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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驛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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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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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2 03:33:05 |只看該作者


夜涼如水,五福樓船在海面上平緩的前行。

由于樓船極大,甲板上除了十來名絞盤的舵手之外,搖櫓手以及導航的牽星船師,下艙的樓船卒,每個人都守在自己崗位上工作,讓樓船得以在夜里繼續巡洋。

到了子時,呂勇命樓船卒下船錨,很快的,所有人都歇下,只剩下守夜的船卒坐在樓船的了望台巡守附近海域。

越滄溟獨自來到甲板上,坐在絞繩邊,仰首凝望星空。

「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一道嗓音傳了來。

越滄溟立即警覺地一躍而起,轉身之後見著之人,竟是李炎!

這是五個多月似來,他首次單獨見李炎,父親死去的仇恨又一次在心中翻攪不息。

下一刻,他轉身就走!

「駙馬請留步!」李炎開口。

越滄溟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並不是駙馬,只是伙房的船卒。」他冷冷的回應。

「駙馬倘若覺得伙夫之職委屈了,那麼本王可以將你調離伙房。」

「不須如此!」越滄溟轉回身瞧住李炎,黑眸之中盡是挑釁。「像我這種低下的人只適合廚房的工作,五千歲犯不著為低下之人費心!」

李炎目光炯炯。「無論是什麼人娶了公主便成駙馬,又怎會是低下之人?」

「我可以休了公主!」他不疾不徐,俊顏是一片刻意要激怒人的乖僻!

李炎沉默了下來,精睿的眸光里有深思之色。

「意氣用事的人絕成不了大器。」

越滄溟凝神無語。

「真正的男子漢是可以一肩擔起責任之人,逃避到最後將一事無成。」頓了一下,李炎又道︰「公主雖為女流之輩,但是她為了保全所愛之人的性命,情願答應遠赴高麗國和親,駙馬千萬別辜負公主的一片痴心。」

聞言,越滄溟心頭震了震……

他從不知道千江是為了保他才應允和親!

懊死!她為什麼不告訴他?

他握緊雙拳,讓長久以來不願承認的懊悔慢慢地啃蝕他的心……

「本王希望駙馬能將長才用于報效朝廷,保衛天下百姓。」

越滄溟卻擰眉嗤笑道︰「省省這一套吧!五千歲,報效朝廷說穿了也不過是保全你李氏江山,至于保衛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得到什麼好處?」

李炎深深瞧住他。「難道你不希望出人頭地,光耀門楣?」

越滄溟撇開一抹不在乎的笑。「名和利不過是轉眼雲煙,我一點也不希罕!」

「那麼,告訴本王,在這世上,你可有在乎之事?」

越滄溟一雙深沉的眼閃爍著難讀的意欲,一徑兒沉默。

「你在乎公主嗎?」

「五千歲,夜深了,請容我先行告退!」話甫落,他再度轉身而去。

「公主是好姑娘,你千萬別辜負了她。」李炎在他身後道。

越滄溟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走下船艙。

千江睡在通鋪的角落,四周有伙伴們刻意為她堆起的被子,阻隔其他男人靠近她。

越滄溟在她身邊的位置躺下。

不多時,千江一個翻身,大腿抵上越滄溟腰際……

越滄溟深吸了口氣,佔有地靠向她,無言地讓她貼近。

翌日

李炎站在樓船的高處往下眺望,跟隨在他身邊的,除了呂勇之外,還有手持孔雀翎傘遮陽的船卒。

牽星船師則來到李炎面前商研船行路線。

驀地,李炎的目光教甲板上灑水清掃的一名船卒所吸引不多久,李炎面色驟變。「呂勇!」

「卑職在!」

「將甲板上刷地那名船卒帶到本王王艙!」

「遵旨!」

之後,李炎示意牽星船師暫退,然後獨自一人回艙等待!

很快的,呂勇帶著船卒來到五千歲艙房。

「還杵著做啥?快進去!」呂勇催促。

「不許無禮!」李炎親自迎了出來,目光瞥了瞥船卒。「你先退下吧!」

「是!」呂勇退了開去。

李炎徑自折回艙房,而那船卒卻始終站在門邊,低著頭,一動也不動地。

「請進來吧!鮑主。」李炎開口。

千江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直來到李炎面前——

「公主出宮可有稟明皇上?」不待她開口,李炎便是嚴厲的質問。

于理,兩人是公主和臣子,但于情是叔佷,對她喬扮男人裝束上船,而他卻事先一點也不知道,除了失職之外,李炎還非常震怒。

千江瞧住五皇叔生氣的樣子,她硬著頭皮搖了搖頭。「我沒告訴父皇!」她知道宮中此刻必定因她不在而大亂,父皇遲早會知道她隨五福樓船出海,屆時必定派皇船來接她回宮。

想到這里,千江心煩意亂……

她真的十分不喜歡深宮的日子,整個人都像要悶出病似的。李炎瞧住她,半晌之後開口——

「本王決定派另一艘船送公主回宮!」這是最明智的決定。

千江卻瞠大水眸,急道︰「不,我不回去、不回去!」

瞧著她心緒激動的模樣,李炎忍不住問道︰「公主為何不回宮?」

千江深深地瞧住李炎。「其實,打從回宮的頭一天起,我就像是被關在籠子里的鳥,一點也不自由,一天都快過不下去!」

李炎盯住她憂悒的小臉,心不由得軟下……

也難為千江了,畢竟她是過慣了自由自在日子的人,要她過著宮中一板一眼的生活著實不易。

「讓我留在船上好嗎?」

「船上大多是男人,你為女兒身,只怕——」

「皇叔不必擔心,我自幼便喬扮男人出海打劫,應付船卒綽綽有余。」見他言語間似已不再責怪,千江眼眶的淚這才止住。

「越滄溟知道你在船上嗎?」李炎問。

遲疑片刻,千江回道︰「他知道!」頓了下,她忙添道;「請別怪罪他!我私自離宮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沉吟半晌,李炎總算有了決定。

「由今日起,公主不可再睡下艙,待咱們靠岸時本王自會修書派人回稟皇上,一切由皇上決定。」

「多謝皇叔成全!」千江臉上總算浮上淡淡的笑意。

李炎卻搖搖頭。「本來依公主的身份是必須待在本王右翼的船艙,但為免人起疑,本王只能派一間小的獨立艙給公主,希望公主答應本王入夜之後絕不踏出房門外一步。」

千江點點頭。「我一定盡量!」

盡量?這是不是表示他必須找人來盯住她的一舉一動?

李炎再度陷入沉思……

「希望千江沒給皇叔帶來麻煩。」她歉然地表示。

麻煩?她本身似乎就是個小麻煩!

「你先回艙去準備,本王會讓呂總兵帶你到新艙房去。」

待千江離開之後,李炎走向艙中的窗,遠眺大海……

看來,這一趟的風波將由她開始!唉……

新的艙房位在甲板上第二層樓,雖然不大,卻干淨而明亮,打開窗子還可以看見蔚藍的大海。

千扛深吸了一口海洋的氣息,心神無比舒爽。驀地,艙門被推了開,越滄溟魁梧的身軀幾乎塞滿了門框。

「你……有什麼事兒嗎?」千江開口,一顆心悄悄地扯緊。

到如今,每見他一回,心仍會痛一回!

也許是自己前生負了他,今生今世注定來償還!

越滄溟拎著包袱,一腳踢上房門,大步走入艙房里,並將包袱隨性地往床鋪上一拋——

「由現下開始,這里也是我的艙房。」語罷,他朝她撇開了一抹懶洋洋的笑,在床鋪上坐了下來,一副主人家的模樣。

千江一言不發,直往艙門走——

越滄溟敏捷如豹,長手一勾,一把捉住她的手。「你上哪兒?」

「找我五皇叔換房!」她答,並掙扎地要抽回手。

「你這麼不想看到我,是嗎?公主。」

盡避他語調很輕,千江卻能感受到其中的憤怒。

她從未以公主身份自居,而他卻始終執意以此將兩人分隔萬里!

「你放手!」她平靜下來,不再掙扎,畢竟女人的氣力天生就不如男人,掙扎也屬徒勞。

他沒有放手,反倒將她拉人懷里,禁錮在雙臂之間。

「你——放肆!」千江把手抵在他胸膛上,明眸閃爍著驚慌。

雖然兩人早有肌膚之親,但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千江還是渾身竄過陣陣顫栗。

「放肆?」薄唇勾起一孤詭笑。「駙馬和公主同艙,怎算放肆?」

不得已之下,千江只有道︰「現下你仍為帶罪之身,皇上封不封你為駙馬還是未知數。」

話一出口之後,千江就後悔了!僅一剎那間,她瞧著他黝黑的俊顏黯了下來,眸底再度浮泛起一絲暴戾之光……這是她最害怕見到的,屬于他陰沉的一面。

千江怕的不是他!她的恐懼來自他終其一生將深陷仇恨的陰影之中。

「你是說,我這個低賤的船卒配不上你尊貴的身份,是嗎?公主。」嘲諷的語氣下包藏的是他幾乎不敢承認的真心。

最初的時候,他確是恨她的!

然而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恨意漸漸在她的柔情下消散,卻執意不肯承認!

直到失去了她月復中的骨血之後,他才真正明白他恨的不是千江,而是恨自己!

唯有在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面前會抬不起頭,因為有了差別——雲和泥一般的差別!

當她成了皇帝的女兒之後,他再也配不上她,只能逼自己把她當成仇人!

千江迎著他復雜的眼神,心中那熟悉的酸楚又一點一滴回來了……

他執意折磨自己的心她何嘗不明白?但,無論他再怎麼折磨自己,人死不能復生啊……義父在天之靈若知他如此折磨自己,怎能瞑目?

「是!你的確配不上我!」終于,在掙扎之後她咬緊牙關,如此回答。

他的心性一向驕傲,也許,唯有無情才能激他憤而向上,帶罪立功,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越滄溟的心仿佛教人重重擊了下……

「你說的不錯!」他放開她,起身往外走。

「滄溟,」千江喚住他。

「你不必換艙房了,是李炎要我來看住你的,即使換了地方住,他還是要我跟著你。」頓了下,他回頭。「如果你不愛瞧見我這個低下的人,我會盡量少出現在你面前。」很快的,他消失在艙門外。

千江獨自對著艙門發怔,心中掠過的盡是一幕幕過往……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重溫舊日時光?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寧願永遠是一個海邊的村女,平平淡淡過一生。

千江在李炎的叮囑下已在艙里待了十天。

這些日子越滄溟除了就寢之時回艙之外,千江幾乎見不到他。終于,她忍不住地溜出了艙房。

靶覺上她好像快被悶出病了!

這一日樓船正好靠港補貨,船卒們十分忙碌。

千江的出現卻引起許多人的關注——

「你這個臭小子跑哪兒去啦?」有人開口問。

「我……我……沒上哪兒,還不都在船上。」千江回道,不希望旁人知道她的特別待遇。

「我听說你這小子到上頭住蚌別艙了,對嗎?」另外幾名船卒不懷好意地靠了過來。

千江面對愈來愈多的不善質問,不由得步步往後退……

最後,她抵上貨箱,無路可退!

她怎能告訴他們自己為公主的事實?

其實,在船上的日子,公平對待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它往往是凝聚人心的一種方式,千江自知待遇不同,因此說不出話來。

「你說話啊,臭小子!」船卒漸漸逼近。

下一瞬,說話的船卒飛了出去,摔在五步之外的甲板上。

眾人回頭,只見越滄溟站在後頭。

船卒們見同伴倒地,不由得憤而擁上……

「找死!」話起的同時,越滄溟面色一沉,冷冷的應付起一干憤怒的船卒。

「島主……」昔日「蒼螭」的手下們一見,立即丟下船貨靠了過來,欲出手幫忙。

「全退下!我要一個人收拾這幫家伙!」越滄溟冷冷的下命令。然而,船卒們一听卻一個個慌了手腳……

這個伙房的人竟、竟是那個海盜頭子?

越滄溟似打出勁來,動作愈來愈快,不多久,船卒們一個個倒地!

「好久沒活動筋骨了!」越滄溟唇畔泛起噬人的惡笑,血中的暴戾因子一個個活了過來。「往後誰敢動千江,我絕不饒恕!」「蒼螭」的手下圍在四周,忍不住拍手叫好!

千江對上他的眼,說不清心底的滋味。

到底他在乎她嗎?為什麼這一刻,隔著人群,她竟看見了他眼底熾烈的感情?為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呂勇的聲音傳來。

船卒們聞聲一哄而散,越滄溟亦以眼神示意手下們離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呂勇瞧著一干流血受傷的船卒,忍不住提高聲量。

「是我打傷的!」越滄溟開口,黝黑的臉上是一貫的不馴神情。「依朝律,在船上是不能斗毆的,既然你打傷了多位船卒,就必須接受禁閉的懲戒!」停了下,兩名船兵一左一右地架起越滄溟往禁閉艙而去。

經過千江身前時,越滄溟露出不在乎的笑。「由此刻起,即使我不在,你還是安全的!」

千江的淚,差點又落下,但終究還是堅強地忍住!

雖然他的語氣是那麼的淡、那麼的不在乎!然而,千江卻在他那一雙如黑夜大海一般深沉的眸光里,感覺到他對她無限的情意!

她心底的痛,是再強的海風也帶不走。

禁閉艙是樓船最底層的幽閉小艙,僅能容一人,除了艙門上的小洞之外,沒有窗子,也沒有光亮,徹底隔絕外界的聯系。

每一天晚上,千江會點起一盞蠟燭來到下艙,靜靜地守在禁閉艙外。微微的燭光透過小圓孑L透人禁閉艙,是越滄溟一日之中

唯一可以見光的時候,然而他一句話也未曾出口,仿佛艙中無人一般!

第六日清早,千江端起燭台,準備離開——

「你不必再來,受苦的事一個人就足夠!」越滄溟久未開口的低啞嗓音傳了出來。

「你因我而受苦,我怎能置身事外?」千江小聲卻清楚的回答。艙門後再度一片沉寂。

「我想去求皇叔放你出來。」千江再度開口。已經整整五個日夜,這懲戒該足夠了!

「不許去!」艙門後的嗓音透著薄怒。「如果你去求李炎,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千江低下頭,垂淚無語。他還是這麼驕傲!這一抹最後的尊嚴卻教她好心疼!

他當然知道她哭了!輕嘆了口氣,他開口︰「答應我不求人,小小,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千江閉上雙眼,把臉靠上緊鎖的艙門。「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語罷,她轉身奔了開去,淚水不住而下……幽暗之中,越滄溟深吸了口氣,輕言道︰「保重了,小小。」緊跟著,他咬緊牙關,不讓虛乏的感覺將他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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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1-22 03:33:06 |只看該作者
清晨——

這一早霧很大,五福樓船的了望台上,手持望斗的船卒忽地大聲叫了起來——

「倭寇船接近了……」話起的同時,船卒拉鈴警示船上所有人。

水師一向訓練有素,听見警示鈴聲之後,立即來到就戰崗位上戒備。

呂勇立于五千歲身邊,傳遞李炎命令——

「收帆……架炮,備定身繩索!」聲音遠遠地傳遍全船。

「呂勇,派個人去守住鮑主!」李炎沉著下令。

「卑職遵旨!」呂勇轉身而去。

倭寇船一向專挑商船下手殺掠,通常不敢攻擊朝廷樓船,此番欲正面交鋒,想是因為已接近倭寇藏匿的地方了!李炎相當清楚這一點。

不多時,呂勇回到五千歲身邊。「公主那里已經安置妥當!」

李炎點點頭。

此時船身忽地一震,倭寇的火炮已落在樓船之前的海面上,炮火激起了巨浪,樓船因此而震蕩……

「下令佛郎機開炮還擊!」李炎下令。

身在艙房里的千江耳邊開始傳來隆隆不絕的炮聲,每響一回,船身便震一回!

想起在下艙的滄溟,千江再也無法待在艙房里枯等!她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很快的,她開啟艙門,卻有兩名船卒守在房外——

「你們在這里做啥?」

「五千歲要咱們保護你。」船卒回答。真不曉得這小子走了什麼狗屎運,才上船沒幾日便受五千歲如此看重,簡直像個皇親似的。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你們可以退下了!」說著,千江往外走。

「不成!這是五千歲的命令,咱們可不敢違抗軍令!」

「我正是要去見五千歲,他可沒下令不準我去見他吧?」

「這……」

不待兩人回答,千江便遠遠將兩人丟在身後!

船卒互瞧之下,只有跟了上去。

這時候忽地一下炮擊,樓船閃避不及,尾翼中了火炮。

在這一下急遽的震蕩下,千江差點墜下甲板,所幸她勾住扶桅,緩緩地爬了起來,繼續往李炎所在的高台而去。

千江卻萬萬沒有料到當她來到皇叔面前時,會見到總兵呂勇渾身是血,身受重創!

「快傳船醫!」李炎高喊。呂勇是為了救他免于教斷桅擊中而負傷。

船卒立即奔了開去,甲板上的船卒們更是忙得一團亂,軍心受呂勇重傷而有了潰散之勢。

「讓我放滄溟出禁艙吧!我相信他可以助咱們度過這次難關!」千江開口。

李炎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之後開口道︰

「副總兵,快傳本王之命帶越滄溟過來。」李炎曾與「蒼螭」正面交鋒,對越滄溟的海戰能力有深刻的認識。

「遵旨!」

不多時,率先來到的是船醫,李炎命船卒隨船醫人艙房為呂勇療傷。

此刻,隔著濃霧,樓船和倭寇仍持續交戰著……

然而,敵暗我明,樓船炮火雖強,但陣仗大易成目標,在此戰役實屬不利!

「千江,你先到艙房避一避吧!」李炎沉凝地開口。

千江卻堅決地搖搖頭。「皇叔,我雖為女流之輩,卻願意和男人們一樣,勾保衛百姓和倭寇決一死戰!」

李炎注視著千江好半晌,忽然笑了。「果然不愧為我李氏子孫!既然你執意留下,那麼就系妥定身繩索吧!」比起那些久居深宮的嬌貴公主,千江也許不曾飽贊詩書,但她的率真性情卻更加可貴!

須臾——

越滄溟出現在千江面前,未置一語。

多日不見,他憔悴了些,兩鬢之下至唇畔一片青髭,唯獨清瞿的臉龐上,一雙黑眸一如以往,精銳如鷹,在深瞧了千江一眼之後,越過她,直達她身後——

「需要我做什麼?」這是他頭一句話,炯炯目光落向李炎。

「明人眼前不說暗話!本王問你,依今之勢,你可有把握擊退倭寇?」李炎開門見山地問。

「沒有!」答復來得絕快,像是根本未經思索。

「當真?」李炎面色更難看了!

「當真!」停了下,越滄溟又道︰「我只能讓樓船全身而退!不知道五千歲可願意撤退?」話中帶著淡淡的嘲諷。

「撤退並不表示投降,只要可以保全眾兵安全,暫退並無不可!」李炎很快的回答。

以退為進,再行計議,成功的機會就多一分!

「那麼我保證在一個時辰之後擺月兌這些惡寇!」越滄溟自信地環視周遭每一個人。

「副總兵,由此刻起,听他命令行事!」李炎下達軍令。

「遵旨!」五千歲是糊涂了嗎?居然要把所有人性命交在一個海盜首領手里!

然而,副總兵的疑慮在不久之後有了答案——

借著濃霧和地域的熟悉,越滄溟逐漸扭轉劣勢。

漸漸地,在他的帶領之下,一干樓船皆自這個水域全身而退。

倭寇船因離自己本營太遠,不敢冒然追擊,雙方的交戰到此暫時停歇。

船卒們松了口氣,並大聲歡呼。

越滄溟站在高台上,對甲板上所有人開口——

「各位先別高興太早,現下只是暫時撤退,並不代表已肅清那些惡寇,往後要走的路還很長,大家千萬不可因此而松懈!」

聞言,水師由上到下,沒有一人不佩服這個傳奇性的男人。

雖然他過去為海盜,但有能力的人無論置身何處,永遠讓人心服。

越滄溟冷銳的領袖魅力已成功地擄獲軍心。

「你做得很好!」李炎來到越滄溟身邊。到了這一刻,他總算了解到時勢造英雄的真義!

越滄溟冷冷的盯住這個殺父仇人,回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依照我父親生前的教導而做。」

「那麼,你認為接下來該怎麼做?」李炎問。

越滄溟眸光閃了閃。「直搗虎穴!」

「什麼人去?」李炎又問。

越滄溟冷答︰「帶罪之人最合適,不是嗎?他說著,熠熠眸光對上了千江,目不轉楮地。

不知怎地,千扛心底竟起了不好的預感……

艙房里,千江來回踱步,小臉上一片焦急。

原來滄溟的直搗虎穴竟是到倭寇藏船之地安置炸藥!懊死!難道他不要命了嗎?千江愈想愈急,愈想愈恐懼!

驀地,艙門打了開,越滄溟走了進來。

「為什麼拿自己性命冒險?」千江率先開口。

「我的生死,你在意?」漆黑的眼似兩簇火焰,灼灼地梭巡著千扛的臉。

千江沉默無語。

越滄溟勾起一絲淡淡的笑,走近床榻,由枕下取出一把短刀。「這個留給你保護自己。」他拉過她的手,將刀柄置于她掌心。

兩人相視半晌,越滄溟開口︰「保重!」語罷,他轉身離去。

「等一等!」千江丟下短刀,追至他身後。「讓我跟你一塊兒去!」她拉住他的手。

他搖搖頭,卻未回首。「那里太危險,不適合你去!」

千江卻把臉埋人他背脊。「無論生死,咱們都要在一起!」熱淚透過衣衫,一點一滴滲進他背脊。

他感覺到了!懊死!她又為他流淚!

下一刻,越滄溟猛地一個轉身,帶著薄薄的怒氣低頭封上她微顫的唇……

這一吻來得又快又猛,千江的心跳幾乎要停止!

但漸漸的,他雙手環上她縴盈的身子,含怒的心緒在千江輕柔的回應里,逐漸化為纏綿的熱情……天……要到這分離的一刻,他才敢對自己承認對她無法抹滅的感情!

良久,他終于放開她,頭也不回地離去。

離開了他的懷抱,千江的淚再度落了下來。

但願這不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

在李炎的首肯下,越滄溟帶著昔日的七名手下乘著一艘小船往倭寇藏身之地出發。

事實上,那只是一座荒蕪的小島,在小島左側有一座天然的岩穴,穴中停放了倭寇大小船只,而岩穴之外則聚守了七、八名倭寇。

越滄溟明白突襲不能在白天,必須在夜晚進行才有成功的機會。

因此一行人耐心等到了太陽下山之後,才緩緩揀了個靠近岩穴的地方停船,一行八人背著炸藥悄悄地模上岸。

「島主,現在要怎麼辦?」壓低聲量開口的是劉水。

一行人眼見穴外的看守人正圍著火堆喝酒吃肉,氣氛十分嘈雜。

「等他們睡下!」越滄溟回答。

一段時間之後,倭寇們醉的醉、睡的睡,還清醒的只有兩個人。

「動手!」越滄溟下令。

大伙得令之後群起而攻……

「什麼——」人字尚未出口,兩名清醒者已教越滄溟的手下們擊昏,剩下的亦在半醒之間被縛住手腳,並用布條封住了嘴。

「你們快進岩穴里放置炸藥,天叔和小六子取火把替大伙照明洞穴。」一連串命令下達之後,眾人開始忙碌起來。

不多時,刑雲叫了起來——

「島主,體快瞧,這里全都是金子和炸藥!」洞穴深處是通往島內的水道,在兩旁的船上堆滿了火藥,以及炮台。

越滄溟沉吟半晌,耳邊忽傳一陣急遽而來的腳步聲,以及一連串低斥!

「快走!倭寇的同伴要來了!」天叔遠遠瞧見兩名倭寇一見同伴倒地,立即折回原路,想是趕去搬救兵了!

眾人很快的放好燃綿,一路撤回停船之地,並點著綿繩之火。

火勢絕快,直往岩洞而去。

在距岸邊尚有段距離時,天叔叫道︰「小六子人呢?」

大伙忙著撤退,竟無一人留心他的去向!

「他一定是去拿金子了!」刑雲開口。

「這傻子,都什麼時候了還顧著金子!」天叔一臉擔憂。

「你們先上船,我去帶他過來!」說著,越滄溟往回走。

「島主——」

越滄溟回頭。「不許跟,否則我刀子侍候!」話甫落,他再度轉身而去。

島主不讓他們涉險的心意,大伙豈有不明白的?

眾人只有心懷憂急地上船引頸等候。

不多時,一陣呼喊直朝著岩穴方向而去,倭寇們帶著刀箭直殺向洞穴……

「怎麼辦?要不要上去幫忙?」天叔擔心地開口。

眾人當下拔刀決定上岸救援,然而,一陣巨大的爆炸聲轟隆而來,緊跟著又是一聲,洞中的火藥受到連鎖影響,全炸了開來……

小船在爆炸的威力下幾乎翻覆。這一刻,熊熊火光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千江站在船邊極目眺望……

在她身邊全是昔日「蒼螭」的舊識。

打從劉水等六人乘船回五福樓船之後,千江就沒說過一句話!

在昨夜那樣的爆炸之下,越滄溟和小六子只怕早成了碎片……

如今樓船來到倭寇藏身的海島附近搜尋,明知無望,誰—也不敢出言,深怕刺激了千江!

千江望著無邊無際的大海,胸中那股熟悉的酸楚再度涌起……

滄溟真的葬身火海了嗎?她該如何告訴等在青龍島上的兩個弟弟?

她不信他已死……不信呵!

千江雙手合十,仰首望天——

天地為鑒,倘若滄溟能夠活下來,她願拋棄榮華富貴,放棄公主的身份,只求他平安歸來。

灼熱的淚水沿著千江面頰滑下,一滴滴落在她手上的翡翠指環……

霎時,指環光華乍閃,聆听了她所求。

「快,你們看,那、那不是島主和小六子嗎?」劉水放下手中望斗,驚喜地大喊。

千江渾身發顫,目不轉楮地望住茫茫大海中,載浮載沉的身影。

很快的,李炎下令船行加速,朝海中人方向而去。越滄溟和小六子是在爆炸的前一瞬同時跳人海底。靠著一片船身碎木,兩人在冰冷的大海漂流了一夜!

待船卒將兩人救上船時,兩人雙眸緊閉,仍有氣息。

「快傳船醫!」

千江大喊,並來到丈夫身邊——

「滄溟、小六子……滄溟……」她不斷喊著,一滴滴熱淚落在越滄溟臉上。

仿佛奇跡一般,越滄溟眼皮動了動,竟緩緩睜開了眼

「別哭,小小。」盡避他的嗓音十分低微,千江卻听見了!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喉頭像教石頭給堵了似,只能緊緊握住他的手。

越滄溟朝她咧開一抹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又一次慢慢地合上雙眼。

很快的,在船醫指示下,兩人覆上厚氈,送人了艙房。

「他們可要緊?」千江拉住船醫。

「放心吧!這兩人還年輕,身子骨精壯,一定挨得下去。」說著,大夫快步離開。

千江不由得跪在甲板上,再次雙手合十,暗暗感謝上蒼。

十日之後——

子時過後,樓船的甲板上出現了數條黑影。

「都辦妥了嗎?」開口的是越滄溟。

劉水點點頭。「‘翔雲’上的人吃了天叔的飯之後都暈過去了,現下全囚禁在下艙。」

越滄溟點點頭。「待船靠上渤州之後就放他們上岸。」

「是!」劉水的目光越過島主身後,欲言又止地。

越滄溟回頭,瞧見了立于他身後不遠的千江。「你先上船等我!」

劉水應了一聲,輕巧地翻身爬下繩梯,加入樓船邊等待的小船行列。

「你要離開了,是嗎?」千江輕輕開口。

越滄溟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我猜,像我這樣的人大概永遠當不了好人!」月色下,深沉的雙眸教人瞧不清他真正的思緒。

千江瞧住他,回道︰「在我眼底,你一直是最好的!」

越滄溟那一雙看盡人世滄桑的眼眸,在一剎那間變得更深了……

「你多保重!」

語罷,他轉身離去。

「帶我走!」千江對著他背影開口。

他停下腳步。「跟著我這種人會吃苦!」為了她的幸福,他必須硬下心腸和她分開。

「我不怕!」她答。

這次,他不再回應,由船沿縱身一躍而下,落在小船上。

「快走!」他下令,沒有回頭。

「千江不和咱一道走嗎?」劉水抬起頭,瞧著站在船邊,滿眼憔悴的千江。

誰都瞧得出這兩人相愛甚深。

「誰再嗦我就絞了他的舌!」越滄溟殺氣騰騰地。

眾人互瞧了會兒,一致回道︰「千江不走,咱也不走!」

「你們想造反是嗎?」

「島主,把千江一人丟下,咱們都會後悔一輩子的!」劉水開口。

越滄溟正要開口駁斥,忽地見千江站上船邊,閉眼躍人海底!

「該死!」

他立即躍人海中托起她,將她拉出海面。「你這是做啥?」

千江瞧住他。「我曾向上天許願,只要你平安不死,我願意放棄一切!」頓了下,她接口幽幽地道︰「如今我願望達成,再無所戀!」

迎著她決絕的眼,他忽然狠狠地吻了她……

周遭一片鴉雀無聲。

「傻瓜!」

半晌後,他不舍地放開她。「既然你這麼想吃苦,那我就罰你永遠留在我身邊了!」黑眸凝住她濕漉漉的小臉,透出了愛憐。

千江忍不住喜極而泣……

「島主,你怎麼又把她弄哭了?」刑雲開口。

「閉嘴!」

當「翔雲」逐漸遠去時,位在高處的李炎臉上透出了笑。

「五千歲不阻止他們帶公主走嗎?」傷勢初愈的呂勇開口。

李炎搖搖頭。「我希望千江一生一世快活!」

月色下,「翔雲」很快成了黑點。

李炎忽地想起了一首佛偈——

千山同一月,萬戶盡皆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願千江此去萬里無雲!

李炎深深祝福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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