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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座新墳立於京郊,按王侯下葬之禮,賀世勳的墓碑巍峨挺拔,一如他生前那般氣勢咄人。
睦帝向世人隱瞞賀家謀逆之事,以免天下動盪,以賀將軍染病暴斃為由予以厚葬。如此,也算顧及了帝姬的顏面。
然而聽說他們直到河道下游一百里處東翻西找,都沒有發現賀珩的屍骨。
睦帝與賀家對外僅宣稱他因喪父悲痛萬分,大病休養,守喪期間一概不見客,對他失蹤一事亦密而不宣。
有時候蘇巳巳甚至幻想,她心愛的男子並沒有死,此刻正蟄伏在某處,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帶她遠走高飛……
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這個孩子求生意志很強,哪怕她三餐食不下嚥,他也執意在她肚裡生長,直至胎動。
終究她還是服從了趙闋宇,選擇回宮。
經歷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胎動的那一剎,她熱淚盈眶。
她想,有了這個孩子,至少她現在還不能死,雖然每天晚上她都夢見賀珩全身是血,縱身躍入河中的情景……
「帝姬,」綠宛打起簾子,讓午後的陽光透進來,「有人……求見。」
綠宛說話甚少如此吞吞吐吐,蘇巳巳不由得有些詫異。
「誰?」
「月媚。」
她?想不到她還有臉來,若說自己頭一個想手刃的仇人若是趙闋宇,那麼第二人,就是她!
「讓她進來吧……」她最終歎一口氣,卻如此回答。
這個時候她倒想聽聽月媚會說些什麼,反正養胎的日子漫長無聊,至少她們還有共同的話題,讓她可以憑弔逝去的夫君。
月媚走進來的那一剎,她微微吃驚。
原以為自己才是被傷痛所苦之人,沒想月媚卻更加消瘦無形,蒼白得如一縷幽魂。
「帝姬……」月媚屈膝在她面前,「奴婢是來向帝姬請罪的……」
「月姑娘請起,」蘇巳巳道:「你是皇兄的人,之前一直不知情,對你怠慢了。」
「帝姬這話是在打我的臉,」月媚淚光閃閃,「奴婢不敢祈求帝姬原諒,但奴婢的本意真的不是害公子……」
「那日我們自秘道出宮,皇上是如何知曉的?」她一直對此非常疑惑,據宮裡的人說,月媚從中立了很大的功。
「梔子花。」她輕聲答。
「什麼?」蘇巳巳愣住。
「帝姬不是做了梔子花的香膏嗎?我順著那香氣,找到了秘道入口。」
原來月媚一直潛伏在暗處,連她每日做了什麼都知道。
「而秘道直通河道,皇上立刻在沿途派了人手追蹤,馬上便發現了你們的行跡。」
蘇巳巳無言,只恨自己一時疏忽,釀成大錯。
「奴婢只是嫉妒,看見公子與帝姬情投意合,奴婢就控制不住……」月媚抽泣道:「倘若你們去了西北,奴婢此生再也見不到公子,還不如讓奴婢死了的好……帝姬,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讓皇上去阻止你們離京而已……」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無論意欲如何,人已經死了。
「你走吧。」蘇巳巳扶住疼痛的額,「一會兒太醫要來給本宮請脈,恕本宮不與你多語了。」
「帝姬……」月媚就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奴婢害死公子,自然不會獨活。不過奴婢尚有一件事沒替帝姬辦成,今兒個終於有了音訊,奴婢是來傳話的。」
「什麼事?」她不明白。
「帝姬不是曾經打聽過奴婢的師父?現下,奴婢已經知道她的行蹤了。」
呵,對了,那首「換魂曲」的主人?
不過,現在再知道她的行蹤還有什麼用?魂換不回去了,沒必要了,她也不想再換了……
「奴婢的師父就在宮外候旨,帝姬願意見她嗎?」月媚問。
此時此刻見與不見,還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來了,就見上一面吧,長日無聊,可解好奇。
「請你師父進來吧。」蘇巳巳聽到自己回答。
月媚頷首躬身去了,一盞茶的工夫,便領著一名身著道袍的婦人緩緩而入。
那婦人看上去甚是普通,任何庵堂裡都會有這般模樣的道姑,只見她立在堂前周全地施了個禮。
「檻外之人給帝姬請安……」她的聲音倒是十分清亮,頗有蘊力,「無量壽佛……」
「師太請起。」蘇巳巳抬了抬手,「聽聞師太會換魂之術?」
「帝姬……」那道姑卻盯著她,眼底閃爍奇異的目光,「敢問帝姬生辰可是正月初八巳時?」
蘇巳巳一驚,猛地支起身子。
那日子不是帝姬,而是蘇巳巳的生辰,這道姑如何知曉?
「師太大概弄錯了吧,」她掩飾地澀笑,「本宮的生辰天下皆知,哪裡是正月呢。」
「貧道想給帝姬講一個故事,」那道姑卻答,「大概一年前,貧道路過慶州,當地有一戶小康之家的夫人,聽聞貧道本領特地花了重金請貧道前往家中小坐。那位夫人當時哭得極傷心,說是有個女兒自幼失散,她怕女兒命運不濟,這輩子流落在外,飄零淒苦,想要貧道幫這女孩子改改命格。」
心間再度緊了半拍,蘇巳巳抿唇聽著,臉色已然蒼白。
「貧道當時笑著說,這命格天已注定,哪能說改就改。那位夫人又苦苦哀求於我,聽聞我能替人換魂,就算不能改命,替女兒改一個軀殼也好。貧道看她哭得可憐,又許以重金,於是承應了下來。不過,貧道對她說,這換魂之事還得看上天的安排,機緣巧合方能成事。」
蘇巳巳只覺得淚花已經湧出眼眶,鼻尖酸酸的。
這個故事說到這裡,她已經明白大半了。本以為這番奇遇純屬偶然,沒料到卻是千里之外的母親為她苦苦哀求而得……
原來她還有家人,母親還惦記著她,自幼離散,她以為他們早把她忘光了。
「那位夫人最後告訴貧道說那一年鬧饑荒,迫不得已把女兒賣了,換了口糧。如今家境漸好,她與丈夫每晚都會夢見女兒,羞愧難當,後悔莫及。她幾番輾轉才打聽到當年是將軍府把她女兒買走。」道姑微微而笑,「貧道亦尋到那個女孩子,當天她恰巧與另一女子同時落入水中,貧道便趁機替她倆換了魂……」
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天為?人為?實在難以說清……假如那日與她同時墜河的並非趙玉惑,她的命運又該流向何方?
「帝姬,這等換魂之事貧道一向替人守密,只是聽聞我這徒兒近日得罪帝姬,還請帝姬看在貧道這個故事的份上,留我徒兒一條性命。」那道姑上前深深叩首。
而立在一旁的月媚,倒是滿臉迷惑,完全聽不懂這番談話。
蘇巳巳忽然覺得心中釋然。賀珩死後,其實她看淡了許多東西,亦深知人命之可貴。
「月媚,帶著你師父退下吧。」她歎息道:「逝者已矣,你若償命,賀珩泉下有知也不會好受的。」
畢竟,他們之間曾有過一段主僕之情。就算無關男女之愛,憑著賀珩的善良之心,也不會責怪她吧?
月媚沒有再說話,引著那道姑靜靜退了出去。這個時候不再來打擾,就是最好的贖罪方式。
月媚應該懂得。
蘇巳巳躺在臥榻上有些虛脫的感覺。方纔那一番對話,消耗了太多心力。
「帝姬,太醫到了。」綠宛通傳道。
她點點頭,示意太醫進來。
一陣輕風鑽入簾內,她心下一顫微坐了起來。
不知為何,忽然有種奇怪的預感,讓她忐忑。這段時間她心如死灰,已經完全沒有半點知覺了,此刻的驛動倒有些復甦之感。
她瞪大眼睛看見薛太醫躬身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男子。
那男子戴著藥童的青帽頭垂得很低,看不見容貌,只是身形修長行動輕緩,頗有儒雅之氣。
「帝姬,這是為臣的徒兒。」薛太醫介紹道:「最近儷妃娘娘也有孕了,我這徒兒被派去伺候,先到帝姬這兒學點經驗。」
「好。」蘇巳巳領首。
「那為臣先告退了。」薛太醫道:「今日就讓我這徒兒為帝姬請脈吧。」
她有些詫異,要知道太醫院的學徒是沒資格給主子請脈的,最多打打下手抓抓藥,薛太醫此舉純屬違規,他到底有何用意?
眼見老臣退出殿外,她倒沒有阻止,也想看看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戲?
「帝姬,得罪了……」對方倒也不客氣,驅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玉腕。
蘇巳巳差點兒驚叫起來,因為這冷不防的動作大為不敬。
然而她終究沒有出聲,因為這握著她柔荑的大掌如此熟悉,就連那溫度她也還記得……
「你……」她不由得喉間哽咽,難以置信。
「帝姬這胎很穩,母子平安,大可放心。」對方微微笑道,抬頭間呈現她日思夜想的俊顏。
她覺得自己已然變成了僵石,連指尖都不能動彈。
「才幾個月啊,連自己的夫君都不認識了?」賀珩揮了揮她的右頰笑道。
她瞪著他,一把抓住他的大掌,狠狠地抽在自己臉上。
「玉惑,你這是幹什麼?」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倒把賀珩嚇著了。
「打我……讓我知道這是真的……」多少次在夢中,她看到他就像現在這樣坐在她的榻前,對她微笑……她害怕從夢中醒來……
「傻瓜!」他攬住她的腰,俊顏貼至她的耳際,「你說說,是不是真的?」
他的體溫,熟悉的味道,暖人的鼻息,同時圍繞著她。彷彿冰山遇見春光,她的眼淚轟然決堤。
她掄起拳頭,一下又一下打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像在撒嬌,又像在撒氣。
「你騙人……騙人……」
是呵,騙得她好苦,以為他已經死了,讓她自責愧疚,夜夜煎熬。這幾月他卻不知在哪裡逍遙。
「我總要打理好一切,再來接你。」賀珩笑著,一點也不感到疼似的任由她撒氣。
「你……不怪我了?」她抬起淚眸,怯怯地問。
「又犯傻了,我哪裡有怪過你?」他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尖。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出賣你,我從沒告訴任何人那條秘道的事……」雖然解釋已經毫無用處,但她還是想澄清,「是趙闋宇他冤枉我……」
急到直呼睦帝名諱,可見她有多急迫。
「我知道,是月媚。」他點住她的唇,不讓她太過激動。
「你知道?」她意外。
「呵,不是說過嗎?宮裡我有許多朋友,重金之下必有人助。」他笑了又笑,「比如,方纔的薛太醫。」
原來如此。他其實遠比自己想像的聰明強勢,她怎麼又忘了?
「這幾個月,我已替咱們尋到一處好地方,賀家的人馬也準備安置在那裡。」他詳細解釋道。
「可公公他老人家……」憶起賀世勳臨死前的慘狀,她就打一個哆嗦。
「好在父親的遺體已經風光大葬了。」他的眼中亦滿是悲痛,但明顯堅強了許多,「即便賀家自此家勢式微,不若以往風光,但從今往後,我會代替爹爹好好打理賀家,不致讓我們這一族滅亡。」
那日父喪時他固然一臉悲痛,但他當下對帝姬的冷絕,其實也是他演出的一出大戲,為的是能在他打理好一切將帝姬接回他身邊的期間,別讓睦帝為難他們母子倆。
「賀珩……」她心疼的看著他一臉神傷。
「父親不從我勸執意謀反,這也是他選的路,身為人子的我,已盡力保老父周全,但他卻執迷不悟;有這樣的結果雖令我心悲痛,但至少賀家沒因此被冠上叛國大罪,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他娓娓道來,這陣子他已想開了,不再為過去緬懷,重要的是他和她的將來。
如此艱辛沉痛的事情,在他嘴裡卻輕鬆而淡然。
她知道,他若出此言必會實現。
蘇巳巳依在他的胸膛,終於可以放心微笑。倏忽間小腹再度胎動,這一次除了喜悅,再無其他。
他們終於可以在一起,執子之手,白頭偕老,彷彿上蒼對這數月艱辛的補償。
她此生再無其他奢求,如此她已心滿意足。
蘇巳巳走進養心殿的時候,趙闋宇像在榻上睡著了。
這位所謂的皇兄,她得親自向他道別,順便談一筆交易。
此行她瞞著賀珩,否則他不會讓她冒險前來。不過,她有把握能達到目的。
「你來了……」他睜開雙眸,似對她的腳步聲萬般熟悉,「太醫請過脈了?」
「請過了。」蘇巳巳道。
「聽說,薛太醫帶了個學徒去?怪了,以前薛老從不幹這種事的。」他笑道:「太醫院招了什麼得意的學徒嗎?朕如何不知?」
呵,果然一切都瞞不過他。
他畢竟是皇上,可以隻手遮天。
「聽說儷妃娘娘有喜了,」蘇巳巳卻道:「皇上不是因為周丞相謀反之事遷怒儷妃,還將她打入了冷宮?這會如何是好?」
「儷妃是儷妃,她娘家是她娘家。」趙闋宇神色不悅,很少見他為一個女子如此。
「賀世勳是賀世勳,賀珩是賀珩。」蘇巳巳趁勢道:「假如,賀珩還活著,皇上會放過他嗎?」
「朕知道今天去給你請脈的到底是誰了。」他語帶雙關,「賀世勳雖然亡了,但死忠賀家的將士餘黨卻仍有不小勢力,光聽憑他們調動的兵馬,就夠讓朕頭疼的了,你說朕該如何是好?」
「臣妹可以保證,賀家兵馬不會動我夏楚江山一分一毫。」
「你如何保證?」
「南國主。」她微笑,輕輕吐露。
這三個字讓趙闋宇變了顏色。
蘇巳巳低眸,從袖中掏出一枚琥珀戒指遞到他面前,看到對方眼中一閃。
「這個,是皇上一直想要的吧?南國主的指環,可調動江南十一省季漣氏的兵馬。賀家果真謀反,皇上大可應對。」
「你要把它給朕?」趙闋宇難以置信。
「不錯,這枚指環是母后生前留給我的,『南國主』並非什麼亂黨頭目,只是季漣一族的族長。母后希望我替她守護族人,亦希望我更能在國家有難時,以助兄長。」蘇巳巳背誦先前帝姬傳授她的話語,「可惜皇兄卻誤會了這指環的意思,以為臣妹故意與你為難。」
「你真捨得把它給朕?」趙闋宇眼底泛著懷疑,「你不擔心朕反過來對付母后的族人?」
南國主勢力之大,對朝堂本就是不小的威脅,萬一不從他睦帝的命令,也休怪他無情。
「臣妹雖沒了這指環,但若皇兄真敢對母后族人不利,臣妹亦會借賀家兵馬,全力以助。」蘇巳巳微笑,「皇兄應該不敢犯險的。」
這,就是賀珩所說的制衡吧?
睦帝、南國主季漣氏、賀家,一明兩暗,三足鼎立,一環牽動一環,任何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夏楚至少可保數十年的太平。
從前她從不覺得制衡是什麼好事,但如今看來,至少能維護暫時的穩定局面。
無可奈何之際,也唯有此法可行。
現在她也終於知道,是誰在挑撥賀家與南國主之間的關係,又是誰讓當初的趙玉惑墜河。
原來幕後元兇一直在身旁,就是這位表面上關愛她的兄長。
蘇巳巳將指環擱在案上,彷彿完成了一樁大任,心頭的重石頓時釋卸。
她轉身輕快踱出門外,這一次,她知道睦帝不會再阻擋她。
「玉惑……」她聽見趙闋宇低聲道:「朕曾經以為你不是真正的趙玉惑,因為真正的趙玉惑是不會愛上賀珩的。」
但現在看到指環終於還是信了吧?呵,英明的帝王終有失算的時候。
蘇巳巳莞爾而去。
這是一封信,一封來自離國的信。
信上的女子向她講述了最近的幸福生活,猶如此刻的她一樣幸福。
自她離宮後,睦帝果真不再趕盡殺絕,像要安撫睦帝似的,賀家亦舉家遷居京郊以安帝心,過著樸實閒適的生活。
以往榮華盛景雖如過往雲煙,但現在平實快意的日子,才真是蘇巳巳一心想要的。
「在看什麼呢?」賀珩踱過來,輕輕摟住她的腰。
她立刻將信紙收好,納入袖中,不讓他看見。
有些秘密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告訴他。既然她已經決定做趙玉惑,此生她就只是趙玉惑。
「有什麼瞞著我嗎?」賀珩有些吃味。
「離國來的信,想看嗎?」她故意逗他。
「慕容佩的?」他果然上當了,輕哼一聲,「不看也罷。」
呵,她就喜歡看他這副模樣,再不是精明淡定的他,變成了一個為她喜怒無常的男子。
「我說,宇兒滿兩歲了。」她忽然道:「你說過等宇兒滿兩歲,就帶我去慶州玩玩。」
她還想回慶州娘家去看看,哪怕只偷偷看一眼。從前,覺得家人拋棄了自己,心中滿是怨恨,不願意再跟父母有什麼聯繫,但現在,知道他們仍舊牽掛著她,氣也消了一大半,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看一眼……哪怕,顧及身份,今生不再相認。
「你捨得兒子嗎?」他卻笑睨她,「上回剛出門,你就反悔。」
「到底是誰反悔啊?」她耍賴,「不管,這一次你要帶我去。」
「好啊,那我想吃沐風閣的開水白菜,」賀珩在她耳邊低語,「要你親手做的……」
他還記得嗎?那道菜,真讓他這麼難忘?
「逃亡的日子,我曾經回過慶州。」他忽然道。
「哦?」這倒讓她意外。
「路過沐風閣,進去小坐了一下。」
「吃了開水白菜?」
「遇見了當日我們見過的店小二。」
她蹙眉,不明白他為何提起這無關緊要之人。
「店小二說,公子,您夫人呢?」賀珩繼續道,似在講一個溫暖的故事,「我說,夫人在家沒跟出來。」
「他還記得咱們?」
「夫人這般美貌,相公這般英俊,要他如何不記得?咱們給他的打賞又那般高。」賀珩笑嘻嘻的說。
「後來呢?」她想,這個故事不會草草收尾吧?
「店小二又說,公子,您夫人手上的傷若留了疤,我這裡有上好的金創藥。」
她心下一緊,瞪著他。
「我說,我夫人何曾受過什麼傷?」賀珩亦凝視她。
她無言,昔日的秘密總算被他發現。
「店小二說,有啊,那次您夫人替您做開水白菜的時候就被燙傷了,胳膊紅了一大片,廚房裡的人都被嚇了一跳。」他的大掌揉上她的髮。
垂下眸,她彷彿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怎麼這事兒沒告訴我?店小二說夫人不讓聲張,草草用涼水沖了沖手,又回到樓上去了。」他勾起她的下巴,讓她的目光無可迴避,「玉惑,你覺得這樣的夫人該不該罰?為了一碗開水白菜弄傷了自己,倘若留了疤,讓她家相公如何是好?」
「我只是……唔……」她剛想答話,就被他的嘴堵住櫻唇。
雖然孩子都這麼大了,但他的激情從來不減,甚至遠甚當年……她的臉兒漸漸紅得像燦透的晚霞,在濃郁的喘息中,意亂情迷。
她不知道,當初他愛上她,就是因為那一碗開水白菜。
她更不知道,逃亡的日子裡,他聽說了她為這碗開水白菜燙傷的故事更加明白了,無論如何她不可能出賣他……
當時他坐在沐風閣裡笑了,又或許是哭了。他只有個念頭,要早一點接回她。
唇吻加深,他用自己的溫存,彌補她在等待的日子所受的煎熬。
太陽漸漸落下去,暮藹像藍色的霧氣氤氳而起,即使在黑夜中她亦覺得恍如晨曦,每一刻都這麼新鮮欲滴。
她相信,他們可以永遠這樣相愛一世。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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