自個兒的爹,我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對他好的,況且他兒子早在五年前就死了,慕阿狗早就不存在了。朝陽城那邊的商行,在我死了之後,他們怎樣打算我都無所謂,我只要你,那些身外之物,其它的人對我來說都是浮雲,一點都不重要。」
「阿狗……」
「叫老公!」
「我總是說不動你,對吧?」
「不,你什麼都說得動,除了會讓自己傷心、孤單、痛苦的以外,什麼事我都可以答應你。」
「薄雲。」
「叫老……你叫我什麼?」他瞪大眼。
「薄雲。」素手輕撫他的臉,「聽你的,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這才是我的好妻子。」他俯身親吻終於聽話的娘子。
「嗯咳。」一旁忽然有人出聲,將兩人嚇了一跳。
慕薄雲匆匆抬眸,赫見下午看到的陰差,旁邊還跟着一個戴着烏紗帽,身穿官服,一手拿筆,另一手拿着本本子,似縣令老爺模樣的男人。
慕薄雲微眯了眯眼,瞧見本子上頭「生死簿」三個字。
「你是文判?」慕薄雲大步上前,「快把我妻子的壽命增加,不然就連我的一起刪掉,否則我就到閻王面前告狀,說你們把我的人生弄得亂七八糟!」
「慕薄雲,你冷靜點。」文判拍拍他的肩。
慕薄雲不領情的推開。
「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他沉着臉問。
「我跟文判討論研究了很久,」一旁的陰差道,「這人的壽命都是註定的,增加或減少都不行,一旦違背規定,天下就會大亂的。」
「那你們就等着我去告狀吧!」絕不讓他們逃過懲處。
「我們話還沒說完!」文判白了他一眼,「魂魄年齡都超過四十的人,還跟個毛頭小子一樣毛躁。」
「慕阿狗只有二十七歲!」慕薄雲拉拉衣領,「就是個毛頭小子!」
「好好好,毛頭小子。」文判無奈蹙眉,翻開生死簿,「這人的壽命都是註定的……」
「這剛才講過了。」慕薄雲不耐打斷,「當老闆的只要聽結果,中間那些繁瑣的過程可以省略不提。」
「嘖。」文判彈舌,「等你下地府時看我怎麼整治你。」
「你說什麼?」慕薄雲斜睨。
「沒事。」文判清了清喉嚨,「總而言之,你的靈魂尚有四十五年可活,我就分割成兩半,將二十二年六個月分給吳思辰,你們會在同年同月同日死亡,這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慕薄雲用力握住文判的手,「快寫上去。」
「你催什麼催?」
「你沒寫上去就不會生效,不要以為我不知道!」
「嘖。」這小子真精。
文判當着他的面,改了生死簿上的陽壽數字。
「你們用阿拉伯數字在寫生死簿的?我還以為是用國字?」
「我是現代……二十一世紀的文判,那個年代的都用阿拉伯數字啦,古時候的才用國字。」
「難怪會出錯。」阿拉伯數字最好塗改的。
「你的用阿拉伯數字,吳思辰是古代人,記載她陽壽的還是國字。」
「那吳思辰的好塗改嗎?」
「立可白塗一塗就好了。」文判輕鬆道。
「立可白塗不會被發現嗎?」太隨便了吧?
文判狡黠一笑,「這是現代的科技,古代沒這玩意兒,除非有哪個陰間神明穿越到現代,還研究了這玩意兒,否則不會知道那是啥的。」
這文判的小聰明還不少。慕薄雲暗暗在心頭腹誹。
「好啦。」改好的文判將簿子湊到他面前,「沒錯了吧?」
慕薄雲仔細確定他原本的靈魂陽壽改為六十二歲零六個月,吳思辰改為四十四歲零六個月。
「謝謝你,文判。」慕薄雲再握了握陰差的手,「我感謝你們的出錯。」
他才能與他最愛的女人長相廝守。
「啊?」兩名陰間神明皆詫異瞪眼。
「總而言之,謝謝了。」慕薄雲開心回到吳思辰的身邊,「一五零,聽到了嗎?我們還可以一起生活二十二年半。」
「聽到了。」她含笑點頭,「我都聽到了。」
「真是奇怪的一個人。」文判撇了撇嘴,與陰差一起消失不見。
「既然你已經延命,那麼這傷一定會好的,我現在下樓去煎藥,你要乖乖喝,傷口才會快點好。」
「我知道。」
慕薄雲抓起桌上的藥材包,臨走前還不忘交代,「你先好好休息,我馬上回來。」
吳思辰直到房門關上,才閉眸休息,然而沒多久,她卻發現脖子好像被什麼鑄住了,整個人被拉了起來,站在床緣。
她定了定神,發現有個與剛才陰差一模一樣裝扮的陰差正瞪着她。
「吳思辰,陽壽已盡,隨我回地府。」
她驚愕張大嘴,回頭一看,床上的她一臉死灰,明顯了無生息。
「等一等,我陽壽未盡,剛剛……」文判幫她加歲數一事應該是秘密,不可以說出口。「你仔細看一下生死簿,我陽壽未盡,你不可以抓我走。」
「胡扯,你怎知你陽壽未盡?」
「我……我丈夫會算命,他說我至少還有二十二年半的壽命,不信你再查一下生死簿。」
「休想胡言亂語,走!」
「啊呀!」用力被扯的吳思辰踉踉蹌蹌,差點摔倒,「我是說真的,你再查一下嘛。」
陰差不理她,繼續往前走。
吳思辰想到慕薄雲對陰差的威脅。
「你抓我走,可以啊,但萬一出錯抓錯人你要怎麼辦?你一個小小的陰差受得過閻王的懲罰嗎?」
聽她說得斬釘截鐵,陰差不由得起疑了。
難道真是他記錯?
他拿出令牌,上頭記有他該抓的魂魄姓名、生辰以及陽壽竭盡之日。
「上頭明明就記載三月十八戌時……」然而他才一眨眼呢,上頭的文字竟然變了,「怎麼……怎麼變成九月五日……呃……還有二十二年?」
吳思辰心想她的生辰是三月五日,文判果然將她延了二十二年半的壽命。
「我說的沒錯吧,你抓錯人了!」吳思辰裝模作樣的教訓。「還好我發現
了,要不你這一抓錯人,可就麻煩了。」
「這真是奇怪了,我怎麼會弄錯了呢?」陰差解開她脖子上的頸鋳,將人推了一把,「回去吧。」
吳思辰眼前景象一晃,頭一昏,就躺回床上了。
她眨了眨眼,抬手細看,僅有魂體的時候,身體看起來是有些透明的,現在卻是很確實的,肌膚相觸時,還是暖暖的。
「還好回來了。」她慶幸拍胸。
「我葯煎好了。」慕薄雲捧著熱燙燙的葯碗進屋。
「這麼快?」才一下子時間呢。
「我三碗煎成一碗,煮了兩刻鐘,哪裏快了。」他將葯碗放上桌,「你剛一定睡著了,才會覺得時間飛快。」
「其實我剛才差點被陰差抓了。」
「什麼?」正在吹涼葯湯的慕薄雲生氣站起,「你不是延命了,他還抓你幹嘛?」
「我不曉得呢,但是我告訴他我還有二十二年半的壽命,他確定之後,就放我走了。」吳思辰笑道。
「那就好,否則我一定下地府去找他們拚命!」慕薄雲仍火大的握緊拳。
吳思辰笑着安撫丈夫,「沒事的。這下我確定我已經延命了,我們能夠同生共死,誰也不會拋下誰。」
他這才寬緩了眉間的皺摺。
慕薄雲扶她坐起身,靠在床攔,喂她喝葯。
「把葯喝了,等你能下床了,我們還要開始我們的嬰兒養成計劃呢。」
「嬰兒養成計劃?」老公又說她聽不懂的話了。
「領養五兒回朝陽城啊。」
「說得是。」提到五兒,她的精神就振奮了,小嘴張開,乖順的將苦藥一口一口喝下。
喝完之後,他扶她躺下。
「好好休息。」他握着她的手,「我在這邊陪你。」
「好。」她輕輕閉上眼,或許是葯的效力,她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慕薄雲守在床緣,怕又有哪個不長眼的陰差想要拘提他的小娘子,還好一夜無事,當東方出現魚肚白,他才放鬆的跟着一起睡去。
約莫半個月,吳思辰的傷勢才好得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動,而那日刺傷吳思辰的兇手,慕薄雲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原來,他是那間愛出老千的賭坊老闆。
當年,慕薄雲從他那邊贏走了不少錢,就連出老千都被識破,他已經記恨在心,一直想找時機將錢用其它方式搶回來,怎知,計劃還沒開始,慕薄雲就離開小鎮,不知去向。
過沒多久,某個高官之子到賭坊娛樂時,有眼不識泰山的莊家照例詐賭贏了不少錢,高官之子一怒之下,聯合官府抄了這間賭坊,老闆家產全部被沒收,入獄三年,出獄后,一直過着如乞丐般的生活。
慕薄雲高調回鄉,鄰里皆知他發達了,老闆見了心裏妒恨,他甚至懷疑要不是他通風報信,怎會突然有官人來賭錢,還抄了他的賭坊。
他見不得慕薄雲好,預謀殺他,怎知中途出現程咬金,吳思辰硬生生承受了這一刀。
知道此消息的慕薄雲沒有多做表示,他只暗暗塞了錢給官差,讓老闆在監牢內的日子度日如年,恨不得一死以求痛快。
一個月後,夫妻倆起程回家了。
回程時,吳思辰懷中多了一個半歲大的幼兒,身邊的傭僕多了個奶娘,還有慕老爹終於被勸動,肯跟他們一起去朝陽城頤養天年了。
「五兒,乖,我是娘喔。」吳思辰碰碰五兒小臉,滿是為母光輝。
慕薄雲看着一直逗弄稚兒的吳思辰,心底有些不悅了。
他忍啊忍,忍啊忍,忍了將近半個時辰,終於爆發。
「我說,」他確定吳思辰抬頭才又繼續說下去,「如果今天我跟五兒掉進河裏,你要救誰?」
「當然要救五兒啊,他年紀這麼小又不會游水。」
「我也不會游水。」
「薄雲,你還有二十二年半的壽命,就算掉進河裏也不會死的。」
「……」他後悔了!
他大大後悔了!
他幹啥弄個小毛孩來分奪了他的「寵愛」?
他們坐上車多久了?
娘子的視線從不曾落在他身上過,一直在逗弄小孩,根本就不在意他。
他現在「退貨」還來得及嗎?
正憤恨的快要得內傷時,對面的吳思辰忽然坐來他身邊,將懷裏的孩子塞給他。
「做啥?」抱着這軟軟的小東西,他整個不知所措。
「五兒,這是爹,對娘最好的爹,也是娘在這世上最愛的男人。」她戳戳五兒的小臉蛋,「快對爹笑一個。」
他翻白眼,「這麼小哪聽得懂……」
「呵呵……」五兒沖着他笑。
他瞪眼。
「瞧,他懂得的,知道你是他的爹。」
「他還真懂啊?」慕薄雲覺得這小傢伙真神奇,「來,再笑一個。」他戳戳兒子臉頰,「快笑給爹看。」
「嗚哇啊……」嬰孩忽然大哭起來。
「他怎麼哭了?」慕薄雲手忙腳亂。
「你剛戳得太大力了。」吳思辰連忙安撫孩子,「五兒,乖,不哭,爹不是故意的喔。」
「對啊,爹不是故意的,」慕薄雲慌忙道歉,「你原諒爹啊,別對爹哭哭啊……」
一忽兒,小嬰孩又笑了。
「這孩子真可愛。」慕薄雲嘆笑。「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小狗撒尿。」
「小狗什麼?」吳思辰蹙眉。
「沒事沒事。」他逗著孩子,「再笑一個,再笑一個……你看他又笑了,他一定很喜歡我這個爹,我說得對不對啊?」
吳思辰微笑看着已經有了當爹樣子的慕薄雲,輕輕將頭靠上他肩頭。
她真心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喂,他衣服怎麼濕濕的?」慕薄雲覺得他掌中一片濕意。
「該不會是尿了吧?」吳思辰連忙將孩子接過去。
「什麼?尿了?」慕薄雲抬手一聞,果然手上都是尿騷味。
靠,果真是小狗撒尿!
「我幫他換尿布。」剛為人母的吳思辰手忙腳亂把孩子放上椅,解開身上的衣服。
「我就說吧,不要領養稚齡孩子,連上茅廁都不會……」
「老公,幫我拿乾淨的尿布過來好嗎?」
「呃……」慕薄雲撇了撇嘴。「是,娘子。」
吳思辰看着他在五兒的行囊中翻找尿布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麼?」別以為他沒聽到。
「我笑你越來越有爹的樣子了。」
「我可不想當尿尿小童的爹!」那噁心的尿還在他手上耶。「把孩子交給奶娘啦。」奶娘跟慕老爹他們坐在另一輛馬車上。
「不要!」吳思辰拒絕。「我要自己來。」
「你一定過沒多久就厭煩當娘的遊戲了。」
「這不是遊戲,這是一輩子的事。」吳思辰正色道。
「你一輩子的事只跟我有關!」關那小毛孩屁事!
「老公,你別跟個話都不會說的孩子吃醋了,快把尿布拿過來。」
「我就愛吃醋,怎樣?我酸得很,我要讓他光屁股,一路光着回到家……」
就這樣,馬車載着一車互不相讓的鬥嘴……溫暖笑語,朝可愛的家奔去。
【全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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