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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言澄熙 -【卜孽緣(寶鏡奇緣之冬沁)】《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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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救……救我……快快……我……我好疼……啊……疼死我了……」

  「妳殺了我吧……與其……與其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不如妳……殺了我……讓我痛快的走吧。」

  「好痛……好痛……我……全身都好痛……」

  「救……我……姑娘……救我……」

  男男女女重疊的慘烈哀嚎盪在冬沁的夢境裡,那一張張或是佈滿血或是血肉模糊的看不清五官的臉狠狠的將冬沁給嚇醒。
  遽然間抽離了那樣可憐可怕讓人心酸的臉,冬沁倏然睜開眼,感覺呼吸困難的直吸取清新的氣息,而幾滴冷汗亦感受到她的震動而迅速滑落。

  夢……是夢,好可怕的夢……冬沁轉動螓首望著房間,窗外灑進的白光,讓她分辦不清是晝或是夜,因為「天神莊」裡的夜明石讓人永遠不何謂黑夜。

  雙手不能動彈,冬沁吃痛地靠著腰部力量起身下床,移向窗欞,她看到天上的黑幕,原來已經入夜了。

  仔細的惦量星辰與明月的位置,她算出現在是亥時時間。

  快子時了,沒想到御醫的藥竟讓她睡這麼久,她猶記得她入睡時仍是陽光燦亮的午后。

  「救……救我……快快……我……我好疼……啊……疼死我了……」

  縈繞她夢境的呼救又突然充斥在耳。

  奇怪,怎麼會做這樣一個怪夢呢?那些人不只臉血肉模糊,連身體也是如此,他們的情況真的只有生不如死四字可以形容。

  「救……我……姑娘……救我……」

  那個夢太可怕了,她甚至到現在都還能聽到夢中人的垂死呼救。

  「好痛……好痛……全身都好痛……」聲聲救命的細語不停地飄進冬沁的耳,彷彿無關夢境,或是她仍處在惡夢中。

  「妳殺了我吧……與其……與其受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不如妳……殺了我……讓我痛快的走吧。」

  無止息的呼救盤上冬沁的心頭,倏地!她驚悚的一愣,兩剪秋瞳遽然揚起急望窗外。

  那是……

  ***

  冬沁尋著細微的呼叫聲一步步來到「天神莊」的後院,猝不及防的,夢境中的影像清楚的重現眼前,更甚者,夢境裡模糊的場景也清晰如實的展現。

  這……這……

  偌大的夜明石以圓形的形狀鑄成一座大水池,水池高約她身長的八分,寬約十尺餘長。

  水池裡盛的水是紅色的,而水池養的不是魚不是花而是人,一個個衣衫破碎渾身無一處完好皮膚的男男女女,有人僅一口氣殘活著,也有人已經浮在水面上斷氣了。

  無法形容的人間煉獄,讓冬沁的淚瞬間如珍珠般的垂落難抑。極致的殘虐血腥讓她的胃不停的翻騰想作嘔。

  「姑娘……求……求……救……救……我……求……」僅存一口氣的男人,用盡最一絲力氣央求道。

  「這……到底……」沒有人有權利這麼糟蹋一個人的生命,既使他是皇帝是太子是天神都無權如此。

  冬沁忍下噁心的衝動,提步上前欲救他們,然,就在她走的更近水池後,她才明白了他們何以個個血肉模糊。

  紅色水面上飄著數株紅色的花草,她認出那是芫草,它具有強烈蝕作用,既便是鋼鐵,它的藥汁也能穿透它。連鋼鐵都能蝕盡的毒草,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冬沁看到紅色池水在觸碰到人的皮膚後,不停的發出哧哧響,鮮豔的顏色亦在人身上冒出許多白色的泡泡。

  天吶,他們在這裡浸多久了。

  「姑……殺了我……快……殺了我……」

  微弱的聲音征醒了駭然的冬沁,強烈湧上的心酸與怒氣,讓她發了狂猛咬著包裏她手臂的白布條。

  該死的布條,怎麼纏的這麼緊!

  氣急敗壞的冬沁,在慌亂中將白布條給扯散,一經自由的兩隻手再顧不得痛,隨即就要入池救人。

  就在她柔荑要碰到池中人的那一刻,她的手被一道蠻橫的力道硬生生的攔截。

  「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這池水會腐蝕人肉!」一道宛如悶雷的吼聲遽然出現。

  「我知道!」目不轉睛的盯著池子,她氣得不想看他。

  「妳知道還要這麼做?」谷殘神一對劍眉攏的更緊了,這女人的聰慧到底在哪裡?怎麼她在他面前做的事都是愚蠢至極的笨行為?

  「不然我要怎麼做,站在這裡看他們生不如死,站在這裡聽他們垂死的掙扎……」冬沁語音哽咽,無法想像他在做這種事的心情是如何。

  哭了?谷殘神看到她的淚,他以為是他又擰痛她了。

  「知道痛就不要亂動,御醫不是說妳的手不能動,妳拆它做什麼!」眼見一堆白布散落一地,他的氣又湧上。這笨女人!要不是他即時趕到,她的手不只斷了還會廢了。

  「這些痛比不上他們。」

  「他們?」谷殘神看著池子裡一個個比鬼還難看的刺客,他笑道:「那是他們應得的報應。」他說的語氣輕鬆,彷彿眼前的人不是人,而是一隻隻螞蟻。

  「你……這種話你說的出來……」他怎麼可以一點惻隱之心也沒有,那是人吶!跟他一樣有血有肉的人,他怎麼可以在凌虐了這些生命後還這麼無所謂。

  這……這樣的男人,她真的得跟這樣的男人過一輩子……

  谷殘神擰眉見她哭的更傷心,他真的不懂,這有什麼好哭的。對他而言,親人死了尚無感覺,便何況是毫無干係的陌生人。

  這世界,弱肉強食本是不變的天理,誰本事強誰就稱王,不想被淘汰的只有進化自己的能力,所以,他殺他們、凌虐他們有何不對。

  在動物自然界餓虎撲羊、毒蛇吞獸,可沒人說牠們不對,指責牠們的不是。

  「嘔……」突然,再抑不住殘腥的畫面與刺鼻的血腥,冬沁忍不住的直作嘔。

  「怎麼了?」

  「嘔……」

  「該死的。」俐落的打橫抱起她,谷殘神瞬間異位至御醫的房間,把他老人家從難得的美夢中給挖醒。

  ***

  「怎樣?」等他把脈老半天了,谷殘神不耐地又問了第十三遍的問題。

  「嘔……」

  「到底怎樣,她在吐什麼!」他最後一丁點的耐性也隨著冬沁的作嘔而磨盡。

  「回太子這……原諒老臣醫術不精,我實在……是……查不出夢姑娘作嘔的原因。」她的腸胃明明正常,沒吃壞東西呀。

  「嘔……」

  「什麼!」輕盈的讓人幾乎聽不到的兩個字,卻涵蓋了前所未有的怒濤狂風。

  「太子……對不起,太子!老臣真的盡力了。」御醫咚的一聲急忙跪下。

  「你在我身邊十年了,你知道我向來厭惡無能、沒有存在價值的人。」

  「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小的定當更仔細的診查夢姑娘並小心照料她!」

  「你的意思是你方才沒有仔細的診查她?」谷殘神的話越說越輕越小聲,御醫突然感到陰風陣陣的朝自己吹來。

  「嘔……」

  「不……不是,小的……小的只是希望太子再給小的一次機會。」佈滿歲月皺紋的老臉拚命在地上磕頭。

  冬沁見狀不忍,想要開口替他求情,但欲出的話卻因為水池那抹不掉的畫面而嘔的更厲害。

  「別怪……嘔……嘔……」她胃裡已經沒有東西可吐子,她現在吐的是她的膽汁。

  「嘔……嘔……」努力的抑制自己胃的翻絞,她不希望御醫因她而受罰。

  可是就在她嘔聲暫停後,她發現御醫磕頭的響聲沒有了,看來,谷殘神原諒他了。

  就在她略放心的這時,垂落於地的視線流進了濃稠的血液,一陣刺而作嘔的血腥味又飄進她嗅覺裡。她突然一愣!抬額揚睫循向血液來源,卻發現白髮老太醫早已倒在血泊裡,他的脖子凹陷了一個大洞,無止盡的鮮血就這麼湧流至她的繡花鞋底。

  倏地!極致的巨大傷痛與不能接受的事實從心裡爆炸開來,繼而,她的世界瘋狂的搖擺起來,直到黑色吞噬了她。

  「夢冬沁!」谷殘神在她倒下的那瞬間,移位接住了她,然而,不論他怎麼喚,他亦無法喚回她。

  ***

  「帶走她的第一回你殺了她,帶走她的第二回你弄斷了她的手,現在,她高燒不肯的昏迷夢囈醒不來,你還有臉來找我?」水無痕被找來「天神莊」已是冬沁昏迷七天後的事了,這期間,谷殘神又回銀剎國拎來了兩名御醫,但他們亦都束手無策。

  「別廢話,我知道妳可以救她。」

  「我是可以救她,但,我不想救。」水無痕不是不知道小女兒在「天神莊」裡的一切,她都知道,只是,她只能默許她受的委屈,因為這是她的使命。

  只是從寶鏡裡看到冬沁跟實際看到她又是一回事,她……真的受苦了。

  「為什麼?」他們這裡的人不是最講究親情愛心的嗎?她是她女兒,她不救她?

  「你以為我會讓我的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你欺凌?告訴你,我寧可她死,我也不要她活在你的淫威暴行下。」

  「我不會讓她死,她死了,我下地獄也要把她揪回來。」

  「是呀,你本事大,可以下閻王殿跟閻王搶人,但,她現在半死不活的昏睡不醒,你卻沒法子可以左右她了。」水無痕厲聲地說出他現下的不足。

  谷殘神聞言不語,看著氣勢凌人的水無痕,他想生氣,想懲罰她,可是……許久後,他卻感覺不到自己的怒氣,相反的,他緩下強勢的口吻,低聲下問:

  「妳要我怎麼做?」

  「離她遠遠的,你過你太子的尊貴生活,她過她單純的姑娘生活。」

  「辦不到。」幾乎想都沒想,他便脫口而出。

  「為什麼辦不到,她對你而言有存在的價值嗎?」

  存在的價值?突來的問題讓谷殘神認真的思索了半天,想到她之於他的重要性,他只有想到她惹他生氣與跟他作對的事,再有的,就是她總脆弱的讓他擔心,她甚至連女人最基本的該滿足他肉體需求的強項也沒有,她根本就拒絕他。

  如果這些負面的東西就是她對他存在的價值,那這價值未免太折騰他。

  「沒有是吧,沒有,你就放了她。」見他磨菇許久沒有答案,水無痕替他按上一個理所當然的答案。

  「不放。」說不出個所以然,但,谷殘神就是不肯對她放手。

  「你到底想怎樣,你以折磨人為樂,你想她痛苦的死在你眼前你才開心是嗎?」

  「我說過我不會讓她死。」這裡的女人果然都很笨,同樣一句話得讓他講兩遍。

  「生不如死也是死!」水無痕幾乎失控的吼了出來。

  「我不會讓她生不如死。」

  「去你的鬼話,那她現在是怎麼回事!」

  「所以我找妳來,我要妳救她。」

  「哼,你想的美,我偏不如你的意。」她越是失控越是鬼叫,他就越是輕聲細語,真見鬼了,這男人到底搞不搞得懂狀況。

  「所以是妳讓妳女兒生不如死,不是我。」谷殘神很快的捉住她的語病。

  「你別以為用激將法,我就會中你的計。」

  「什麼法什麼計,我只知道如果我有辦法救她,我會救。」輕手撫上冬沁如水爐般炙人的額,他細心地用自己的衣袖撫去她的汗。

  水無痕見他這樣,一時間,她被愣住了。

  他在幹嘛?那是什麼舉動?他對她……仔細的打量著谷殘神那盛滿憂鬱的藍眼,水無痕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惡魔早被仙子釣上鉤了。

  去,搞了半天害她氣得半死,看來,女兒的委屈沒有白受了。

  「喂,你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

  「哪句?」

  「救她那句。」

  「君無戲言。」

  「那好,你現在就去叫人放了所有刺客,並把人帶到我那。」他造孽太多,但卻因神力加身所以報應臨不到他身上,結果那些孽債就反彈到冬沁身上,因為是她跟他註定糾纏一生,所以,她得用寶鏡救回那些人。

  「這跟救她有什麼關係?」

  「你的心不是肉做的,你的血是黑的,所以殺人對你而言,不過像喝水一樣的簡單,但,冬丫頭不同,她只是個文靜姑娘家,平日不耍刀不耍劍,自然不習慣你這套殘虐。

  「再說,別說姑娘家了,只要是正常人,不論男人女人,只要見一眼你池子裡養的那些人,包準七天吃不下飯,看到肉就想吐。」就連習武數十年,見慣江湖打殺的她都對忍見那景象了,更何況冬沁。

  原來是這樣,她吐個不停的原因就因為那一池子的人!

  「東。」

  「屬下在。」

  「按她所言,把人全放了。」

  「是。」

  ***

  冬沁在他放人後的翌日醒來,只是,殘存的畫面揮不去,還是吃什麼吐什麼,尤其不能看到肉。

  醒來都三天了,她什麼也吃不下,加上先前昏迷的七天來計,已經十日未進食了,這使得冬沁原本就纖細的身子更瘦得如風中的飄絮。

  五色香雞、七彩拼盤、龍吐珠、鳳呈祥、吉利溜魚、粉荷珍珠、福滿蒸糕……谷殘神看著滿滿一桌的食物,她連動也沒動,一時間,沒來由的氣又升上。

  「東,馬上命人把廚子給我拖出去砍了。」谷殘神的語調很溫合,像是閒聊口吻,但唯一嗅得出箇中風雨的大概只有東川雨。

  冬沁聽他又要殺人,登時又是一嘔。

  谷殘神見此一對濃眉湊的更緊了。

  「屬下馬上去。」東川雨看出主子欲發作,他連忙奉旨出去。

  「慢……嘔……」冬沁邊嘔邊想拉著東川雨,可是她一對手臂被固定吊在頸子上,結果,上前的腳步不只失了重心,久常進食體力盡失的她,才一移動身體就立刻癱在地上。

  被派來照顧冬沁的丫鬟見狀連忙想扶,但,谷殘神的動作比她更快住冬沁的身體。

  「又怎麼了?」

  「你……你不能殺廚子……」

  「廚子的本份就是做美食,他做的食物難吃到讓妳吃不下,他就沒有存在的價值。」

  「不……不是,不是他做的不好吃,是我自己……我……嘔……」明明胃裡連一滴水也沒有了,可是她還是持續的作嘔,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吐出來似的。

  「妳到底什麼毛病?」那個水無痕到底有沒有誆他,她說他只要放了池子裡那些人,她就會好了,可是她除了退了燒,不再昏睡外,她還是吐不停。

  冬沁搖搖頭無言以對,因為她的毛病就在他。以前她可以忍受他殺人,看他殺人,但……在她目睹了池子裡那麼可怕的一幕後,現在只要他殺人,她就會想起池水裡那些肉血模糊的影像,嗅到那不可抹滅的羶腥。

  尤其「天神莊」裡天天都有刺客來訪,迴盪在她耳邊的都是打鬥的殺聲,這樣的環境她要怎麼能忘記腦海裡的恐怖畫面。

  「嘔……」思及此,冬沁又是一嘔。

  「我不管妳有什麼毛病,反正妳快給我吃東西。」谷殘神將冬沁扶回椅子上坐好。末了,他又對東川雨交代:

  「東,叫人去把廚子給我……」

  「不行,你不能殺他!」冬沁急叫。

  「我有說要殺他嗎?」奇怪,廚子跟她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她到底在替他急什麼,斜睨著冬沁,谷殘神暗忖道。

  「你……」

  「東,叫人去把廚子給我找來。」

  「是。」東川雨立刻出去吩咐,很快的,他又回到房間裡。

  「妳自己告訴廚子妳想吃什麼,反正妳今天非得給我吃東西不可。」

  「可是我……」

  不待冬沁說完,谷殘神轉身向一旁的丫鬟道:

  「妳!想辦法讓她吃下東西,好證明妳存在的價值,否則……」話不用說完,他相信丫鬟已經明白,因為她已經臉色慘白的跪倒在地了。

  末了,他走了出去。

  冬沁聞言愣在當場,滿眶的水氣又襲上。他又要為了她殺人,他究竟要她背負多少血債。

  原本該跟上谷殘神離開的東川雨見此卻沒有移動身子,他望著冬沁飛快的思忖了一會兒後,他才緩緩開口:

  「不是有句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妳得給太子時間,因為銀剎國的環境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格,今天,他可以為了妳改變已經是神蹟了,以往,他行事不曾顧慮過任何人,而妳是他的第一次。

  「他已經為了妳放了夜明池的那些人,並廢了那座池子,所以妳就不要再去想池子裡的事,那些都過去了。」

  「他……他真的廢了那座池?」是為她做的?冬沁被東川雨的話給愣住了。

  「沒錯,妳娘說,那座池子太殘忍,任何人見了都會作嘔難耐,太子聽了後便立刻把人放了。事後他為了證實妳娘的話,還特地找了幾具死屍放進去,並在街上捉了十二個人來參觀。十二個人反應一致的個個作嘔,有的甚至激動到當場昏倒還口吐白沫,所以,太子已經把水池給廢了。」現在太子改叫他們直接把刺客砍頭,只不過這句話,東川雨選擇放在心裡。

  原來如此,原來娘來過。

  「可池子裡那些人都已經只剩一口氣了,你們把他們放到哪去了?」

  「那些人的傷勢雖重,但我相信以妳娘的本事,她絕對救得起的。」

  「真的,娘接手了……太好了。」

  東川雨見她聽進他的話了,於是他也移步欲離開。

  「那……噯,慢。」

  東川雨停住步伐,不過並未回頭。

  「為什麼你願意跟我說這些?」印象中,他們銀剎四方四個人都跟谷殘神一樣的冷淡,她不懂為什麼他今天願意跟她說這些。

  東川雨聞言沒有答話,停住的步伐又繼續移動。轉眼,房裡只餘冬沁跟嚇得仍起不來的丫鬟。

  須臾後,冬沁才拎回心神,對地上的丫鬟道:

  「別怕,起來,我不會讓太子殺妳的。」

  「謝……謝……謝太子妃……」

  「我不是太子妃,妳叫我名字就好。」

  「不……小的不敢,太子妃別折煞小的了。」

  「不是我折煞妳,是妳折煞我,銀剎國的太子妃……怕是非常人所能為。」

  太子妃……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這樣他就沒有那麼大的權勢可以幫助他為所欲為。

  因為他擁有的已經太多了……唉……

  ***

  心病要由心藥醫,知道夜明池已廢,冬沁開始能喝水,並吃兩口清粥,嘔吐的症狀已不嚴重了,只要她面前不要再有肉的食物出現,不過她兩手依舊還不能動。

  體力未恢復的冬沁,現在能做的事只有看書,當然,翻書的工作得由丫鬟來。

  只不過,向來沾上書就專心的顧不得其他事物的冬沁卻一直無法專心看書,她心裡老覺得不對勁,但是哪不對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奇怪?

  案上的書是「吳普本草」,是三國時代由吳普本人所撰寫的藥草書,記載了三國前的藥草及各式療法,並連帶探討了漢朝的「神農本草經」。這書是她的收藏,不單是內容豐富,更重要的是她特地請人專人鑑定過,確定是吳普的真跡。

  書沒問題,丫鬟也細心的注意她的眼色,適時的替她翻閱,兩手雖不能動彈,但也不痛了,身體雖然虛弱但精神卻不錯……奇怪,一切看來都很好,那為什麼她就是不能專心呢?

  「太子妃怎麼了,我翻的太快了?」雖然冬沁一直交代她不要叫太子妃,但她就是無法改口。

  冬沁搖頭。

  「那您……」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心情看這些。」

  「哎呀,肯定是您在房間悶太久了,不如我扶您出去逛逛可好。」丫鬟不明白冬沁本來就習慣待在屋子讀書,她自以為是的替她找出問題。

  於是,她在丫鬟的陪同下,開始在「天神莊」裡四處閒逛。

  然而就在他步到花園時,她突然明白了今天怪異的原因。

  「醒兒,今天幾號了?」

  「今天初六了。」

  初六?那離交龍椅的時間還有三天啊,怎麼今天莊裡出奇的安靜,居然沒有一絲打鬥聲。

  原來冬沁一直覺得怪的地方就在於安靜,實在太安靜了,自她來到「天神莊」後她還沒有過過一天這樣安靜的日子。

  奇怪,怎麼沒人上門找碴了,是大家吃多了「天神莊」的虧,怕了「天神莊」,還是谷殘神良人發現不要那張龍椅了?

  曾經,她為了阻止這些不必要的打鬥而想幫「天神莊」設萬里迷霧陣,但後來她發現設陣並不能完全的解決問題,因為只要谷殘神不放棄那張龍椅一天,這樣的爭鬥也會持續下去,所以這幾天她還在思索怎麼勸他放棄那張龍椅,以免繼續犧牲無辜的生命。

  「咦,前面怎麼有張漂亮的金色椅子?」丫鬟醒兒的話喚回了冬沁的思緒。

  拎回心神,冬沁順著她的素手望去,結果她卻意外地看到一張刻有龍圖的龍椅。

  金色的龍椅,難道是……快步走向椅子,冬沁仔細打量這張寬敞的大椅,她發現椅子真的是全由純金所煉製,椅子上的龍圖生動的如欲衝天翱翔一般,不只龍的生命氣勢栩栩如生,連牠身上的每片鱗片都細到有精密的花紋,這樣的專業雕工足以證明此椅的價值非凡,冬沁幾乎可以篤定這就是大唐皇帝所擁有的王者象徵,一張他專屬的龍椅。

  只是,如果這真是貨真價實的龍椅,那……何以它會被隨置在這裡,甚至,數盆桃金孃的藥草盆栽還擺在龍椅上。

  桃金孃是非常有用的藥材,全株葉、莖、根、花、籽都皆個自有不同的藥效,但,桃金孃它再怎麼有價值,它也不該會比龍椅還珍貴呀。

  「太子妃,您對這桃金孃有興趣是吧,這幾盆可是我剛栽種成的,它呀……」

  「這裡怎麼會有這張椅子?」冬沁沒注意到負責藥草的花工婦人對她的稱謂,也來不及聽完她便擊斷她的話急問。

  「哦,這礙很的東西呀,它是昨兒個晚上朝廷請人送來給太子的禮物,不只椅子,朝廷還送來了許多珍貴的禮品,像是古玩、絲綢、美女等等等。」

  什麼,朝廷送來的,他來向谷殘神求和了?

  花工說完見冬沁愣在那裡,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不過您放心,太子什麼都收就不收美女,他把所有美女都退回去了。」她以為冬沁是吃味,殊不知她想的卻是另一回事。

  「那既然是皇帝的龍椅,為什麼會把它擺這裡?」

  「哦,本來太子讓人把椅子擺到洗衣房去的,想說它多少可以幫忙晾衣物,不過洗衣房那裡覺得它不好用想把它搬到茅廁去,我想這椅子的高度擺這裡放桃金孃剛剛好,所以我就央人把它給搬過來了。反正,太子覺得它礙眼,只要它在哪可以發揮作用,它就擺哪裡。」言下之意,不只是谷殘神,天神莊裡的人都對這張價值不斐的龍椅沒啥好感,包括這種植藥草的婦人,她覺得龍椅之於她的作用,只是她剛好可以拿來放盆栽。

  天吶!這話讓其他人聽到了,包管馬上吐血!

  冬沁絕不懷疑「天神莊」的人會眼拙的笨到不懂龍椅的價值,相反的,他們就是太明白它的價值所以才會不屑,因為區區一張黃金龍椅連「天神莊」門口的扁額也比不上。

  他們出身銀剎國,太習慣了珍品貴物,對他們而言,長安城裡的寶貝只是他們眼中的一顆礙眼石頭。

  它在哪可以發揮作用,它就擺哪裡。想到花工所言,冬沁心想果不愧是谷殘神的獨一作風,不論是人是物,他都只講求實務的功能性。

  而他就為了這不入他眼的龍椅,毫不眨眼的殺了那麼多人,只為了挑釁。

  唉,如果龍椅本身有生命,它會怎麼想。

  它無故背負了一身血債,而向來尊貴的它,卻在一夜間被淪置盆栽的腳架,它的價值比它身上那三株桃金孃還不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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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裡,冬沁輾轉翻動身體,但,不能動彈的雙手讓她動作有些笨拙。幸好,一隻大掌輕推了她,讓她順利的側過身子繼續好眠。但冬沁眼雖未睜,她卻知道躺在她身邊的人是誰。

  除了這裡的主人,沒人有膽子並有本事能爬上她的床。

  唉,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在夜裡爬上她的床,然後擁她入眠。

  在明白他對她除了擁抱輕吻外,不會再有其他的動作下,她也自然的任由他睡在她旁邊,反正這人想做的事沒人阻止的了。

  就這樣,她也漸漸習慣了與人共枕的滋味,坦白說,還不賴。

  只不過,如果他的溫柔,他的君子能不分十二時辰的就這麼一直維繫下去,她想,她會以流星般的速度愛上他,而不是現在這種仍存著觀望、期待與謹慎恐懼的愛。

  擁著瘦小的佳人在懷,谷殘神不只一次的在尋找她對他的存在價值,水無痕那天的問話,他一直沒能忘。

  只是,他始終也無法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夢冬沁文弱纖細的出乎他想像的脆弱,他總在無意中就可以掐死她或擰斷她的手。她清靈天成的幽僻氣韻,讓他有種一眼就被看穿的感覺,他討厭她太過清澈的眼。

  然,雖是如此,他卻越來越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感覺,或許是她渾身散發的那股異樣神彩,或許是她無懼生死三番兩頭挑釁他權威的傲骨讓他另眼相看,也或許只是她脖子的線條吸引他,總之,一種說不出所以然,讓他霸道的只想留她在身邊。

  近些日子來,他聽見不少下人都稱她為太子妃。她想,如果他能帶她回銀剎國,長年的陪在他身邊也不錯,反正二十幾年來日子過的太順心,很多掌握中的事情都已經變得乏善可陳,現在來換種生活方式調劑調劑尚無不可。

  反正以這個女人的奇怪思想與習慣可言,他未來的日子不會太順心到哪去,因為她總有法子來氣他。

  不過,無妨,因為他相信她在銀剎國裡也不會過的太開心,因為銀剎國的價值觀、生活方式與環境都與這裡的相逕庭。

  她給他氣受,他也讓她不好受,那就算扯平了。

  總之,她能在他身邊才是重點。

  好吧,就這麼決定,等他滅了大唐,併吞它之後,他就帶她回銀剎國成親。

  ***

  「什麼?谷殘神要攻打宮城,併吞大唐!「擔心的事終於成真,冬沁一張粉臉抹上了死寂的慘白。

  「是真的,太子已經決定下午未時一到就動手。」這就是太子的厲害之處,國與國相爭不用佈署軍隊,不用研究兵法,只要他驅動他的法力,他就可以輕易的佔領一個國家。

  西飛雲以前從來沒有覺得太子這樣有何不可,反正誰弱誰就被蠶吞,這是不變的天理,所以他們銀剎國才能立國一千年來始終屹立不搖沒有天敵,就因為他們不當弱者,所以為了要生存,他們每個人都得讓自己成為最強的,這也是他們銀剎四方為何能來到長安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原因,因為他們都已經進化成強中之強了。

  二十五年來,他遵行這樣的天理已久,但今天,他頭一回對太子的命令有了遲疑,因為,他要滅的那個地方,有著讓他牽掛的人……

  「末時!這麼快,我怎麼事先都沒有聽說?」糟了,離未時只剩不到兩個時辰,她要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阻止他的殺戮。

  「這事當然沒得聽說,因為太子是在昨晚才興起這念頭的。」

  昨晚興起的念頭,今天就去執行?一個國定的存亡竟然只在他的睡夢間,這個男人……真的是妖孽轉世。

  「你告訴我是希望我怎麼做?」冬沁很快恢復冷靜,開始盤算如何處理這件事,畢竟以西飛雲現下所展現的鬱色來看,他是不贊成攻打的,而如果這也是其他三方的意思,那她的勝算就會更多。

  「阻止這件事。」西飛雲直言道。

  「為什麼找上我?」

  「因為只有妳有法子阻擋太子已決定的事。」根據他們四方近來的觀察,他們真的發現她對太子有相當程度的影響力與重要性。

  「但願如此。」

  「我相信妳一定可以,太子曾為了妳,連夜回銀剎國把宮裡所有正好眠的女人,不論身份不論年齡都給召來讓他一個個審視,末了,他還是誰也沒看上,大鬧宮廷一晚後,他又回到這裡找妳,這足以證明任何女人都替代不了妳。」這事他也是與前幾天因送貨來給水無痕的快馬銀騎聊起才知道的。原來,他們那夜感應到他回銀剎國就只為了這事。

  唉,他呀,又隨己意給人惹麻煩了,居然半夜回去把人都叫起,就為了讓他審視。聞及此,冬沁的心有喜亦有憂。

  「好吧,那麻煩你替我到當舖走一趟,把這事跟我娘說,如果我真沒法阻止你主子的計畫,那就讓她施法想辦法制住你主子,能拖多久是多久。」

  「好,我馬上去!」

  「噯,慢!」突然,冬沁想到了什麼。

  「還有什麼交代?」

  冬沁凝著他半晌才問:「是什麼改變了你?」

  她的問題突然變成了啞藥,讓西飛雲聞言沉默了好久好久,末了,他才痛苦的吐出五個字。

  「該死的女人!」還不是為了那個不安分的晁樂郡主。

  原來如此,冬沁懂了,看來愛情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力量了。

  見他如此,她突然對她臨時被付予的任務感到信心滿滿。

  ***

  「聽說你待會要滅了宮城,併吞大唐。」她找到他時,他正在書房掭筆著磨,看來再悠閒不過。

  「是呀,等這事了結,我就帶妳回銀剎國。」他說的自然,彷彿是他們共同討論過也認可的計畫。

  「我沒說過要跟你回銀剎國。」

  「我擄妳來『天神莊』這事,我有問過妳嗎?」意思是說他決定了算。

  「我是人,跟你一樣有思想,你不能強迫我。」

  「既然妳跟我一樣有思想,那就不叫強迫。」

  「我指的是自由意志。」

  「弱者沒有自由意志的權利。」

  「既如此,你留沒有存在價值的我在你身邊做什麼,如果我不能有自由意志,不能像個人有尊嚴的活著,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奇怪,根據調查,妳以前很不愛說話的,怎麼現在妳老是話一說就是一串。」谷殘神停下筆,突然好奇的瞅著她。

  「不說話是沒有說話的動機與必要,如果你讓我繼續覺得跟你說話是枉然,那我會閉嘴的。」原因說的很漂亮,但冬沁自己卻知道他說的沒錯,因為連她自己都訝異,為什麼她總有想跟他說話的衝動。

  「妳說不說話無所謂,但我覺得妳現在這樣生動的表情很不著,以前妳太死板了,五官活像長年沒有運動都僵死在臉上,那不好,這樣的妳不錯。」說完,谷殘神又繼續他的山水畫,輕鬆的幾筆下去,一幅帶著磅礡氣勢的山水圖已然完成。

  「你離題了,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取消待會的計畫。」

  「辦不到。」

  「為什麼?大唐對你而言根本不重要,大唐所有的一切你皆看不在眼裡,既如此,你為何要招惹他。」

  「因為他弱。」

  「所以你替天行道?你真以為你是神?你真以為你所持的信念就是天理。」

  「事實證明如此。」

  「錯,事實只因你是殘忍無情。」

  「多謝讚美,那我要繼續殘忍無情去了。」勾過她的身體,輕柔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個吻,末了,他閃身走出書房。

  「不,你不能去。」冬沁想拉住他,但她沒有手,上前擋他被他瞬間異位從她想前溜走,當下,她只有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谷殘神見她咬他,他也不生氣,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扭曲五官。

  「有沒有人說過妳生氣的樣子很好看,妳應該常生氣的。」谷殘神柔聲笑道。

  冬沁看到他取笑的笑容後,氣紅的小臉變得更陰沉,當下心裡的小火光頓時燒成熊熊大火。

  好,他有本事挖人的肉,割人的肉,砍人的頭,都是因為疼的不是他,那現在她也讓他嚐一嚐什麼叫做疼。

  緊咬著他的手臂,冬沁毫不留情的持續加重她的力道。

  只是須臾時間過了,她一直沒有聽到他的痛喊,他甚至連想甩開她的動作也沒有。

  「夠了!」就在這時,耳邊突然爆喊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北望星。

  冬沁這時才終於鬆了口,她鬆口的原因為是她怕北望星,而是,她疑惑地臉上閃劃過的痛苦與不耐的表情。

  他看來不像是為護駕而來,他的低咒他的怒眼讓她有種錯覺,彷彿她方才咬的不是谷殘神的手而是他的。

  「妳的懷疑沒有錯,銀剎四方與我立下效忠血誓,所以我傷,他們也跟著痛。」谷殘神自在的解釋冬沁的疑惑。

  而在他發現他的話,成功的又激起她的另一波怒潮時,他發現他的快樂已勝過他手臂的那道傷。

  他終於找到她存在的價值了,因為只要能激發出她五官的任何表情,就是他最大的快樂。

  既如此,那他得趕緊殺人去,她生氣的樣子實在好可愛,那被怒火包圍的眼再不見清澈不見清明,而這讓他有安全的感覺。

  「北,走吧,咱們活動活動去。」

  冬沁眼見無法攔下他,她心急的尋找西飛雲的身影,希望他能帶來娘的任何幫助意見。

  憂眸輕掃,她很快的找到西飛雲,只是,她卻不懂他手上拎了兩隻開膛剖腹血淋淋的雞屍體走向她。

  突地!恐怖的畫面再度襲來,一陣噁心又上,冬沁立刻開始控制不住的狂嘔起來。

  「嘔……嘔……嘔……」

  「怎麼了?」已經走到前院的谷殘神聽到身後的嘔聲,立即瞬間異位回到冬沁身邊。

  「嘔……」

  「該死的,御醫!」怒吼的瞬問,兩道白影已經消失在長廊上。

  不會吧,這麼神奇?當真兩隻雞就解決了數萬條人命的危機?瞪大了眼,西飛雲的頭一右一左的崇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兩隻雞,不,更清楚的講法是,他崇拜給他這兩隻雞的女人--神算水無痕。

  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當天神遇上神算水無痕時,還是神算技高一籌,因為她有神機子冬沁當武器呀。

  在太子身上,他看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女人與男人的戰爭,贏的永遠不會是男人。更何況太子這回是遇上兩個女人鬥他一個男人。

  唉,可憐的太子……不過,他要不可憐,那他的愛情從哪來呀。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這回為了自己的女人,太子也得擺在第二了,太子了,找她去。

  ***

  冬沁一連的天又吐個沒停,谷殘神在莫可奈何下,又找水無痕來。

  結果水無痕瞎掰了一套道理,說他只要想殺人,她就會開始狂吐不止,因為她命中無所界,世塵染不得,現下,他把強烈的殺戮摻到她生命裡來,自會對她造成傷害。

  其實,這話半真半假,因為冬沁會被谷殘神的報應冤債反擊是事實,只是,那得在他殺人後非殺人前。但水無痕把問題的嚴重性給誇大,倒也把谷殘神給唬住了。

  看著吐到幾乎要斷氣的冬沁,谷殘神心想,這女人真麻煩,不過……算了!反正大唐朝裡內鬥不斷,算計不止,這樣國家不用他動手,以他們現有的情況來看,再強也撐不出兩年的時間,就省點力氣吧。

  殺不殺人他無所謂,但,要他看她吐成這樣上氣不接下氣的,他倒還有點心疼。

  算了,就這樣吧,提早回去也好,免得天天看一群笨賊笨刺客自投羅網,惹的他有氣。

  「我現在就帶妳回去。」

  「回去?現在?這麼快?」

  「我可以不主動殺人,但不表示我允許別人踩到我的地盤上。」這陣子還是有零星的刺客闖入,聽說是為寶鏡而來,他知道這造謠者是誰,不過他懶得解釋,反正有人不怕死,他就樂得送他一程。

  冬沁明白他的意思,「天神莊」殺戮太多,樹敵千萬,在冤冤相報的循環下,上「天神莊」報仇的人是不會間斷的,如果真要他不殺人換來長安城的太平,那只有他離開這裡一途。

  「好,我跟你回去,不過,我想跟娘她們道別,我們明天再走可好?」他為她做的改變已太多,現下,她只有帶著滿滿的感動跟隨他天涯海角。

  「成,快睡吧,明天妳的手就可以拆了,這一天我已經等很久了。」

  冬沁聞言,漾開了一抹清麗淺笑,主動投進他的懷中,她知道他等的是什麼,現在,她願意給他了。

  谷殘神難得接受到她主動示好,在微愣後,他伸手環住她笑道:

  「看來,我們之間已經昇華了,差異不見了是吧。」原來愛情就是這麼回事,嗟!他還道很難呢。

  冬沁聞言不語,唇角的笑在他懷裡綻的更豔。

  當初,她第一眼就愛上這個銀髮男子冷漠傲然的味道,因為她也是如此,遇見他,她有種遇見同類的感覺。

  後來,她發現他們還有一種目空一切對事物都無所謂的相同性格,只不過她的無所謂是建築在冷眼旁觀上,而他的無所謂則是建築在殺戮上,所以他殺一人與殺萬人都是一樣。

  只是沒想到,後來,他們的無所謂都被彼此給改變了,她不再冷眼旁觀世事,他也不再殺人如麻。在彼此身上,他們找到另一種新的生活方式。

  呵,原來這就是天神的愛戀呀……她跟他……會幸福的,雖然她不再能算出自己的未來,但,她有篤定的預感。

  他們會幸福的,她相信。

  ***

  「天神莊」裡,人人難得有一晚的好夢正甜,而黑夜也第一降臨到「天神莊」。

  谷殘神擁著冬沁睡的正好眠,但,一陣陣清冷的空氣卻騷醒了他,就在他醒來的同時,他幾乎也聽到不遠處銀剎四方傳來的低咒聲。

  奇異的黑是他睜開眼的第一個畫面,然後,他發現「天神莊」不見了!遽然起身的動作驚醒了冬沁。

  「怎麼了?」冬沁睡眼惺忪的擠擠眼,然後,再睜眼,她看見天上久違的明月與繁星。

  「今天的星月好漂亮。」她還沒想到為什麼在房間睡覺就可以看到天上的夜幕。

  「因為天神莊不見了。」

  「唔?」冬沁發現他神色不對,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她才赫然發現「天神莊」除了床榻外,所有東西都不見了,建築物、傢俱、甚至花草都不見了,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到莊裡每個人的睡相,當然,這不包括銀剎四方與其他武功高強的手下。

  怎麼會這樣?冬沁這才意識到為什麼她可以在睡覺時看到天象,又為什麼今天的星月特別燦亮,因為會發光的夜明石都不見了。

  「太子!」銀剎四方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紛紛來到谷殘神面前,等候指示。

  「有什麼線索?」

  「每個人的床柱上都留下了兩隻手印與一只火焰記。」

  手印?火焰記?難道是……冬沁幾乎已經有了答案。

  「手印是妙手神偷習慣的做案記號,一大一小的手印分別是男人與女人的掌印,屬下推測,大手印是歐陽無邪,小手印是他娘歐陽昀昀的,而火焰記則是羅剎女夏豔的。」

  「看來妙手神偷名不虛傳呀,連『天神莊』他也偷的走。」谷殘神噙笑望著冬沁,讚賞的臉上似乎還在考慮要不要找人算帳。

  「你說過你討厭弱者的。」冬沁直接斷了他想報仇的念頭。

  「這不同,因為夜明石可以幫助……」西飛雲的話還沒說完,谷殘神便伸手示意他別往下說。

  「算了,反正夜明石銀剎國多的是,今天他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的從我們當中偷走『天神莊』,就表示他比我們強。」意思是,如果真要追究,他們四個是首當其衝。

  銀剎四方讀懂了主子的意思,沒人敢再開口。

  谷殘神見狀也不再說什麼,靜謐的望著黑色的夜,突然,他發現原來夜晚也可以是美麗的,如冬沁所言,少了夜明石的強光,夜幕變美了。

  以往他因為夜明石的靈氣可以增強他的法力,所以他習慣與夜明石為伍,但現在他突然覺得其實沒那個必要了,因為他的法力夠強了,他擁有的東西夠多了。

  其實,純粹的生活就是一種幸福吧。

  某種閒適悠然的空氣在墨夜裡暈染開來,谷殘神突然覺得心情再好不過了。

  「你們都愣在那幹嘛,還不快去歐陽府跟『朵雲居』偷些好酒回來,難得今天月明星燦,咱們就來把酒吟月啊。」妙手神偷本事再大,都大不過可以搬走一座天神莊,谷殘神相信水無痕的寶鏡必定發揮了不少作用,所以,她至少也得貢獻幾罈好酒過來啊。

  銀剎四方被主子的奇怪反應給弄胡塗了,一時間,他們只有訥訥的應是,然後面面相覷的去偷酒。

  然而,偷酒的同時,他們的心底都不約而同的升起了一股未曾有的暖暖笑意,一種輕鬆的心情開始在他們身上蔓延開來。

  長年來被某種冷漠的沉重枷鎖綑綁的他們,都開始有了放鬆的自由。

  ***

  「人我帶走了,聘金就以寶鏡為禮。」鮮紅的字體鏽在銀白雪亮的絲綢上,刺眼的句子也刺進了水無痕的心。

  「就這樣!他就這樣用一句話娶走我女兒,連邀請我參加禮也沒有,這臭小子,氣死我了,她歹我是主婚人呀。」水無痕看著谷殘神留給她的聖旨,氣得差點沒跳腳。

  「娘,別氣,反正妳早算到有這一天了。」秋曉安慰她。

  「算是算到,但……還是捨不得嘛,他把她帶到那麼遠,要是哪一天他又粗手粗腳的把冬丫頭的腿給折斷,把她的腰給扭到了,他又不知道怎麼照顧她怎麼辦。」

  「別愁,谷殘神法力高強,他隨時可以帶她回來找妳的。」

  「嗟!誰要他回來,這臭小子,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否則我一定連本帶利的向他討聘金。這該死的傢伙居然以寶鏡為聘禮,這寶鏡本來就是我的啊。」

  「可是娘妳也說了,如果他真要搶鏡盜鏡,妳是阻止不了的,現在他放棄寶鏡了,所以這也沒錯呀。」默然也連忙安慰。

  「哪沒錯,大錯特錯了,寶鏡五百年現世一次,現在它隱遁的時間又到了,就算他真拿走了寶鏡,他也留不住寶鏡。」

  「好吧,就算寶鏡不成聘禮,那先前他也送了一堆妳指定的珍貴藥材來呀,再者,妳昨兒個晚不也幫二姊夫偷了他整座莊院。娘,夠了啦,反正咱們也佔了他不少便宜了。」秋曉知道娘只是捨不得女兒,於是她跟她半開玩笑的推拉,要引她開心。

  便宜何止不少,簡直都可以堆出一座山了。一旁的默然暗忖道。

  呵,還好還好,這個丈母娘對女婿的標準因人而異,否則他也算是長安城首富也會被她給吃垮。

  秋曉的話說進了水無痕的心坎裡,想到那些奇珍異寶,她開始咧開了朱唇。

  「好吧好吧,算我有先見之明懂得先讓無邪偷些聘禮回來,算了,再氣也沒有,咱們挖寶去。」變臉像翻書的水無痕拿出一塊休業的牌子掛上當舖門口,然後她關上門,快樂的領著秋曉夫婦找正在逍遙快活的夏豔夫婦去。

  呵,今天天氣真好呀,溫和的初夏天氣,一切看來都是那麼美好。

  歷經近兩年的時間,她以寶鏡誘女婿的計畫也圓滿達成了,四個女兒都紛紛覓得好姻緣,看來,寶鏡風波可以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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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長安城裡近些日子來突然冷清了許多,因為許多因寶鏡傳說來尋找寶鏡的各方人士都在前些日子離開了。

  原來大家發現了長安城裡根本就沒寶鏡,那則讓長安城沸騰喧囂的寶鏡傳說,只是長安城裡的商人故意放的假消息,為的是刺激人氣與買氣。

  結果,一群外來客紛紛帶著憤怒,失望與各種情緒離開了長安。

  繁城終於恢復了它熱有的秩序與風貌,寶鏡傳說就這樣慢慢的在每個人的記憶裡消褪。

  寶鏡的神奇、寶鏡的傳說,除了夢家人外,再沒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而它的歷史,它的故事也只在夢家的子子孫孫裡流傳流傳再流傳……

  而五百年後,再出土的寶鏡還會再牽扯出怎樣的故事呢?

  想必,那又是另一番新的悲喜交歡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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