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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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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風光 -【菜鳥皇后(媒婆不是人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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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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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6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慕韜天並沒有虛言偽飾,皇太後莊氏確實很積極地在籌劃立後之事,先選了一批秀女至儲秀宮,而師元兒因平亂有功也在秀女之列,這當然是慕韜天的特別安排,自然成了莊氏的眼中釘。

    莊氏是個很精明的女人,她知道先皇並不欣賞自己的兒子慕戎天,把太子之位給了慕韜天,她也忍住不發。如今她成了太後,慕韜天也登基了,景況自是不同,她安排同是莊氏家族的年輕貌美女孩們入宮,若有哪一個被皇帝看上成了皇後,再生下龍子,還怕未來這江山不是她莊家的嗎?

    打著這個算盤,莊氏選入宮的女孩們自然都是一時之選,其中趙雅更是佼佼者。她是莊氏親妹的女兒,長得如花似玉,從小就以未來皇後的目標作栽培,因此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儀態行為高雅端莊,重點是她與慕氏的幾名表兄妹都處得很好,即使是之前宮變的慕听天也對她頗為傾慕。

    本以為趙雅必然是未來皇後了,讓她選秀女不過是個形式,怎料卻半路殺出了一個師元兒,理由還無懈可擊,讓莊氏恨得牙癢癢的,只是表面上她仍需維持皇太後公正的態度。

    所有的秀女皆需留宮住宿,以觀察其言行舉止是否符合大家閨秀的儀態及宮中要求。在宮內,秀女一人有一間房,有太監及宮女服侍,且不時有女官來評分。選出皇後後剩下的秀女,若是一般人家來的,可充作宮女;若是家世顯赫的,則充作妃嬪;至于某些特例如隱疾、德行有虧者,皆遣送回家。不過一般說來,遣送回家的女子也嫁不出去了,最後不是出家為尼就是一死了之。

    所以,每個秀女都爭破了頭想讓皇帝見到自己,也盡量展現出最美好的一面,偏偏這就是師元兒最痛恨的爭風吃醋情況,因而打心里排斥。

    在分發房間時,她被分到最旁邊的一間,是所有房間內最偏遠、最小的一間,不過勝在清幽,離其他人遠些,讓她在不平抑郁之中多少能稍作安慰。當然,這是莊氏做的一點小手腳,只是正中師元兒下懷罷了。

    也因此,所有秀女間的活動如詩會、棋局、繡花、賞鳥等,她一律缺席,以這種方式消極的向慕韜天抗議。時間一久,評分的內容送到慕韜天面前時,自然引起他的注意。

    看著寫滿缺點的選秀評注,沉穩如慕韜天也不由得臉色微變——懶散、失儀、孤傲、粗俗等等負面字眼,幾乎把師元兒評得一無是處,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但他又能如何呢?

    于是,他決定以觀察秀女為由,親自宴請所有秀女,他要讓師元兒知道,他決定的事就一定會發生,即使是她也不能忤逆。

    消息傳到了秀女居所,引起軒然大波,每位秀女從早便開始打扮自己。兼之皇太後趁著這個機會,要秀女們在皇上面前展現一樣才藝,秀女們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就希望能讓皇上多看一眼。

    雖然大多數人知道皇後必然是趟雅,但若自己能當到個貴妃,也能光耀門楣,揚眉吐氣啊。

    時至宴席,秀女們衣香鬢影地由太監領著出發,待所有人到齊,慕韜天環視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心中那個人,俊臉微沉。

    「全數到齊了嗎?」

    領頭太監低下頭,恭敬地道︰「稟皇上,秀女共二十八人,其中二十七人全數到齊,只有師元兒一人因病請假。」

    「生病嗎?」如果他會被這理由搪塞過去,那他就不是慕韜天了。「皇宮前幾次辦的茶會,她請假;踏青,她也請假,這次朕特地邀請,居然仍是請假?!李公公,你們領頭太監對秀女們的指導,是不是太松懈了?」

    李公公聞言,背脊一麻,忙道︰「陛下恕罪,臣立刻命人請師元兒出席。」說完,他急急退去。

    其余的秀女冷笑在心頭,唯獨趙雅面無表情,卻是開口道︰「皇帝表哥請息怒。雅兒在入宮這段期間也沒見過這位師姑娘幾次,足見她可能真的身體虛弱,表哥可等師姑娘來後觀其顏色,莫急著降罪于她。」

    這話說得漂亮,表面上看起來是在關心別人,顯出她的大度,另一方面口稱表哥,代表和她慕韜天的關系比其他人都近了些,甚至也暗指了師元兒裝病。

    這宴會埸上除了慕韜天與皇太後,最清楚師元兒背景的就是趙雅了,她會這麼好心,實在令人大威意外。

    「皇兒,你見雅兒多麼體貼大方。」皇太後欣慰地笑著。

    慕韜天礙于皇太後在場,且與趙雅為舊識,即使听出端倪也不露顏色,只是淡淡點頭作罷。

    不久後,腳步聲傳來,李公公帶來了一名女子,直走到慕韜天座下,行了宮禮後緩緩下拜。「啟稟皇上,師元兒帶到。」

    慕韜天幾乎是貪婪地望著師元兒,她只著一身素淨的白衣,發際簡單地插了支簪子,整個人消瘦一大圈,顯得小臉蛋上的眼楮變得更大,看來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他從不認為這個詞可以用在她身上,想不到今天就用到了……

    見她默然站在他面前沒有說話,他只好開口淡淡地道︰「秀女師元兒為何不赴朕的宴會?」

    師元兒並沒有抬起頭看他,直視龍顏是大不敬的,她還不想在這里就掉了腦袋。只不過他的質問,令她不禁一股慍火升起,他明明知道她不想來又何必問,她連選秀女都不想。

    「民女病了,請皇上恕罪。」她也執禮道,卻是固執地反抗他。

    「就我認識的你,很少生病。」他簡單一句話,便帶出兩人有舊識的事實,宴會場里頓時興起一陣低語聲,秀女們看向師元兒的目光也帶了深深的敵意,尤其是皇太後,一雙利眼幾乎要刺穿她。

    師元兒當下猶如萬箭穿身,還兜頭被澆了一盆冰水。她知道慕韜天是故意造成這種情形,便略帶諷意地回他一句,「民女水土不服,如果可以,請求皇上讓民女回去休息,免得壞了大家的興致。」

    當然水土不服,因為他把她擺在她最不喜歡的位置啊!然而慕韜天偏偏當作沒听懂,他要她認清事實,除非她有勇氣、有意願站在這里,否則兩人間的感情將沒有未來。為什麼她就是不肯為此做點努力?

    「你還能站得住且伶牙俐齒,看來身體還可以。李公公,賜坐師元兒。」

    慕韜天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師元兒忽然抬起頭,望向他的目光充滿埋怨與挫敗,像是過去兩人的感情再也不存在,讓他心中有些凜然。

    師元兒默默地落坐,宮殿內絲竹聲起,宴會開始。

    每位秀女都準備了一項才藝,有的昤詩、有的作畫、有的獻唱、有的舞蹈,讓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氛終于活絡了些。然而慕韜天雖對每人都贊美幾句︰心思卻全不在上頭,而是不時地將眼角余光飄向木頭一般呆坐的師元兒身上。

    終于輪到了趙雅,但見她盈盈起身,福了一福後,移身到中間太監替她準備好的一把琴前「承蒙皇上表哥不棄,雅兒這就獻丑了。」她淺淺一笑,花容幾乎讓四周的美人都失色。

    不過慕韜天倒是沒有讓她迷了心,仍是拘禮地道︰「雅兒琴藝高明,何來獻丑之說?且讓眾人聆听仙樂為是。」

    「皇兒怎麼這般偏心,方才都沒听你說什麼仙詩、仙畫之類的?」皇太後打趣著說,其中也暗含鞏固趙雅地位的深意。

    全場都笑了起來,雖然听不出有多少人是真心,多少人是假意,但師元兒卻沒有跟著大家反應,只覺得自己與這一切格格不入,怎麼坐怎麼別扭。

    當趙雅縴手落在琴上後,一段優美的樂音傳出,一開始如小溪潺潺般清新,接著拔了幾個音階後,如同在山上層層轉了又轉,于高聳處一跳,落入了雄渾磅磚的大江,樂音轉為厚實激昂,最後漸漸收束,又細膩婉似情人的呢喃,直至結束。

    這段表演,連師元兒都听得入迷,不得不佩服趙雅的琴藝已然出神入化,當然也博得場上眾人的喝采。

    慕韜天鼓著掌,不吝贊美道︰「雅兒琴藝了得,為兄久未聆听,今天才知有多可惜。」

    「表哥若喜歡,可常來找雅兒,雅兒願意隨時為表哥彈琴。」趙雅的話有些大膽,但由自信的她口中說來卻是一點也不突兀。

    「這是當然,朕以後會常去你那走走。」話雖是這麼說,但慕韜天的目光卻是投向了師元兒。

    師元兒只覺胸口泛酸,她不想當皇後的原因,有很大部分就是因為這個。她不想看見慕韜天與別的女人相好,不想在別的女人面前強顏歡笑,可當相守相愛的對象是皇帝時,就免不了要和其他嬪妃捻酸吃醋,她不覺得自己能承受這樣的痛苦承受一輩子。

    既然他不能只愛她一人,那不如就讓她離開,至少她有了自由,也不必讓嫉妒折磨自己。

    「似乎不是每個秀女都表演了才藝?」皇太後突然道。

    眾人眼光全看向師元兒,役者只是低著頭,緊咬著下唇,一種羞愧感直襲而來。她不像其他人都是好人家出身,平時攬錢的時間都不夠了,哪里有閑有錢去學習那些琴棋書畫?

    趙雅很清楚自己姨母的意思,也順水推舟道︰「能選作秀女的,基本上琴棋書畫都會先有一定的考核,不如師姑娘也來彈個琴,替宴席增添精采?」

    都被逼到這個程度了,師元兒仍是不為所動,慕韜天深深盯著她,突然開了口,「準!」

    聞言師元兒嬌軀一震,難以置信地望向他。在座的秀女確實每個都有長才,唯獨她是欽定入選的平民秀女,柴米油鹽還說得過去,要她琴棋書畫還不如要了她的命,他明明是懂她的,為什麼要幫其他人逼她?

    慕韜天知道,憑她的急智,這一關很輕易能避過,只要她願意花點腦筋,他自然也會幫她,還能安撫他的受挫心情,讓他明白她是願意為後位而努力的。

    心中下了某個決定,師元兒突然起身坐到了琴前這下,換成慕韜天臉色難看「」。

    她素手往琴弦上一擺,錚錚縱縱的琴音傳出,然而曲不成曲、調不成調,低沉時嘈雜難听,高亢時尖銳刺耳,偶爾還會有指甲刮在琴弦上的聲音,讓人頭頂發麻,簡直不堪入耳。

    「叮!」一條琴弦被她彈斷了,差點彈起傷到她無瑕的臉蛋,還在手背上刮出一道小血痕,然而她卻毫無所威,仍是不斷地彈著。

    「夠了!」慕韜天看不下去了,打斷了她的彈奏。她只是藉此向他抗議,這不是彈琴,是自殘。

    「天啊!這是什麼噪音?!」皇太後夸張地尖叫起來,「師元兒,你將皇上的宴會當成游戲嗎?彈出這樣的曲子,真是胡來!」

    「殷稟太後,這是胡曲,由著名西戎樂師呼衍哈克歐托浮毗所創,您沒听過真是太可惜了。」師元兒臉不紅氣不喘地道。

    呼衍……什麼什麼浮毗?皇太後氣得都有些發抖了。「這琴弦都被你彈斷了,你還敢狡辯?」

    「太後言重了,少了一根琴弦還能彈奏,這便是胡曲的特色啊。」師元兒像是對皇太後的怒火毫不在乎,有些挑畔地看向慕韜天。

    慕韜天知道,師元兒終于開始挑戰了,但她挑戰的卻不是後位,而是權威。

    她是在告訴他,她會盡力讓自己當不成皇後……「你……你……」皇太後幾乎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

    「罷了,既是西戎樂師呼衍哈克歐托浮毗所創名曲,我們也算開了眼界。此事就到此為止,師元兒,你退下吧。」慕韜天淡淡地幫她解了這個圍。

    師元兒聞言謝恩回座,連西戎樂師呼什麼毗這個她瞎掰的名字他都能流利地復誦出來,她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但她知道,今天的事情只是個開始——

    這不是禮遇,而是束縛。

    師元兒幾乎是大鬧皇筵一事,在短時間內便傳遍了皇宮,有人稱她膽大,有人笑她愚蠢,但至少整個宮里,都知道了有她這麼一個人物。

    慕韜天對她的特殊待遇,並沒有替她帶來任何好處,反而讓她成了秀女們眼中的假想敵,所有排擠、嘲諷、讒罵、陷害全遇上了。

    每個秀女都對她視而不見,以趙雅為首的小團體,更是覦準了機會拚命欺負她。她每天的膳食不是被摻了沙石,就是極酸極苦難以入口;常常有人往她的繡窗丟石頭,卻永遠找不到凶手;甚至還有一次秀女們練武,一把箭就這麼直挺挺地往她房門射來,要是她當時剛好開門,肯定一箭斃命。

    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每當她吃了一次虧,隔天一定有秀女床帳上出現蜘蛛蜈蚣,或是衣服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破了一個大洞,讓人遮無可遮,羞傀哭逃;又或在三更半夜人人熟睡之時,儲秀宮又響起了西戎樂師的「仙樂」,吵得眾人苦不堪言,雞飛狗跳。

    因此,有關師元兒的流言,就越傳越難听了。人人都說她區區一個宮女就想藉吸引皇帝注意而麻雀變鳳凰;又或者說她心機深沉、驕傲囂張等,但她都充耳不聞,反而覺得事情鬧越大越好,她要讓慕韜天知道,她不是能任他擺布的。

    時至盛夏,京城里最熱鬧的活動莫過于龍舟賽事了。

    除了一個月前的宴席,秀女們再沒有人能得見龍顏,唯獨趙雅還能借口探望皇太後,偶爾和慕韜天踫個面。這次的龍舟賽事邀請了所有的秀女觀賽,自然讓整個氣氛高昂起來。

    京城最熱鬧的龍舟賽辦在太液池,宮內早已命工匠建龍舟十數艘,由宮里大臣之子或京城權貴子弟報名參賽。通常這類賽事容易出風頭,無論皇室或一般平民皆會在太液池旁圍觀,十分受歡迎,甚至還開有賭盤,讓競賽更加熱鬧刺激。

    這日秀女們一早就要整裝,于辰時來到太液池旁等待皇上。師元兒即使再不情願,也明白像這樣的活動她是無法缺席的。

    待來到會場,已然人山人海,大臣妃嬪的位置在近宮的太液池東側,一般平民則是在西側。由看台上望過去,幾條龍舟上的男兒們練習著劃船,遠處還有小販、雜耍等,好不熱鬧。

    終于,皇上與皇太後駕到,眾臣子行跪拜禮後,主持了下水儀式,接著各隊整裝待發,龍舟比賽就要開始。

    皇太後莊氏儀容端莊肅穆,由她的角度望下去,恰好瞧見一班秀女們,在此空檔,她突然有感而發的說︰「皇兒,這些秀女們個個姿容不俗、儀態婉約、才學過人,只除了一個之外……不知你究竟中意哪個呢?」

    慕韜天拘禮著,口中卻只是淡然回道︰「此事並不急在一時。」

    他心知莊氏表面不千政,也不讓戎弟介入當初太子的奪位之爭,但這不代表她就沒有野心,瞧這次選秀女,她安插的都是自己人,其用心可見一斑。

    「如何不急?當年皇上在你這個年紀,都有了大皇子了……」提到慕听天,莊氏話聲一頓,知這是皇室丑聞,便轉了話題。「瞧那些秀女們,青春美麗、容光煥發,尤其是雅兒,更是國色天香,在這群秀女之中鶴立雞群,你覺得她如何?」

    說到重點了?慕韜天別有深意地一哂。「雅兒與我就如宛蓉與我一樣,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兄妹,所以難說有什麼男女之情。」

    莊氏聞言臉一沉。「連雅兒你也不滿意嗎?難道你真要選那師元兒?要知道,師元兒是平民出身,配不上皇室,更別提她行為粗野、目中無人、詭辭狡辯。別說是皇後,她連當個宮女都不適合!」

    慕韜天在心里苦笑,師元兒確實連宮女也當得一團糟,但他就是深愛這樣不虛偽矯飾的她,怎麼辦呢?

    可是……他突然瞥了眼身旁的皇太後,一舉一動皆優雅至極,渾身上下的裝束挑不出一絲毛病,連頭發都沒翹起來一根,更別提所有言行都是設計過、思量再三才能表現出來,難道他希望元兒成了這個樣子?

    不!他絕不是想抹殺她的本性,可他卻逼她成為皇後……但若不如此,他和她又絕無法廝守一生……

    他不禁俊臉凝重,不發一語。

    莊氏見他沒有反應,決定再下猛招,只見她突然驚訝地輕呼一聲,「哎呀!雅兒和那粗野的丫頭怎麼不見了?」

    慕韜天往秀女的座位處望去,果然不見趙雅和師元兒人影,不知兩人到了哪里去。

    龍舟賽正要開始,一起消失絕不尋常,正當他想喚來太監問明情況時,李公公突然慌張地跑過來,一跪下便是磕頭,「太後恕罪、皇上恕罪,那秀女趙雅……被秀女師元兒推入太液池中,現在還在河里掙扎不起……」

    「竟有此事?皇兒,快去看看!」莊氏急忙道。

    慕韜天臉色一變,一個縱身便往李公公指的方向飛躍而去,直至太液池旁,已有一群侍衛圍在池邊,見皇上駕到都急忙下跪,往兩旁退開。

    池面上,趙雅正載浮載沉,師元兒則是游在她身旁,試圖想抓她,卻被她的掙扎壓進水里,險象環生。

    「師元兒……你為什麼要推我……救命啊……我要沉下去了……」趙雅一手抓著師元兒,另一手胡亂揮舞呼救。

    師元兒一下子被她拽下水,好不容易浮出水面,頭又被按下,只能想盡胳法掙脫。「你冷靜點,讓我救你」

    在這種情況下,兩人看起來都像要溺水了,圍觀的侍衛將繩索綁在腰上,正要下水去營救時,只見一個黑影從天空掠過,來到池水之中。眾人定楮一看,卻是皇上大手抓著兩女的衣領,一下便將兩人由水中提了起來,再一個縱身躍到岸上。

    當趙雅和師元兒落地時,皆是全身濕透狼狽不堪,因嗆水而咳個不停。

    趙雅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紅著眼指控師元兒道︰「皇上表哥,你一定要替雅兒作主,師元兒竟趁我不注意推我下水,想淹死我!」

    慕韜天臉色沉重地看著師元兒,想听听她怎麼說,想不到她卻完全不開口替自己解釋,只是臉色慘白、雙目無神地望著地上。

    此時,莊氏才匆匆趕到,一見到跪在地上的師元兒,便不顧儀態的破口大罵。

    「該死的奴婢!李公公說是你約雅兒到池旁,故意推她下水,想制造她落水的假象,是嗎?」師元兒終于搖頭,「不是我約她的。」

    「不是你是誰?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來人啊!給我拿下——」莊氏喚來侍衛,就要押住師元兒。

    慕韜天卻在此時屬聲一喝。「住手!」所有人都住了手,鎮住場面之後,他淡淡地對莊氏道︰「太後,你似乎忘了朕還在這里?」

    「難道你要袒護這個賤婢?」莊氏氣得不輕,指著師元兒的手還不停抖著。

    「我不袒護任何人,我只是想起小時候雅兒還和我們兄弟一起去戲水,她的水性好得很,為何會在不到一人高的太液池畔溺水,頗令人費解。」慕韜天深沉地望著莊氏,再看向突然低頭不語的趙雅。「這次落水的事,朕自會處理,不勞太後費心。」

    「你……很好,就希望你稟公處理,別讓哀家失望了!」莊氏被堵得無話可說,只能端著皇太後的架子負氣離開。

    趙雅被宮女們帶回宮里休養了,只有慕韜天和師元兒留在岸邊,侍衛們遠遠圍著他們,沒有人敢靠近听他們說話。

    慕韜天面無表情地望著她,目光中揉合心痛與挫敗。而師元兒維持著側坐在地的姿勢,渾身濕透,在盛夏中竟覺寒冷無比。

    久久,都沒有听見她替自己解釋的聲音,他沉痛地道︰「我只想知道,你明知這是個陷阱,為什麼還要赴約?」

    從見到河中浮浮沉沉的趙雅時,他就知道這一切必然是皇太後和趟雅聯合起來的陰謀,理由有三——其一,若真有秀女落水,皇太後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直接叫貴為皇上的他去處理,怎麼也該是侍衛長首先反應;其二,趙雅落水,侍衛早該下水救人,她不可能有時間呼救,且呼救時還能清楚指出是師元兒推她下水;其三,他相信師元兒不可能做這種事,她沒有害趙雅的動機,因為她根本不想當皇後。

    她終于有了反應,抬起頭幽幽地看著他,慘然一笑。

    「因為我知道,這是個離開的好機會,不管她們怎麼害我,如果失去了秀女的資格,我就可以被遣回家鄉,不用當皇後了……」

    慕韜天啞著聲,難得以嚴厲的語氣斥責道︰「你竟連性命都不顧,也要搏這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若我沒看出太後的陰謀,你很可能會被砍頭?」

    「你不會讓我死的……」師元兒覺得很悲哀,因為相信他會保護她,所以她做出違背他心意的事,但是這樣的她,連自己都瞧不起。

    「是,我不會讓你死,但你執意不做皇後,執意要離開我,讓我像死了一般難受,你知不知道?」慕韜天幾乎讓情緒駕馭了理智,他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覺得她離他如此遙遠,他已經掌握不住她的心意了。

    師元兒無話可說,她矛盾得痛苦不堪,如何再替自己說些什麼?

    慕韜天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戚覺,她對後位的排斥,竟然大于他倆之間的愛情,讓她連爭取都不想爭取,直接放棄?!那麼,他為了她克服萬難,背負眾大臣給的壓力,又算什麼?

    「好,既然你心意已決,朕也不為難你,從現在起,朕便讓你回到冷宮,遂了你的心願。」他直起身,背著她欲走回看台上的龍位,但才走了兩步,卻又腳步一頓,語氣冷漠地撂下最後一句話——「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當皇後,你失去的是什麼。」

    ***

    未被皇帝選上後位的秀女,沒有成為妃嬪,沒有淪為宮女,更沒有被遣送回家反而被送到冷宮的,師元兒算是史上第一人。

    落水之事以意外作結,漣漪未興地結束了,想來是趙雅及皇太後也知陰謀敗露,無法再將罪責推在師元兒身上,加上她已被送到冷宮,退出了後位爭奪戰,她們也就順水推舟地讓這事混過去。

    又是一個夜晚,師元兒漫步在庭院里,看著冷宮四周熟悉的景物,悲哀又自嘲地想著,由宮女轉為眼前這個自己也不知道算什麼的位置,算不算升遷呢?

    以前她還只是小宮女的時候,多快樂、多自在;而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兩人也可以偷溜出宮,去做一些難以想像又刺激的事;然而當他成了天子,一切都改變了,他有他的責任要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而她卻不想參與他的責任,兀自逃開。

    回冷宮近一個月,想來她肯定重傷了他的心,所以他真的不再來看她了。傳聞選秀女的事仍沸沸揚揚,皇上遲遲沒有下決定,令皇太後十分不滿,可惜她沒能為他分憂解勞,反而成為他煩惱的來源。

    事實上她得到了這種自以為是的自由,確實沒有人管、確實不必再斗爭,但失去了他的深情相依,卻並不比綁在後位上一輩子來得開心,反而更加痛苦。

    目光不由得望向皇宮的方向,她忽然了解由古至今曾經困在這冷宮的那些妃嬪們,寂寞的芳心是多麼無助與哀愁,因為她們期待的,可能只是君王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卻因失寵而永遠失去了。

    雖然她的情況不一樣,失寵是自己找的,但結果殊途同歸。

    黑暗中,慢慢地亮起了一點紅光,漸漸地越來越清楚、越來越清晰,師元兒揉了揉眼,相信自己沒有看錯,那個提著紅燈籠的老嬤嬤又平空出現了,就在她心神不寧的時候。

    由于她曾以紅燈籠傳訊,助慕韜天大破大皇子的叛變,因此對紅燈籠有一種難書的親切戚。這一次,她沒有猶豫地往老嬤嬤的方向走去,那抹紅光又在一瞬間消失,轉眼出現在冷宮之外。

    師元兒像以前那樣緊跟著老嬤嬤,出了冷宮、過了回廊,又經過幾個宮殿和小範園,最後居然來到御花園外。

    神奇的是,只要是跟著老嬤嬤,她永遠不會遇到巡邏的宮衛。

    等她回過神來,那老嬤嬤早已消失不見,但她卻不明白老嬤嬤用紅燈籠引她到此處的原因是什麼。

    才這麼想著,原本應平靜安寧的御花園里,突然傳來劃漿撥水的聲音。

    御花園里有一座湖,是先皇派人挖的,湖中可游船,和穿過皇宮的河道連成一氣,往宮外流去。師元兒納悶地往花園內走,遠遠地便看見一艘皇室的畫舫在湖中蕩著。

    黑夜之中,點著燈的畫舫顯得更加醒目,也讓她看清了船內坐的兩人,竟是慕韜天與趙雅?!這麼晚了,他二人私會花園小舟之中,難道慕韜天移情別戀了?

    若真是如此,她又豈能怪他?是她自己放的手,狠狠傷害了他呀……

    船上,慕韜天兩人並不知岸上有一人捧著黯然神傷的芳心,正痴痴地望著,這里他們只是面對面坐著,聊著的卻完全不是風花雪月那麼一回事。

    「表哥……你仍不願選後,可是為了師元兒?」趙雅有些泫然欲泣地問。

    慕韜天並沒有回答,只是神情淡漠地望著湖面。「朕從頭到尾,心目中的皇後只有一人。」

    「但雅兒等了你那麼多年……」

    「朕並沒有給你任何承諾,何況當你和太後合謀設計元兒的時候,你便失去了這個資格。」慕韜天仍是雲淡風輕地說,只是話語里的重量卻直接壓垮了趙雅。

    「可師元兒似乎不領情啊!她都自願到冷宮了不是……」趙雅姣美的面容已有些扭曲了,卻還不認輸,她從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一個粗野又沒有才華的平民。

    「我會有辦法令她醒悟的。」慕韜天在心中長嘆。為什麼他和元兒的愛情會有這麼多波折呢?

    趟雅見慕韜天從頭到尾都沒有將她放在眼里,心思反而飄得更遠,目光直望著冷宮方向,心中已然涼了一半。好不容易求得姨母助她約表哥夜會,盡訴衷情的結果竟是被狠狠拒絕,教她這天之驕女如何能夠忍受?

    從小時候開始,人人便都告訴她,她會是未來的皇後啊!「不!鬼哥,師元兒不適合你,太後會替雅兒作主……」她很不甘心,推出了自己的靠山,希望慕韜天只是一時昏了頭,最後仍會清醒地做出正確的決定。

    「如果你認為太後能左右我,那盡管試試。」幕韜天總算正視她了,卻是目光冷凜。

    畫舫往湖岸上靠去,這次的夜會亦到此為止,然而遠處那雙哭紅了的眼,卻仍是直盯著這個方向,心已然痛到麻木。

    原來,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男人擁有另外一個女人,是這樣椎心刺骨的痛楚?師元兒再也不敢肯定了,為了自己不想背負的責任,為了心中向往的自由,更為了身為平民的自卑,她將慕韜天推得遠遠的,這是正確的嗎?

    因為思念的煎熬、嫉妒的火焰,幾乎要吞噬她的身心與意志啊……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不當皇後,你失去的是什麼。

    慕韜天的話還清清楚楚地縈繞耳邊,她終于徹底領悟他的意思。

    她失去的,是兩人的愛情。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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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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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慕韜天夜會趙雅後沒幾天,宮里傳出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皇帝欲勤于政事、遠離女色,故此次不選秀女,欲解散秀女們令其各自回鄉。

    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實上許多人私下議論著,說是皇帝根本不滿這一次皇太後選的秀女,不想讓莊氏的人插手慕氏的政權。

    事情一傳出來,秀女皆人心惶惶,尤其是趙雅,听到這個消息後,她再顧不得什麼高雅端莊,氣得將房間內的家具器物砸得粉碎,所有談論這件事的奴僕皆被她毒打一頓,接著她便臉色鐵青地出了房。

    謠書傳了幾天稍有平息,听說皇太後嚴令捉拿散布謠言者,而流書正中心的慕韜天卻是充耳不聞,一樣的上朝下朝,專注國事。

    這日當他批閱完手邊最後一本奏折,已然接近亥時,看著墨黑的天色無月無星,他腦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

    他屏退御書房內伺候的太監,獨自靜坐在這偌大的房內,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狂風吹過,蠟燭的火苗搖曳,忽明忽暗了一陣,轉眼之間,御書房里多了一人。

    「終于來了?」他好整以地望著眼前的灰衣人,仿佛已經等了很久。

    「你在等我?」灰衣人手持雙刀,分明是來意不善,但他卻不急著下手,反而警戒起慕韜天如此冷靜的原因。

    「嚴格說起來,我不是在等你,而是在等任何會來殺我的人。」慕韜天淡淡地解釋。

    「你如伺知道會有人來殺你?」

    「因為我曉得你們的目標是師元兒,但無論是誰去殺師元兒,有了這個入宮的機會,你們都不會放過我。」高毅已被他派去暗中保護師元兒,因此他並不擔心她的安危,高毅會在刺客靠近冷宮之前,就先將對方解決。他依舊如話家常般,與眼前刺客侃侃而談。「告訴我,你是羅剎教的誰?」

    「區區盧明!」盧明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焰。

    「原來是羅剎教主親來?看來我這皇帝的命價值不凡。」都這個時候了,慕韜天居然還能輕笑出聲。

    「可惜,這你皇帝只能做到今天了!」雙目一凝,盧明的雙刀已然襲上,直刺向毫無防備的慕韜天。

    但就在刀鋒近身的前一刻,慕韜天身形一變,已脫出刀氣鎖定的範圍內,還猶有余裕地反手擊出一掌。

    這一掌很慢,也沒有什麼花巧,可盧明就是怎麼也躲不過,于是他刀鋒一轉,換成刀面向敵,在刀掌相觸時順勢一滑,將那一掌的威力化解,只不過自己也因此受了些內傷,腳步一退。

    照面一招,彼此都對雙方功力的深淺有了個譜。盧明不愧是羅剎教主,功力之深少有人能比擬;而慕韜天的武功之高亦遠出盧明意料之外,他以為養尊處優的皇室能出個慕听天已算是武學奇才,想不到慕韜天更勝一籌,而且似乎還沒有施出全力。

    下一瞬,刀掌猝分,隨即又緊貼而上,兩人在御書房內戰得昏天暗地。

    盧明一擊未成後,被慕韜天的掌風逼著往屋頂直沖,「砰」的一聲,御書房屋頂被他沖破一個大洞,兩人躍上屋頂繼續交手。

    這麼驚人的聲響,讓皇宮一下子如炸開來一樣,所有巡邏的宮衛全匆忙地往御書房的方向圍上。慕韜天知道盧明此戰若未果,一定會藉著混亂逃逸,便在一個轉身之際,拖著他的衣擺又將他拉回御書房。

    兩人落地的同時,燈火倏地一暗,伸手不見五指,只能靠氣息與體溫感受對方的動靜。對峙了一會兒之後,盧明突然發動攻擊,往慕韜天的方向送出貫滿真氣的一刀。

    原以為這次一擊必中,想不到他這一刀砍中空處,一種吸力卻讓他無法收勢,只能讓刀直砍到底,否則刀氣必反噬已旁。盧明大駭,心知此次必無僥幸,想不到他的刀鋒自然地又一轉,居然砍上了一個實體,留下長長的刀痕。

    在他又驚又喜之際,突覺胸口被印上一掌,接著排山倒海的勁力貫入,令他五髒俱裂、倒飛三尺,撞在牆上而後滑下,再沒有反擊之力。

    蠟燭又被點亮了,盧明難以置信地望著慕韜天,「你……我不懂……」

    「我原可不挨這一刀的是吧?沒錯,不過我需要這一刀。」听外頭的動靜,侍衛就快到了,慕韜天淡定地望著他,「若我計成,我會感謝你死前的饞贈。」

    盧明沒來得及再說話,頭一偏已然氣絕,結束了他罪惡的一生。

    此時皇宮的侍衛終于沖進來,看到的便是刺客已伏法,頹倚坐在牆邊生機已絕,而人人景仰的皇上卻是倒臥在另一側,雙眼緊閉,臉色發白,生死未卜。

    ***

    是夜,在睡夢中的師元兒突然被惡夢驚醒,喘息連連。

    她居然夢到了慕韜天有危險,刺客不住地拿刀子往他身上捅,最後的畫面,便是他體無完膚地倒在血泊中。

    她再也睡不著了,穿上外衣走出冷宮外,卻听到皇宮那方傳來沸騰的聲音。

    「怎麼了?」她大戚不妙地想過去看看,還沒走出冷宮,便被宮衛擋下。

    「發生什麼事了?」她不安地問著。

    爆衛也是一臉擔憂地望著那方,老實地道︰「听說皇上遭刺了。如今皇宮內全體戒嚴,誰都不許往宮殿外走一步。師姑娘,你回宮吧。」

    「什麼?!」師元兒刷白了臉,拔腿便想往外沖。「我要去看看皇上!」

    爆衛盡忠職守地擋住她,沉下聲道︰「師姑娘請回宮,太後有令,此刻誰都不準出宮,否則皆以刺客論處。」

    「你讓我去!」師元兒硬是要往外擠,卻被抓著往回拖。「你放開我!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不見到他安然無事,我會死的、我會死的……」

    然而,宮衛將她送回房後,「砰」的一聲關上門,再也沒有理會她的哭喊。

    師元兒癱坐在地上,發現在這緊要時刻,她居然除了哭泣,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她還是秀女,更能和其他秀女以探視為由,接近皇宮听取御醫的說明,就算看不到人,能接近一點、多知道一些他傷勢的消息也是好的。甚或……如果她當上了皇後,不只能夠茌這個時候陪伴在他身邊,還能名正言順的照顧他。

    這個認知令她傷痛欲絕,她從沒有如此悔恨,恨自己的自私,只顧著自己想要的自由,斬斷了兩人的情絲;更恨自己的軟弱,因為不想背負皇後的責任,讓他在最需要她的時候看不見她。

    仿佛沒有紅燈籠的指引,她永遠也到不了他的身旁突然間,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閃過,宛如黑暗大地里的一盞明燈。她出了房門,來到守衛看不到的花園,對著空無一人的花園呼喚道︰「嬤嬤?提著紅燈籠的嬤嬤?你在什麼地方,能不能出來見見我?」

    夜風吹過,帶來的卻只是蕭索,那抹紅光始終沒有出現。

    「嬤嬤,求求你帶我去找他……求求你……」師元兒不停的呼喚著,在花園里來來回回的走。不明所以的人看到這一幕,肯定會覺得她失心瘋了,但她沒有放棄,甚至跪下來磕頭,祈求指引過她的紅燈籠能再度給她一個希望。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師元兒走到腳都酸了,還跌了好幾次,聲音也嘶啞了,頭也磕破了,可提著紅燈籠的老嬤嬤就像放棄了她的感情一樣消失無蹤,令她感到絕望不已,一時間幾乎要被自己的不安及懊悔淹沒。

    「求求你,求求你……」

    就在她虛弱到即將昏厥的那一刻,她終于看到了花園深處,慢慢亮起的一抹紅光。

    「微臣昨夜在冷宮外截住了來人,對方不知我們早有準備,師姑娘又不諳武藝,派來的只是普通刺客,已被臣所拿下,目前囚禁于天牢。」高毅恭謹地立于龍床旁,詳細報告昨夜的情況。

    前些日子慕韜天故意放出取消選秀女的消息,便是要以師元兒為餌誘出敵手,因為他知道皇太後那方必會有所動作。而如果皇太後請來的刺客是羅剎教教徒,那麼對方除了要殺師元兒,也絕不會放過這個殺他報仇的機會。

    事實證明,果然讓他料到了。

    「好好保著這個人,他對我們會有大用。」慕韜天目光冷凝道,「如此看來,羅剎教倒是挺瞧得起朕,居然是教主盧明親自來刺殺朕。對于盧明,朕並沒有留活口,如今羅剎教群龍無首,成了一盤散沙,我們要剿滅他們也比較容易。」

    听完主子這番話,高毅突然表情古怪地望著他。「昨夜侍衛們至寢宮救駕時,見皇上倒于血泊之中,嚇得禁軍統領差點自刎謝罪,幸虧被臣給擋下了……現在全皇宮都以為皇上傷重,皇上其實不需挨他一刀的。」

    「若不是遙樣,如何能誘出某人的心意呢?」慕韜天微妙的一笑。他這計中之計,連高毅也不知道,否則肯定會反對到底。

    不過高毅是聰明人,一听就懂,不禁在心中嘀咕主子的深沉心機,然而表面仍是恭敬。

    「皇上說的是師姑娘吧?不過現在宮里戒嚴,任何人要見皇上都困難重重,何況是在冷宮的師姑娘?」

    「那麼由你去將她帶來如何?朕可以給你一個賣人情給未來皇後的機會。」慕韜天早已算計好。「也只有你出面,元兒才會深信不疑……」

    話說到此,慕韜天突然住了口,兩人臉色皆一變,因為他們靈敏的听覺同時听到了外頭傳來腳步聲,步伐的重量輕,是個女子且不具武藝,更重要的是,那腳步聲起落的節奏慕韜天簡直該死的熟悉。

    「是元兒?」他難以置信,「在重重戒備的皇宮里,她怎麼摸到這里來的?」高毅也是大惑不解,這可不是眼下最重要的問題。「皇上,您現在不是應該重傷在床?萬一讓師姑娘看到您似乎無恙地坐在床上……」

    慢慢地,寢宮的門被推開了,高毅雙腳往後一點,飛躍至梁上,再由氣窗往外躍出不見。

    至于慕韜天,同樣反應極快地掀被往床上一躺,運功令自己臉色蒼白。

    一個輕巧的腳步聲接近,師元兒的慘淡花容慢慢地出現在床邊,當她看到床上模樣虛弱的慕韜天時,一時熱淚盈眶,哇的一聲便哭著伏上他的胸前。

    「皇上,元兒來看你了……你真傷得那麼重,血色都沒了……」她嗚咽著,沒有注意到慕韜天偷偷張開眼,愛憐地瞧著她痛哭的樣子。「是元兒不好,如果不是我執意去冷宮,便能在你身邊照顧你,說不定在危險時還能替你擋下一刀……」想到他可能命在旦夕,她便心揪地用力抱住了他,「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誰害你的……」

    本來是想害你的啊!害朕只是順便而已。慕韜天無奈地想著。若非他的傷勢真的無妨,被她這麼用力一抱,命大概又去了一半……

    這丫頭迷糊的性子,還真是一點也沒變。

    「皇上,你能張開眼看看元兒嗎?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元兒一定會隨你一起去……」

    師元兒哭得肝陽寸斷,連慕韜天都覺得自己使出這招苦肉計真是該死,萬一她一個想不開殉情,他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看來這時候,不醒也不行了,他刻意身體微微一動,裝作由深沉昏迷中醒來的迷謾,直到眼神和她驚愕的淚眼對上,他才輕輕一喚,「……元兒?」

    「你真的醒了?」師元兒所有的緊張及哀傷終于在這一刻崩潰,哭到自己都無法控制。

    「嗚……我好怕你一輩子都不會醒了……我好怕我再也看不到你……」

    慕韜天心疼地輕拍著她的背,「朕沒事、朕沒事,你瞧朕不是好好的醒來了?」這一刻,他立下誓言,絕不讓她再一次像這樣在他面前哭泣,因為這竟是比盧明砍傷他的那一刀更令他感到痛楚難當。

    「你保證你會好好的?」她怕眼前清醒的他只是回光返照,怕這一切只是自己作的好夢。

    「朕保證。」他長嘆口氣,將趴在他身上的她往旁邊挪了些,接著掀起棉被,將她一起裹進被窩里,輕擁著她。「朕的傷並不礙事,休息幾天就好了。」

    「你知道嗎?我真的嚇死了,要不是你那個嬤嬤領著我來找你,我怕我會被思念及害怕擊垮……你好久沒來看我了,我寧可因失寵而失去你,也不要以這種方式失去你……」

    知道她確實是嚇到了,他動容地輕吻了下她的額。「你永遠也不會失寵。只是前一陣子你十分抗拒朕,朕想讓你冷靜一些,才沒有立即去找你……」

    「我再也不會抗拒你了。」師元兒下定了決心,堅定地望著他,「我願意當你的皇後。」

    「真的?」慕韜天眼中迸出驚喜的光芒。

    「是啊,我想通了,比起皇後之位要背負的責任,和你分隔兩地不能相愛,才是令我最痛苦的事,甚至讓你也受累了。」她嘆息,為自己的愚蠢與固執。「而且我也想到定平與小公主兩情相悅,如果不能廝守,那將是多大的憾事。若我今天是皇後,定平就不會有配不上小公主的問題。」

    「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其實我只是想說,並不是每個皇後都要像太後那樣的,你可以建立你自己的風格,而我愛的,也就是原來的你。若你成了太後那般事事拘禮,把道統教條擺在人性之前,那我才真的感到痛苦。」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繼續做我自己?」她意外他的通達。

    「其實你只需在皇後必須出席的重大場合上持端莊就好,其余時間,在後宮你最大,你想做什麼,誰管得了你?」他相信她雖頑皮,卻不至于不識大體,後宮在她的掌管下想必會十分熱鬧,讓這個死氣沉沉的皇宮里多點生氣。

    而且她連他小妹的終身大事都一並設想了,感受到她的貼心、善良與順服,他不禁雙手收緊,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一時間兩人濃情密意,沉沉的夜色中滿室皆春,兩個在禮法上不能見面的愛侶,在這種氣氛下特別有偷情的刺激戚,這一吻之中包含的愛情無限蔓延,令慕韜天沖動地欲和她共赴雲雨。

    師元兒也幾乎動情地不能自己,但當他差點要剝光她時,她由他單薄的中衣下看到了那記由肩上至胸腹的傷口,整個人便由迷亂中清醒過來,微微將他推開。

    「你怎麼了?」慕韜天不解。明明氣氛正好呀!「你受傷了,怎能如此……」她微紅了臉,才找到一個保守點的措詞。「如此擅動?」

    听她這麼一說,他也只能硬壓下滿腹欲火,在心中苦笑不已。他這苦肉計雖是成功迎回了她,卻也礙手礙腳,讓他錯失了一個與她「重溫舊夢」的好機會。

    看來他這傷得快一點好,否則看得到吃不到,痛苦的必然是他自己。

    「皇宮里真是深不可測,連你這麼好的皇帝都有人要刺殺,究竟是誰下的手?」師元兒不明白他心中掙扎,輕撫著他的傷處附近,深深嘆息著。

    慕韜天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表面上是深情的執子之手,事實上卻是避免她隨便亂摸又勾起他好不容易稍退的欲火。

    「你知道嗎?其實對方原本要殺的是你,只是他們逮到機會進宮,自然想連朕一起宰了。」他簡單說明來人是羅剎教,這並不是想嚇她,而是讓她多點警戒。

    「若非我早讓高毅時時在暗處保護著你,說不定已讓賊人有機可乘。」當然,他也不會笨到說出這一切是他引蛇出洞的計謀。

    「原本想殺的是我?」她大吃一驚,但聰穎機靈的她隨即領悟過來。「……我想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這次換他摸不著頭緒。

    「原本我還擔心,要讓我的平民之身一躍成為皇後可能會很困難……」她話語遲疑了一下。

    「朕一力承擔,你就不必擔心了。」這方面他早有準備,無論群臣或太後如何攻訐,他都要讓她坐上後位。

    「不,後位是我的,我自有讓群臣閉嘴的萬法。為了要留在你身邊,我要讓眾人心服口服,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她神秘地一笑。

    「喔?你有什麼方法?」他雙目一亮。

    「我要讓圖謀不軌、殺害未來皇後及皇上你的人,主動伏法!」

    ***

    胺皇宮這一年正值多事之秋,先是先皇猝薨,後來才知是大皇子弒父謀反、篡奪帝位,好不容易由太子平定了宮亂,正式登基後,新皇卻又遭到賊人刺殺,險些丟了性命。

    雖然皇上性命無虞,但一位被驅逐到冷宮的師姓秀女卻因此喪了命,由于皇上與此女有舊情,為此傷心不已,哀而不朝。

    不過師姓秀女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死就死了,關心的人不多,倒是很多人在意皇上什麼時候才會振作起來。

    為了一掃近來皇宮內的陰霾,皇家請來京城里香火最鼎盛的圓通寺,于大光明殿前廣場舉辦了一場祈福法會。法會由正午時分開始,一直持續到午夜子時,整整十二個時辰,不僅皇上、皇太後及一干高官須全程參與,甚至連秀女們都以「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為由在一旁助禱。

    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文士及弱女子,在十二個時辰的折騰後全累得人仰馬翻,其中皇太後也中途離開好幾次,直到法會快結束了才回來。而秀女趙雅因與皇太後關系特殊,得以侍奉左右,位置離皇上只隔了一個人,身分顯然與其他秀女不同。

    這當然是皇太後莊氏特別設計的,誰教前些日子皇宮傳出慕韜天要遣散秀女的傳聞,雖然後來此事因皇上遭刺暫緩,但誰知道哪天他會不會又舊事重提,因此她便想藉機樹立趟雅是未來皇後的印象,向慕韜天施加壓力,反正師元兒已經死了,趙雅再無競爭者。

    這是一個無風無月的夜晚,即使宮內掛滿了紅燈籠,深夜里仍覺得有些陰暗。

    法會結束後,廣場上突然刮起一陣大風,所有紅燈籠忽明忽滅,增加了森然之感。

    莊氏不知為何心里突覺不安,皺著眉道︰「這天氣怎麼突然變了呢?」

    趙雅也覺得渾身發毛,但為求形象端莊,仍力持鎮定說道︰「夜晚風大是正常的,太後今兒個辛苦了,特別疲累才會覺得天氣異常,不如讓雅兒服侍您回宮吧?」

    「瞧雅兒多麼貼心。」莊氏有意無意地瞥了慕韜天一眼,「皇上,哀家這幾年掌理後宮也累了,你可得快些幫哀家找個好幫手.最好是像雅兒這麼貼心的,婦德婦功婦容俱足又完美無缺,將來為你打點後宮母儀天下,你才能無後顧之憂啊!」

    這已經不是暗示,簡直是明示了。慕韜天若有深意地淡淡一笑,「是嗎?」

    熬德婦功婦容完美無缺?等一下自見分曉。

    莊氏不滿他的反應,正想再說幾句,一陣更大的風又刮了起來,紅燈籠幾乎滅了一半。風沙揚起,讓人眼楮都快睜不開。

    下一瞬間,整個廣場都暗了下來,平添一種詭譎的氛圍,雖然廣場上的人豈止過百,但卻靜悄悄地沒人多發一語,更顯突兀。

    突然,廣場旁的假山泛起一道螢綠色的光,在黑暗的夜里看得特別清楚、特別陰森。

    綠光慢慢地由假山之後往前移動,模模糊糊的當中似乎還浮起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形。見狀,秀女們都忍不住驚叫起來,一些比較膽小的官員還嚇得腿軟的跌坐在地。

    慕韜天冷靜地看著這一幕,眼角余光往臉色慘白的趟雅和皇太後那方瞥了一眼,厲聲對著場中道︰「何方鬼魅,圓通寺大師在此,竟大膽作祟?」

    皇上一開口,那綠光突然一滅,但當綠光再度亮起時,居然是在廣場中央了!綠光中那抹人影變得更清楚了,看身形是個女子,一身白衣,黑發長垂至腰,覆蓋了半張臉。最驚人的是,她的胸口插著一把刀子,血浸染了白衣,看來可怕至極。

    場中有半數的人都倒抽一口氣,還有人干脆直接嚇昏了事,但慕韜天不愧是一國之君,此刻仍能冷靜地道︰「大膽鬼魅,你于祈福法會後出現,還不畏大師無邊法力,可有冤情要像是听到皇上的話,綠光突然大盛,接著又消失,場上眾人皆屏著氣息等待綠光再亮,那抹鬼影居然移到了皇上座前,幽幽渺渺、緩慢而飄忽地道︰「冤枉啊……冤枉啊……」

    這「鬼魅」一出聲,皇太後和趙雅全不能自己地顫抖起來,慕韜天則是張大了眼,驚訝地道︰「你可是元兒?元兒你回來了?為何如此冤氣沖天,究竟是誰害你的?」那女鬼微微抬頭,蓋住臉的長發落到一邊,光是這露出的一半臉龐,確是師元兒無誤,但見她幽幽地道︰「元兒是被害死的……主使者就在這里……元兒死不瞑目……要來索命……」她突然慢慢地轉向趙雅,接著風又刮了起來,吹起了她被長發覆蓋的另一半臉龐。那是張腐爛到看得見白骨的半張臉,和另一半完好無缺的臉合起來看,驚悚恐怖不在話下。

    趟雅當下大聲尖叫起來,嚇得由椅子上摔了下來,她腿軟的站不起來,只能邊叫著邊往後「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是我殺你的,我只是嫉妒你得皇上寵愛,還讓皇上想取消選秀女,才會想要除去你……但不是我下的令,我沒有殺你、我沒有殺你……」

    「是……誰……下……令……想……殺……我……」師元兒話語拖長,字字听來令人毛骨悚然。

    「是太後下令的!太後說除去你,我就能當皇後了。」趙雅好不容易爬到莊氏身後,居然一把將嚇得無法反應的莊氏推到師兀兒面目」」。「你找她好了,是她和羅剎教勾結,放賊人進宮來殺你。我………?我告訴你,你遇刺那晚,刺客正是躲在太後寢宮,才能躲過守衛的士兵……」「你為何要殺我-…?我並沒有得罪你……」師元兒慢慢地向莊氏舉起雙手,瞧她雙手指甲又長又鋒利,讓莊氏上下排牙齒都抖到喀啦喀拉響。

    「我是皇太後……我有皇家正氣保護……殺一個小宮女算什麼……」莊氏雖害怕,卻仍執迷不悟。

    「那你為何要殺皇上……」師元兒又揮動起手,半張腐爛的臉都皺了起來。

    莊氏嚇得往後一縮,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狼狽地往旁邊爬了幾步。

    「我沒有要殺皇上……是羅剎教人自作主張……我沒有要殺皇上,我還想要讓雅兒嫁給皇上,好生下有我莊氏血緣的皇子,怎麼可能殺他……師……你饒了我吧,我可以請人為、為你立牌位,你饒了我吧……」

    至此,皇上遭刺一案及冷宮秀女死亡的案外案真相大白,而且在場綱官都听得清清楚楚,眾人的驚訝幾乎都要壓過心中的害怕。

    師元兒听完皇太後的話後,和慕韜天深深的對視一眼,接著綠光突然一滅,她打起了一只紅燈籠,抓下長發,再剝下臉上那用來演戲的假皮,長吁一聲道︰「終于認罪了,我這一趟總算‘死’得不冤哪。」

    她這麼一表態,所有人都知道她這鬼魅是裝的了,一時間驚呼與議論聲起,所有人都不知該怎麼反應——是該責怪她驚嚇朝廷百官?還是贊美她能讓野心勃勃的皇太後俯首認罪?

    趙稚及莊氏本是害怕到極點,突然間情勢轉變過來,加上所有惡行全曝了光,一時情緒激動,居然雙雙昏厥過去,又引起另一片混亂。

    慕韜天心中百感交集,看著昏厥過去的兩人,心忖「最毒婦人心」這句話果然不假。

    此時左相李大人突然行至他身邊,目光復雜地先看了看正和胸口那把假刀奮戰的師元兒,才語重心長地對他道︰「微臣不知該不該恭喜皇上。」

    「恭喜?」慕韜天有些詫異地揚眉。

    「是的。一方面太後和秀女趙雅犯下如此錯事,有損皇家顏面,不過好在已真相大白;另一方面,師元兒仍在人世,選用這種方式出現……微臣實在不知該怎麼說。」李相苦笑,他剛才好像看了一場驚濤駭浪的大戲,讓他的心情七上八下,像在天上轉了一個圈才回到凡間。

    「朕頂多是配合演出,但這計劃不是我想的。」慕韜天淡淡一笑,想起師元兒向他提起這個奇想時,他幾乎為之絕倒。

    可事實證明了,她的方式相當有用,不是嗎?

    「臣與師姑娘也相處了一段日子,對她有所了解,相信如此促狹的把戲,必然不會是皇上所想。」李相簡直哭笑不得。

    「其實元兒的計劃兵不血刃,不能說不是好計,她只是想證明一件事……」這話慕韜天說得有點含蓄。

    聰明的李相能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然有極快的反應,只見他雙手一拱,恭敬地道︰「臣明白,能夠想出這種法子揪出皇宮內反叛勢力的人,絕對有資格當本朝皇後了。」

    師元兒演的一場大戲,讓皇宮里的情勢整個大逆轉。

    秀女們想當然耳的解散了,首惡的皇太後所犯之罪,原是該砍頭的叛亂罪,然而皇上考量她確無弒君之意,只是被羅剎教教徒利用了,再加上與司馬大將軍的手足之情甚篤,故只除了她的太後之位,將她驅逐出宮。

    這一做法令慕戎天十分感激,同時十分戚慨,時值北方無事之際,他兼程趕回宮中接被逐的母後回老家,也和皇上舉杯長談了一夜,兄弟之間的關系更加緊密。

    同時,他亦相當感謝師元兒免了他母後一系的一場大禍,在離去之前,也向兄長表示了會全力支持她為後。

    當然,他也好奇地問了她的那場裝鬼大戲,皇上只好苦笑著告訴他一切。雖然問罪的是自已的母後,但慕戎天本就不喜毋後好大喜功及覬覦皇位的個性,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拍案叫絕。

    事情演變到這個地步,皇上的心意也很明確了,大半夜的廣場上出現一只鬼,侍衛沒反應,連神通廣大的圓通寺大師也沒反應,居然還由皇上親自來審鬼?!說不定,連那個祈福法會都是為此而設的,如此一來,有哪個瞎眼的大臣會不知道,皇上根本就是配合師元兒演了一場戲,讓她為未來登上後位先建一個功勞。

    所以,每個人都毫無異議的支持師元兒為後,至于後宮之主由端莊守禮的莊氏變成活潑好動的師氏,會不會有什麼翻天覆地的改變,那就是皇上該去煩惱的事了。

    再過一個月就是立後大典,慕韜天難得找到借口與師元兒小聚,不由得問起法會那天的玄奇之事。

    「朕倒是有幾事不明,你那綠光是怎麼回事?怎麼還會說亮就亮、說暗便暗?」而且,他也沒看到她提燈籠什麼的。

    「綠光?就是你庫房里的螢光石啊!只要用黑布蓋住再打開,它不就能忽明忽滅?好用得很呢。」她擅自拿了他的寶石,還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他庫房里有這種東西嗎?慕韜天搖搖頭,這丫頭愛錢如命,對他庫房的注意力比對他臥房還大,讓他好氣又好笑。

    「那你又如何在一瞬間由廣場旁變到廣場中央,又從廣場中央到趟雅眼前?」

    「哈!這就是高毅護衛的功勞了,我可是拜托他好久,最後用你那塊心腹才有的腰牌賄賂他,他才勉強答應幫我。」原來她不僅用了他的寶石,還用了他的腰牌、用了他的心腹——雖然高毅是有點心不甘情不願啦。「你見我身形快,其實只是他在暗處用細如蠶絲的細繩助我,那塊腰牌現在也到他手上啦。」

    「你……」慕韜天頓時啞口無言,忍不住搖頭失笑。「那塊腰牌原本就是高毅的,只是朕之前為了微服出宮,才向他‘征用’一下。恐怕他是怕你一直拿那腰牌來招搖撞騙,才想辦法要物歸原主吧?」

    他光是想像高毅一臉不情願的表情,就足以捧腹大笑三天,那個出名的冰人遇到了師元兒這種冷熱不侵的奇葩,也得認栽。

    「我豈是那麼惡劣的人?」她可不依了,她自認對高毅還不錯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嚇得趙雅和莊氏不省人事,你還不惡劣?」他真是拿她沒轍,不過如此與她斗嘴,仿佛又回到兩人初識那時,光是和她說話他就心情愉快,足以解壓。

    如今她仍是她,他很感謝上天給他的依然是最原始、最純粹那個師元兒,不因他成了太子或皇帝而有所改變。

    「那也是因為她們心懷不軌,壞事做盡,才會自食惡果。」她干嬌百媚地橫他一眼,嘻嘻笑道︰「要說我惡劣,你這皇帝至少也是個幫凶,大家別五十步笑百步了。」

    他被她勾引得心神一動,「好啊,你這大膽鬼魅,竟敢作祟……」

    接著,那個「鬼魅」被當今皇上抓住,吻了個七葷八素。這個吻包含了這陣子對她的怨懟、激情以及感動,令他沒有保留地索取她的甜美,甚至還輕嗜了下她的唇瓣,直至她雙唇微腫方才罷休。

    望著她嬌喘連連的摸樣,他著實想要更進一步地進犯,讓她這個未來皇後提旱侍寢,幸好他自制力甚強,才沒有在這個時間吃了她。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在我遇刺那晚,皇宮內處處戒嚴,你是怎麼來到我寢宮的?」這個疑惑他存在好久了,直至現在才有機會問出口。

    「是一個提著紅燈籠的老嬤嬤引我去的。」她也相當疑惑,「你知道嗎?我也覺得她好神奇,每次在緊要時刻她都能引我找到你,而且途中都不會遇到任何守衛呢。只可惜,她從來都不和我說一句話……」

    慕韜天像想到了什麼,眉間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你似乎常提到這個老嬤嬤,能形容一下她的形象嗎?」

    「首先,她每次出現一定都提著一只紅燈籠,白發、身子微駝、滿臉的皺紋,看來臉色蒼白。依她帶路的路線,應該是對皇宮很熟才對……」

    「那老嬤嬤是否發髻上只別了一朵白花?」

    「對對對,你認識她嗎?」師元兒興奮了起來。

    「如果我料得沒錯,那老嬤嬤是我母後的貼身宮女,也是我與宛蓉的乳娘,從小對我和宛蓉疼愛有加,幼時每回我們玩到忘了時間,都是她在晚上提著一只紅燈籠,偷偷地帶我們回寢宮……」慕韜天沉浸在往事之中,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喔?那她現在在哪一宮啊?能不能帶我見見她。好當面向她道謝?」對于這個開啟了她與慕韜天的緣分,甚至讓她由一個小宮女即將成為皇後的老嬤嬤,她確實非常感激。

    詛料他有些欲言又止,像是不知該怎麼解釋。「她……」最後下定了決心,他沉聲道︰「她在母後過世的後一年,也因抑郁而仙去了。」

    「噢,仙去了,所以現在應該在仙宮嘍……」她突然瞠目結舌,死瞪著他,「等一下!你說她‘仙去’了?難道她已經……」她比了一個「死掉」的手勢,小瞼忍不住抽搐。

    他只是微微點頭,表情古怪至極。

    「所以,我遇到的是一個鬼嘍?」師元兒臉色突然刷白,嬌軀打顫,抖著聲道︰「我居然遇到鬼了,還常常追著鬼跑……老天爺啊!我哪里來的膽子啊……」話說到一半,她白眼一翻,就這麼厥了過去。

    慕韜天嚇了一大跳,幸好他略識醫術,把脈後知她只是驚惶攻心,一會兒便醒,心才放下了大半。

    他將她抱起,放到他的床上,接著自己也躺了上去,輕摟著她。

    「乳娘啊乳娘,謝謝你將這麼好的人兒送給我,還令她助我平定宮變,豐富了我的生活,令我知道愛一個人是怎麼回事。」他滿懷感恩地在心中默禱著。

    他不會再去追究那老嬤嬤是否另有其人裝神弄鬼,因為在他心中,那只記憶中的紅燈籠一定就是他慈祥的乳娘,也是促成他與師元兒美好姻緣的媒婆,才會如此為他著想,總在重要的時機幫助他。

    不過……低著頭看見嚇昏順便睡覺的人兒,他除了苦笑還是只能苦笑。

    「你裝鬼都不怕了,撞鬼怕什麼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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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先皇時代的朋黨傾軋、貪官污吏充斥、物價飛漲、異教橫行等情況,在一連串新政施行後,已有大幅的改善。

    慕韜天在人民眼中是一位明君,由于他有仁和之名,故百官改革皆敢放手而為,不致有鳥盡弓藏之憂。加上北方狼族已平定,且有勇猛無匹的司馬大將軍慕戎天鎮守,羅剎教余黨亦教劉奕將軍一舉剿滅,一時舉國政和仁行,天下太平。

    而未來國舅師定平也在這次的會考中連中三元,成了新科狀元,慕韜天便將慕宛蓉許給他,喜上加喜。

    終于來到立後大典之日,三日前,皇上早已詔告天下普天同慶,而師元兒裝鬼揭發皇太後陰謀一事,在民間也廣為流傳,甚至成為說書的熱門語題,令她這個行事「脫俗」的皇後意外地大受擁戴。

    典禮上,百官雲集熱鬧滾滾,師元兒難得穿著正式,戴著她所謂的「頭盔」禮冠,還有自娛「甲胃」的禮服霞帔,端正地坐在慕韜天身邊,欣賞奉天殿下歡喜慶祝的歌舞。

    她之所以能夠坐得住的最大原因,是慕韜天告訴她,只要演過這一場她就自由了,從今以後,後宮任她遨游,只要不過分、不犯法、不違禮,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不會局限她要和莊氏或是之前的皇後範氏一樣,非得莊嚴肅穆、墨守成規不可,因為他愛的,就是這樣的她。

    她從原本對後位的排斥,到現在願意為了當個稱職的皇後而努力,他看在眼里,自然也給予她方便,讓她不至于在重重禮法中失去了自我,悶死在這如牢籠般的皇宮。

    而且她高興,他才會高興,每日下朝後見到一個笑嘻嘻、無憂無慮的她,總比見到一個哀怨哭泣的她要來得好。

    因此這個立後大典雖是拘束了點,但師元兒還是很享受的,直到禮宮唱名司馬將軍慕戎天回朝來賀,她才微微變了臉色。

    「你怎麼了?」看見她變臉,慕韜天有些不解。

    「慕慕慕……慕戎天回來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我、我可以不要見他嗎……」她都口吃了。

    「要見戎弟,你似乎很緊張?」他不明白,戎弟明明是支持她立後的人,又不是回來推翻她的。

    「那當然,他是戰場上的殺神啊!手上的大刀殺過數萬人,上過的戰場皆是血流成河、人間地獄。」師元兒吞了口口水,「重點是,他身纏著不少亡靈不是嗎?說不定還身帶鬼火,只要他一聲令下……」說到這里,她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不敢再往下說。

    原來如此。慕韜天忍住笑,看來他曾恫嚇她的話,她到現在仍記得清清楚楚,而且還怕得要命。

    可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他自己作繭自縛,于是只能用同樣的話安慰她。「放心,只要身蒙浩蕩皇恩就不怕鬼怪,你現在貴為皇後,有什麼好怕的?」

    「典禮才進行到一半啊,我頂多只能算半個皇後,這皇恩浩蕩……唉,也只蒙了一半啊,所以萬一他叫出三千陰兵,至少還有一千五百個陰兵不會怕我。」她擺出一張苦瓜臉。

    慕韜天簡直哭笑不得,皇恩還有蒙一半的?她究竟是怎麼區分的?

    不過眼下要慢慢開導她也來不及了,因為那戰場上的殺神慕戎天,已威風凜凜地走進了大殿,行了一個軍禮後道︰「臣恭賀皇上及皇後娘娘!」

    「大將軍恭賀意義非凡,朕及皇後銘感在心。來人啊,賜坐!」慕韜天依禮道,事實上他說的也是真的,只是他和皇後「銘感在心」的情況和程度不太一樣而已。

    慕戎天這時才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師元兒,先不論姿容風采如何,瞧這未來皇嫂見到他回來居然眼眶泛紅,他不由得納悶地問道︰「皇後娘娘為何眼中泛淚?」

    慕韜天苦笑著解釋,「大將軍不遠千里為立後大典而回來,皇後只怕是太戚動了。」

    此話一出,慕戎天心中亦是動容,不禁一揖道︰「皇後娘娘于臣有恩,臣亦是銘感五內,此次回來特帶上精兵三千,欲于廣場上獻給皇後娘娘一支‘兵舞’,以顯我天朝之軍容壯盛,佑皇上及皇後娘娘鴻福齊天!」

    听到「精兵三千」,師元兒眼淚都快飆出來了,她緊緊抓住慕韜天的袖子,扁起小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慕韜天只能拍拍她的手,這時無論如何,皇後可不能失了儀態啊。

    只有慕戎天逕自感動著,這皇後娘娘真是真性情,竟為此流淚呢。看來他請著名樂師花了一個月讓人為士兵編舞的辛苦,一忉都值得了。

    于是為了觀賞兵舞,眾人移駕到奉天殿外,這時慕戎天又突然說出一句關鍵的話——「精兵已在城外相候,皆去了武裝,只待臣‘一聲令下’,便可入宮表演。」慕韜天微微一笑,「朕與皇後娘娘都相當期待……咦?」提到皇後娘娘,但慕韜天的身邊卻是空蕩蕩一片,師元兒竟平空消失了?!「皇後娘娘呢?怎麼不見皇後娘娘?」

    「剛才還見她和大家一起出大殿的啊……」

    便場慣突然陷入混亂,眾人忙找著皇後娘娘,慕韜天目光看向遠處的高毅,只見他往奉天殿內比了比、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下真的自食其果了,慕韜天好氣又好笑地吩咐李相先穩住眾人,自個兒進殿內要抓人去了。

    慕戎天「一聲令下」,那三千精兵在師元兒心中恐怕就成了三千陰兵,她要不跑才奇怪。

    看來,這菜鳥皇後未來會在皇宮里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事,還頗值得期待,不過能夠確定的是,從現在開始後的幾十年,京城里有了個愛偷溜出宮又怕鬼的皇後,應該會十分熱鬧精采……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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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5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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