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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言澄熙 -【卜孽緣(寶鏡奇緣之冬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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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4: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言澄熙 - 卜孽緣(寶鏡奇緣之冬沁)

歲星太歲,民間傳說中的凶神,如今落入間
用他的神力遂其所願
他可用強大念力停止時間,擾亂方向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天之驕子的他,做事只憑一己的心情與喜好
可是,具王者風範、向來囂張狂妄的他
遇上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她,七情六慾全上了身
而且,還只想霸佔她的柔皙粉頸,流連在那美麗的線條上
又為她大鬧閻王殿後,本是以折磨人為樂的他
心中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冬沁原可算盡天下事,因果輪迴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奈何,遇上了註定與她糾纏的谷殘神
一切神算皆失了準頭
面對他無法無天、泯滅人性的殘狠暴行
她這股善的力量真能與他的惡勢力抗衡嗎?
更遑論還要跟他相知相守?
他不禁長嘆:孽緣啊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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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4: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傳說古遠的黃帝時代,黃帝曾效法滿月的數目命人鑄了十二面寶鏡,第一面寶鏡橫著量有一尺五寸,而每兩面寶鏡之間相差一寸,依序由大而小。

  每面寶鏡都有各有奇秒的神力作用,其中更以第八面寶鏡的傳奇神力最為不可預測。

  傳聞第八面寶鏡量八寸寬,鏡鼻的形狀像蹲伏的麒麟,圍繞著鏡鼻排列在寶鏡四周的是龜鳳龍的鑄像,寶鏡四周的外圍還有二十四節氣的象形文字,文字像隸書,點畫絲毫不缺。

  若拿起寶鏡對太陽照,寶鏡背面的畫紋,墨黑的線條如毫髮般的清晰可見,舉起寶鏡輕敲更有清細的樂音徐緩悠長,足響一天才止息。

  據聞此寶鏡照能除妖、映能醫病,滿月之時寶鏡睇月更能浮現過去未來。

  長久以來關於它的神奇傳聞未曾止息,只是無奈因年代長遠,那十二面寶鏡在歷史洪流中,一年又一年的嬗遞裡,早已不知去向下落了。

  饒是歷代顯貴灑了千金萬銀要尋它的蹤跡也仍是無半點所獲。

  ***

  明月照德有南門,春夏秋冬護古鏡

  情始鏡緣連成心,愛啟鏡緣繫兩意。

  南面城明德門附近,有間「四季當舖」。

  四季當舖的美麗老闆--水無痕。看著案上那龍飛鳳舞的四行字,她滿意的吹乾墨跡,然後將吹乾的紙箋又放上一旁已經疊的像座山高的紙堆。

  「好了,寫五百張該是夠了。」水無痕滿意的放下了筆,起身看著自己耗了一整天的這一疊「徵婿文」。

  未了,她對一旁矮櫃上一只長相奇怪的鏡子說道:

  「唉,寶鏡呀寶鏡,沒法子,為了春夏秋冬四丫頭的幸福,只好拿你當餌,為丫頭的幸福舖路了。

  「反正呀,老人不適合過太閒的生活,你都幾百歲了,合該是得讓你活動活動才好。

  「再者,你難得五百年才現世一次,我若沒讓你出夠風頭,也是對不住你這神物呀。」水無痕對自己的計畫找了個很理直氣壯的藉口,然後,她轉動案上的一只小花瓶,地上又合了起來,可牆上卻又開了一個洞,推出一只矮櫃,而這櫃子跟方才沒入地洞的矮櫃長的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就是鏡子變成了一塊翠玉壺。

  「好啦,散發謠言……呃,不,是散發『徵婿文』去。」

  就這樣,百年寶鏡現世的傳聞又開始在長安城裡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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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5: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純淨無半點污疵的銀白高大駿馬,放肆的在熱鬧的城裡飛奔,馬的速度令人咋舌,舉凡馬蹄所到之處除了揚起的塵埃外,還有心驚的慌叫聲與責備,繼而是不小心被踢傷者的哀嚎叫喊。

  馬背上主人的囂行徑,讓所到之處的百姓都異口同聲的譴責,但,誰也來不及多說一句話,那肇事的禍首早已奔的不見個影。

  而就在銀白馬幾乎馳騁了半座城後,須臾,駿馬突然緊急的在明德門前面煞住蹄子,遽地停了下來。

  這下,城裡的人可有機會好生的責備教訓他一番了。

  「喂,你這人是怎麼搞的,哪有人這麼騎馬的!」

  「就是啊,你撞傷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喂,死老頭子,你還不下來道歉!

  七嘴八舌地,一群人紛紛圍過來討伐銀白馬的主人,但駿馬的主人只是高傲的坐在馬上沒有一點反應。

  「喂,你聽不聽得懂人話呀!」百姓們見他沒有任何歉意,又是一罵,只是這時,他們開始有人打量起銀白馬的主人來。

  銀白馬的主人跟牠一樣有著一頭銀色髮絲,不但銀的發亮,而且質感細滑的像是他身上那件由手工精繡而成的高貴綢緞一樣,柔膩地讓人忍不住想伸出手體驗那細滑的觸感。

  高大潔白的特種銀白馬,與如天絲製成般的髮絲、白色的服飾、銀白的駿馬折射出另一種精緻的光輝時,一時間,大伙都有了看到天神的錯覺。

  忍不住的,現場有人發出了讚嘆。

  而當馬背上仰首的人緩緩地落下臉,回以眾人的目光時,突然,吵雜的指責與不自覺的讚嘆倏地消聲,空氣突然凝結了!

  而凝結的原因是,他們被更大的讚嘆給梗住呼吸了。

  原……原來他不是老人,他……他……是個年輕男子,而且是俊美的讓人找不出一絲瑕疵的白玉面容。

  那精緻的五官,彷彿是經由經驗老道的雕刻家所雕畫出來的極致大作,多一分嫌多餘,少一分則略不足。

  而且他的眼珠子是藍色的,天吶,居然是天空的顏色!這……這真是人嗎?

  他不凡的氣勢、冷鷹的氣度、藍天般的眼、神威凜凜的冷冽,又噙著輕浮不屑的笑意,這人渾身散發的調性,不是常人所能有的,他……他怎麼看怎麼不像人呀,他……他……簡直像神!尤其他奇異顏色的眼瞳似會惑人般的發著神祕的光彩。

  「有問題嗎?」揚逸在空氣中的銀髮男子低沉的嗓音,他在淡淡掃了眾人一眼後,緩緩的開口,而他清脆中帶著綿密質感的聲音,竟好聽的讓人如遭電擊過似的,渾身都忍不住打了個顫。

  「呃……呃……沒……沒問題,沒問題。」傻傻地,不分老少男女,每個人的怒氣都在見到他俊美無疇的面容,及他緩吟而出的磁性聲響後,忘了他方才的惡行了。

  銀髮男子見他們全傻呆了的直勾著他瞧,他輕哼了聲,將垂落的視線再高傲的往上移。

  而這回的視線就落在「四季當舖」的招牌上,原本兩側握著韁繩的手也交握於胸前,一副打量的模樣。

  須臾後,銀髮男子輕哼了聲,雙腿一夾,又策馬飛奔前進。

  只是這回,馬背上的他多了些許的笑意。

  而一個月後,長安城裡出現了一座面積廣大的「天神莊」。

  ***

  鐮形彎月靜置在天的一角,藍墨的夜空只見幾疏光。

  白天明明是個好天氣,但,夜晚卻深沉的教人覺得詭異。

  夢冬沁靜靜地坐在案前,專注地凝視著一本看來已有年歲歷史的黃色手卷。

  手卷名為「靈惑天史」,而她的視線正落在「歲星太歲」的這一頁。

    歲星太歲,民間傳說的凶神。一說為木星(歲星),一說為主四時寒暑之神,一說為十二時辰之神,一說為方位之神。

    自西漢始,人們發現凡建築、遷徒、嫁娶等吉凶皆與其太歲有關。若犯之而動土,便會遭太歲挖掉一肉塊。

    知道祂能招致災禍,人間便將太歲稱之凶神化身。

    故每每欲興建築動土之事,必先探明其方位以避之,並好生的奉著太歲,告其行為。

    但,六百年前,傳聞太歲之首「太歲極」因帶其眾太歲為禍人間,故被玉帝打落凡間,奪除神藉。

    太歲群失去為首,再不敢造次,全都安分的掌管方位四季,並接受百姓的香火。

    自此後,天上人間獲其平安,一切都重新回到規範的正軌上。

  「太歲……太歲極……凶神化身!」夢冬沁看著這段傳奇史喃喃低吟著,兩道素眉攢成一條扭曲的線。

  平安?太歲極只是落入凡間,並沒有魂消魄散,世間何來平安之說。

  這部「靈惑天史」的作者,想來,真的只想以安心惑世人吶。

  按說,神力是天賜,一旦有人有靈居於神冊上,那神力就是「神」們永遠不滅的力量。

  要除滅一位「神」除了將祂除冊外,並且還得集天上一帝三君的神力將「神」打出六界外,待祂的身體魂魄經七七四十九天後,全然的魂消魄散了才算是真的滅神。

  但,玉帝只不過是打落太歲極下凡塵而已,可見得,玉帝仍然是想保留一股惡勢力好制衡人間。

  但,惡制善,善也得制惡,這兩道力量得同時維持在均等的狀態下,才算是太平,否則天下就亂了。

  而誰能有把握制住這個兇煞之神,萬惡之首呢?

  夢冬沁自己提了問題後,就止住思緒了,因為這不該是她的問題,於是,她素手翻過另一頁,打算進入另一則傳奇。

  但就在這時,沉靜的四周,一種被窺探的感覺突地衝進她的心!

  眼倏地一亮,她開始戒備的查探著四周。

  從小,她就能感應到一些不尋常的氛圍,她的直覺與預感向來都很神準,而現在,這種被窺探的感覺是如此地強烈。

  她知道有人進入她的領域了,不只是侵入她的住所,甚至他的氣、他的靈更以所向無敵之姿穿透她防備的心牆。

  這是個不簡單的人!舉目望向窗口,但……除了深沉的黑夜,她什麼也沒看到。閤上手卷並放下,她起身至門口,伸手打開兩扇門扉,左右瞧了半天,卻仍舊沒見到任何人影。

  但,肉眼沒看見其他人,她的心眼卻實在的感受到那個人,或者說是那道帶著強烈邪慝的氣。

  垂落眼,夢冬沁望著自己的小繡鞋沉默了一陣子,末了,她閤上門,再步回案旁。

  就在這時,方才已閤上的「靈惑天史」卻突然被一陣風吹開,風停頁止後,夢冬沁看見了「靈惑天史」正好停在她剛看過的「歲星太歲」那頁。

  登時,一股奇異的感覺滑過她的心,難道是……

  先前她與娘親都不約而同地為自己卜出一段孽緣,難道是這段孽緣來了。

  不太願意相信心中的揣測,夢冬沁將「靈惑天史」再度閤上,只不過她的手一離開它,它又自動的翻到「歲星太歲」那一頁。

  夢冬沁蹙眉,還是不肯相信這是真的,於是她將「靈惑天史」放回書櫃上,並用其他的手卷書藉壓住它。

  但,這回「靈惑天史」卻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居然飛離書櫃又回到案上,並且,它一樣將頁數留在「歲星太歲」上。

  唉,真的是他,怎麼會是他呢?幽幽水眸嘆息地看著「歲星太歲」的介紹,須臾後,夢冬沁又自嘆道:唉,怎麼不會是他呢!他是兇神的化身啊,這世上有誰能比他更惡更殘呢?她的孽緣啊……

  老天就是愛捉弄人,明知自己是冷眼看世人,不沾紅塵事的孤冷,卻偏教月老繫了個天大的麻煩給她,唉……冤孽呀冤孽呀,她本無意在太歲頭上動土呀。

  ***

  「天神莊」!龍飛鳳舞的三個紅色勁字,雕鐫在一塊千年罕見的偌大夜明石上。

  以夜明石製成的誇大扁額,四周還雕了許多徐術徐如生的龍鳳圖,只不過這龍鳳與一般的龍鳳並不同,因為龍鳳的頭多了許多利角,張舞的大嘴裡也多了許多駭人的長牙,而牠張牙舞爪的那份狂囂,讓人怎麼看怎麼心發毛。

  因為牠們感覺起來像是變種的惡龍殘鳳,彷彿是自地獄來的惡魔,讓人一點吉祥的好感也嗅不著,只有速速遠離牠的衝動,尤其是夜晚。

  因為夜明石是澄靜透亮的白玉,與夜明珠有著相似的成份,故夜裡能發光。而每當夜裡,那塊夜明石開始透著奇異的光芒時,龍鳳圖便像是甦醒過來一樣,牠們用著那兇狠的銳眸、尖銳的魔爪、誇張的血盆大口,在夜明石上舞動著。

  而三個如血一般的「天神莊」三個紅字,在夜明石奇異的光芒圍繞下,也彷彿有了生命。好似,那三個字是剛泊出身體的腥紅,一點一滴地在那塊夜明石上流動著,遠遠看,會以為夜明石上正淌著血,而守護這血的正是那些張牙舞爪的惡獸。

  「天神莊」的建築如同這扁額一樣,都是以白色的夜明石為主。

  一塊塊晶瑩透澈的夜明石由大門而起,四通八達地砌起各樣步道,在偌大的莊裡延展開來。

  開滿粉色花影水池旁的四角攢尖亭上,與白色瓦片搭製的廡殿頂的各角落都崁了一顆顆約莫手掌般大的夜明珠。

  在夜明石與夜明珠的照耀下,天神莊的夜晚比白天還燦亮,只是,這燦亮卻多帶了幾分詭譎且神祕的色彩,彷彿是邪魅散發的陰駭靈光。

  而正因為這份特殊的氛圍,所以天神莊的白,給人的感覺不是聖潔、純淨,而是另一種恐怖的慘淡。

  因為沒人會想到,居然有人能如此奢華大手筆,用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與夜明石來做建築物,這種奢侈的本事連皇宮也及不上呀,因為寶物總是鎖在祕密寶庫裡,留著自個兒欣賞的嘛,誰敢大剌剌的將如此曠世寶物就任由擺放在外頭,讓它日曬雨淋又風吹雨打呢?

  就算真有行家識得「天神莊」的寶,也不會有人敢去偷它的,因為怕是連覬覦的膽都沒有呀。

  瞧!就像現在……「天神莊」裡,除了那通體的白光外,幾簇紅豔豔的火光居然飄遊在空氣裡。

  「這……這……這……啊……鬼……鬼呀!救命吶,有鬼啊!」正好路過的一名壯漢突見此景,嚇得屁滾尿流的直奔路的那頭。

  而這慌亂的叫聲也擾醒了「天神莊」裡,正在睡夢中的谷殘神。

  ***

  惺忪的睡眼懶懶的睜開,方才瞬間抽離他腦海的夢境,此時仍留有餘溫。

  再一次從熟悉的夢境中醒來,谷殘神張著眼,靜靜的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的須臾後,他才起身坐到案前,雙眼直盯著案上原本就備好的宣紙。

  接著,他沒有再有動作,只是專注地盯著宣紙瞧,好似陷入了沉思。

  但少頃後,案上空白的紙張居然有了變化,一個少女容貌逐漸現在紙張上,不一會兒功夫,一個活靈活現的清麗面容就這麼印在紙上,那生動的水眸,似笑的粉唇,眉宇間的聰慧,都實實在在的被黑墨給著磨出來了。

  這樣逼真的畫工,只怕再高超的畫匠也做不到。

  因為這畫不是用手畫的,而是用意志。

  谷殘神十分滿意的看著自己驅動意志所勾勤出的成果。

  只是,這畫中的姑娘雖然逼真的栩栩如生,但,他卻不認識她。

  「妳究竟是誰?為什麼來到長安後,我總夜夜夢到妳?」藍眸緊瞅著畫中的少女自問道。

  當然,問題後,他得到的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也在這時,他才發現這個不曉得是實是虛的白衣少女,竟是他有生以來頭一回能佔住他思維超過一時辰以上的女人,她居然讓他費思量!

  以往,任何女人總上不了他的眼。哪怕銀剎國多的是各色美女,但,他就是看不上眼。

  任何美豔的女人在他眼裡總變成粗俗不堪的劣質品,那讓他連發洩慾望的衝動也失了勁頭。

  與他親近的四名護衛說,他的要求太高。

  沒錯,他就是要求高,因為他是天之驕子,不論身分、長相、身材都是人中之龍,他沒必要去屈就任何一個女人的。

  再者,他向來做事不費思量,只憑隨時的心情與喜好,在心裡惦著一個人,這種事他從沒做過,亦不曉得其意義在哪?

  可如今……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他會一直惦著一個他根本就不認識的人?

  這女人……雖不醜,但在銀剎國裡,也只能算是中等姿色而已。

  這樣居於接近劣質品的女人,他怎麼會詭異地覺得她還挺入眼的?奇怪?哪出問題了?

  不解的死盯著畫像瞧,谷殘神向來自傲的天生異能,此刻卻有了不完美的氣憤。

  該死的,他堂堂銀剎國太子,可用強大的念力、專注的意志來停止時間,擾亂方向、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但,現在他卻連這個白衣女子的身分也不知道!

  氣憤的凝視著畫中的女人,越是瞧越是覺得女子的眼太過清澄透徹,好似,在那對眼眸下,世上無一事物能不被她看穿。

  恍惚間,女人靈動的水眸好似在這時綻了一個笑,似是笑他的無能。

  莫名的怒濤在藍瞳裡掀起,原本平靜的大海,瞬間覆上了某種風雨欲來的前兆,谷殘神被這朵虛幻的笑給激怒了。

  「這世上,沒有我谷殘神辦不到的事,我就不信!」逸出口的語調雖然冷冽,但卻一貫的輕柔慵懶,遽然而起的洶濤怒潮,顯然在一瞬間又被自信給取代。

  就在這時,外頭又傳來有人驚嚇的聲音。

  「吵死人了!」說話的同時,谷殘神在房中的白影突然消失,眨眼間,他已經移位到月光下的白玉亭裡了。

  披散著一頭銀髮,谷殘神背靠著夜明石做成的亭柱,並坐在一樣以夜明石製成的長椅上。

  石椅上拱起的石腳,正好搭著他的右手,俊美得無可挑剔的面容,正歇著一雙微閉的眼眸。

  隨性的坐姿,仍舊散發著只屬於貴族的優雅與王者的氣勢。

  要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會以為他已經在這坐了好一會兒了。

  「無知莽夫驚擾太子聖眠,我這就去割了他的舌頭!」說話的是東川雨,他是銀剎國四大御前侍衛之一,也谷殘神的貼身侍衛,一身高超武藝的他,總能在最快的時間裡,察覺空氣中的任何風吹草動,正好成一強烈對比。

  「不用了,我已經挖下他一塊肉了。」谷殘神早在方才瞬間異位的同時,就用念力對那個倒楣者做出懲戒了。而此刻低柔得如和風般的語調,怎麼也跟話的內容不搭嘎。

  「對了,我要你查探的事呢?」

  「回太子,都查仔細了,這是您要的資料。」東川雨恭敬的遞上一張紙柬。

  谷殘神閒適的接過,緩緩的看著上頭的文字。

    水無痕,江湖人稱「神算水無痕」,一身文武絕學。使劍、舞風、弄水、吹蕭、醫藥與五行八卦術皆為上乘。其夫夢南天早亡,故獨自養育四女,乃四季當舖主事者。

    夢春痕,江湖人稱「桃花女」,絕學以使風為武器,一招「春風舞瓣」名震天下,無人能出其石。其夫君顏侃乃「神劍門」第三代弟子並現任掌門。

    夢夏豔,江湖人稱「羅剎女」,絕學以火為武器,一招「火鳳凰」橫行天下,無人能敵。其夫君歐陽無邪乃二十年前顯赫一時的無影殺手與妙手神偷之長子,而歐陽府更是名列長安城四大首富。

    夢秋曉,江湖人稱「蕭娘子」,絕學以弄簫為武器,能以音律殺人也可公安撫人。其夫君默然乃前摩尼教的總護法。

    夢冬沁,江湖人稱「神機子」,是四千金唯一一位不懂武的,她習得了水無痕的五行八卦術,能準確的預知過去未來。未嫁。

  準確的預知過去未來?呵,是嗎?這可有趣了。那她早該算到她們家的寶鏡就要易主了吧。

  「辦的很好,再來,我還要你查一個女人。」谷殘神說話的時候,右手朝空氣伸出,話落,方才他在房裡完成的那幅畫便憑空落在他手中。

  女人?東川雨在心裡響起了疑問,不過他的動作仍舊俐落,快手接過那張圖,並輕掃了一眼後,他恭敬道:

  「屬下遵命。」

  ***

  近來城裡鬧烘烘的,每天都有莫名的哀嚎聲,與娃兒的哭鬧聲,人人口耳相傳的話題,更讓人心裡不踏實,腳底也發毛。

  而這一切的主因皆因那白色的恐怖大宅--「天神莊」。

  「天神莊」靜靜的佇在那,啥事也沒做,卻無端惹出一堆是非,今兒個,連朝廷都出兵探查。

  原來,聽說是皇上後宮正七品御女的奶娘的兒子的姪子的女兒的鄰居,給這「天神莊」嚇得連哭三天三夜不止,於是御女央求二品的昭儀,昭儀又去求正一品的貴妃幫忙,於是「天神莊」的陰詭傳說在朝廷裡起了波瀾,朝廷這才派人來查探到底是怎麼回事。

  畢竟長安城屬京畿重地,在這天子的眼皮下,可不容得任何風吹草動。

  只是,各位官差雖說在朝廷當差見多了世面,可頭一回看到「天神莊」這樣華麗且冰冷的發光建築,一時間還是看傻了眼。

  「這……這什麼鬼玩意!」領兵的兵部侍郎吳貴看到「天神莊」那三字血紅的扁額一時間竟嚇得兩腿移不動半分。

  「官爺,就說這有鬼呀!」明明嚇得半死卻仍跟著官差來湊熱鬧的小老百姓說道。

  「是呀,這要你們挑晚上來就是這原因,這『天神莊』透著邪門呀,您瞧瞧,這『天神莊』一天十二時辰,幾乎沒有夜晚,它的夜比白天還亮啊。」另一名隨著人多便壯了膽的小老頭兒也說著。

  「還有呀,這『天神莊』是人住的,沒有供神讓人膜拜,也沒有朝廷大官住裡面,可是它建築名然用廡殿頂的樣式,這真是太放肆了。」廡殿頂又稱四坡水,五脊殿。雖然朝廷沒有明令百姓不得以廡殿頂築屋,不過大伙卻都有默契這廡殿頂只用於宮殿與寺廟。

  一下子,官差們與尾隨官差來的百姓都因人多氣旺,膽大地開始細數著「天神莊」的不是。

  而混在人群中的還有夢家的姐妹與夫婿。

  「嘖嘖嘖!極品,極品,真是天下極品!」歐陽無邪無比讚賞的盯著「天神莊」這一大塊發光體,右手虎口還直揉搓著自己的下巴發出不止的嘆息聲。

  「什麼極品?」夏豔問。

  「千年罕見的極品呀,妳們知道為什麼夜裡這建築會發光嗎?」

  「為什麼?」夏豔問,其餘一伙人也露出不解。

  「因為它的建築全是用上等的夜明石與夜明珠砌成的。妳們知道嗎,就單是門口這塊扁額就值十萬兩黃金啊,是黃金呀!」打他出江湖開始神偷的生涯以來,唯一見過且已入他寶庫的夜明石是塊臂長大小的石塊,原本他以為那該是罕見的完整夜明石了,卻不料,這世上竟還有牆面大的夜明石,嘖嘖嘖,嘖嘖嘖,真是開眼界了。

  「啥!就那塊破招牌,值十萬兩……黃金?」

  「別懷疑,它確實有此價值。因為夜明石生成不易,據說,它得有百歲之齡才會發光,而且歲齡越久越明亮,這種石頭只產在高峰之巔,因為它得有冷熱交替的環境,並讓它長年吸取日夜精華。我看『天神莊』這裡的夜明石突奇的亮,少說,都有千年以上的歲齡。」

  「天吶,這『天神莊』上下不論牆、樑、瓦、柱等都是以夜明石為建材,這麼說來,這『天神莊』不就價值連……呃,不對,不只是城,應該說,它富可敵國了。」

  「不止,這『天神莊』已經不能用任何數字來衡量了,因為它已經超越任何可形容的價錢了,它簡直……是無價!」從小便在各式寶物中長大的歐陽無邪,今天頭一回有了開眼界的激動。不過他也同時嘆息著,因為向來見著寶物一定會心癢要摸回家的他,今天卻挫折無比,因為,眼前這塊寶是個以畝為單位的大大大大大寶物,這……這要怎麼摸回家,只怕把他跟娘的兩個寶庫加起來也裝不下這「天神莊」啊。

  「這麼神奇,那這莊裡的主人定是大有來頭了。」秋曉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當然有來頭,他來頭可大了。」水無痕說話的同時還瞟了一眼冬沁,不過冬沁只是靜靜的看著透著神秘且陰森「天神莊」,並未多說一語。

  條地!現場的雜沓突然消了音,水無痕等人察覺不對,各自拎回自己的心思後,發現原來是「天神莊」大門打開了。

  開門的人一身黑衣,看來威肅冷僻,他雙眉炯炯的睨著人群,氣勢浩浩看來不似一般的小廝。

  這人在門口佇了許久,他沒有說話,只是銳眸瞅著大伙,須臾後,在他的注視下,每個人好不容易才強挺起的膽子瞬間又消了幾分膽量。

  「咳咳……」吳貴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威風被削去了大半,於是他清清嗓子後,勉強開口打破緊張的氛圍。

  「我乃兵部侍郎,特奉皇上旨意來查看『天神莊』有無滋擾百姓或任何不法的行為,還望貴莊配合,行個方便,讓我們入莊探個究竟。」本來他是打算直接領兵直闖的,但不知為何,在他見了門口這尊陰森森的門神後,他突然改變想法,先採柔性政策。

  但他的軟性客氣依舊沒得到這尊門神的任何回應,他的臉部表情沒有一絲變化,身子依然直挺挺的佇在那,彷若兵部侍郎的話不過耳邊風一陣,吹過就沒了。

  見此,吳貴又重覆了一次他的話,不過這回的口氣慘了點不悅的情緒及霸道在裡頭。

  但,又過了須臾時間,現場仍是一片寂靜的尷尬,大伙都忍不住要懷疑這人到底是聾子還是瞎子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吳貴再沒耐性跟他耗了,他打算按原先的想法,直接硬闖。

  然,就在吳貴高抬手臂,打算下命令前,這尊嚴酷門神居然開口了。

  「你幾品官?」門神開口的問題很奇怪,口吻也冷得像十二月裡的寒冬,冷颼颼的。

  「啊?」吳貴一時被他的問題給塞住了思維,幾品官?問他幾品官幹啥?

  「我、問、你、是、幾、品、官?」清楚的句子,一字一字摻著無比霸道的命令口吻而出。

  吳貴來不及思考,便聽見自己訥訥的回答:

  「四品官。」

  「哼!」黑衣門神毫不掩飾的輕蔑,明明白白地透過那聲哼傳遍每個人的耳朵,少頃後他才又開口:

  「才四品官就想進『天神莊』的大門,滾回去找你們天皇老子來吧。」門神話落,他後退了一步,繼而那兩扇厚重的白玉大門也緊密的閤上。

  待大門完全的緊閉後,現場的人也才突然意識過來的開始大叫。

  「好大的膽子,你們聽見沒,他居然褻瀆聖上!」

  「是呀,多狂妄的口氣啊,居然拿自己跟當今聖上比,簡直放肆!」

  「是啊,他以為他是誰呀,真是太目中無人了。」

  人多嘴雜,無數張大嘴又開始起了一陣亂。

  在這些暄嘩中,吳貴的臉是越漲越紅。該死的,他可是堂堂的正四品官,在宮裡,他的位階足以讓他呼風喚雨了,而這不長眼的看門狗,居然如此踐踏污辱他,這口氣他要不出,他日後還怎麼在屬下面前做人。

  「來啊,給我衝進去,拿下所有人!」他今天來可是奉有聖旨的,就單憑這點,他就可以踩平這「天神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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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娘,我有預感這兵部侍郎今天鐵定吃大虧,咱們要不要拉一把?」春痕在吳貴衝動的下了強硬命令後,憂心的說著。

  「不,咱們正需要他鬧一鬧,好探清楚這『天神莊』主人的實底。」這回就因為水無痕知道要應付的這個男人,實力遠勝過他們,所以她今天才召集所有人一同來這湊熱鬧,為的就是知己知彼。

  沒辦法,誰教這四姐妹的姻緣,一個比一個危險又刺激。

  「呵,又有戲瞧了。」向來幸災樂禍的夏豔期待著待會上演的戲碼。

  「待會兒你們全都給我睜大眼仔細惦量『天神莊』的一切,尤其是那位夢家未來的小女婿。」

  「娘,這不用妳說我們也會瞧個緊的,我實在好奇這未來的妹夫是怎番的大本事,居然要咱們四姐妹三女婿全出動。哼哼,他最好真有本事,別浪費我的時間。」夏豔不屑的說著。

  「有沒有本事,妳自己瞧就曉得了。不過記得,待會兒各自機靈點,如果這兵部侍郎真把事給鬧大擰僵了,咱也好救人。」

  「娘,要咱們救人也得有機會,瞧那群笨兵,他們連那道門都打不開。」夏豔見他們一群人掄拳揮刀在門上又砍又撞的,幾十個爬牆越莊的兵丁,居然在門的那端也沒法打開「天神莊」的大門,裡裡外外的一群人只像熱鍋上的螞蟻慌亂地攢個不停。

  「哦!哦!哦!心疼呀,他們居然拿刀砍這千年至寶夜明石,啊,我的心在淌血了……」歐陽無邪見些,誇張的捧著心,痛叫道。

  雖然夜明石堅如銅牆鐵壁,普通的刀劍根本就傷不了它們分毫,但他還是心疼那兩塊清透的玉石。天吶,兩塊高約數丈的完整夜明石,這種絕世極品,怎能讓他們這群無知的蠢蛋給褻瀆呢。

  「既然你心痛,那就幫他們一把吧,否則這些蠢蛋只怕搞到天明也還在這轉。」夏豔雙手交握在胸前說道。

  「是呀,要他們這麼搞下去,那咱們也就沒機會一探未來妹夫的底細了。」春痕說話的同時,水無痕已飛身上簷,從上方看著大門內部的情形。少頃,她飛身落下,輕聲道:

  「門上沒任何栓閘,連把手也沒有,想來,該是另有機關。」

  「那不就還得幫這群蠢蛋找機關了。」

  「不一定,也有可能這門根本就沒機關。」歐陽無邪說。

  「沒機關他們怎會打不開?」秋曉問。

  「夜明石堅硬無可摧,重量也是寶石中最厚重的一種,也許,只是它們太重了也說不定。」說話的同時,歐陽無邪隔空出掌,無聲無息地將綿厚的掌力朝緊閉的大門發去,結果始終緊閉的大門,突地被震動移動了幾寸。不明就裡的官兵還以為是他們撞門成功,登時,全都士氣大振的再猛攢著門,結果終於讓他們推開了約兩人可通行的空隙。

  就在兵丁們都魚貫進入「天神莊」後,夢家所有人都訝然的面面相覷。

  在不語的眼瞳裡,他們都從彼此的幽潭裡讀出和自己一樣的心情。天吶,這道門得有深厚的內力才能打的門,而「天神莊」隨便一個看門的就有這樣的內力,那,其它人的本事還得了?

  再不敢輕敵,夢家所有人都開始拎回心神,由水無痕帶領飛身潛進「天神莊」。

  ***

  本該是靜謐的墨夜,但,此時的「天神莊」卻熱鬧且明亮如白日。

  吳貴所領的一千名兵丁,火速的闖入「天神莊」裡,他們的速度很快,但,他們被擄制的速度更快。

  來不及衝到內室,在滿是奇花珍卉的院子裡,一群堂堂七尺大漢已全被莊裡的守衛三兩下擺平了。

  「把這些骯髒的雜碎全給我丟出莊外,別留在這髒了『天神莊』的聖潔。」東川雨口吻輕淡,但卻蘊足了十成怒意命令著。

  「是!」訓練有致的十餘名黑衣人,立即開始清理垃圾,乘著晚風,一個個兵丁相繼被丟出「天神莊」。

  「放肆!我乃朝廷命官,奉皇上旨意辦事,你敢動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天吶,要是自己也像手下那樣被丟出去,那他還怎麼在朝廷混吶。吳貴見黑衣人輕鬆丟出數十名自己的人後,他心驚的叫喊著。

  「『天神莊』別的本事沒有,但就是膽大,敢放肆。來呀,把這吵死人的垃圾給我殺了。」東川雨厲聲的再交代。

  「你……啊!」吳貴一聽皇上的招牌在這不管用,他慌得兩腿一軟,連抵抗的力氣也沒了。

  「啊--別……別……別……別殺我呀……」眼見自己小命就要不保,登時,他嚇得跪地求饒,先前仗勢凌人的氣勢一下子就被消磨的不剩半分。

  屋脊上的人一見不對,開始打算救人。

  但就在這時,一句低沉細軟卻又雄厚的悅耳嗓音似晚風般輕飄了出來。

  「慢著。」話落,東川雨身後憑空乍現一道白影。

  「太子!」東川雨聞聲隨即旋過身,恭敬的向白影行禮。

  「嗯。」谷殘神輕吟了聲,末了,他緩緩的走向前,看著地上狼狽的吳貴。

  而當吳貴看到一個滿頭銀髮的年輕男子,帶著懾人的威儀與尊貴的氣勢,似笑非笑的走向他,他驚駭的差點要叫出聲。

  這……這哪來的怪人……剛才那個人怎麼叫他太子?天吶,他的眼珠子居然是藍色的!

  「就是你擾我好眠?」谷殘神走在他跟前,立定後問道。他低語的問話像是輕吟的悅耳歌聲,又像是地獄使者的招魂鈴聲,怎麼聽怎麼詭異。

  「我……我……我是……我……」看著眼前這張如刀雕斧砌出來的非凡俊容,吳貴的心幾乎要跳出喉口了。

  天,世上竟有如此潘安玉貌,可……可他的髮竟是銀白色的,這……這人究竟是人還是鬼,難道……他……他……他真是神!

  「你哪來的熊膽,竟敢來犯天神。」句子聽來是蘊足了十成的責備怒濤,但谷殘神卻只是輕輕盈盈的逸出,彷彿只是閒聊風月。

  「我……我……我……」算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至少他得死的漂亮。「我乃朝廷命官,特奉皇上的旨意前來查案。」吳貴激起僅剩的勇氣,一口氣把話與身分挑明。

  「查案?查什麼案?」

  「查你滋擾百姓、恐嚇百姓,且冒犯天威的大罪。」見他上一句好像沒有怒氣,吳貴忙不迭地搬出他的罪項,並小心觀察他的反應。

  「咦,滋擾百姓、恐嚇百姓、冒犯天威,有嗎?」谷殘神不解的看著東川雨。

  吳貴見谷殘神好似真的沒脾氣,他快速的思索了一下再瞟向他,在確定他好像真的沒脾在生氣後,他的膽子也在瞬間還原,數落的字句不知不覺的說更溜了。

  「當然有,你們裝神弄鬼的事實城裡百姓皆知,且你自稱天神,把自己列居仙神之位,高居於血肉之軀,這不是把天子聖位踩在腳下嗎?」

  「哦……原來你指的是這個呀。」谷殘神一臉了然的點了頭,可是卻沒再有下文。

  吳貴見他白玉斯文的俊容似乎還是沒有任何激烈的起伏,他這才發現他看來不像什麼狠角色,他心想,方才他駭人的氣勢一定是他自己嚇自己而已,於是他再壯膽說:

  「既然你已知罪認罪,那就快快隨我回宮受審,念在你良心未泯的份上,回宮我會代你說情的。」說完,方才狼狽的差點沒哭爹喊娘的吳貴已經站立起,並且還露出一副你放心、有我罩你的義氣。

  屋脊上的一群人,見吳貴如此不知死活、不瞭情況,都掩著嘴,死命的忍著一肚子笑意。

  天吶!這個人腦袋餿水不成,居然被人耍了還不自知,他當真以為這個銀髮魔男是個好看的草包。

  嘖嘖嘖,人常說,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話看來不對,應該說,國之將亡必有飯桶!

  想想,要是朝廷其他官員的腦容量與內容物都跟這個兵部侍郎一樣,那國家要昌盛簡直是奇蹟。

  「太子,不用浪費時間對笨牛彈琴了,一刀宰了他比較快。」東川雨在一旁已經忍不住想一刀剖開吳貴的腦袋,看看裡頭裝了什麼。

  「你……你說誰是笨牛!」吳貴再怎麼蠢鈍也聽出他諷他是畜牲了。

  「東,不得無禮,這位官爺怎麼會是牛呢。」

  「哼!」吳貴見谷殘神為他出氣,神氣地抬高鼻子,重重的哼出一口氣。

  然,谷殘神卻又立即接話道:

  「他不是笨牛,他是蠢豬,我今天才總算明白豬與人不同,原來這豬的耳朵只能拿來吃,牠是不能聽人話的。」綻了個陰森的笑容後,谷殘神優雅的一個迴身,然後挑了一塊也是以夜明石製成的長椅上坐下。

  「你……大膽!」吳貴這下才明白,原來他從頭至尾都在戲弄他。

  「大膽?哼,沒錯,你的膽子最好夠大,因為我現在才正要開始進行你對我的指控。」說話的同時,一對藍眸憤怒地發出奇異的光彩。

  「什……什麼意思?」突然,吳貴有一種恨不得方才就被一劍殺死丟出「天神莊」的後悔,他有預感,接下來他可能會經歷一些他連想都想不到的驚恐駭事。

  「東,他方才數了什麼罪狀來著?」谷殘神閉眸輕問。

  「滋擾百姓、恐嚇百姓、冒犯天威。」

  「好,不錯的提議,頂有趣的。」谷殘神勾起一道魅惑的邪笑,那深沉的笑意像是某種危險的訊息,讓人看了忍不住打腳底竄起一股涼意,好似,只要他那朵笑一散去,再張口的就會是可怕的災難。

  「滋擾百姓是吧,嗯……」他開口了,雖然嗓音一樣好聽,語氣一樣輕柔,但是,一股看不見的強大魔力彷彿自他身上迸射開來。

  就在這時,遠遠的四面八方突然傳來某種騷動,仔細聽,像是人的驚叫聲,而且是很多很多人一同開口的那種喧囂。

  但,怎麼可能呢,現在是月影燦星高掛的夜呀。吳貴與暗處的夢家人都發出了一致的疑問。

  他們渾然不知,在「天神莊」外的世界已是一片水深火熱。

  「再來,恐嚇百姓。嗯,讓我想想,這百姓最怕什麼?」谷殘神在這時睜開了雙眼,少頃後,他笑道:「有了!」彷彿蘊含著許多秘密與魔力的雙眼,這時緊盯著崁星的夜空,好似在進行什麼偉大的儀式一樣。

  但……大伙都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移,這夜空沒什麼不一樣呀。

  「最後一個,冒犯天威,呵,這可有意思了。」谷殘神自言自語的算計著他的想法,結果竟然忍不住的朗笑出聲。

  他這一笑,吳貴再憋不住氣了,他大喝:

  「你這妖人,要殺要刮隨你便,別在這裝神弄鬼!」

  「啊,裝神弄鬼,沒呀,我只在外邊玩,我還沒在這玩呀,不過既然你耐不住無聊,那我就讓你樂樂吧。」谷殘神說話間,修長的手隨意甩著,結果一簇簇火花就這麼莫名的跳竄到吳貴的身邊。

  吳貴見狀想逃,但他突然感覺下半身傳來一陣難熬的刺痛。急急低俯,他卻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大腿不知何時受了重傷,竟深陷了一塊見骨的大洞,他……他居然少了一塊肉,這……這……這是……洶湧的腥紅汨汨流出,瞬間已染紅了他的下半身。

  「我……我跟你拚了!」再顧不得其他,吳貴只想快快逃離這個可怕的鬼地方……

  但,憤怒的激動,在瞬間停格。吳貴驚恐的神情與動作剎那間凝結在空氣裡,欲張的舌頭再也說不出話來,原本汨汨而出的鮮血也停窒住了,更甚者,一行流瀉的血河就這流懸在半空中。

  「咦,東,這樣好像太便宜他了是吧。」谷殘神望著僵硬如石雕的吳貴,覺得有點不太滿意。

  「太子,對他暫停時間的確是太仁慈,屬下願為您效勞。」

  「嗯,好吧。」谷殘神不耐的手一甩,吳貴立刻又從石雕變回活生生的人,但又一瞬間,東川雨隨即上前點了他的穴,讓他又停格在那,只不過和方才不同的是,吳貴現在有意識有知覺,腿上的血也繼續流著。所以,當下的他十分清楚什麼是痛什麼是恐懼。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團團詭異的鬼火飄在空中圍住吳貴,大腿無故少塊肉的劇痛,讓他驚悚的大叫。

  「我說過,憑你,不配進『天神莊』,更不配知道我家主子的身份。」揚著又冷又輕蔑聲音的人是西飛雲,四大御前侍衛之一。而這西飛雲正是方才在大門口讓吳貴吃足閉門羹的黑衣人。

  「西,別這樣,這位官爺不過夜裡睡不著想找點樂子而已,反正我也找不著好夢,不如就陪他玩一會兒。」

  「你……你……大膽刁民,我今天是奉聖上旨意辦事的,你敢動我,就是與朝廷為敵,你小心你的狗命。」

  「放肆!」西飛雲見他一再刁嘴,他健壯的手臂在空氣裡憤而一揮,響亮的啪聲即起,遠在離他有七步遠的吳貴左頰立即浮起結結實實的五指紅腫印。

  天……天吶,他們到底都是什麼人,他……他居然可以隔空打他!驚悚的呆看明明就沒碰到他的西飛雲,吳貴對自己臉上那一道道兜下的火辣辣刺激感到瞠目結舌。

  「要小心狗命的是你,因為掌管你生命大權的人是我們太子。」

  「太……太子?」吳貴這時才想起,他們從方才就一直稱這銀髮男子為太子,到底他是什麼太子?難不成他真惹上什麼大人物?

  「西,大人不計小人過,何況不知者不罪嘛,再者,這位豬犬仁兄也為我提議了不錯的消遺樂子。算了,夜深了,放他回去吧。」谷殘神淡淡的說著。

  啊!他……他要放他回去了,就這樣?吳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氣,奇怪,他方才有說了什麼嗎?他怎麼說他提議了什麼樂子?

  谷殘神彷彿讀穿他心思似的,他了然地衝他綻了個淺笑,突地,吳貴的穴道被解開,然後他的懷裡多了一樣東西。

  感覺有異的吳貴匆匆抽出懷中的異物,結果他發現這是一張繡有銀剎二字的銀白雪亮絲綢,在精緻的繡圖背後,還另繡有鮮紅的字體,吳貴急速的掃過內容,卻赫然發現這居然是張挑戰書。

  「你回去告訴你的狗皇帝,說銀剎國太子看上他的龍頭寶座,限他一個月內將龍頭寶座送來『天神莊』。如果,我在三十天後,沒見到那張椅子,那我就血洗皇室,將太子公主、皇后嬪妃,以及由上而下的三六部官員一一剪除,所有的皇親國戚皆無例外,當然,那包括你這四品小官。」谷殘神的口吻很溫和,笑容很溫文,但,勢在必得的那份霸道卻沒人敢懷疑。

  拿著手上那份莫名冒出來的挑戰書,吳貴這才明白了他說他給他提議的樂是什麼。

  他方才指控他冒犯天威,然後,他真的做了。天吶!他做了什麼,難道是他逼他與朝廷為敵的。

  「你可以走了,大門就在你後面,不過,小心點,我們這的路不好走。」谷殘神風一般的輕語,帶來一陣遽寒,登時把吳貴給嚇得連滾帶爬直奔自由。

  只不過,那明明沒有任何障礙的眨眼路程,吳貴卻怎麼也走不到門口,因為他像是遇到攔阻似的,一直在原地轉著圈圈。

  一直隱於暗處的夢家人,見事情已落幕,水無痕率先離去,其他人也相繼跟上。

  「太子,要不要我追上去?」東川雨在察覺他們遠去後,細聲問著谷殘神。

  「不用了,反正我的表演也結束了,接下來,就等他們演出了。希望他們幾個夠精彩,別像這隻迷路的拐腳犬。」谷殘神不屑看著還在原地打轉的吳貴,倏地,他溫和的俊臉一拉,惡毒的猙獰在這時閃劃過清冷俊豔,再一個眨眼,他的白影便又憑消失了。

  ***

  累!累!累!再多的累也不足以形容夢家人此刻的心情。因為打從他們離開「天神莊」後,他們就開始忙著救災。

  經過足足十三個時辰的手忙腳亂後,他們再回到「四季當舖」已經又是個墨夜了。

  只是,身體雖然累癱了,但他們的精神卻仍舊都是緊繃的狀態,因為……一切的一切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好吧,我得承認那個銀髮俊男真是了不起,我佩服他!」在一陣沉默後,夏豔先打破寂靜的氛圍,說出了她有生之來,第一次對人的讚賞。雖然她也很不情願說這樣滅自己威風的話,但,她真的不得不承認那個銀髮魔男是有本事的,坦白說,她甚至欣賞他!

  「我也是,他是我神偷生涯以來第一個挫折,因為我居然只能對著他的『天神莊』興嘆而奈何不了。」歐陽無邪怎麼也無法想像,怎麼可以有人能擁有這麼多的夜明石。

  「這人真的太可怕了,他竟然有辦法在頃刻間同時放火燒民房還水淹長城,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難道是事先就有預謀?」春痕怎麼也沒法想像一座繁華城邑居然能在眨眼間就倒了一半,若不是親眼所見,她真不敢相信。

  「他的本事已經超越任何武力境界了,他的能耐實非常人所能為,看來,情況真的不樂觀。」顏侃也搖頭說道。

  「沒錯。他的情況看來比較像是法力的運用,只不過沒想到,他年紀輕輕的居然就有如此深厚的法力。」默然先前在摩尼教就見過很多的法術運用,但那個銀髮男子的法力卻是他見識過的經驗裡最高超的一個。

  「他自稱銀剎國太子,但,銀剎國不是祖先們虛構出來的神話而已嗎?多年來,關於它的流傳不斷,可是從來沒人能證實它的存在啊。」秋曉蹙眉道。

  「沒人能證實它的存在不表示它真的不存在,它只是沒讓世人知道而已。不過,現在咱們要擔心的倒不是他的身分,而是他過人的能耐。」水無痕蹙眉說道。

  「這倒是,沒想到他居然也會使火。」可惡,她本來以為這是他們夢家人的獨門絕學,沒想到那傢伙也會,而且玩的比她還順,夏豔恨恨的咬牙道。

  「不只如此,他還會暫停時間,這本事比任何點穴功夫都還要厲害。」歐陽無邪讚道。

  「還有瞬間異位,他似乎可以自由來去任何地方,我想,放眼天下,縱使輕功再高超上乘的高手,大概也追不上他。」春痕清楚的看到他憑空出現的本事,無聲無息且似乎不費任何勁力。

  「不只他本事難測,他手下的那些人亦都是可以列居江湖前三大的高手,只是……我不懂,按他們的本事來說,他們早該發現我們藏在莊裡才是。」顏侃說。

  「沒錯,他是早就知道了。」水無痕說。

  「他知道!那他什麼不揭穿我們?」

  「因為他要我們欣賞他的演出,你們不覺得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對付一個兵部侍郎,不是太小題大作了嗎?」

  「娘的意思是,他昨天所展現的所有本事都是衝著我們來的。」

  「沒錯,其實他昨天不只是向朝廷下戰書而已,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是在向我們示威。」只是她不懂,他為什麼沒淹當舖燒當舖?

  「天吶,就單為了向我們示威,他居然可以一夜間水淹一座城,並燒毀上千間房舍,他……他的心是什麼做的?」

  「不只如此,昨夜數百名民眾無故患上的怪傷也是他所為。」一直沉默的冬沁終於開口了。

  「怎麼說?」水無痕說。

  「因為犯太歲。」

  「犯太歲?」眾人異口同聲都不明白。

  「冬丫頭,妳是不是算出什麼了?」水無痕知道冬沁除了會推算卦法外,她的某些直覺或感應也很靈。

  「六百年前在天界,有位掌管太歲的太歲之首,帶頭為禍人間,被玉帝打落人間,『天神莊』的銀髮男子就是六百年前的那個太歲首,所以,他的法力是天生,並不用靠任何修為。

  「而如果我猜的沒錯,他所有的本事都是用念力與意志所激發的,所以,他可以呼風喚雨甚至隨心所欲的殺人救人。」

  「什麼?這麼厲害!」

  「啊,這就對了!」水無痕聞言突然明白了。「太歲掌管時間與方位,難怪他可以暫停與瞬間移位,而那個兵部侍郎最後老在原地打轉走不出『天神莊』的原因也在這,因為他被那個銀髮男子搞亂了方向。

  「再者,相傳犯太歲的懲戒是被刨肉割身,這麼一來,昨天那個兵部侍郎與數百名民眾突然掉了塊肉的怪傷也就都是他的傑作了。」她這才明白了。

  而眾人聽水無痕清楚的解釋後,紛紛陷入可怕的沉默裡。

  末了,夏豔挽著歐陽邪開始搶先離開現場。

  「冬丫頭,別說我沒姐妹情不肯幫妳,只是妳這口子太厲害了,恕不奉陪。」天吶,那個銀髮男人是兇神化身,跟他做對豈不是跟自己過不去嗎?不幹,她還想多活幾年。

  秋曉、默然與春痕、顏侃,見夏豔與無邪已經離開,隨後他們也對冬沁露出一副無可奈何樣,然後急急逃離現場。

  「唉,孽緣呀孽緣,沒想到孽緣的那頭竟繫著這兇煞之神、萬惡之首。」水無痕輕嘆著。

  「不是兇煞之神、萬惡之首,又怎能構的成孽緣呢?」冬沁先前剛知道時,其實也不太能接受,但,在昨夜偷覷過他之後,她倒有點好奇她跟他未來的關係發展了。

  雖然她無心當那股善的力道與他抗衡,但,看他霸氣且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卻又抑不住對他的想像。

  這殘虐的天神,他要怎麼談七情六慾的男女情呢?

  「妳看起來心情不錯?」水無痕發現了她唇角淺淺的笑意。

  「不,只是開始期待了而已。」曾經,冬沁懷疑這世間有哪個男人是她可以看上眼的,但,那個銀髮男人似乎很不同。

  在俊美非凡的外表、城府深沉的算計間,他隱隱透著一種囂張的狂妄,這猖狂不只是單純的霸氣與自信而已,而是超越任何規範的自戀心情。

  而她清楚的知道在這種冷眼看世人,且孤芳自賞下的寂寞是什麼滋味。因為她也有這種藐看人間卻尋不到知音的心情。

  「看來寶鏡安排的對象,沒讓妳失望是嗎?」水無痕見這個向來沉默,情緒總不形於色的水女兒此刻有了如花般的心情,方才對銀髮男子的擔憂頓時一掃而盡。

  唉,萬物相剋,再怎麼厲害的角色總也有能制衡他的天敵,看來,她是多慮了。

  冬沁對於娘親的問話並沒有回答,她只是靜靜的溫存著銀髮男子停留在她記憶裡的味道。

  然後她發現,原來,愛上一個人,是很容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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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5: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太子,您要找的姑娘已經查到了。」東川雨恭敬道。
 
  「查到了,真確有其人?」谷殘神一愣,因為他雖然派人去查她,但潛意識裡,他還是一直以為那只是個夢中倩影罷了。畢竟,她的長相並絕豔,亦沒有傾國傾城的美姿,這樣的女人,他根本就沒道理會對她有興趣的,因為香醇佳釀亦無心品嚐了,那清淡如水豈能入口。

  「她是誰?」

  「夢冬沁,她正好就是四季當舖的人。」

  「夢冬沁……冬!她是神算水無痕的女兒!」這麼巧!谷殘神微驚了會兒後,他飛快的回憶當時對她的調查,末了,他吟聲道:

  「夢冬沁,江湖人稱『神機子』,是四千金中唯一一位不懂武的,她習得了水無痕的五行八卦術,能準確的預知過去未來。未嫁。」

  「沒錯,就是她。」

  「是她……」谷殘神緩緩的拖著微訝的語音,末了,他慵懶中帶算計的眼定於遠天中的一角,彷彿在看風景。

  東川雨太熟悉主子的習慣,他知道現在的他正陷於某種事物的著磨中,於是他只是在一旁靜待著等候指示。

  「還有什麼相關資料?」他知道他的人辦事向來縝細,不會只有這樣的表面訊息而已。

  「夢冬沁再兩個月零八天即滿十七,傳聞她的個性冷默少言,情緒總不形於色,唯一的喜好是埋首於書卷中並致力於研究五行術數,對醫藥她也是箇中能者。十幾年來她總是深入簡出,除非必要,否則她甚少與外接觸,而她神機子的封號就是在那幾次必要裡,被人封上的。

  「江湖上,見過她與見識過她本事的人,都稱口說她的容貌與神算本事,比起娘親水無痕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只不過,她實在甚少出入江湖,所以她神機子名號,只徒留江湖人士對她多添神祕色彩。」

  「神機子,呵,聽你這麼說,連我都好奇了,就不知掀開神祕面紗後的她,是不是真這麼有本事。」想到那沒來由總佔得他心房一角的人影,他就有些氣惱,這世上不該會有人可以影響他的,男女都不例外。

  「太子的意思是?」

  「東,當天神遇上神機會,你想,會是怎番的情形,兩個都是神吶!」

  「不用說,當然是神機子對天神俯首稱臣。」

  「呵,那咱們去接受她的跪拜吧。」不管這女人夜夜入他夢的原因或方法是什麼,總之,他會讓她知道誰是天誰是地。

  他,谷殘神,生來就是天之驕子,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

  純潔毫無瑕疵的銀白馬、銀髮、白衣,人馬融為一體的畫面,再次出現在四季當舖前,只不過,這回他沒有離開,而是大剌剌的步入當舖。

  嘖嘖嘖,果然是招搖慣了,明明就住隔壁而已,走路也不過百步,還非得這樣風騷的騎馬馳騁一圈踢傷諸多百姓才肯罷休。

  「唉……」水無痕搖頭一嘆。

  谷殘神一進門就見她嘆了口氣,他挑眉無言的望著她,著磨她的嘆息為何意。

  不過才一眨眼,水無痕卻又登時變臉笑道:

  「這位爺,您是準備來當您這頭銀髮是吧,嘖嘖嘖,極品極品!簡直比銀子還吸引人,你開價吧,我全兜下了。」水無痕見大麻煩登門入室,她不但不慌還反而假裝不識谷殘神的身分,一逕的鬧他玩笑。

  不過也全非玩笑,坦白說,當她近距離的瞧見他這一頭比水還柔,比絲還順,比銀子還純的頭髮時,著實教她心動呀。

  谷殘神面對水無痕的戲語,並無不悅,反之,他笑意不滅的直惦量著她,清澈了然的兩片汪洋中又似滲了什麼危險的波濤,倒是把水無痕給瞧的心裡鬧疙瘩。

  見鬼了,她水無痕出道以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今天居然會被他這年輕小伙子給瞧的心頭發毛!嗟,這話傳出來還得了。於是,她綻了口彎月似的笑說道:

  「我說這位爺,你要安慰我絕豔不減仍存風韻也犯不著這麼瞅著我呀,人家會害差的。」

  「噗哧!」

  來不及等谷殘神有任何反應,連接內室的簾子下,正掀一半的人影已忍不住噴出一聲爆笑。

  「喂,笑啥?」水無痕不滿的怒瞪那個笑得一口白牙的二女兒。

  「哎呀,救命呀,我說老娘,以後妳這張老臉的妝能不能別塗這麼厚,臉皮厚成這樣,連帶說出口的話都不能聽了啊。」夏豔極粗魯的抱著肚子狂笑著。

  「去!潑出去的水了,還廢話這麼多。」水無痕不悅的瞪視著女兒,末了,她視線稍移向她身後的偉岸男子,再說:

  「喂,我說無邪呀,這野丫頭我是早將她嫁進你歐陽府大門了,你現在要後悔退貨也來不及了,所以以後請你把你娘子拴好,別讓她老往娘家跑,這要別人懷疑她婚姻不美滿就算了,但這野丫頭我看了心煩吶。」

  「是的,娘,女婿定當謹記您教誨,只不過,聽說今兒個當舖有熱鬧,所以,女婿也想湊湊熱鬧啊。」呵,要不是昨天她算出銀剎國太子今天會來,他跟豔兒今兒早溜達出去找樂子了,哪還會轉回這小當舖呀。

  「哼,熱鬧,前幾天不是還怕沒命看。」那天,討論完銀髮男子後,跑最快的就是他們夫妻倆。

  「不怕不怕,娘妳早算過我們會長命百歲了嘛。」夏豔嬉笑的揮揮手,然後拉著歐陽無邪站在櫃子後,支起兩手撐著下額便開始瞧熱鬧了。

  而他們口中的熱鬧正是現在就站在他們正前方的那個銀髮男子。

  谷殘神見他們的反應像是早知道他會來,於是他也開門見山道:

  「看來神算之名並不虛。」他的淺笑在輕吟的語調中緩慢的再擴大,登時,夏豔看了都傻了。

  「嘖嘖嘖,怎麼有人可以長成這樣,完美地找不到一絲瑕疵,就連說話都可公這麼的輕柔又帶霸氣,喂,你到底怎麼辦到的?」夏豔綻著迷幻且閃著燦亮的水眸無比崇拜的問著。

  「女人,別忘了你已經有男人了!」歐陽無邪聞言,立即吃醋的攬過一隻手將她的眼睛給遮起來。

  「要你贅言,我知道我有男人,我只是問一下而已嘛,再者,你不也很欣賞他。」夏豔扳下他的手,繼續欣賞眼前的美景。

  歐陽無邪被妻子這麼一說,登時也覺得無力起來。唉,是呀,說來真丟人吶,他跟妻子二人向來都是一身傲骨,除了自己的爹娘外,他們從來沒服過任何外人,但,他們的驕、他們的狂卻都在這個銀剎國男人出現後有了轉折。

  「是呀,你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擁有那麼多夜明石的?」歐陽無邪問。

  「喂,你們夫妻倆夠了吧,別在這丟臉現眼的。」明明是不可一世的一對夫妻,現在居然都巴著敵人不放,簡直可恥!

  「是娘帶頭丟人的嘛,對了,還沒問你,你叫什麼名字?」夏豔話接的溜,在突然扎了娘親一針後,又立即轉到對面獨特且十分可口的男人身上。

  「谷殘神。」他倒也乾脆的回答。

  「殘神……殘敗殘破的天神,呵,取的真好。」才一轉眼,夏豔的毒舌又恢愎正常。

  不過谷殘神聞言也沒不悅,反倒是挑釁的說道:

  「殘敗的天神隨便一隻小指頭就夠翻天覆地了,不似死老百姓得費盡心血的努力才能有所成就。」他指的是她的火鳳凰,他知道她以此名震江湖,不過,她費了十餘年的成果,他卻在三歲就會了。

  「無邪,怎麼辦,居然有人能在咱眼前囂張成這樣。」夏豔雙手抱胸的睨著谷殘神,她發亮的眼、上揚的唇在在地表示了她接受他的挑戰。

  歐陽無邪單聽妻子的口氣,不用看她的眼神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然後,他心裡漾了個笑。

  「太好了,無聊的日子過去了,是吧。」他撫上嬌妻的肩一同看著谷殘神。

  谷殘神似也讀懂了他們二人的思緒,於是他大方道:

  「『天神莊』沒鎖,如果你們有本事,我歡迎你們來偷。」

  夏豔與歐陽無邪聞言都賊笑的對覷著,末了,無邪笑道。

  「既然天神都這麼說了,那咱們還客氣什麼。」話方落,一道勁風乍起,再一個眨眼間,哪還有夫妻倆的身影呀。

  谷殘神見歐陽無邪與無豔不見了,當真一點也不擔心,他只是懶懶對水無痕說:

  「好了,扯了一堆,今兒個的目的還沒找到呢。」

  「什麼目的?」水無痕裝傻。

  備妳是神算,妳算不出嗎?」谷殘神向她擺了個斜眼,末了,他負手於背後,以悠哉狂大街的步伐,直接步入方才夏豔與歐陽無邪出現的那道小門,始終像尊石雕守於一旁的東川雨也在這時移動跟上。

  水無痕見此,本欲追上的想法,在腦袋飛快的轉了一圈後,她決定,任他們去找吧,反正她也擋不了他們。

  再說,雖然他本事大,不過他差就差在不能看到過去預測未來,而她可以。

  於是,聳聳肩,她又繼續坐回櫃台後,看守她的當舖。

  ***

  谷殘神依據東川雨的調查,四季當舖後連接一座名為「朵雲居」的大莊院。這莊院就是夢中人的住所,而這裡又分「念天閣」、「桃馨閣」、「曦朝亭」、「逸懷坊」、「隱梅居」,而位於西苑方向的「隱梅居」就是夢冬沁的住所。

  是以,谷殘神筆直地朝「隱梅居」而去。先前冬沁防盜鏡賊所佈於「朵雲居」裡的萬里迷霧陣,顯然也沒能困住他們倆。

  因為谷殘神能掌控方位,所以不管萬里迷霧有多少虛幻錯引人的假象,對他來說都不過是兒戲,因為再怎樣,他也不會不清東南西北。

  所以,他不慌不急的緩步穿過萬迷霧陣,直逼「隱梅居」。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走在花木扶疏的甬道上,谷殘神不僅要懷疑究竟是他本事太大,還是夢家人的伎倆太可笑。

  怪了,她們就這樣讓他長驅直入自己的地盤嗎?她們直接認輸了?

  不,他不以為。雖然他知道在和她們這票娘子軍的周旋中,自己定是贏家,但以他對她們的調查認識,他不認為她們會這麼容易臣服,這麼說,該是她們已經都設好埋伏了吧。

  「太子,太安靜了!」東川雨警戒地盯著四周,也嗅出不對。

  「嗯,看來她們該是有所戒備。」

  「太子,您在這稍候,我去找夢冬沁來見你。」東川雨未免有任何意外,他不願主子涉險。

  「不用了。」他天生膽子就有一座山那麼大,不管怎樣,要他服輸稱怕,除非是月亮從東邊上來。

  東川雨太明白主子的驕傲與自負,於是,他也不再贅言勸戒他,只是更小心地守在他身邊,並留心周圍的任何變化。

  不過就在這時,在一步步前進的過程中,谷殘神突然感覺到胸口深處隱隱傳來某種莫名的跳動與牽引。

  這感覺他未曾有過,一時間,他竟無法將這異樣的感覺歸位擺在哪一種心情上。

  正在納悶間,他疑惑的眼猛不然撞進一抹白色身影。

  突然,他愣住了!

  向來精銳的腦子突然莫名地被某種能量給抽乾了意識。

  正坐在綻滿綠芽梅林間凝視書卷的冬沁,彷彿也感應到空氣中的某種騷動,她不經意的抬頭揚睫,然後,一抹挺立的白色身影躍進了她的世界裡。

  他來了,這麼快?冬沁的心也莫名的停格在與他對望的瞬間。

  寧靜的空氣、清淡的草香、輕揚的春風,似乎正在為一場精彩的戲曲掀開序幕。

  冬沁發現她的期待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沒有減緩,反倒加深了。

  因為近距離的他感覺比上回的那個他,還更要霸道自負且……亮眼!

  呵,這樣天神般的偉岸男子,普天下,會有足以匹配的女人嗎?她跟他雖有某種牽扯的緣分,但……他不見得就真會選擇她呀。

  莫名地,冬沁有了退縮的想法。

  可是就在這時,當谷殘神那一頭折射著燦亮的銀髮在輕風中揚起了幾絲弧度的同時,她感覺自己緊閉的心與未曾生波的古井,也跟著灑落了幾許光線及泛起一陣漣漪。彷彿,銀絲上那發亮的光是為她而來,撩動的弧度也為她。

  倏地!冬沁被心底傳來的悸動給駭住了。

  直到許久許久……她冷淡的唇才綻開了一朵淡淡的笑。

  「你來這就為了發呆!」她首先擊破兩人的詭異氛圍,並且信心十足地迎向未來的愛恨糾葛。

  而她,在敏銳的捕捉到谷殘神一閃而逝的微窘後,她唇邊的淡笑有了更深的弧度。

  夢家人從來不怕事不退縮!這回,她也不會例外。

  ***

  清明澄靜的眼眸,彷彿能目空一切,看穿所有天下事。

  那樣的眼,教他有些心煩,彷彿她能看透他心裡最深的一塊幽然禁地,沒有祕密、沒有隱私。

  「你來這就為了發呆!」似笑非笑的臉,平靜無痕的五官,逸出了一句清脆空靈,讓人揣不透情緒的話。

  谷殘神突地一愣,倏地從掙扎她那對靈瞳中的心情醒悟過來,然後,他看見了她唇邊抹上一記更濃的笑意,雖然不似尋常人往懷的笑容,但他相信,以她向來無波痕的五官來看,這對她而言已經接近大笑的成份。

  他知道自己不小心敗了一只棋,但,他不願承認。

  「妳是神機子,自然知道我來這做什麼。」他恢復鎮定與習慣的慵懶說道。

  「這一年多來,進『朵雲居」的人目的只有一個,你也不例外。」說完,她的視線居然又回到手邊的卷上,彷彿現在跟她說話的是一個熟人,而非闖入的盜匪亂賊。

  「既知如此,那妳的態度是不是該有所調整?」這女人到底是太清楚狀況,還是根本搞不清狀況,她怎麼可以一點緊張、防備的心情都沒有,現在站在她面前的可是一個陌生人,具有十足威脅性的男人。

  冬沁聽了他的問題,她的小臉又抬了一下,不過,末了,她又若無其事的垂下視線,彷彿谷殘神的話只是一聲普通的鳥嗚罷了,聽了就過,不具任何特別的意義。

  谷殘神對她與夢家其他人自在的態度感到十足的有趣,她們這群人應該比任何一個不識他的人還要畏懼他,因為他是個可以為所欲為的天之驕子,他知道她們絕對清楚這點,但……她們卻沒有,她們的態度好似壓根就不把他當回事。

  看來,她們的確很不一樣,這是不是就表示他終於遇上對手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眼前這個女人看來根本懶得理會他,按正常的反應,他該惱她的不敬,氣她的不知好歹,然後大吵大鬧地用怒濤淹了這座宅,用怒火焚了這塊地,但……他偏不,這種方式有損他尊貴的優雅,再者,獨角戲他亦不愛。

  「太子?」東川雨想直接拿下冬沁,可是他卻又隱約覺得主子是另有計畫。

  「帶走吧,她有時間耗我也有,她想當啞巴我可以奉陪。」谷殘神話方落,他的人已經消失在空氣裡了。

  而東川雨明白主子的意思後,便立即上前擄獲白氣,將冬沁帶離「朵雲居」。

  而冬沁也在和谷殘神對上的這一刻,失去了對自己與谷殘神所有有關的卜卦能力,因為谷殘神的法力已經進入了她的生命,干擾了她,往後的未來,她除了仍存的天生直覺感應外,就只有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事物她可以卜出未來。

  對自己,她已然沒有任何掌握或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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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6:0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當谷殘神移形換位回到「天神莊」時,莊裡卻是殺聲四起的一片混亂。

  原來,當谷殘神前腳方出莊時,朝廷正好後腳領兵來犯。

  為了捉拿這個無法無天、怒犯天威的番外蠻夷,朝廷一口氣派了上千名精兵,就為了一舉拿下他。

  只是,滿滿的官兵難然擠滿了天神莊,但,事實卻證明人數的多寡並不表示與勝利畫上等號。

  銀剎國的四大護衛東西南北又有銀剎四方的威稱,此刻,雖然少了東川雨,但是西飛雲的夜明神劍、南奔月的閻王擒、北望星的勾魂星,卻在在都是以一敵百的霸道招式與氣勢,由他們領軍的十餘名手下亦都是能者,所以,密密麻麻的官兵裡,大多是已經倒地斷氣的。

  谷殘神站在屋脊上冷眼看著自己的人輕鬆地以一敵百,見一個殺一個,他的藍眼登時也浮現了血腥的快感。

  「膽敢招惹銀剎國的人,就得有下地獄的準備。」森冷的眼瞳散逸著森冷寒光,谷殘神負手於後傲然看著這群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無知官兵。

  倏地!就在這時,莊裡的所有人察覺到充斥著血腥味的空氣裡好似又多了某種更危險的騷動,那是一種殘虐的氣息,像是……死神的召喚。

  「太子!」銀剎國的人早在嗅到那股熟悉的殘虐後,便知主子回來了,而在每個官兵都莫名奇妙的僵硬在空氣裡時,他們知道這是主子暫停時間的傑作,於是也停下所有動作,一致地朝谷殘神的方向下跪致禮。

  就在這時東川雨也擄了冬沁回到「天神莊」。

  「來了多少人?」他冷聲問。

  「屬下約巧有上千,按方才領兵的將軍所言,今日朝廷足派了一千兩百人來此。」回答的是四大護衛中有絕麗豔貌的南奔月。

  冬沁暗暗打量她,心想,她方才使的功夫和氣勢來看,她該也是銀剎四方的護衛之一,這女人有著令所有男人心動與女人妒嫉的絕豔,雖然她跟其他護衛一樣都是一身肅然的黑衣,但她絕媚的風采、利落的手腳,竟也將死氣沉沉的黑衣穿出萬種風情,低胸的領口不意地隨著她的動作裸露出半邊香肩,大剌剌對映出她乳白的精緻細膚,單邊無袖的衣著設計亦大方的露出一隻雪白藕臂,藕臂上一條似龍纏繞的黑色圖騰狂霸地攀附於上,更加給人一種狂浪不羈的極致野豔。

  像她這樣豪放香豔的辣女子,不管男人女人都會忍不住被她吸引的。而這就是銀剎國的女人,美的教人忘了呼吸,火辣的教人甘願獻上生命!

  冬沁的吸引力,一下子全都被那個黑衣女人給吸附過去,她以為她們夢家人的姿色在長安城、在江湖上都屬一流,但,這個銀剎國女子卻輕易的讓所有她熟悉的美豔都黯淡失色。

  「一千兩百人,哼!」谷殘神不屑的掃過那些比自己屬下一根手指頭都不如的官兵,他再冷聲道:

  「把這些官兵的頂上人頭一個不漏的給我砍下,斷首拿去堆在皇帝老子的寢宮裡,無首身體給我晾在各個城門口,其他掛不上的屍身通通給我剁成肉塊丟到宮城裡去!」

  「是!」領命的下屬同聲的應著,接下來,他們便像切菜剁豬肉一樣的,俐落的砍落一顆顆停滯於空中的人頭。

  什麼!瞬間,冬沁的注意力登時從南奔月身上抽離至谷殘神身上。

  一千兩百條人命,他……他眼不眨的便取走了?適巧目擊這一幕的冬沁,不敢置信地看著屠城般的鮮血染紅了她驚駭的眼。

  原來……這才是他的本性,兇煞之神,萬惡之首,他……谷殘神果真當之無愧!

  「怎麼,嚇到了?」谷殘神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後從東川雨手上接過她。

  「你好狠的心。」眼看底下人頭一顆顆落下,她的心是震驚的,不過出口的話語卻仍舊平靜的讓人聽不出個所以然。

  「多謝讚美,這不過小意思。」

  「他們是無辜的,會來此,不過奉旨行事。」冬沁忍不住想救那些人。

  「那又怎樣?」谷殘神無所謂道。

  「他們對你而言比一隻螞蟻還不如,殺這些絲毫威脅不了你的人,你有什麼好處?」她緩緩地輕吐她的話。

  谷殘神聞言不語,滿臉興味的緊盯著她。奇怪,他明明清楚的擄到她眼裡那抹焦急,可是她怎麼就有辦法把話說的如此雲淡風輕,好似只是在聊天氣。

  這女人的說話方式讓他覺得熟悉,因為……像他自己。

  「沒有。」凝睇她許久,谷殘神才聳肩輕鬆的回答她。

  「既沒有,那你何不放了他們。」

  「不能。」他斷然的回道。

  「為什麼?」

  「因為我心情好。」

  什麼,心情好!他一口氣殺了一千兩百人,只為心、情、好?

  谷殘神看著冬沁平靜無波的粉臉上隱約有了微微的憤意,他突然發現他的心情更好了。原來要她開口講話是這麼容易的事,他還道有多難呢。

  「妳有心思去煩別人的事,怎麼就不想想妳自己。」他擄她來這,難道她就不想知道他的目的嗎?

  「脖子在這。」冬沁仍舊輕聲細語,她用平緩的語調表達了隨他要殺要剮都可以。

  「哦……」她不畏生死的話,提醒了谷殘神她的頸子有多細白滑嫩,突然,他感覺嘴嚵。

  未經多想,他一口咬上她欲等刀的脖子。

  「啊!」冬沁沒料想他會有這種動作,在他唇落下的瞬間,她如遭雷擊般的渾身一愣。「你……」意識回復,她想推開他,可是他卻反將她給攬進懷裡,而原本啃咬的唇卻改成溫柔的吸吮。

  這……這男人在幹嘛,光天化日下,大庭廣眾前,他居然……居然輕薄她!

  「沒想到,一個女人的頸子也可以好看成這樣,而且好吃。」谷殘神的唇終於離開已被他啃吮的漲滿紅潮的冬沁,只不過,他修長的大掌卻替代他的唇,貪婪的撫滑著那被他蓋出一個紅印的細頸。

  莫名的,他發現他對這白皙的頸項有著瘋狂的迷戀,他不曉得原來女人的美並不只在五官,連連接螓首的脖子線條也可以是這麼吸引人,像件完美的藝術品。

  冬沁惱恨地看著他的得意,並極力隱藏被他挑起的漫天情潮,她開始明白原來預先了解是一回事,但真實面對又是一回事。

  雖然,她知道他很壞,但親眼看到他殺人,她還是一陣震憾。

  雖然,她知道他們註定糾纏,但,突然被他的唇碰觸,她還是覺得渾身都是燙。

  「你抓我回來只為了吃我?」這男人如此自負,他不可能一開始就把身心陷給她才是。

  「這要問妳呀,問妳自己施了什麼手腳進入我的夢。」

  他的夢?她不懂。

  「別裝無知,妳既然膽敢找上我,就應當付出相當的代價。」

  「究竟是先誰招惹誰?」方才明明是她端坐在家中的。

  「這問題我也想知道。」谷殘神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迴盪著,遊移的大掌滑下她的肩,直竄腰際,繼續搜索新的神祕地帶,他的聲音、他的撫摸像是一團烈焰,突然轟的一聲把冬沁給燒得渾身炙燙。

  「放……手……」短短的兩個字,甚至還抖顫著說不全。

  谷殘神見她被自己撩的不知所措,本來無絲毫情緒的五官與如水平淡的語氣終於了了波瀾,這一刻,他炯亮的藍眼更加寫滿了得意之色。

  「看來,妳比我預期中的更值得研究。」

  研究?他把她當什麼?

  她無言的質問冷洌地對上他有些迷炫的眼,他讀出她的問題,不過他沒回答,因為,連他也不知道問題的答案。

  坦白說,先前她三番二次佔據他的心房就已是奇蹟了,如今,親眼看到這的確長得不差,但實在排不上銀剎國美女之列的女人,他的心跳動的更厲害了,他不知道她對自己的影響力何來,不過,他想要她的念頭卻是事實。

  想要她?真實的想要一個女人?這對他而言可是頭一遭。

  因為她是排在他慾望之前的選項,而非慾望後,以前,都是他想發洩了,然後才在一堆美女中挑一個順眼的,如今,這順序好像亂了。

  奇怪呀奇怪,到底他跟她之間是哪不對?

  冬沁看到他雙瞳燃放的那兩簇赤裸裸慾慾望,一時間她也慌了,她以為她跟他該是長期的糾葛交織才會產生火花,她沒想到他對她的進度竟如此的快速。

  若說他縱慾無度,那對象也不該是她,因為以他驕傲自負的個性來看,他不會讓任何不完美配搭上自己的。

  再者,她也不允許。她要的纏綿是有情有愛的繾綣,而非只是一時的發洩,現在的他對她而言只是一個霸道的男人,他們之間的情絲並尚未成形。

  「你要的東西該只是寶鏡,你失焦了。」她提醒他,並企圖轉移焦點。

  但,她失敗了。

  當他的唇閃電般欺上她的唇時,她才懊惱的想起,他根本就是一個不按牌理只隨心情做事的人,這樣的人,只怕世上根本就沒規範及道理可以約束他。

  他,是個沒人能駕馭的男人啊。

  不顧身處何處,不管身分懸殊,不理疑問何來,總之,谷殘神就是順著此刻的心情吻上了這個看來可口的小女人。

  哪怕此刻的空氣盡是殘虐的血腥,身邊來來去去的是一堆斷首殘屍,他也無所謂,因為他現下他的眼裡只盛滿了她,再無其他任何人事物可來干擾他。

  「老天,在一堆斷屍血漬中談情說愛,這谷殘神也真是夠了。」隱於「天神莊」裡的夏豔見此奇怪的畫面,一對娥眉都撞在一塊打結了。

  「他不是常人,自然不能用常人的眼光來看。」歐陽無邪說。

  「說的也是,看這態勢,冬丫頭會不會第一天就被他給吃了?」瞧他像是餓多久似的,嘴巴還不肯離開冬沁。

  「有可能。」歐陽無邪看著那兩道白影重疊在一起,恍惚間,他有種奇怪的錯覺,彷彿這兩抹白影是一體似的,所以可以自然揉捏在一起,讓人分不清誰是誰。

  「呵,這可好,這樣一來我們就能研究怎麼偷夜明石、夜明珠了。」

  「怎麼,妳不救她嗎?」

  「你發什麼神經呀,人家姻緣來了,你破壞人家幹啥,小心遭天譴吶。」

  「瞧妳說得這麼理直氣壯,我看,妳是看熱鬧的心情居多吧。」歐陽無邪一下就看穿妻子的壞心腸了。

  「呵呵呵,這是當然呀,我期待這天已經很久了,這悶葫蘆冬沁人小計多,從小就一個人窩著看書算卦,也不太愛理人,活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尤其是那對冷冷的眼彷彿能洞悉世上所有的一切。每回我只要跟她說話她就跟我唱反調,給我氣受,現在,她終於遇到天敵,也栽進愛情的旋渦裡了,你說,這種天大的好消息我怎能不高興呢,哈哈,這個聰明得不可一世的女人,很快就會變嘍。」

  「變笨?」

  「談情說愛的人會變笨你不知道嗎?」

  「有嗎?我還是覺得我很聰明呀。」

  「嗟,大言不慚,你笨到連偷東西都不會了,你還沒發現。」她指的是「天神莊」。

  「誰說的,我已經找到方法了。」歐陽無邪露了個神秘又得意的微笑說。

  「真的!」

  「那當然,我……咦,冬丫頭跟那個男人不見了。」歐陽無邪的餘光突然少了一團白影。

  「看來有人肚子餓的受不了嘍。」沒想到,冬沁居然能勾上這麼一個俊美非凡、法力高強、權勢傾天的兇煞之神。

  呵,想來這月老是見不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過的太舒服呀,所以千挑萬選給她的紅線這端繫了個沒人敢要的壞男人。

  這下可好,仙子遇上惡魔,到底是鹿死誰手?

  ***

  發燙的舌用著超乎想像的蠻力硬是撬開了編貝玉齒的防護,直攻城池,柔軟的丁香小舌,像隻受驚的小動物開始在狹小的空間裡四竄,急急躲避那可怕的侵略,但,似乎抵抗只是多餘,宛如落入狂獅掌中的無助小兔,除了驚悚地任他擺弄外,她似乎沒別種選擇。

  谷殘神長時間的索吻,讓冬沁幾乎要斷氣,她小手掙扎的槌打著他,但落下的粉拳卻都像是綿花似的,對他絲毫不痛不癢,比蚊叮還沒有攻擊力。可……可是她真的……快沒氣……了……這色膽包天的傢伙……

  沉遊於慾海中的谷殘神,終於感覺出懷中女人掙扎的粉拳無關矯情,無非防備,而是真的痛苦難當,於是他鬆開她。

  清新的空氣在他鬆開範圍後終於滿滿的襲向她,冬沁漲紅了臉,大口大口的連忙吸進救命的空氣,急促的呼吸連帶牽動她胸腔的遽烈起伏。

  冬沁沒想到,自己求生的動作竟會進一步的勾動了男人最深的饑渴,腦袋才逐漸從混沌復意識的她,在感覺到胸口傳來的濕燙後,一記悶雷又敲得她腦袋轟轟然。

  「你……啊……」她的指責在他掌心全然兜罩了自己一對柔軟後而啞口,也在這時,冬沁想到與他所處的環境正張著無數的眼,突地,她氣惱的奮力欲將他推開,可是他依然文風不動。

  「放手,你怎能在大庭廣……」冬沁的惱怒在她突然看清眼前的陌生環境後而遽止。

  原來,谷殘神不知在何時已帶她移位到房間裡來了。

  房間!這麼說……他是真的想……

  「啊!」冬沁的思緒再次止於攻佔上頭的一對魔爪。「放手,你該記得你是什麼身分!」使勁的想扳開那一對不安分的大掌。然,像變魔法似的,谷殘神支出一隻手迅速的將她反抗的柔荑給鎖制於她的背後,自己被火燃遍的身體亦更緊密的貼著他挺立的胸膛。

  「感謝妳好心提醒,我銀剎國太子向來要風有雨要雷有電,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能逃脫過我的魔掌,此刻……妳也不例外。」谷殘神將頭埋在她耳邊的頸項裡細細低語,原本就有著魔力般悅耳的嗓音,此刻再加了激情、加了慵懶後,傳至冬沁耳裡的細語便成了化骨柔聲,僅一瞬間,她竟腿軟的再站不住,只能無助的癱在他會燙人的懷裡。

  該死的,這男人是妖魔轉世,老天爺怎還能把俊美的容貌與吟唱的好嗓音給他呢?這簡直是造孽!

  冬沁咬牙怒罵上天,然,就在他貪戀的熱唇攻佔上粉色山頂,霸道的手勁一把撕裂她的絲綢後,登時,她所有精明的盤算、清楚的思路都在這一刻化成泥漿,再無用武之。

  「我向來勢在必得,妳怪妳不該招惹上我。」像頭鎖定獵物的野獸,他堅定的宣告他的勝利。被激情覆了層迷濛的藍色雙瞳,非但沒有被遮蓋住銳利的饑渴,反而顯得更加危險萬分。

  冬沁聽到他霸道的宣告,下意識地,她想抗辯。但,當她瞪大的杏眼對上他那兩潭深不可測的幽水藍湖時,突時,藍湖化成香醇的佳釀,她感覺自己醉了,醉倒在這奇異的藍酒裡。

  怎麼會這麼快,她原本以為自己看盡天下情事,要真被勾動火熱也得一段好長的時間著磨,可是……可是現在……現在為什麼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思緒、身體都不受控了。

  原來,愛的背後就是慾呀,在她感覺到愛降臨的同時,慾也正以一種無聲無息的方式來到。

  唉……她以為她可以維持理智與他周旋,但現在看來……狂浪又優雅、喜怒一瞬間的男人似乎才是高舉得勝旗幟的人。

  谷殘神看到冬沁被自己迷炫的眼正綻著綺麗的色彩,微啟的朱唇正等著他的光臨,瞬間,瘋狂的慾潮朝他漫天兜下,身體裡已燃原的情火更加猛烈失控。

  粗魯的一把將她推上床,他迫不及待的俯上她,雙手雙唇急切地在滑嫩的肌膚中留下屬於他領地的印記。

  而下半身再受控不住的亢奮亦心慌的找尋可以釋放的神祕幽境。

  未曾經驗男女情事的冬沁在面對他狂野的佔領時,幾次都忍不住的想呻吟出聲,但,她隱忍的咬唇制止自己,不想讓他知道他對自己的影響力。

  只是,她紊亂的心跳終究出賣了她。他聽見了,聽見她狂跳失序的心,就跟他的一樣,這就表示她完全被他撩動了,她被他誘上情慾的斷崖了,就等著兩人奮力一跳,為那極致的歡愉一同沉淪。

  只不過……這不在他獨權的計畫裡。

  陰下臉,憤恨的凝視身下將他誘得七葷八素的女人,谷殘神憤怒的低吼聲如一記悶雷直勾勾的朝她擊出。

  「到底妳是怎麼辦到的?」

  遽然的記雷擊,打醒了置身夢境的冬沁。

  睜開一對不解的靈眸,冬沁被他突然夾雜著憤恨的火氣給弄傻了,他在問什麼?

  「說,妳到底對我下了什麼蠱?」方才盛滿醉意的兩潭濃酒此刻只餘尖銳的陰冷。

  「你在說什麼?」他陰森冷然的問話宛如一道寒徹的冰水,瞬間將冬沁火熱的等待給澆得再無半點溫度。

  「別裝傻,我谷殘神不是傻子!」有力的姆指與食指絲毫不憐惜地扣住她被他吻的紅腫的朱唇,用力之極,幾乎是欲將她的下顎給擰碎。

  疼……冬沁吃痛的瞅著這個突然變臉的魔鬼,她完全不明白他眼中的怒氣、臉上的霜寒是從何而來。明明他方才還沉陷慾潮的想要她,怎麼才一轉眼,他就變成令人霜寒的鬼臉。

  要不是她親眼所見,她會以為方才那個激情狂野的男人是另有其人。

  「哼,若不是妳是施了什麼手腳,我堂堂銀剎國太子會被妳這平凡的女人所迷惑引誘?」今日對她不受控的身體反應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那種極致的躁動、激情的火焰、狂野的感官接觸,讓他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按說,他該歡欣的享受這一切,但是,向來要求完美的他卻怎麼也不能理解,何以撩動他深層慾望的人竟是她,一個怎麼也比不上銀剎國後宮六千佳麗的女人。

  不對,這違背常理,這根本就不可能會發生的。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她施法做了手腳,讓他看上她。

  冬沁仔細的一字一句聽清楚他的指控,好一會兒,當她全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後,被污辱的羞赧浪潮瞬間掩蓋了方才任何一處因他而起的激情歡愉,繼而,震怒的情緒如陣暴風般替代了恥辱感,狂捲自己的身體。

  這不要臉的男人,獨斷的將她擄至他身邊,對她上下其口、左右其手,現在,他竟為了自己不能控制候情慾來責怪她,並辱她太過平凡,不該讓他被誘!

  這種話他居然說的出口,欺人忒甚!

  慧黠的靈眸滲進了進霜的溫度,僵硬的身體猶如風雪中的石塊,盛怒狂濤的情緒幾乎要將眼前的男人給凍結抑或燒盡。

  谷殘神見冬沁一臉受傷發了狂的瞪著他看,像是要把他給瞪穿出一個大洞來。一時間,他有種眼花的錯覺,因為他彷彿在她臉上看到了只屬於自己的不妥協,那是一種自負過人的偏執,驕傲的又狂又霸。

  奇怪,她也有著和他相同的靈魂,難道,她也站在世界的頂點,寂寞又得意的目空繁華的一切?

  不,不可能的,怎麼可能……

  冬沁的激狂敵意讓谷殘神不僅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因為他的指控對她而言,活脫是他踩爛了她的自尊一樣。

  難道,她真沒對他做任何手腳?

  來不及他再多去推想,冬沁衣衫不全的僵硬身子突然一動,接著,跨下傳來一陣超乎想像的遽烈狂痛!一聲夾雜著震天般的怒吼與野獸的哀嚎也同時迸射出他的薄唇。

  滿意的看著被她踢中要害滾下床的谷殘神,如頭負傷的野獸狂嚎不已,冬沁冷若冰霜的眸子終於恢復些許溫度。

  「妳!好大的膽子!」雖然兩腿的痛楚讓他沁出汗,讓他顧不得優雅的想大叫,但,她撕裂他自尊,挑釁他權威的這份污辱,卻遠比他身體的痛要再痛上萬分。

  谷殘神發狂的撲向她,五指直叩她纖細的頸項,才一眨眼,冬沁的小臉蛋已經化成一片夕紅。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這麼污辱我,妳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冬沁缺氧的紅臉裡,微啟的唇無力再多說一個字,可是她憤恨的眼瞳亦無言的傳達了和他相同的意思。沒錯,她是污辱他,用一個男人最難堪的方式,但,這是回報,亦如他對她的污辱一樣。

  既使她會因此而喪命,她亦無悔。

  這時,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想必是聽見方才他失常的吼叫聲,冬沁想到他的下屬即將知道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居然遭手無寸鐵的女人襲擊要害成功,思及此,她垂死的唇居然還綻了一朵笑意。

  而這朵笑像是一抹帶針的玫瑰,硬生生地扎進了他的心坎裡,在那一瞬間,他只有一個意念,那就是死也不讓她如意。

  「太子?」東川雨警戒的在門外候著,短短的二稱謂,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疑惑。

  沒錯,因為他著實不相信方才那負傷的低吼是萬能尊貴的太子所為,可是,他卻明明聽見了,那是太子的聲音沒錯,他不可能會聽錯的。

  「東,我沒事。」僅眨眼間,谷殘神便回復了他貫有的優雅,索命的魔掌也在這時遽然鬆了手,方才藍眸裡的狂濤怒波彷彿只是錯覺,此刻他二潭藍瞳有宛晴天平靜的大海。

  哼,膽敢污辱銀剎國太子的人,下場絕不可能只有一死了之這麼便宜。谷殘神收回狂暴的怒氣,瞬間拾回了理智,只不過……似乎是遲了。

  冬沁動也不動的癱在那裡,重獲自由的她,非但沒有誇張的擁抱空氣,反之,她雪白的胸脯沒有半點該有的起伏。

  「夢冬沁!」谷殘神驚覺有異的撲向她,卻探不到她任何的生命跡象,一時間,另一股更瘋狂得失落情緒席捲了他。

  「妳是我的,妳給我回來!」話落,谷殘神的身體與憤怒的五官突然停滯在空中,瞬間,他的魂魄抽離他的肉體,下一眨眼,透明的魂魄也消失在空氣裡。

  谷殘神帶著失控的情緒,將自己輕飄的魂魄如流星般的疾射向一個看似無垠的黑幽陰森大洞。

  這大洞有著流沙般的吸引力,只要被吸進來的魂魄無一能逃脫升天。

  而像是某種篤定的預知,舉凡被吸進這的人都會驚駭的掙扎哭喊,耗盡一切的努力,拚死拚活的不想被拉扯進這個可怕的未知裡,然,谷殘神卻是唯一的異數。

  此刻,他不但甘心被黑洞旋渦吸進去,反之,他更使動意志力,讓自己的身子可以更快的穿越這個黑洞好抵達他要的目的地。

  黑洞旋渦不停的轉動,拉扯每個已死的魂魄,越是往下靠近黑洞核心,空氣就越發的冰冷刺人,哀嚎淒厲的哭喊也越發的震得人心發慌,那聲音像是四面八方傳來的,無止息的叫喊像魔音欲將人給穿透,倏地,一陣炙燙取代了足以凍入骨子底的霜寒,而這高溫的火熱又似要把人給燒成灰燼一樣。

  谷殘神耳邊的尖叫聲更遽烈了,這使得他眉前攏起的小山也越發的高挺。

  冰熱交錯的空氣讓他不舒服,但,他真正不舒服的原因是那些駭人的尖叫,因為它們過份吵雜的音量將他本來就急慌的心攪和得更亂,他不敢想像這些尖叫裡也有一份屬於她的。

  該死的,這混帳黑洞的底到底在哪?要不是他沒來過,不曉得它的位置與環境,否則他早用意志瞬間換位到達要去的地方了,哪還會在這裡浪費時間。

  胸口的怒濤剛在心上掀起一陣大浪,隨即,盛怒中的谷殘神突地感覺自己的身體止住了下墜。

  到了!

  藍眸一睜,刀山、火海、火煉橋與無數鬼卒、亡魂映入了他的眼,看來,這是地獄的入口。

  不消他上前找人,兩個青面獠牙的鬼卒在看見他後已大喝圍向他。

  「你在這做什麼,還不快滾!」鬼卒看出谷殘神與一般的魂魄不同,因為他渾身圍繞著微淡的銀白真氣護體,那是仙神之氣,所以一看就知道他不屬於這裡。

  「我找人。」谷殘神口氣強硬地越過他們兩個,逕自走向那長長一排等著要過火煉橋的幽魂。

  「這裡沒有人只有魂!」鬼卒見他目中無人……呃,不,是無鬼。於是他們也不客氣的攔下他,反正神鬼本不同途,縱然他是仙神也不能在這裡為所欲為。

  「滾!」谷殘神藍瞳狠獰的一睜,十足的宣告他不但再沒半點耐性,而且他的霸道亦無人能及。

  兩個鬼卒被他渾然天成的霸道氣勢給駭的愣在原地,一時間,他們忘了要如何反應。因為在這裡除了閻王老子外,就他們最大。他們是鬼,而人怕鬼。所以以往哪怕是在人間稱霸一世的大君主,還是驍勇善戰的大將軍,抑或是富可敵國的大地主,只要他們在人間兩腿一伸魂魄落到這裡,管誰是皇帝誰是千秋偉人,無論身分高低,哪個人不是巴著他們這些鬼卒喊爺爺叫奶奶的,像條狗一樣,而現在,這個藍眼睛的,井水犯到他們這條河水上來了,居然還囂張成這樣,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呀,他們是鬼耶,是這裡的地頭蛇耶!

  許久,兩個鬼卒被震飛的意識,終於及時拎了回來,二鬼對覷一眼,有了相同的默契後,他們厲聲一喝,雙雙對著在魂魄隊伍中遊竄的谷殘神甩出手上的鍊魂鎖。 

  鍊魂鎖乃由地獄的萬年不滅之鬼火所練製打造,因為不滅鬼火長年燒弒魂魄,久而久之,火焰本身吸附了那些化於灰燼的魂魄精體,亦吸收了魂飛魄散前那釋放的諸般雜沓情緒,故,長年下來,連火都有了靈性。

  而由不滅鬼火所煉裂出的鎖,不但堅不可摧,鎖上沾附的靈力,亦可輕鬆將魂魄綑綁。

  谷殘神在一堆面無血色的魂魄中急急找尋那熟悉的面孔,雖然他聽見身後傳來劃破空氣的聲響,不過,他並不急著閃躲。

  兩個鬼卒見此,血盆中一對尖牙的唇角揚起了得意的弧度,緊握著鍊魂鎖的掌心就等著拎回不知死活的銀髮男人。

  然,二鬼得意的等待卻在鍊魂鎖落空後也隨之幻滅。

  這……怎麼回事?他不見了,他突然消失在空氣裡了?

  條地,谷殘神乍現在二鬼面前,狠狠的朝他們擊出一掌!二鬼受擊的胸口立即泛起奇異的銀光,隨即,二鬼的身體如塊破布硬生生地被拋向火煉橋的另一端。

  而這一擊,無異是向閻羅王宣戰他不想活了,因為……來閻王老子家裡踢館就等於--找死!

  登時,無止盡的鬼卒朝谷殘神攻來,黑暗無垠的可怕煉獄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騷動,而谷殘神面對不斷湧上的鬼卒,他沒有懼沒有怕,只有更加不耐的厭煩,及大開殺戒的痛快!

  不曉得殺人跟殺鬼哪一樣有趣?問題方起,谷殘神立即在數名被他踢下火海的要卒臉上找到答案,那驚悚的表情……他喜歡!

  就這樣,原本井然有序的煉獄口,瞬間成了廝殺的戰場,原本比陰風慘慘駭人心魂的獄口,在一團混亂的打殺中更顯得駭人悚然,一長排被死神拎來等著過火煉橋的亡魂,一見情況不對,紛紛四竄躲避,有的亡魂更趁亂想找出口逃回人間,反正鬼卒們個個都忙著捉拿谷殘神去了,誰也顧不了他們。

  於是……駭人煉獄裡鬼影四竄殺戮難息,所有的秩序規矩全因這銀髮狂徒而亂了套。

  很快的,太歲極大鬧閻王殿的消息,立即在三界中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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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水無痕蹙眉瞅著寶鏡鏡面裡的景象瞧了半天,許久,她在心裡輕嘆了一聲,揚起素手在寶鏡前面比劃了幾個手勢後,寶鏡鏡面的景象登時遽失,只餘她自己的影像。

  接著,空氣陷入了死寂的沉默裡,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清脆中帶著哽咽的細語才稍聲的劃破這寂靜。

  「沒想到他竟為了我大鬧閻王殿。」這是為什麼?是情嗎?他對她的情真來的這麼快……冬沁透明的魂魄靜靜的立在角落,向來不在臉上表露情緒的她,此刻卻堆滿了愁鬱的神色,濃稠的化不開。

  「唉,這下麻煩大嘍。」孫猴精大鬧天庭是皮癢,但,太歲去閻王殿踢館這不擺明找死嗎?雖說這閻王老子在仙界排行還比玉帝差一截,但,就連統管天庭的玉帝都還得禮讓閻王三分呀,在仙界有長眼睛的人都會曉得,跟閻羅王保持距離以測安全,畢竟,沒人肯跟黑色帝王沾上邊,這下可好,這谷殘神天不怕地不怕的直闖地獄,這還真應了那句地獄無門偏闖進呀。

  唉唉唉,這霸道的有錢女婿不會就這麼掛了吧。水無痕想著想著,風韻猶存的五官忍不住揪結成一團。

  「那現在怎麼辦?」說的是秋曉,她下午正好回娘家,撞見了冬沁透明的魂魄在「隱梅居」裡出沒,而她怎麼也沒想到小妹居然已經死了。

  「娘,救他。」冬沁堅決說道。雖然,他對她的鄙視污辱仍然火熱的烙在她的自尊上,但,其實她知道他是無意的,他只是習慣一切完美的呈現方式了,而她,破壞了他的習慣,所以,這事若真有對錯,那他也是錯的無辜。況且,她回敬了,用他最不能忍受的方式。

  「教?如果救的實際行動可以跟說的方式一樣容易就好了。」水無痕道。

  「以寶鏡的法力並藉附他身上本有神力,我們可以將他從鍊魂鎖中救回來的。」

  「單是救他的魂魄離開煉獄,這寶鏡當然做的到,不過,救他回來又如何,這事已驚動仙界,他未來的下場,怕沒那麼容易收拾。」

  冬沁聞言心頭一驚,是啊,大鬧閻王殿這事非同小可,閻王不可能會放過他的。谷殘神現雖為人,但他仍存有仙界的神力,閻王在未能處決之下,一定會上奏天庭請玉帝主持滅他。

  六百年前玉帝給過他一次機會,但這回,祂不可能再寬容他了,這麼一來,谷殘神就真的……

  「總會有法子的,娘,妳送我到閻羅殿!」冬沁堅決道。

  「這怎麼成,妳是陽壽未盡的冤魂,在時辰未到之前妳不能到那裡的。再者,我欲派無邪與夏丫頭到『天神莊』偷妳肉身回來藉寶鏡還陽,妳不能去閻羅殿的。」

  「娘,這事因我而起,我得去救他。」

  「那是他的劫數,他殺戮心太重,兇煞之氣絲毫未減,合該會有此劫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劫就不該在我們相遇之後,我是命定來救贖他的,而他今天卻因為我而得魂飛魄散,那我救贖的天命何在,與他的孽緣又何來?」雖然,她本無心做善的一方去制衡他的惡,與他糾纏成情絲,但是,當她親眼見到他為了她而大鬧閻王殿時,她的心怎還能不為他觸動呢?

  他是個可恨的壞男人,但,這不表示他沒有柔情的一面。

  「這……」水無痕一時被小女兒的話給打動了。「那妳想怎麼做?」

  「這事只有求閻王,只要祂肯放過谷殘神,天界自然也不好干涉這事。」

  「妳的談判條件呢?閻王不可能會被妳輕易說服的。」

  冬沁聞言斂眉咬唇開始思索,靜謐了許久,她才又開口:
  「我不知道,我現在心頭一片慌,我只有到時再隨機應變。」她心裡隱約有個想法讓她覺得說服閻王的計畫是可行的,因為,谷殘神命本不該絕,而今天發生這樣的事,像是冥冥中有著某種未知的定數在牽引,這未可探知的牽引可以改變未來的事物,只要她捉住這點契機,她會成功的。

  但,那足以改變未來的契機是什麼?她現在真的捉不住,可是她卻有種篤定的直覺告訴她,她對成功。

  冬沁腦海裡模糊的想法,水無痕也推測到了,只是她一樣捉不住那個足以憾動未來的癥結點。

  「好吧,那妳試試,不過,兩個時辰內妳一定得回來,如果事情的發展不是我們所想像的,那麼,妳只能放棄他。」她是陽壽未盡的亡魂,入了地魂,不能經審判不能進入輪迴,她的魂魄只會被吸附於不滅火海裡燃燒成灰,寶鏡雖是神物但卻也不能改變既定的三界規矩,它只能保她兩個時辰而已。

  冬沁聞言輕點了螓首就當是回覆,不過,她心裡盤算的想法卻又是另一回事。

  「冬丫頭,妳小心點,我們等妳回來。」秋曉清楚的看見小妹眼裡的那份執扭,她這才曉得原來她無慾無求無所謂的淡性子後,還有著旁人所不知的堅持與不顧一切,她的堅持、她的不顧一切只為她的愛情展現。

  而這也意味著,她這回真是抱著必死決心下地獄救人的,哪怕……她現在已是死亡之身、流浪之魂,她亦願意為了那個他而再度涉險。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夢家女人為了愛總是奮不顧身,這回她也不例外。

  那……她今天會戰勝一切困難,平安回來吧?秋曉看著冬沁透明的靈體,突然間,她有了生死別離的激動。

  「三姐,放心,我會回來的。」冬沁回給不安的她一個篤定的笑,像是宣告她即將得手的勝利。

  沒錯,她會戰勝一切的,從小到大,她算盡天機,任何事情在她手中沒有一樣解決不了的。

  她已經習慣掌控事情了,她相信這回憑著她必勝的決心與勇氣,她會再度勝利的,更何況,那個人一樣是個不容輸字敗字兜頂的傲男人,合他們二人之力,她相信,他們會成功回來的。

  她相信。

  ***

  陰森幽暗的閻王大殿,照映殿裡的光線源自於空中飄浮的紅白相間鬼火,陰風陣陣呼嘯不止的無名風將整座大殿襯的驚悚幽駭……

  鍊魂鎖,任何鬼卒鬼差都會使,但紅得發亮的赤魂鎖法力更高、靈氣更強,不但能綑亡魂,連的界中的神、仙、精、妖亦都可以收服,而這赤魂鎖普天下、三界中會使的只有一人。

  此刻,赤魂鎖正一圈圈纏繞在谷殘神的身上,四肢被緊綑的他,此刻像顆棕子般被垂吊在一口大油鍋上,那滾得冒泡的大油鍋,正沸騰的等待著任何倒了八輩子楣的亡魂,企圖來個炸鬼酥魂糕。

  大油鍋架於大殿的中央位置,大殿兩旁整齊的列了兩排長相奇異的鬼差,殿前方的主位上則坐了一位神情嚴峻,臉上毫無半點血色的男子,這男子正是此殿的主事者,亦是唯一能使赤魂鎖並在一團混戰中拿下谷殘神的男人--閻羅王鬼見愁。

  鬼見愁陰著臉高傲地坐在堂上,等著一聲令下就將谷殘神的魂魄炸的開花,只不過,一炷香時間過去,他卻只是坐在那裡,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任憑盛怒狂熾的眼神透著清楚的殺氣騰騰。

  谷殘神知道自己此刻是危在旦夕,但,他卻沒有心思去緊張或擔心,因為此刻的他有著更擾人的思緒需要好好的整理。

  那就是他大鬧閻王殿究竟是為了什麼?

  起初,他是要來救人的。

  但,救她?救一個被自己氣得掐死的女人又是為了什麼?以那女人對他的行徑,她活該死在他的掌心下。

  既如此,那他究竟為她慌急的趕赴地獄是為了什麼?是不讓她死的乾脆,要讓她活在他的折磨下,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以示他的懲罰嗎?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他胸口沸騰的那股情緒不是憤不是恨,而是另一種陌生的顫慄。

  他谷殘神打從出娘胎起,就未曾懂過什麼叫怕,不過,那個該死的女人卻讓他頭一回嚐到這種惹人厭的滋味。

  她的死給他一種狂浪般的衝擊,而這衝擊的背後似又隱藏著什麼?

  以往,他總習慣憑喜好做事,這喜好沒有理由,不需細究背後原因,因為,他從未覺得不開心或讓自己困擾。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想,因為他居然會怕!怕那個女人死掉,怕那個女人離開自己的掌握。

  他發現在夢冬沁身上出現了一種新的東西襲上自己,那模糊的東西是什麼他不懂,只覺得……有股酸酸的味道……像……總之,像什麼,他不會形容,只知道自己非常的不舒服。

  突地,一段曾經讓他不以為意而當耳邊風吹過的警告霎時浮現。

  「太子,萬物相剋,劫數天定,是福是禍一念間。此行您切切小心。」這是銀剎國天師在他欲離開銀剎國時對他說的,當時,他只回給他一抹冷笑,因他覺得天師老得腦袋也開始胡塗了,竟敢藐視他的能力。

  天師知道他也沒聽進他的話,於是他又說:

  「美人恩英雄塚,紅顏禍水鐵漢滅,是繞指柔抑或常恨天,悲喜欲過情關那方天。太子,您好好保重了。」

  美人恩英雄塚?紅顏禍水鐵漢滅?難道他指的就是夢冬沁?如果真是這樣,那夢冬沁他的劫數?

  就她?憑什麼?一個連銀剎國百大美女都不如的女人?

  話雖這麼說,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夢冬沁的確成功地將他精明的思緒打成一片潰亂。

  因為夢家人有寶鏡可以讓她起死回生,他根本犯不著為她親赴地獄的。

  突然,一個荒謬的想法閃劃過他的腦海,谷殘神渾身突然一震,難道這都是夢家人的詭計,施法色誘他,將他誘到這裡,藉鬼見愁的心殺了他,可能嗎?

  不論這推測的可能與否,反正他確實為了她吃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虧。

  思緒終於轉回自己的處境上,谷殘神看看自己,看看身下的油鍋,再看看堂上那個動也不動的鬼見愁,與兩排也像石頭的鬼差。

  突然,受挫的心情又莫名好了起來。

  哼,看來,這個鬼見愁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去,堂堂一個閻羅王還不是被他的法力給定在那裡停格了。

  看來,這場杖誰輸誰贏勝負還難分啊。

  然,就在谷殘神低劣的心情終於揚起一絲弧度時,一抹白色的纖影也條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夢冬沁!」

  ***

  「你還好吧?」冬沁見他危急的被綑在一只熱油鍋上,口吻也多了絲急切。

  「妳怎麼在這裡?」乍見她,他的心沒來由的迸出一聲巨響,好似擔憂如焚的心遽落下的聲音。

  「來找你。」

  「找我?」

  「陽壽未盡前死去的亡魂,只能在人間流浪是不能入地獄的,你找錯地方了。」

  她輕聲解釋。

  「那妳現在?」

  「來救你。」她簡短的說出她的來意。

  短短三個字,將谷殘神推入兩種極端的拉扯裡,強烈的喜怒情緒包圍住他,喜的是,她的到來推翻了先前的他對她計誘他欲殺他的揣測,但怒的是,他是男人,是向來高高在上的尊貴太子,如今,他竟要一個弱女子相救,這比讓他死了還痛苦。

  「他們……你對他們暫停時間?」冬沁這時終於注意到殿裡不尋常的寂靜。

  谷殘神沒有回答,因為他惱得想逕自跳下那爐等他已久的熱油鍋。

  冬沁見他不語,也不再浪費時間,她開始找尋能解下他的方法,不過當她看到那條綑著他的紅色鎖鍊竟是懸在約有三十尺高的半空時,她娥眉忍不住的糾結在一能。她不會武功,不能飛上去拉那條鍊子,而且鍊子下方是鼎熱騰騰的油鍋,她就算搬椅子爬上去了,她也沒法有其他的立足點讓她解開那鐵鍊。

  慘了,她要怎麼救他?

  谷殘神打量著她懊惱的惸惸之情,並且手足無措的在四處尋找有用的道具,捲著狂風的藍瞳突然現了興味的光芒。

  這女人,臉部表情開始豐富了,乍見她時,她毫無情緒的五官,讓人懷疑她的臉是不是患了僵硬症,無法牽動肌肉,但現在……她變了。

  「妳幹嘛救我,是我殺了妳?」他凝睇著她輕聲問。

  「那你幹嘛要救我,是你殺了我。」冬沁不答反問。

  「我來不是救妳,只是不想讓妳死的太便宜,妳該得到更嚴酷的懲罰。」

  他說的是悻悻然,怒色顯見,但,冬沁卻發覺在他的火氣裡還蘊含了某種讓人失序的心旌神動。

  強迫自己故作鎮定,她繼續尋找任何可用的道具,她不斷的告訴自己,會對他的語氣有奇怪的幻覺只是他天生的好嗓音作崇,這跟他該死的吸引力或魅力完全無關。

  「我說我不是來救妳的,妳聽不懂,妳還要救我?」

  「讓你這麼死了太便宜你,你該得到更嚴酷的折磨。」冬沁再度套用他話。「像你這種目中無人的狂傲之徒,最大的折磨不是死,而是讓你嚐到你亦有無能的時候,單是我救你離開這點,就足以踩碎你所有自尊。」芳心不小心被他勾去一半,這話自然不能說,所以冬沁編派了另一種說法,不過,在話說出口後,她卻發現其實這亦是她的真心話,因為她跟他一樣,都驕傲都自負都忍不得自尊被損。

  冬沁的報復計畫確實一腳踩中了他的痛處,淪落為囚被一個弱女子相救,的確是他的奇恥大辱。很好,這女人不只一次地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回,她連腳都踩上來了,很好……很好……好到他想……想吻她!

  奇怪!他……他應該狂怒激動的,但詭異的是,他此刻竟沒有預想中該有的那份怒氣,反之,他甚至對她明眸燦亮裡的勇敢有了激賞,對她清澈看穿他的聰慧有了讚賞,突然,他發現眼前的平凡女子突然美豔了起來,而那份美豔不是她的長相改變,而是她身上散發出的那份不妥協讓她變得不一樣。

  原來,女人的美不只是在精緻的外表上。隱約間,谷殘神似乎找到了他要的某種答案。

  「這世上從沒人敢像妳這樣挑釁我,妳是第一個,我期待這場戰況的結局。」薄唇噙起一抹淡淡的笑,他柔媚卻不失男子氣概的悅耳嗓音越發的教人腿軟,而藍眸裡的燦亮彷彿煦陽映下粼粼波光。

  他……他在笑,不是冷笑不是邪笑,而是一種溫柔的笑!這……究竟是她眼花還是他被她激的心智尚失?

  感覺到他投射來的那兩道暖意始終未曾離開,冬沁咬牙轉過身,強迫自己不要再耗時間跟他唇舌戰,她的時間有限,她得盡速跟他離開。

  於是,她開始專注的尋求任何可救他下來的方法。

  但,卻都徒勞。

  ***

  日落月升,泛著暈黃的圓月與爍綻的星子,在悄然中爬上了屬於它們的黑色世界。

  朵雲居的「念天閣」裡,一群人聚集在寶鏡前,雙眸緊盯鏡中影像,個個心情都隨著鏡面的景象而繃緊了身上的每條神經。

  許久了,惴慄戰兢的每個人都沒人敢出聲。

  最後,最沒耐性的女人先開口。

  「笨蛋,早叫她習武練身體,她不要,這下可好,兩手無縛雞之力的她,怎麼救人吶!」夏豔又急又氣的死命嚷著。

  「怎麼辦,兩個時辰快到了。」春痕看著一旁案上的紅燭,已經積了數攤的燭淚,她的心也急的快跳出喉口。

  「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她需要人幫她。」秋曉恨不得能鑽進寶鏡裡幫她一把。

  她們急,水無痕亦急,頻頻留意窗外天色的眸子,在發現月影已灑落一地時,她急忙將寶鏡的鏡面對月映照,好讓寶鏡的靈氣法力再加倍。

  「現在寶鏡的能力可以穿逶三界,下達閻王殿,只要冬沁許願,寶鏡會替她完成的。」水無痕在送冬沁下地獄時,曾在她身上繫上一面巴掌大的寶鏡贗品,那是先前夏豔大量請人打造的寶鏡迷你品,她讓人在城裡兜售還引起瘋狂的搶購人潮。不過,她給她戴上的那個寶鏡是她作過法的,為的就是讓小寶鏡可以牽引寶鏡的能力到冬沁身上。

  「許願吶,冬丫頭!」

  「許願吶。」

  「快、快許願!」

  所有人齊心瞅鏡,一致的喊著許願許願許願……但,身處地獄的冬沁卻聽不到他們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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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6: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谷殘神不知道他被綑在油鍋上的時間有多久了,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感覺到自己身上某種能量正慢慢地被一種不知名的力量給遏止住。

  然後,他看到綑綁自己的那條紅色鎖鍊,隱約中頻頻發出某種耀眼的光彩,疑惑的眼不禁懷疑……這條鍊子不只能鎖住他的人亦能鎖住他的法力?

  想到自己初初被紅鎖擊中,他就已失去了瞬間異位的能力,只能任由這條紅鎖綑上他的身,然後,他發現他的意志力不再能驅動人事物,只剩下能以眼睛暫停時間。

  如果,這條紅鎖真能鎖住他的法力,那他為何能……倏地,瞳急揚睫,谷殘神眼尖的看到如石雕般的鬼見愁手指居然開始在移動。

  不只谷殘神意識到身體不對,冬沁亦感覺到某種能量正止不住地從她身上流瀉出去,她驚恐的發覺她已經在這浪費了太多時間。

  怎麼辦,她到底要怎麼救他下來?

  向來鎮定自若的她,此時慌亂了所有思緒,她求助無門,挫敗的找不到任何可以救他下來的方法,習慣沉靜如水不點綴任何情緒的面容,在這時悄悄攀上一抹慌張。

  「妳快走!」突然谷殘神冷睇著命令她。

  冬沁揚睫看他,意外地看到他的俊容有了一絲驚惶,倏地,古井幽境的心湖撩過了一陣春風,掀起了漣漪。

  谷殘神見她睇著他不動,他又厲聲道:

  「笨女人,我怎麼可能真讓妳踩在我的自尊上,妳走吧,我寧願死也不要妳多事。」冷冽的語氣,霜寒的藍眸,讓冬沁方才拂過的春風瞬間狂捲成十二月的冷風。

  冬沁雙眸一瞇,不讓他看到瞳裡的受傷,她面無表情的冷聲道:

  「我說過,我就是要折磨你,我就要救你下來,不管用該死的法子,我就是要你給我安全的下來!」該死,她到底要用什麼法子救他!

  話方落,冬沁腰際上的小寶鏡莫名的發出奇異的光芒,瞬間將這間陰暗的大殿給照的通體明亮,刺眼的強光讓她跟谷殘神都無法睜開眼。倏地,突然「咚」的一聲,谷殘神發現自己的身子被拋在冰冷的地上,而冬沁在咚聲後繼而聽到鐵鍊碰撞敲打的聲音,她吃驚的睜開眼,發現強光已經消失,而谷殘神竟然就掉在她的腳前。

  他!他怎麼……來不及去細探原因,她急忙俯身向他,要將他身上的鐵鍊給解開,可是就在她柔荑輕觸到赤魂鎖時,炙燙的火熱從指尖與掌心燒來,一股強大的反彈力量將她給震出丈外,直到她用力的摔上一面篤實的牆才止了住失序的身子。

  「啊--」她細小無助尖叫,迴盪在陰森的殿上也盪進了谷殘神的心坎裡。

  「夢冬沁!」谷殘神見狀心急的大喊,他欲撲向她,可是他沒法擺脫赤魂鎖。「這該死的鬼鎖!」他如受困的野獸狺狺咆哮!

  「沒錯,它就是專門用來鎖鬼的鬼鎖。」突然,身後傳來詭異的幽魂冷語。

  鬼見愁!谷殘神不用旋身也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他終於醒了,不愧是閻羅王,法力比其他鬼差高強,那些鬼差還在甦醒的過程中。

  「哼,你倒是睡了好久一覺啊,怎地,夢境可美。」既使身陷危急,他仍不忘要維持優雅的儀態,他輕瀉著如吟唱般的音律,說出對他的諷剌。

  鬼見愁面要血色的五官在瞬間閃過一絲抽搐,末了,他也雲淡風輕的開口道:

  「多謝關心,那是一個很美的夢,夢到我油鍋上炸了一朵美麗的白花。」他知道他前身是太歲極,一只油鍋並不能滅了他的生命,但,他卻樂意這樣的折磨他,因為他的工作向來以折磨人為樂。

  詭魅的邪氣攀上滲白的妖邪面孔,鬼見愁一伸手,一頭身繫谷殘神一頭垂落於地的赤魂鎖,突地自地上騰空飛起躍到他的手上,就在這剎那間,那像有生命的赤魂鎖亦牽動了谷殘神的身體。鬼見愁俐落的手再一擺,立即將谷殘神的身體甩向那鼎早等著招呼他的大油鍋。

  「不,不要……」跌落一旁的冬沁,氣弱無力的眼睜睜看著谷殘神受擊,她想阻止,卻是無能為力。因為赤魂鎖是所有靈體的剋星,而她不只方才被赤魂鎖的法力所擊,也因為她在這裡的時間過長,她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經開始渙散,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正將她給吸附,而她感覺渾身都像陷在火海裡。

  面對鬼見愁的攻擊,谷殘神想反抗,但他所有的法力全被綑鎖,眼看著自己失速地將投入油鍋,生死一瞬間,他腦海中閃劃過的竟只有冬沁的身影。

  她是他生命的異數,他還沒來得及弄懂她與自己的關聯!突然,沉重的遺憾滿滿地佔據了他的心。

  倏地!

  「住手!」一聲倨傲女人的聲音擊斷了驚險的一刻,宛如靈蛇的黑色長綾從空氣中疾捲而來,瞬間將谷殘神與滾燙油鍋的親密距離給拉開。

  是南!谷殘神立即認出了南奔月的聲音,奇怪,她怎麼能到這來?

  不只他訝然,手持赤魂鎖的鬼見愁亦難得露出目瞠舌撟不敢置信。

  這黑色長綾……這狂放的媚眼……這……這……是她……真的是她……精緻絕媚臉孔挑起了鬼見愁刻意封藏記憶,她雪白藕臂上那條纏繞的鎖鍊印記,更急促的勾起了他費盡心思的壓抑。

  南奔月見鬼見愁驚愕的忘了要還手,她冷若冰霜的雙眼揚起笑意乘勝追擊,眨眼間,黑色長綾勁道十足的捲起赤魂鎖將他抽離谷殘神,充沛的能量也在瞬間潮湧回谷殘神的身體。

  鬼見愁微愣不過瞬間,戰局已然全然改幡,在恍然到自己失控後,他拾回赤魂鎖開始應敵的動作。

  重獲自由的谷殘神本欲給鬼見愁致命的一擊,可是就在他殺機湧起的一刻,一聲淒烈的尖叫卻頓時吸引住他全部的注意力。

  「夢冬沁!」他拋下鬼見愁給南奔月,自己瞬間異位到冬沁身旁,他看到她的魂體正在渙散,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正欲抽離她的三魂七魄,他心驚的抱起她。

  「就是現在!」朵雲居裡的水無痕看到谷殘神和冬沁的魂魄已聚在一起,她急急唸咒施法將他們倆從地獄召回。

  「快,咱們快上天神莊。」他們倆的肉身都在「天神莊」,自然回魂也在那。

  「娘,另一個人怎麼辦?」秋曉指的是南奔月。

  「她能怎麼去就能怎麼回來,別擔心她!」連續緊繃了兩個多時辰的水無痕終於有了笑意。

  因為冬沁賭對了,她向來靈驗的直覺這回也沒出錯,她確有成功救人的契機,而那個契機就是南奔月。

  ***

  滲淡的清麗面容無生氣的躺在床上,谷殘神定睛不移的凝望著那看似脆弱的生命,心裡不自覺的浮起不安的焦燥。

  尤其在看到原本細白滑嫩的頸項上多了一圈不該有的紫黑瘀青後,頭一回,他知道什麼叫後悔。

  他不該對那柔弱的小頸子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讓那刺目的色彩玷污了一件極致的藝術品。

  「谷公子,您瞧夠了吧,我能帶回我這半死不活的女兒沒?」水無痕溫聲笑叱道,唇邊的笑意與刻意包裝的客氣教人瞧不出她真實的情緒。

  「我知道妳有本事救她就有辦法治她,妳就在這裡治她。」谷殘神不輕不重的吐逸著他的答案,溫和中又帶著不容人置喙的語氣,向來是他的本事。

  「她三魂七魄被抽離二魄,這可是大工程呀,只怕這回巧婦無米也難為呀。」水無痕誇張的擠了一張臉,似要把五官給擰出苦汁來。

  谷殘神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他心裡一震,隨後還是以平穩的語調問:「缺什麼?」

  「缺的可多了。」

  「說。」

  「缺萬年雪山參一株、金龍吐珠三顆、珍葉草六株、如意紅花五朵、狗不理尾巴二株、刀片魚三隻、雷公菇十朵、吐吟草七片、三日金蟬殼二十個……」水無痕拉拉雜雜的唸了一整串珍貴罕見的藥材,只見她殷紅的唇瓣上上下下的跳動著,過了好一會兒,那忙碌的雙唇才終於歇了下來。

  「哦,對了,還有夜明珠二十顆。」末了,她又補了一句,反正不要白不要。

  夢家人見她又臭又長的列了一大串他們根本就來不及記得的藥材,他們開始小心的惦量起銀髮俊男的臉部變化,打算一有不對勁,立刻搶了人就離開。

  不過……這個殺人如麻的俊魔男似乎沒什麼不悅的情緒。

  「就這樣?」谷殘神以一種沒什麼了不起的口吻問著。

  「這些藥材其實是簡單,不過這藥引就比較難了。」水無痕終於說了真正的重點。

  「說。」

  「這藥引需要神的血。」

  「神的血?」谷殘神藍眸露出一抹晶亮,一時間,大伙也猜不透他那亮是代表什麼。

  「沒錯,冬丫頭被抽走的二魄已經被地獄之火給燒盡,那是沒法再挽救的,如今之計,唯有用神血裡的精氣為她補上這失去的二魄。唉,所以,這才難呀,我上哪找神仙的血呀。」

  谷殘神不傻,他知道水無痕定是算出他的來歷,於是凝睇著冬沁死寂的面容,他也乾脆地問:

  「要多少?」

  「只要三滴。」水無痕在那頭發亮的銀髮後比了三指手指頭。

  「簡單。」他毫不猶豫。

  「這麼說來,谷公子是願意幫忙了,那來吧。」打蛇隨棍上,為免這男人待會又反悔,於是她飛快遞上一把磨得雪亮的刀子給他。

  東川雨見狀亦閃身上前格手欲擋。

  「東,沒事。」谷殘神頭也不回的說著,然後他接過刀。

  「太子!」東川雨不敢相信太子居然要為了夢冬沁傷害自己的聖體。

  「怎麼做?」谷殘神沒有理會東川雨,他提著刀目不轉睛的凝著冬沁問。

  「滴下來就成了。」水無痕將冬沁發白的唇給扳開。

  谷殘神毫不猶豫提刀劃指將自己的血哺餵給冬沁。

  滴下的鮮血,化成一道暖河,瞬間溫暖了在一旁夢家人的心房,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們不約而同的心想,原來他也沒那麼殘暴嘛,頂好商量的。

  「好啦,謝謝你的藥引,那我就先帶她回去,其他欲贊助的藥材你再送到我那來。」水無痕一把抱起冬沁就要拍屁股走人。

  「慢,我沒說讓妳帶她走。」谷殘神的語氣一樣的和緩如昀。

  「你是沒說,不過你不想她死嘛,是不。」水無痕笑睨著邊說邊閃人。

  東川雨見狀立即像塊大石的擋著她的去路。

  「東,讓他們走。」

  東川雨聞言滿眼不解,不過,他仍然讓出一條路。

  待夢家一票男男女女都離開了,谷殘神坐下為自己倒了杯水,飲啜了起來。

  「太子?」東川雨滿肚子疑問塞的他難過。

  谷殘神自然知道他的問題,滿足的啜盡一杯茶後,他才緩道:

  「我向來欣賞強者,弱者在我眼裡不值一文,而這夢家的娘子軍卻有本事。」他簡單的說出自己的心情,雖然有明確回答他想要的答案,但長期隨側在他身旁的東川雨卻已經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屬下明白了。」

  「嗯,南回來了沒?」

  「剛回來。」

  「叫她來見我。」

  「是。」

  「對了,方才水無痕說的那些藥材,全數命人送來。」

  「太子,藥材的供應是無慮,不過這長安與銀剎國之間的往返,時間少則需一個月,這樣來得及嗎?」東川雨心想,如果真急用,只怕得主子自己用瞬間異位返銀剎國取,不過,他方才打量水無痕,卻覺得她是胡謅的成份居多。

  「沒關係,又正也不急用,水無痕說的這些珍貴藥材根本與夢冬沁無關。」

  「那太子您還給她?」

  「就當是我瞧她們順眼,佩服他們的膽識吧,反正那些東西對我而言不過九牛一毛,給不給都沒差別。」

  「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原來,銀剎國天師的預言實現了,太子真遇上情關了。

  太子眼裡向來沒有任何女人,他的思緒,他的心未曾裝載任何女人,不曉得的人以為他鄙視女人,其實他不是討厭女人,他只是一直沒遇上一個足以讓他掛心上的。

  銀剎國裡俊男美女滿街是,不論男人女人,容貌五官都是一流,放眼望去儘是各色傾城佳麗瀟灑俊逸。

  說句放肆的話,銀剎國裡的醜女若擺來長安,搖身也成美女。

  太子在銀剎國裡長久見慣了各色極致的美麗,他卻從未心動,所以他以為女人不過就那麼回事,需要時,用來發洩就可以。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真會為一個女人而陷入愛的流沙裡。

  而這回,他竟栽進去了,而且竟是一個姿色平凡的女人!

  那麼他跟她……是福?是禍?是悲?還是喜?

  ***

  「娘,冬丫頭只要寶鏡和神血即可復原,妳怎麼跟他說了一堆藥材?」她提的那些藥材每一件都是價值不斐的珍品,有的甚至連大內皇宮也沒有,秋曉懷疑谷殘神怎麼會真的把那些送給她們。

  「這問題得問夏丫頭。」

  「問我?」夏豔一臉不解。

  「嗯,妳什麼東西不吃?」

  「本姑娘不挑食,但就不吃虧!」夏豔挑眉道。

  「這就是啦,冬丫頭被他折騰的半死,搞得閻王殿一日遊,連魂都差點回不來,單就這點他就得表示十足的誠意啦,再者,咱們眾人盯著寶鏡繃著心,忐忑不安地隨著他們的安危七上八下足足兩個多時辰,至少他也得給咱們補補精神調養調養啊。還有呀,谷殘神那人喜好不定 ,做事沒個準,咱們今兒個要不趁他心情好,好好的撈他一筆回來補身子,這日後哪有精神體力去應付他呢。」水無痕搖頭晃腦說的頭頭是道,反正怎麼說好像都是她有理。

  「娘,妳就這麼確定他真會給妳那些東西?」春痕問。

  「如果他夠聰明,他就會給,因為沒人會想得罪未來的丈母娘。」

  一旁的歐陽無邪與顏侃、默然聞言紛紛點頭如搗蒜,大表丈母娘英明。

  「不過我不懂,他的本事高,想要什麼有什麼,如果他真要寶鏡,那怎麼一直不見他有盜鏡搶鏡的動作。」秋曉問。

  「呵,這個呀,如果我沒猜錯,他是在觀察寶鏡到底有多少法力,值不值得他要它。」水無痕笑道。

  「娘,此話怎講?」

  「谷殘神這人憑著自己的天賜神力,無所不能,他對自己的能力自負的無人能敵,所以這也讓他有些看不起寶鏡的作用。我想他來找寶鏡只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滅我們的威風,一個是純粹無聊找樂子。而如果在滅我們威風與消磨無聊的過程中他發現這個寶鏡值得他要時,我想,他會不顧一切得到它的。」

  「可是……如果等他發現寶鏡是有價值的,那就意謂著我們用寶鏡對付他成功,如果是這樣,那他怎麼還能有自信能奪寶鏡呢?」春痕更疑惑了。

  「所以說他太自負了呀,如果他沒這個缺點,我們又怎能勝過全能的他呢。」

  「原來如此,每個人都有致命的罩門,而谷殘神的就在他目中無人的驕傲上。」春痕懂了。

  「看來,冬沁的孽緣沒我們頭先想的那麼嚴重是不?」秋曉突然覺得其實谷殘神不是個太難應付的人,之前他們都把他想的太壞了,太全能了。

  「天曉得,現在只是開始呢,兩人才見面第一天,他就失手掐死她,誰曉得未來的發展會是什麼德性。」他狂他傲,冬沁又何嘗不是。夏豔有預感,這兩人未來的交集不會太平靜。

  呵,熱鬧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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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6:5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夜靜,月隱,星爍,心清明。

  谷殘神刻意讓自己不要去想夢冬沁已經四天了,四天……很短的時間,但……他卻像過了四季。

  不明白她對自己的影響力怎麼可以這麼多,總之,他再不想去抗拒自己的心意,這不是他會做的事。他向來憑喜好行事,想怎樣便怎樣,從來也沒像現在這樣壓抑自己。

  她攪亂他的審美觀無所謂,她攪亂他高傲的完美也無所謂,但他不能再讓她阻擋住自己的喜好。

  於是,利用意志瞬間異位,他來到「隱梅居」,來到她的床榻。

  床上的她,兩道微揚的睫毛輕輕的停歇在她略有血色的粉臉上,不愛說話,但卻在他們相遇後說了不少激怒他話的兩片唇瓣,亦無動靜的躺在那張他總嫌不算美麗的臉上。

  無聲的凝睇著她,谷殘神灼熱的眼,最後停留在她頸間的勒痕上。

  怎麼都四天了,瘀青還沒消散?

  忍不住的,他俯下身,伸手碰觸那令他心疼的印記。修長有力的指尖緩緩順沿著勒痕移動,輕柔的遊移像是他撫摸的是脆弱不堪的泡泡,稍一用力就會讓她破裂消失。

  他睨著這個第一天就讓他著迷的頸部線條,心裡不禁懷疑是不是女人的頸項都是這麼美?如果是,那以前他的眼睛為什麼從來就沒佔駐著任何一個女人的頸項。

  用力的回想著銀剎國裡他見過的每個女人,然後,思緒被一張張模糊的臉給佔據,他攏眉。許久,一張清楚的絕豔才取代了那些模糊,那是……南奔月。

  沒想到銀剎國裡的女人他唯一記得的只有南奔月,他甚至連他自己母后的模樣也想不起來,儘管她才死了六年而已。

  不過,南奔月雖豔、雖野、雖是百嬌萬媚、風情萬千,但……他對她卻沒有像對冬沁這樣的悸動感受。對南奔月的態度感受,一如他對東川雨、西飛雲、北望星三個男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很明顯的,她的美對他起不了作用。

  清楚明白自己對女人的差別感受後,谷殘神的疑惑卻更深了。

  盯著冬沁的小臉和那帶著勒痕的頸子許久,末了,他像想到什麼似的,又突然消失在空氣裡。

  ***

  「奇怪,我怎麼感覺太子回銀剎國了。」子丑剛交替,東川雨感覺到一抹奇異的熟悉浮上心頭,那種感覺讓他連想到銀剎國。於是不安的四處尋找谷殘神,卻發現怎麼也找不著他。

  繼而像是有默契似的,西飛雲、北望星、南奔月也都趕來幫忙找谷殘神。

  「我也是,我也感覺到了。」北望星說。

  「我好像嗅到銀雪飛花的香味。」南奔月說。銀雪飛花是銀剎國的國花,也是世界上唯一只產於銀剎國的花卉。

  「我覺得好像有某種疑惑困擾著太子,好奇怪。」西飛雲撫著胸口困惑道。

  「困擾算什麼,壓抑才是有鬼。」南奔月媚眼直翻白眼。

  「是呀,這幾天來,太子一直不太舒坦。」

  「都是那個女人害的,真不曉得太子是看上她哪一點。」西飛雲惱道。

  「我想這問題太子也無解,否則他也不會困擾這麼多天了。」東川雨清楚的感覺到太子的情緒,而這對太子而言可是頭一遭呀。

  「是呀,居然還為了她直闖閻王殿。真見鬼了!」南奔月怪叫道。

  「去閻王殿不見鬼要見啥。」

  「太子到底是怎麼了,那女人膽敢傷害太子的聖體,這種大不敬的女人早該千刀萬刮丟去餵狗才是。」西飛雲說的咬牙切齒,彷彿被踢傷的是他的寶貝。

  其實,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沒錯,冬沁對谷殘神胯下的那一踢的確也是傷到他了,不只他,東西南北四個人都被傷到了。

  因為當他們被選為谷殘神護衛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被銀剎國天師以血為誓作法,把他們跟谷殘神的生命相連在一起了。

  所以他們能同時間感受到谷殘神的喜怒哀樂任何情緒,甚至他受傷他們也會有感覺,他死了,他們生命也不保。

  不過這樣的血咒相連,只限制於臣子,也就是說以銀剎四方與谷殘神兩方而言,谷殘神的病傷只對銀剎四方有影響,而銀剎四方或傷或死對谷殘神亦無絲毫的影響。

  所以這樣的血咒又名效忠血誓,因為它只保障效忠的那位主子而已。

  這樣的效忠血誓是每個銀剎國的重要臣子與御前侍衛都必須立下的。為的是防止大臣與護衛的叛變,所以,他們只能忠心事奉他,不能再事兩主或對主子心生歹念。而為了自己的安危,他們亦得盡全力保護自己的主子。

  這也是東川雨為什麼總能在谷殘神瞬間異位的變化裡,用最快的時間找到他,除了他有上乘武學外,能與谷殘神心靈相通亦是重點。

  而南奔月能即時趕赴閻王殿救主亦是如此。

  「呵,很痛吧,嘖嘖嘖,幸好我不是男人。」南奔月因為是女人,所以那一踢對她的傷害不大,頂多一記短暫悶痛就過去了,所以她幸災樂禍的看著三個男人們的胯下,朱唇噙起的笑意明顯的教人想海扁她一頓。

  「南,妳想試試被我勾魂星釘在牆上的感覺嗎?」北望星瞇眼警告著。

  「成呀,那一定是很特殊的經驗,不過,你也得問問我的閻王擒肯不肯。」南奔月百般無聊的揮舞著她的黑色長綾,唇邊的笑意仍是不減。

  「妳……」

  「夠了,太子人不知去向,你們還有心情在這吵。」東川雨趕在北望星出手前控制局面。

  「反正普天下也沒人能傷太子,急啥。」南奔月已經太習慣主子來去無影的行徑了,反正只要他安全無慮,她也懶得操心。

  倏地,就在這時,東南西北四人都突然神色肅然的沉靜了下來。

  我在銀剎國。

  清楚熟悉的訊息同時在四人心裡響起。他們知道這是太子刻意向他們發出的,否則他們只能感應他的情緒而不能清楚的感應到他心裡的話。

  須臾後,西飛雲懶懶的打了一個哈欠,首先打破這死寂的氛圍。

  「這下可好,他真的回銀剎國了,那我要去睡覺了。」他跑那麼遠,他們輕功再好,也追不到他,所以當然是太子不在睡覺第一了。

  其他三人見狀也都放心地步回自己的房間。

  只不過東川雨還是不解,三更半夜的,太子怎會突然回銀剎國?難道是去取夢家人要的藥材?可是,太子前幾天明明說不急的。可如果不是取藥材,那太子到底回銀剎國做什麼?

  ***

  冬沁一連臥榻七天總算是清醒了,死寂慘白的小臉總算添上了應有的血色,為她的芳頰抹上粉嫩的顏色。
 
  「總算是醒了,看來禍害遺千年的道理果真沒錯。」夏豔話雖毒,但七天的時間裡,她每天都按時來看她。

  「我睡了很久嗎?」冬沁打量著熟悉的房間問。

  「還好,七天而已。」水無痕溫聲道。

  「七天……」冬沁蹙眉想著失去意識前的一切,末了,她伸出自己的兩手看著自己,末了她又問:「我是怎麼回來的?」她想起了閻王殿的事情。

  「當然是寶鏡救妳回來的。」

  「那他……」

  「放心,他也沒事,我用寶鏡的力量一併將你們兩個拉出閻王殿,妳待在那的時間過長,兩魄被抽離,是谷殘神用他的血救妳的。」

  「他的血?」她故意污辱他,怎麼他還肯用他的血救她。

  「冬丫頭,這次妳又賭對啦,看來閻王沒意思再找谷殘神的麻煩。」

  水無痕的話讓她想起了南奔月,那天她在恍惚中隱約看到南奔月手臂上的圖騰,原來,那圖形不是龍,而是赤魂鎖,跟閻王手中的赤魂鎖一模一樣。

  「不過我一直覺得奇怪,怎麼南奔月不懂法術竟可以以肉體之軀入地獄。」水無痕一直想不通這點。

  「她手臂上的圖形其實就說明一切了,她過去該跟閻王有糾葛才是。」冬沁說。

  「好了,這些煩人的事留著待會兒再說,妳七天沒吃東西了,來,我給妳熬了碗雞湯,妳先趁熱吃了吧。」春痕端進冒著熱煙的雞湯,來到她榻前。

  「啊!」倏地,一抹白影遽然出現擋了春痕的路,驚訝間,手上的雞湯濺撒上春痕白皙的柔荑與那抹突然冒出的白影。

  「谷殘神!」唉,也對,除了他,還有誰像他一樣冒失。

  谷殘神知道自己的袖子被濺上雞湯,不過他不以為意,轉身向冬沁,他細細的惦量她,末了,他露出滿意的笑。

  看來,水無痕本事真不賴,幾天時間已將她完全恢復正常了。

  「喂,殘敗的神,下回記得進房先敲門行嗎?不知道門的位置我可以提醒你。」夏豔沒好氣的說著,說話的同時,已拿出隨時傍身的藥膏,給春痕擦上。

  「多謝提醒。」谷殘神抱起冬沁,就要離開。

  「喂喂喂,我說,谷公子呀,你要把冬丫頭帶哪去呀?」這人真夠囂張,居然大搖大擺的就要把人帶走。

  「回天神莊。」

  「為什麼?」水無痕明知故問。

  「因為我心情好。」

  「心情好就帶她走,那心情不好呢?把她像螞蟻一樣踩扁,還是像垃圾一樣的丟了?」夏豔怒問。

  「嗯,很好的建議,我向來喜歡接納別人的意見,下回我心情不好時,我會考慮妳說的話。」谷殘神似笑非笑的俊容,逸著如流水輕風般的溫致嗓音,讓他的話聽來一點也無害。

  但,見識過上回他對付兵部侍郎的那個夜晚,她們知道他現在說的話是當真的。哪天如果他心情不好,他真會這麼做的。

  「那就留下人,你如果心情不好想殺誰都跟我們無關。」夏豔被他惹惱了,雖然她平時老愛跟冬沁鬥嘴,甚至不欣賞她,但,這不表示她不愛這個妹妹。

  「如果你有辦法阻止我就來。」谷殘神話落,人又消失在空氣中了,當然,他懷裡的冬沁也一併被帶走了。

  「可惡!我今天要不把天神莊給掀過來,我夢夏豔的名字就倒過來寫!」夏豔怒氣沖沖的就要衝出去。

  水無痕即時拉住了她。

  「夏丫頭,『天神莊』這幾天都會很熱鬧,妳犯不著跟人去湊熱鬧浪費體力。」

  「什麼意思?」

  「妳忘了,他給朝廷下挑戰書,又一口氣殺了一千兩百名官兵丟在宮城示威,這口氣朝廷怎能吞得下呢?」

  「吞不下又如何,事實證明朝廷沒本事扳倒他。」

  「不能扳倒至少讓他暫無寧日也成呀。」

  「娘的意思是朝廷又派兵攻打『天神莊』了。」春痕問。

  「不,這回朝廷不派兵,他們用的是能與銀剎四方對抗的江湖好手。」

  「成嗎?江湖人買朝廷的帳?」夏豔在江湖打滾已久,向來明白江湖人士與朝廷的不對盤。

  「銀剎國王子與銀剎四方的人頭賞金加起來共有五千兩黃金,這樣的數字足以讓人奮不顧身的往火海跳了。就算有人不為錢,但為了正義,也會有人願意無條件幫朝廷對付銀剎蠻國。再者,技高的人都會想要挑戰自己,所以,單是銀剎四方近來在江湖上傳出的威名,就夠吸引一堆麻煩上門了。況且……除了這些外,我還多加了一點小手腳。」水無痕賊笑的說著。

  「什麼小手腳?」

  「我對外宣稱寶鏡已被銀剎國太子奪走,這下,『天神莊』已成為全江湖人的眼中釘了。」

  「哈!妙招,這下可好,咱們可以清靜了。」

  「娘,這麼說來,『天神莊』可謂危機重重,那冬丫頭在那豈不危險?」春痕開始擔心。

  「別愁,我說過了,沒人扳得倒谷殘神,頂多攪得他不安寧而已,我相信,只要谷殘神沒事,冬丫頭也會沒事的。」水無痕深信他會用生命保護她的,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冬沁闖閻王殿。

  「娘,可是我還是覺得咱們讓那谷殘神太好過了,難道真沒法子可以對付他。」夏豔想了想還是覺得怒氣難消。

  「放心,妳這口氣,無邪會替妳出的。」

  「無邪?什麼意思?」說到這個丈夫,他近來天天跑的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幹嘛。

  「這個嘛,呵呵,以後妳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

  「天機……不可洩漏啊。」

  「嗟!又來這句老掉牙,妳說的不煩,我耳朵都長油了,算了,我自個兒找無邪去。」可惡,看娘的表情,這無邪像是在玩什麼有趣的樂子,這傢伙,有得玩居然不找她,真是太過份了。

  ***

  將冬沁帶回「天神莊」後,谷殘神什麼也不做,就只是靜靜凝睇著眼前的佳人。

  腦海裡想的是為什麼在閻王殿時,他會為了她起了兩次如焚的擔憂?為什麼,他獨獨鐘情她的頸項?為什麼他越看她就覺得她越漂亮?

  冬沁不明白谷殘神此刻的意圖為何?他又將她擄來他的地方,把她放在他曾失手掐死她的床榻裡,他到底想怎樣?

  他說她太平凡,他不該看上眼,他說他寧死也不會讓她踩在他自尊上,但,她做了。

  按說,他該生氣的,但……他似乎沒有的,瞧他藍眼放肆的惦量她渾身上下,微揚的薄唇噙掛在俊凡的臉皮上,顯示他的心情該是不錯。

  只是他這人的心情好壞並不能用常態來規範,他的心情好可能是殺人以示娛樂,那現在……他想對她做什麼?

  睇著這張完美無瑕的俊容。冬沁暗自忖著,對未來,她向來掌握自如,沒有任何未知的事物是她不能掌控的,但,現在,她頭一回感到茫茫然的空白,因為,她雖然知道他會愛上她,但,這當中的過程,她卻掌握不住。

  靜穆不語的和他持續對望著,沒人開口的空氣裡,氛圍詭異的似淡然又似緊繃。

  若不是彼此的呼吸聲定時提醒彼此的存在,冬沁會以為眼前的他只是一具幻影。

  唉……如果這樣的不語對看對某種遊戲,那麼,她先認輸好了。

  她歷劫歸來,今天才恢復意識,坦白說,此刻的她又餓又累,想做的事只有吃東西和睡覺。

  這樣和他不語對望,雖然省力氣,但卻耗她的精神。

  坐在床榻上,柔荑下那輕柔的絲被觸感直勾著冬沁昏昏欲睡的心,末了,她素手掀開柔軟暖和的絲被,將身子放進去,螓首朝繡有精緻花繪圖的枕頭躺下後,靈眸一閉,睡她的大覺去也。

  谷殘神見些藍眼一亮,見她如處自家就這麼躺上去睡覺無視於他的存在,瞬間,某種深沉的慾望突然湧上。

  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自若的上床,這表示什麼?

  邀請?

  如果是,很好,他喜歡。

  已經決定不再壓抑自己,要做回以前那個自己的谷殘神,在面對此刻心裡大聲疾呼的慾望時,他選擇了順從。

  為什麼會對她看的順眼,為什麼她會影響自己?這些都已經不是他想探討的問題了。

  他決定把一切單純他,如果他對她有興趣,那他就要。就這樣,再簡單不過。

  大步走向那個吸引他的睡美人,谷殘神像頭被喚起食慾的餓虎準備撲向他肥羊。

  然,就在他魔爪欲伸向獵物的那一刻,他倏然聽到了從獵物身上傳來某種奇怪的聲音。

  咕嚕咕嚕的,這是什麼?

  不解的思忖了半天,好一會兒,谷殘神才突然在自己袖子上的污漬裡想起了原因。

  原來,有人比他更餓呀,只不過,此餓非彼餓。

  ***
  
  東西南北四人在知道太子又帶夢冬沁回「天神莊」後,他們帶著似怨似笑似無奈的雜沓心情,來到谷殘神寢室前的園子守著。

  「怎麼又帶她回來了?太子真是閒的慌。」北望星不滿道。

  「天曉得,她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太子可以這樣念念不忘。」不過一個醜女人罷了,西飛雲搞不懂太子的審美標準到底在哪。

  「他們中原人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叫情人眼裡出西施,我看太子大概就栽在這句話裡了。」南奔月閒適地邊賞園裡的花邊說著。

  「情人?只怕太子連這兩個字怎麼寫的他都不知道吧,我不認為他弄得懂現在他自己的感情。」東川雨不認為太子知道自己是某種情緒下的產物,無關感情。

  「弄不懂?弄不懂他會派人給她備各式膳食,燉滋養補品?」西飛雲不以為然哼道。

  「這你以後自然會明白的,總之,咱們只要做好咱們應盡的任務即可。」

  「要咱們辦事也得讓咱們無後顧之憂呀,誰曉得那女人什麼時候又要來上一踹。」這才是北望星真的擔心的,其實太子喜歡跟誰在一起都無所謂,但是,要是他跟一個老會對他動手動腳的女人在一起,那他可不依。他是雄糾糾氣昂昂的男子漢,那話兒更是神聖不可欺,誰敢對他不敬誰就該死,但……現在的情況好像是他誰都可殺,就她不能碰。唉……

  「所以我說,男人真麻煩,儘管武功練的再超然,但還是不能擺脫要命的罩門。」南奔月黑色長綾隨手一甩,十尺黑綾直攻三個男人的下盤,登時三個男人疾疾迴身閃開。

  「女人又怎樣,儘管妳招式再好,功夫再強,但,如果想要欲仙欲死還不是得巴著男人不放。」西飛雲被南奔月惹毛了,不只出口反諷,迴身閃避的身手還迅速劈來一道劍氣。

  「笑話,怎麼不說是男人依附女人達到想要的舒坦!」輕鬆躲開凌厲的劍氣,南奔月致命的黑色長綾再出,這回,招式是更狠烈的攻擊,和方才的玩笑純然不同。

  「嗟,下賤的形容詞永遠只用在女人身上!」見南奔月使出絕招閻王擒,西飛雲也不客氣以真氣喚來他的夜明神劍,瞬間,兩個人越吵越烈越打越狂。

  「搞什麼,他們兩個吃錯藥了?」北望星不敢相信兩個居然真打起來了。怎麼會這樣,他們從以前就習慣鬥嘴鬥到現在了,十幾年的時間下來,可也從來也沒打過架啊。「喂,你們住手啊!」

  「北,算了,讓他們打吧。」

  「讓他們打?」北望星訝然的看著銀剎四方中最穩重也讓他們默以為首的東川雨,他不敢相信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兩個都有心事,讓他們發洩發洩也好。」他們兩個裝載已久的心情,他不是不知道,他都看在眼裡,只是……卻也無能為力。

  心事?北望星瞪大了眼看看東川雨,又看看打的如火如荼的兩個好伙伴,一時間 他突然意識到,在他們來到長安的這段日子裡,冥冥中有些東西改變了。

  改變的東西不只是異國的飲食與一些外在的東西,最重要的是心,他們的心似乎都有了某種程度的轉變。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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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10-18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濃郁的食物香味激醒了冬沁的胃,鼓躁的抗議的胃再將主人從溫暖的睡夢中給揪醒。

  順著吸引她的香味中睜開眼,冬沁的眼瞳首先映進了一片白。

  白……這是什麼?混沌的思緒瞬間清醒,她記起了這裡是「天神莊」,對了,這裡的所有用品幾乎都是以銀白為主,一如它主人的冷血與冰魄,連床幃、繡枕、繡被亦都是銀色調。

  不過……如果是繡被,為什麼它會動呢?像人的呼吸一樣,規律的起起伏伏?

  不解的順著奇怪的繡被往上移,然後,冬沁的眼撞進了一對獵光瑩然的藍色眼瞳。

  倏地!冬沁在微愣片刻後,終於意識到他們過於親暱的距離開表示什麼,她下意識的彈起身體,卻見他迅速地跟她移動,直到她後腦勺撞到他搭起的大掌,她才明白了他跟著欺上她,不是要輕薄她,而是保護她。

  若不是他,以她這種速度撞上床柱,她的頭肯定開花。

  不過……他為什麼會救她?噯,不對,她該先關心他為什麼睡她身邊才是,她方才可是從他懷裡醒過來的?到底他什麼時候爬上床的,為什麼她一點知覺也沒有,她一向很淺眠的,難道說……她真累得睡到不醒人事?

  谷殘神從她靈動的眼眸裡,讀出了她一堆問題,不過,他卻沒打算回答。

  若無其事的下了床,他走向置滿了食物的桌子前。

  「吃吧。」兩個時辰前,他發現她的胃餓得直打鼓,於是他去吩咐人備膳端來,並在這時間換上另一乾淨的衣衫,但,但他又回到有她的房間,他想喚她的念頭,卻在她香酣的小臉中消散了,見她睡的如此沉穩,他不忍吵醒她,索性只有入榻擁著她,而他意外的發現,什麼話都不說,什麼事都不做,單純的擁著一個人入睡也是一種極致的舒坦。

  谷殘神的話再度勾引了她極度不滿的五臟廟,冬沁這才發現原來方才喚醒她的是這桌豐富的佳餚。

  天吶,每樣看起來都好好吃哦,不過,這傢伙有這麼好心,特地為她備了這一桌食物?他又有什麼目的了?

  谷殘神沒有理會她的遲疑,拿起筷子,他已經開始不客氣的朝美食進攻,嗯……沒想到,這裡的醜男醜女一簍筐,山不明水不秀的,食物倒是挺可口的。

  眼看著那嚴重刺激她嗅覺胃覺的食物一口口的消失於谷殘神的嘴裡,冬沁心想,這男人如果要殺一個人只消動個眼色就成了,根本犯不著在食物裡費周章,所以她也別想太多吧,反正他先前翻倒她的雞湯,現在還她這些也是應該的。

  於是,輕移下床,冬沁走向食物伸出素手開始自若的吃了起來。

  谷殘神見她開始動手填補自己,忍不住的,他的心裡綻了朵笑。

  沒有驚、沒有懼、沒有慌張、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她就只是單純的吃而已。

  靜靜的睇著她慢條斯理的用膳,谷殘神發現他好像是頭一回看女人吃東西的樣子,或者是說,頭一回有女人跟他同桌進膳。

  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跟人有同桌共膳的機會,連跟父王母后也沒有,銀剎國裡大家習慣獨來獨往,所以他一直是一個人進膳的。即使有人陪他,那也是站在一旁陪他。

  現在,頭一回見識到女人吃東西的樣子,坦白說,有點親鮮。

  奇怪,女人吃東西都像她這樣嗎?動作輕的像風,儀態柔的似水,她不是很餓嗎?

  失神的凝著冬沁用膳,谷殘神今天明白了兩件事,那就是看一個人睡覺或看一個人用膳,也是件挺享受的事。

  雖然,他不明享受之感何來。

  ***

  一連七天,冬沁都在回到「隱梅居」後被谷殘神又拎回「天神莊」。

  在明白自己只是白費力氣後,她索性也不走了,反正死都不怕了,還怕他怎樣。

  夜深了,她躺上床,讓自己什麼也不想的好好睡個好覺。

  但,就在她甫進入夢鄉的那一刻,她感覺到腰上多了個重量。連濛的睜開眼,一張清逸俊容又跳進她的眼。

  直覺的,她又想跳開,但,她的身子卻被他有力的雙手給鎖的緊緊。

  「上回我們的事還沒做完。」他笑的很邪惡。

  冬沁怒瞪他一眼,顯然她沒繼續完成那事的配合度。

  「也許就是因為沒人拒絕過我,所以我才會覺得妳新鮮吧。」他的手滑過她的粉頰,又遊移到她的頸項上。

  謬論,那意思是說她得像其他女人一樣巴不得他的臨幸,然後才能消彌他對她的新鮮感。嗟,兩個字,免談。

  他明白她不想多談,但顯然他也不想多費唇舌,眼前,他只想吃她。

  一記火熱猝不及防的熨上她的頸,冬沁一驚,急得想推開他,但她非但沒有成功,反而還讓他整個人壓上了她。

  「你是銀剎國太子,要什麼美麗的女人沒有,想發洩你找別人去,不用屈就我這個平凡的醜人。」

  「原來妳還在生氣上回的事。」他沒忘了上回她對他的指控有多憤怒。

  「我說的是事實,太、子。」她加重太子二字,希望能喚回他們傲的完美性格。

  「很好,既然妳明白事實,那就專心取悅妳的太子吧。」

  「你不是我的太子。」忍不住的,冬沁想到他美豔絕倫的下屬,南奔月的花容月貌,只要是男人沒一個不愛,這樣一個大美人武功又好又對他效忠不二,那她跟他也曾在一起磨擦出激情的火花嗎?以那樣一個狂野的豔色而言,她必定能百般滿足他的需求吧。

  先前,她曾因為他為她下地獄而觸動了芳心,可南奔月亦為了他,而不顧性命的直闖閻王殿只為救他啊。

  「女人,給我專心點。」谷殘神感覺到她如死魚般的身體,本來是以為她故意以此為消極的抵抗,但,他卻看到她若有所思的眼眸。

  他的低吼喚回了冬沁遊離的意識,發現自己被她褪去一半的衣衫時,她開始氣惱的掙扎。

  她的抵抗讓谷殘神開始後悔喚回她,真麻煩。

  「妳知道我的本事,如果我真想得到妳,我可以用法力定住妳,所以我勸妳不要多費力量。」

  冬沁聞言,不自覺的咬緊下唇,再無任何抵抗的動作,谷殘神見她開通了,這才滿意的開始享受眼前的佳餚。

  只不過,在他渾然忘我之際,冬沁見攻擊的時機成熟,她膝蓋一曲,又狠狠的朝他胯下擊去。

  「混帳!」谷殘神怎麼也沒想到同樣的錯誤他會犯第二次,血脈賁張的緊握著懷中的小女人,有那麼一刻,他想殺了她。

  冬沁的兩條手臂被他的蠻力給握疼了,她的雙腿亦被他的雙腳給壓的不能動彈。

  他看來很生氣很生氣,因為他的手勁再維持下去,她的手臂可能就要被他擰斷了。

  盛怒中的谷殘神其實並非真的要傷她,只是,他怕她身體的移動會觸碰到他遽烈的疼痛處,所以他緊緊的壓制住她,確定她不會再有機會傷他。

  「我今晚絕對會讓妳後悔妳的蠢行,妳傷我哪裡,我就用哪裡回敬你。」刀雕斧砌的臉部線條,仍舊帶笑,只是,是令人膽寒的森魅狐笑。

  冬沁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今晚是非得到她不可,難道,他們真的得從這樣的不堪開始。

  「為什麼?」她著痛問。

  「因為我有仇必報。」她傷了他居然還敢問為什麼。

  「不,我是指,天下美女任你選,為什麼你選我?」她對他來說只不過是劣質貨呀。

  她的問題問倒了谷殘神,是以,他不答反問。

  「天下男子俊容、權勢屬我第一,為什麼妳要拒絕我?」

  「因為愛情。」

  「愛情?」

  豐神俊朗遽然糾結成一團,冬沁明白這兩個字考倒他了。

  「愛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喜歡昇華而成的,而男人對女人的喜歡之初,開始於褲襠裡的慾望,但女人對男人的喜歡之初,卻源於他們的互動累積,這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處。但,只要男人女人之間的關係能昇華至愛情,那麼他們的差異性就能融合在一起了,因為他們的生命已經揉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喜歡?愛情?她到底在說什麼,他這輩子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事物,他連喜歡是什麼都不知道了,他怎麼能懂她說的這番鬼論調。

  「難得妳的金口能一口氣說出一整串的贅言,我想,妳得失望了,妳還是沒能轉移我的注意力。」管她什麼男人女人喜不喜歡,反正,他要她,就這麼簡單,沒有任何道理。

  胯下的疼痛仍餘絲微痛楚,但,想要她的慾望卻已然淹沒那難以忍受的痛。

  薄唇十指繼續在她身上放肆的遊移,從她的眉黛、朱唇、頸項、挺立的柔軟緩緩往下移,這回,她沒再有掙扎,只有隱隱的啜泣。

  哭!哼,如果她以為他會因此而心軟她就錯了,她一連兩次重挫他的男性雄風,他今天要再輕易放過她,他就不姓谷。

  刻意地以唇吻去她的淚,他特地回以一張貪婪的笑臉,以表他愛極她淚水的滋味,希望她多多益善。

  痛……好痛……他……他真的把她的兩隻手給擰斷了……看見他恣意地欣賞她的淚容,冬沁忍著痛咬緊牙關亦不肯求饒,她不會示弱的,哪怕他會糟蹋她,她亦不願低頭。

  也在這時,她突然感謝他擰斷她兩隻手,因為雙臂不斷傳來的陣痛,讓她無暇去感覺他落在身上的吻和其他污辱的侵佔,此刻的她,只有痛不欲生可以形容,尤其是當他無意觸碰到她斷手的那一刻。

  「啊--」忍不住的,她痛叫出來,因為他壓到她的右手,豆大的淚珠也失序的狂奔成河。

  谷殘神終於意識到她的不對,停下對她的佔有,他發現她臉色慘白的沁滿了汗,她的下唇也被她咬出血絲,她看來像是在忍受什麼遽烈的疼痛,並不似他原先以為她在哭他對她的侵犯。

  到底哪不對?重新模擬一次方才她痛得大叫時他伏在她身上的動作,果然,又是一記痛心的哀嚎。

  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她兩條白皙手臂上的五指痕,而順著五指痕下去的手臂,居然以一種奇異的角度攤在床上。

  她的手……她的手斷了!是……是他擰斷的嗎?

  突來的認知引起了漫天雜沓的情緒,其中有心疼有憤怒有自責,還有其他想都沒想過的奇異心情,總之,他感覺得自己快瘋了,接著,他聽見自己哃吼的咒罵聲響遍「天神莊」裡各個角落。

  「笨蛋!手斷了也不會說,妳找死啊!來人啊,快傳御醫!」

  隨著太子來到長安的銀剎國御醫,一聽主子的聲音情緒不對,當下,十步併做一步,沒命的飛奔覆命去。

  ***

  一脫離谷殘神的侵犯魔爪,冬沁開始懂得叫痛。

  從小,她就習文慣靜,不習武的她,壓根很少有受傷的機會,所以她的耐痛度其實是有限的。

  現下,只要輕碰就痛入心肺的她,更遑論御醫用力的推拿了。

  「啊……啊……疼……疼啊……」

  「混帳,你到底會不會醫人?手勁給我輕點。」谷殘神在一旁見冬沁疼得冷汗不斷,他急得大罵御醫,彷彿把她手弄斷的人是御醫不是他。

  「這……太子,這位姑娘她不只手骨脫臼易位,她的骨頭有部分也碎了,所以……」

  「所以你就給我身手俐落點,別把她弄痛了。」谷殘神霸道地不讓他解釋。

  「這……我……好……好……」當了十年銀剎國御醫,從未見過太子如此暴躁狂怒的有如一頭猛獅,以前他再氣再怒再狠也是優雅的罵人殺人,這就是他與眾不同也可怕的地方,和一般市井莽夫不同,但曾幾何時,他的高貴氣質、翩翩風度都離他遠去了。

  有苦難言的御醫,滿肚子委屈疑惑只能放心裡,太子的懾人冷光讓他不敢多有贅言,只能小心的拎著腦袋辦事。

  而冬沁吃痛地看著谷殘神奇怪的暴怒,那一瞬間,她在他急切的藍眼裡彷彿看到了愛情的迷霧。

  到的眼神覆上了一種本不屬於他的柔情與憂心,那樣的眼神,她曾在三位姐夫身上看過,而他們展現的對象都是自己心愛的嬌妻。

  「啊--」突地,傷徹神魂的遽痛又傳來,冬沁的思緒瞬間被打散。

  「找死,就叫你輕手點你聽不懂我說的嗎?」谷殘神氣得一把拎起御醫的衣領,幾乎一拳就要掄過去。

  「你做什麼,快放下他,把我手弄斷的人是你!」冬沁急嚷道。奇怪,這人的優雅都到哪去了,居然粗魯的對人動手,他吃錯藥了。

  「活該,這是妳的懲罰。」死不認錯的谷殘神放下御醫回瞪她道。

  「既是我應得的懲罰,你讓我痛死算了,你罵他做什麼。」冬沁惱道。

  「讓妳痛的只能是我,他沒資格。」

  謬論!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他對,冬沁見狀咬緊下唇不想再跟他口水戰。

  「女人,不准妳再咬自己。」見她的編貝玉齒又咬上滲血的唇,他霸道的上前扳開她的唇。

  銀剎四方默然立在一旁看著這奇怪的畫面,已經憋足了笑意的他們,終於有人忍不住噗哧笑出聲。

  谷殘神聞聲旋過頭,攏眉怒瞪他們。

  東南西北四個人見狀紛紛抽回佇立不動的雙腿,魚貫地逃出房間,只不過,房間外遠遠的地方,卻傳來失控的大笑聲。

  谷殘神聞聲,一張俊容揪的更難看了。

  而冬沁在這一瞬間,也跟著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心情惡劣的他,惡狠狠的轉頭怒瞪她,然而,就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被她無意綻放的笑容給狠狠撞上了。

  她的笑……她笑了!

  以前他也曾見過她的笑,那都是似笑非笑的,要不是冷笑就是帶著其他情緒的笑。

  可現在的她,居然衝著他綻出了一朵如媚如花般的燦笑,那嫣然巧笑不但改變了她朱唇的弧度,亦為她增添了某種極致的媚惑風情。是誰說她不美的,她,美得可人呢。

  冬沁滿意地看到谷殘神難得的失魂。

  很好,他的反應已然証實了她的最後疑惑,他真的愛上她了,雖然他自己可能不曉得,而她也不明白他迅速愛上她的原因。

  不過,那不要緊,重要的是,她知道怎麼影響他了。

  男人呀,不論個性不分善惡,只要沾上了愛情,那麼他們就得因愛情而向女人俯首稱臣。

  ***

  御醫很快地將冬沁脫臼的手骨給推回原位,他並在她手上塗抹了滋骨補肉的特製藥膏,末了,他再加上一塊與她手臂般大小的木板,好固定住她的手臂。

  御醫並言明囑咐,她兩條手臂除了換藥外,其餘時間都不能去動她,她得這麼休息上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好讓手骨不會再易位,碎骨部分能再長出新肉包覆它。

  這下可好,御醫的話宛如免死金牌的掛上冬沁的脖子,谷殘神的佔領計畫又得延後了。

  想到自己曾誇口說如果今天再輕易放過她,他就不姓谷,可現在……他堂堂銀剎國太子居然得改姓。

  雖說這話是他在心裡說的,沒人聽到,但他還是覺得鬱悶難當。誰曉得能感應到他情緒的那四個人,有沒有感應他前後的起伏情緒,瞧他們方才個個不要命的笑成那樣,他就覺得有鬼。

  憤憤地瞟向吃了御醫的藥已經入睡的冬沁,谷殘神思索著要不要直接撲上床佔有她,反正,他想做什麼就做,管她受傷管她會痛,反正斷手的又不是他。

  謀定後,他走向她。

  只是,見她雙手綁著白布條,在床上睡得極不穩的她,他應該繼續上前的身子卻像被釘在地一樣,許久沒法移動。

  為什麼他沒有斷手,四肢健全身體安康,可是,想到他如果真不顧她的傷佔有她他就會痛。

  疑惑的手撫上胸口,他感覺到那模糊的痛楚是從這發出的。

  須臾後,他又意識到,其實不顧她的意識不顧她的傷而侵佔她,並不是他想做的事。

  見鬼了!怎麼才一會兒功夫,他想做的事就變成一件他厭惡的事!

  到底是什麼改變了他?

  仔細揣摩心裡的感覺,谷殘神發現他的腦海裡多了一份不曾有的顧慮,這顧慮來的自然,而源頭源自於她。

  突然,他想到她說的那套繞口論調。

  「愛情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喜歡昇華而成的,而男人對女人的喜歡之初開始於褲襠裡的慾望,但女人對男人的喜歡之初卻源於他們長久的互動累積,這是男人與女人的不同處。但,只要男人女人之間的關係能昇華至愛情,那麼他們的差異性就能融合在一起了,因為他們的生命已經揉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了。」
 
  喜歡?愛情?差異?生命揉合?不分彼此?

  他跟銀剎四方就是生命揉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的關係,難道她說的愛情就是這個?可是他對他們四人跟他對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銀剎四方跟他十餘年,算是他在世上最親近的人,比父子的親情還近。但,既便如此,他也不曾顧慮過他們或對他們受傷有任何關切。

  釐不清思緒,谷殘神越想越火大,末了,他放棄折騰自己,決計找件他喜歡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這時,外頭隱約又傳來打鬥聲,陰鷙的藍眼一閃,他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白色身影瞬間又消失在空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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