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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阿挺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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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狂人之夢《全文完》 [複製連結]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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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九、聯合軍事演習
軍事基地靜悄悄的,雖然一片燈火通明,卻也無法認定這里會有什麼大規模的行動,大戰在即,而這里的一切似乎太寧靜了一些,靜得讓人無法相信這里竟然會有著千軍萬馬,更難以相信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當時的同盟國竟又有了一次聯合大行動,而這次行動竟是從這樣一種寧靜中開始。

我們隨著小納走下飛機,進入一幢樓房里。

小納看了看表︰「離總攻擊開始還有三個半小時,兩位是不是先睡一會?不必擔心誤了時間,到時候自然會有裝置提醒我們。」

此時,我是異常的興奮,根本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第二次世界大戰我沒能趕上,那似乎是一大人生遺憾,這一次的戰爭,雖然不會有第二次世界大戰那樣大的規模,更不會持續那麼長時間,但就其意義而論,決不會比二戰時盟軍宣告成立意義更小。希特勒所憑借的,只不過是軸心國極其微弱的力量,要以這樣的力量與整個世界對抗,那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狂人之夢。

但我們現在所面對的另一個狂人,至少要比希特勒強大,因為他擁有最新的科學力量,這種科學力量使得他的野心可以像細菌一樣快速地繁殖。我甚至相信,這次行動如果推遲兩三年的話,那麼,根本就不可能有這次行動了,那時,全世界已經在陰謀制造者的股掌之中,誰還有能力來反對這樣一個強大的統治?

我即將參與的戰斗,正是這樣一場意義非同一般的戰斗,這怎不讓我興奮莫名?

我說︰「我就不用了,小納,你可以找個地方讓我靜一靜,最好是能給我一瓶酒。這件事還有許多後患問題,我得要想一想。」

小郭連忙說︰「也算我一個。」

小納爾遜什麼都沒說,只是頗富意味地看了小郭一眼,然後將我們帶進了一個小房間,從冰箱中拿出酒和酒杯,給我們各倒了一杯,我們將這一杯酒喝完,小納按了一下手邊的一個鈕,很快就有幾名軍人走進來,向小納敬禮。

小納引著那幾名軍人走出去,他們在外面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又一起走進來,小納便對我說︰「衛,你來一下,我讓你看點東西。」

大偵探小郭此時顯然也是非常激動,根本沒料到小郭心中對他打上了一個大大問號,所以站起來說︰「你們搞什麼鬼?我也去。」

那幾名軍人便擋在了小郭面前,以一種命令的口氣對他說︰「先生,請你在這里休息。」

小郭此時似乎有所意識,便沖著小納喊︰「小納,你他媽這是什麼意思?」

我當時一方面覺得如此對待小郭似乎是有些過分了,但同時又想,事關重大,不小心不行,小納如此做法,也不能說他神經過敏,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小納並不理小郭的大吵大叫,領著我沿著走廊向前走,來到一扇門前,按了按鈴,那扇門便應聲而開,里面幾個身著軍服的高級軍官將我們迎進去。

我們並沒有這在個房間中逗留,而是跟著那些人繼續向前走,到了另一扇門前,其中一名軍官站在了一個裝置上,那個裝置上有一只燈閃了幾下,他便伸出自己的雙手,按在其中一個黑色的塊面上,另一個裝置燈又閃亮起來。

我知道他是在開啟這一扇門,這扇門采用的是最新保密設計,那一裝置有著一種特殊的識別能力,他站上去時,電子裝置開始自動工作,先是識別他的相貌,然後又識別他的指紋,只要這個裝置認可了此人,門就會自動打開。

我小聲地對小納說︰「這種裝置雖然先進,但已經過時了。」

他似乎一時還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我沖他笑笑,不說話。

他立即便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他當然很快就意識到我的話意,這種裝置的先進之處在于其獨特的識別能力。人類普遍使用的普通鎖具,其實也是一種極簡單的識別裝置,鎖識別的是鑰匙。但鑰匙的構造太簡單,極其容易仿冒,所以說並不具備保密性能。眼前小納他們使用的這種裝置則不然,這種裝置識別的是人的相貌和指紋,而人的相貌和指紋是根本不可能偽造的,是以這種裝置除了事主本人,根本就無人能夠打得開。

當然,科學進步很快,中國有一個詞叫做日新月異,用來形容當今科學的進步,一點都不顯過分,就是這種最尖端的識別裝置,如果是在一個月以前,我絕對相信是世界上保密性能最好的裝置了。然而現在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一個月以後我又長了不少見識,至少是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全新的科學成果克隆人,這種克隆人是自然人的復制,真正的復制,且不說克隆人的相貌與自然人一模一樣,就是他們的血型和指紋,也同樣是自然人的復制。有了這種克隆人的存在,這種具有特殊識別功能的鎖,當然就再也不具備保密性能了。

小納顯然是立即就想到了這點,是以才會有驚駭之色。

這是一件極其嚴重的事,因為當今一些軍事強國中最核心的軍事設施,全都是采用這種特殊的「鎖」。在人們可以成功地復制自然人以後,這種鎖反倒比普通的彈子鎖更不具備保密性能了。

當然,這是小納他們需要考慮的一個問題。同時,我也想到應該將此事告訴戈壁沙漠,讓這兩個科學怪杰盡快改變他們的設計,如果他們能在最短時間內拿出一種可以針對克隆人的設計的話,兩大軍事陣營一定會大感興趣。

我的思緒飄得實在是太遠,而此時我們已經沿著一道走廊向前走了很遠,到了另一扇門前,那個最先開門的人再一次用同樣的方法打開了這扇門。

小納自然想到這種裝置目前已經成了廢物,所以向我看了一眼。

我並不理他,隨著眾人繼續前行,又經過了一道門,才到達一間作戰室。

這間作戰室極大,中間有一個極大的模型,我估計至少有一百平米左右,因為模型太大,我們站在一邊,很難看清其間的情形,僅僅只有一個概念而已。

我當時所產生的概念,這是大沙漠,大沙漠之中,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綠洲,綠洲中當然住著有人,至于再仔細的情形,卻根本無法看清。

一行人圍著模型站下。我說圍著模型其實並不準確,應該是站在模型的一邊,我們是十六個人,所佔的位置,還不及模型一邊的二分之一,可見這個模型之大。

那個為我們開門的軍官躁縱著手上的一個裝置,室內的燈便熄了,而在那具模型上,卻有著各種各樣的燈亮著,這使得我們能更好地看清模型上的情形。就在我們去看那具模型時,只覺得室內燈光一閃,我抬頭看時,面前的牆上有一大幅熒光屏,出現在熒光屏上的是一幅作戰地圖,上面有著幾個不同顏色的箭嘴,分別指向一處地方。

這時,便有一個聲音響起。我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也不知從何而來。

那聲音在講解此次作戰的計劃,他先說的是這次參戰的國家以及所派出軍隊的武器配備,這次戰斗可以說是人類戰爭史上的奇跡,所使用的全都是最新裝備,整個攻擊分空中和地面兩部分進行。

我這樣介紹顯得太籠統,但如果按照那個聲音所說的一字不拉錄下來,又實在是太長。為了使得讀者既了解到大概的情形,又不至于太枯燥乏味,我不得不做一處理。

就以老大哥的作戰部隊為例,他們這次出動的,規模最大的要算是一個運輸機編隊,這個運輸機編隊除了要供給此次戰斗所必需的武器彈藥等以外,還將運送五十輛最新攻擊型坦克進人作戰地區,這些坦克就是老大哥的全部地面作戰先頭部隊,除此以外,還將運送一個空降師進入沙漠地區,按照計劃,這個空降師原則上不參加此次戰斗,只是作為一種對沙漠地區進行封鎖的力量,負擔著兩重任務,一重是防止被攻擊地區有任何生物逃出,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對被攻擊地區的任何生物,一律格殺勿論。這是一條死命令,所針對的是被攻擊區中的所有生物,而不僅僅是人。另一大任務是不準任何人進入被攻擊區內。

參加戰斗的其他國家同樣有著這樣的一個運輸機編隊,並且,這個運輸機編隊早已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步行動,將全部地面作戰部隊,包括人和攻擊型坦克已經輸送到了目的地,現在,多國部隊已經分別控制了自己的防區,防區與防區之間的聯絡已經溝通。

這樣一來,此處便成了銅牆鐵壁。

那個聲音在介紹這一計劃時,我們看到牆上那幅地圖中有一些箭嘴在閃亮著,在這個箭嘴閃亮的同時,旁邊一個小一些的熒光屏上出現了行動執行時的情景,運輸機到達指定地點,開始空降攻擊型坦克以及作戰部隊,坦克和作戰部隊快速進入指定地點布防,地面部隊與鄰國防區內的部隊取得聯絡。

也就在這時,那幅大地圖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線圈,圓線圈內正是多國部隊控制的區域,也是這次戰斗的重點攻擊區域。

接著,那個聲音開始介紹作戰方案的第二部分,第二部分也就是整個戰斗的核心部分。以老大哥為例,他們的空軍戰斗機編隊從基地出發,五十分鐘內到達攻擊地點,然後對攻擊點施行地毯式轟炸,這次轟炸將持續四十五分鐘之久。與此相配合,地面的攻擊型坦克迅速靠近作戰地點,在空中轟炸結束後,發起第二輪攻擊。

緊接著,熒光屏上的畫面出現了通過偵察衛星拍攝的那個指揮中心的照片,我並非專業人員,所以對這張照片沒有很明確的認識。不過,在這張照片之後,畫面上出現了經過電腦模擬的指揮中心全景。那確然是一個很大規模的指揮中心,建立在一片極大的綠洲之中,周圍環境非常優美。因為是電腦拼畫的圖案,所以只有一些建築,並沒有見到有人在活動。

接下來,畫面上出現的是電腦模擬此次戰斗的畫面。

空中是戰斗機編隊飛行,地面上攻擊型坦克平行推進。戰斗機最先到達作戰地點,然後攻擊正式開始,許多的戰機像是在空中跳舞似的,沖上飛下,一時間,萬彈齊發,地面上四處開花,爆炸聲響成一片。

小納在旁邊對我說︰「再過三個小時,那里除了沙漠以外,便什麼都沒有了。」

我相信他的話不假,同時,我也感到一種深層次的悲哀,人類的殘殺游戲已經是多麼的現代化,殺人對于人類來說,實在是一件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誰都知道這一點,但誰都不願放棄殘殺。

是以,人類不得不以殘殺來反對殘殺,以殘殺來制止殘殺。

然而,這樣做真正能夠制止殘殺嗎?

我非常相信小納的話,三個小時之後,那里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會被摧毀,但是,不能從人類的本質中摧毀殘殺基因,又怎麼能夠說是真正摧毀呢?現在是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摧毀一個狂人的指揮中心,但是多少年後會不會再次出現另一個同類的指揮中心?

從作戰室出來時,我的心情絲毫都沒有輕松,甚至是更加的沉重,在進入這個空軍基地時我心中的興奮,早已經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是對人這種動物的悲哀。

回到我們最初到達的那個小房間,小郭正在里面暴跳如雷。看到我們後,他一步竄過來,伸手便抓住了小納的衣領。一邊罵著,一邊要小納向他道歉。

我十分煩躁地揮了揮手,對小郭說︰「小郭,你別鬧了,好好想一想做人的悲哀之處,你就會什麼氣都沒有了。」

小郭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說,停了下來,瞪著一雙不明所以的眼楮看我。

我道︰「科技進一步發展的結果是殺人的方法更進一步先進,人類互相殘殺的結果是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最終,我相信一定是人類再沒有任何信任感,別說是朋友之間需要互相提防,就是夫妻之間,兄弟姐妹之間,父母兒女之間也一樣。如果你能夠想到人類終究會迎來這一天的話,還有什麼可氣的?與那時的情形相比,你現在所感受的一切,實在只能說是小兒科了,不是嗎?」

我在說這些話時,室內有一只小燈亮了起來,同時,不知什麼地方響起了一種極為動听的音樂聲,這種音樂讓人全身為之-震。

小納說︰「得了,哲學家先生,收起你的那一套吧,時間到了。」

在看了那戰斗模擬以後,我對是否再參加這次戰斗,竟沒有了絲毫興趣。

小納推了推我︰「快走吧,你還在這里發什麼呆?」

小郭畢竟跟我要熟絡得多,他听了我剛才的那段話,先是愣了一愣,立即就知道了我心中在想些什麼,然後是苦澀地一笑,也走到了我的面前,說道︰「既然已經來了,我們還是去看一看的好。」

那時,我全身實在是酸軟無力,便對他說︰「人殺人的把戲,我看得也實在是夠多了,盡管手段越來越先進,其實終究還是一樣,將人殺死而已。」

小郭似乎大有不憤︰「那麼,依你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取消這次行動?讓那些人繼續胡作非為下去?你想過那樣做的後果嗎?」

我當然知道,後果的確是極其嚴重。

小納不以為然他說︰「我看你衛斯理是與外星人接觸太多了,變得不食人間煙火起來。我問你,當別人拿著槍要殺你的時候,你怎麼辦?讓別人將你殺死?你以為你的死能夠喚起那個殺人惡魔的覺醒?這是根本就沒有可能的事,你輕而易舉讓他殺死了,只可能讓他覺得殺人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只會更加刺激他殺人的。如果你真是想拯救人類的話,那麼,你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拿起武器,將所有的惡人消滅。」

我知道他這是一種悖論,是的,你拿起武器將世上所有的惡人消滅了,看起來你是在拯救人類,你是人類的救星,是大英雄,可是,一個像你一樣殺人不眨眼的人,竟然能是人類的救星?人類如果真的需要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救星,那豈不是人類最大的悲哀?

我實在是不想去看人類之間的殘殺,怎奈他們兩個一左一右拖著我便往外走。

我當然知道,除了將那些克隆人殺死以外,我們別無選擇,這似乎就是人類的命運,明知自相殘殺是在自我毀滅,卻又不得不去干。

我們乘坐的是一架軍事指揮機,剛才在作戰室中的那幾個高級軍官也都在這架飛機上,飛機非常之大,正前方有一個很大的熒光屏,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一切。我這樣說也許會有人認為我太過余夸張,其實我說的全都是真的,盡管此時還在黑夜之中,從機艙里向外望去,四周是一片黑暗,但從那個很大的熒光屏上看去,地面哪里是山哪里是水的確是一目了然。我當然清楚,這是因為飛機上有著高精密度紅外線攝像儀的緣故。那個大熒光屏並不是一個整塊,而是由許多的小塊拼接而成,中間有一些非常明顯的間隙。當時我就在想,別看他們是老大哥,那手段恐怕還不如戈壁沙漠,如果讓戈壁沙漠設計這樣的一個熒光屏,一定是一個整體。

當然,我很快便知道我的這種想法屬于見識不夠或者想象力不夠造成的,因為那時候屏幕上的畫面是一個整體,我所以才會產生那樣的想法,可是沒有過多久,畫面變了,那是在我們正式進入沙漠以後,屏幕上的沙漠便分裂了開來,這時我才看清楚,每一塊都是一個不同的畫面,有飛機編隊飛行,也有坦克的快速推進,也還有一些指揮者的畫面。

也就在這時候,我在畫面上看到了老祖母蓋雷夫人,她正與幾個年齡非常大,頭發已經白了的老軍人坐在一起,我最初以為他們是坐在一間房子里,後來很快就知道,他們所坐的地方與我現在一樣,是在一架高速飛行的飛機上。

我正盯著畫面發呆,耳邊卻傳來了蓋雷夫人的聲音︰「衛斯理,你把眼楮睜得圓圓的,在發什麼呆?是對老祖母竟然寶刀不老感到震驚嗎?」

我知道,這上面竟還可以對話,便想對蓋雷夫人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做。

坐在我旁邊的小納伸出手來,在我面前的一個鈕上按了一下。

我說︰「你實在是讓我吃驚,我簡直就以為你去年九十歲,今年倒變成八十歲了。」

接著,便傳來蓋雷夫人的大笑聲。

我正要再說點什麼時,卻見我身邊的人全都站了起來,走向前面的一個模型。這個模型我在基地的那間作戰室中已經見過,只是這里的要小許多。

既然是見過的東西,我便不想再看,可在這時,我看到了小郭的表情,他似乎是被什麼奇特的東西吸引住了,眼楮瞪得又圓又大,嘴一直張著,竟沒有合攏來。我知道這個模型中可能會有什麼我沒有見識過的新奇,便也站了起來,走近一看,與我不久前見到的那個模型的確有著不同,其不同點是這個模型上有著許多亮點,這些亮點分別有著不同的顏色,最多的是白色和黃色,所有的顏色部閃動著,向一個中心移過去。

我看了一下,立即便看出,那些亮點原來競是此次行動的所有部隊,一個亮點就是一架戰斗機或是一輛坦克。

天,我暗叫了一聲,這樣的陣式,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不論是地面還是空中,所有的行動在這里竟可以一目了然,如此現代化的設備,如果用來打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話,將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景?我簡直就不敢往下想。

那些亮點圍成了一個圓圈,而且那個圓圈的直徑越來越小。

此時,外面的天空漸漸有了些曙色,我們已經飛臨那片大沙漠的上空,也許有人會問,這是哪個沙漠?總該有個名字吧。這個沙漠是有名字的,但就算我將這個沙漠的名字寫出來,也沒有什麼實在的意義,或許你可以認定它是撒哈拉,或者別的什麼沙漠,這並不重要。人類一方面在幻想著征服人類,另一方面幻想著征服太空,但卻面對沙漠無能為力。就算你知道了是哪一個沙漠,也不可能去看一看,沙漠比人類要強大得多。

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我旁邊的一位將軍說道︰「還有五分鐘便進入戰斗,各縱隊做好準備。」

他的話剛落,就有另一個聲音傳來︰「請注意,我們的行動已經引起了目標的警覺,請注意自我保護。」

這話顯然是從另一架指揮機上傳來的,我周轉的人全都向前面的大熒光屏看去。

其中的一個熒光屏正是地面上那個指揮中心的遠景,由于太遠,且屏幕又大小,一切都看得不是很清楚,我根本無法看清他們所說敵人已經有所警覺這回事。

我知道戰斗就要開始了,所以心情也格外緊張起來,尤其在最先說話的那位將軍抬起手腕看表的時候,我簡直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髒在怦怦地跳動。

將軍一面看著表,一面開始數時間,他是倒著數的,從十開始,然後是九、八、七、六,當他數到0的時候,我們一齊向那塊大屏幕看去,這時,那塊屏幕上的畫面真正是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所有的戰斗機全在向地面開火,火舌從機頭的槍口中噴出,在天幕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明亮耀眼的弧線,也有的是轟炸機,這些飛機就像是一只只漂浮在海上的大鯊魚,竟生出一只又一只小魚來。我當然知道那不是真的魚,而是轟炸機正在將它們身上的炸彈全都投向地面。

其中有幾個畫面正是地面的情形,我無法用壯觀來形容那畫面,但那確然是異常壯觀的,仿佛是某一處在放札花,各種各樣異彩紛呈的光團閃射著,爆烈開來。不,任何一個國家在放禮花的時候都沒有如此熱烈,因為他們不可能讓成千上萬朵禮花同時綻放,但現在我所看到的正是這樣,屏幕上全都是這樣的「禮花」,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不過,我剛剛冒出這個念頭時,畫面就有了一些變化,因為我看到了有一些光線從那「禮花」之中穿過。

小納一直都站在我的身邊,看到這里時,他說道︰「我最擔心的就是沒有任何反擊。」

我不懂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便轉過頭去看他。

他指著那些穿過「禮花」的光線說︰「那是他們的地對空導彈。不過,他們的反擊力量顯然非常弱,根本不足以與我們對抗。」

小郭插言︰「剛才你是說最擔心他們沒有任何反擊?」

小納說︰「是的,沒有任何反擊可能有兩種情形,一種是他們的力量大弱,根本就沒有反擊的機會,另一種則是他們早已發現了我們的行動,秘密撤離了。你想,如果是後一種情形,那將會有多大的麻煩?」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話,一個凶殘的人在殺人的時候,如果被殺者是一個毫無抵抗的人,對于殺人者來說,或許就是一件極其無趣的事,如果他殺死的是一個猛漢,並且因此掛彩的話,他將會感到一種極大的滿足。

當殺人成為一種心理需求的時候,這個社會將會是一個付麼樣的社會?

我的思想又一次游離了眼前的激烈戰斗,直到有一個人說︰「抵抗已經被我們壓下去了。」我才再次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畫面,畫面上不再有那些射向空中的光線,僅僅只是剩下一片「禮花」。

而在另一些畫面中,我也看到了幾架飛機中彈墜毀的情景,那些飛機有的是在空中爆炸,有的是拖著長長的煙幕栽向沙漠之中。當然,在這之前,飛行員全都跳傘離開了。

在攻擊開始時,那些戰斗機的編隊都是非常整齊的,但到了現在,卻顯得非常零亂,分別有著不同標志的飛機在空中相互穿插,飛行員在攻擊的同時,卻沒有忘了向飛近自己的別國飛行員打招呼。我甚至看到,這些打招呼的飛行員甚至屬于兩個敵對的陣營。

這時,我心中又冒出了非常奇怪的念頭,現在,他們在並肩戰斗,但很難說明天是否會在另一場戰斗中相遇,而那時,他們得到的命令完全不同,再見面時就絕對不會這麼友好了。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一些動物。

戰爭或許可以認為慘烈,或許可以認為殘酷,但實際上,我們坐在指揮機上,各人手中端著一杯美酒,一邊慢慢地品著,一邊熱烈地談論著戰況。

戰況可以說非常理想,這是我從幾位指揮官的表情上看出來的。

第一階段的攻擊任務完成後,所有參戰的飛機飛離了作戰區域,然後,又有一批飛機飛了過來,這一批飛機很少,但性能也似乎更好,速度奇快無比。我立即知道,這是一批偵察機,因為我發現眼前的屏幕上出現了迅速的變化,地面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最後竟如站在五層樓上看地面一般。

當天,我們回到迪瑪王妃家里時,便已經看到了有關此事的報道,其實這篇報道早些時候我們已經看過,現在正式登載出來的,只是比我們看到的多了一張照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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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十、向罪惡低頭
我看到那篇報道是在迪瑪王妃家里,我的左邊是小郭,右邊是迪瑪,我們是同時看這篇報道的。看完之後,迪瑪便嘆了一聲。

這聲嘆是非常復雜的,我能夠理解,既包括了對佩德羅的命運的關注,同時也有對下一步行動的憂慮。

這次行動,對陰謀集團的打擊到底達到了怎樣的程度,我們至今還不是很清楚,那麼,這件事將會引起怎樣的後果,也是我們目前不知道的。更重要一點,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個大陰謀波及的國家,除了桑雷斯的國家以外,至少還包括兩個海灣國家、一個非洲國家和一個亞洲國家,究竟有多少個世界經濟巨頭被掉包了,我們是一點都不清楚。對這些人怎麼辦,就成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了。

正因為無法解決這一問題,我們三個人看完那則報道之後,就再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足足沉默了十幾分鐘,直到小納和蓋雷夫人來訪。

這兩個身份特別的人物之所以來到這里,當然也是因為他們同樣對此感到頭大,小納曾向我說過,他們在此之前便已經向上面反應過此事了,想將這個燙手的皮球踢上去,結果上面比他們要滑頭得多,始終沒有任何答復。他們現在趕來,是因為上面有了明確答復還是想向我們討主意?

我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覺得他們的情緒很有些不對,完全沒有半點打了大勝仗的興奮感,甚至可以說有些意志消沉。

「怎麼回事?兩位大人物又遇到了什麼麻煩?」我問。

兩個人悶聲悶氣地坐下來,迫瑪給他們各倒了一杯酒,他們便大口大口地喝著,競是半天沒有說出一句活。

這情形倒是讓我不解了。這兩個人絕對不是那種吞吞吐吐的人,如今他們遇到了什麼難題?我故意問小郭︰「是不是有什麼預報說這里馬上要發生大地震?你看這兩個人,怎麼會有那種末日到了的感覺?」

我的話音剛落,他們便一齊說︰「衛斯理,我想求你一件事。」

這句話是兩個人同時說出來的,這對于他們來說,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盡管他們屬于兩個敵對陣營,但在配合的時候,兩個人還是非常的默契,這一點我早已非常清楚。可現在,這兩個人似乎失去了一貫的那種默契,倒是一個人一套了。

他們說過之後,便又同時停下來,互相推讓。

我問︰「你們原來不是約好了一齊來的?」

他們又一次同時說︰「我們是在門口踫上的。」

我哈哈笑了一聲︰「這可就奇怪了,你,還有你,難道還有什麼你們不能解決的問題,竟然要來求我解決?」

兩個人又是異口同聲︰「是的。」

我道︰「你們也應該知道,我這個人脾氣很怪,凡是牽涉到你們這些超級大國之間狗咬狗的事,我是絕對不會過問的。不光不會過問,而且,我還要將你們之間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揭露出來。」

蓋雷夫人說︰「這次的事,你非過問不可。」

我又是大笑了幾聲︰「為付麼?難道我什麼時候加入了你的組織,成了你的部下?我倒是要听命于你了嗎?」

「算我求你,行不行呢?」她再一次說。

我道︰「這倒是天下一大奇事,大名鼎鼎的老祖母,竟也會有求人的時候。」

蓋雷夫人笑了笑,笑得極不自然︰「你忘了?早在幾年前我就已經求過你了,而且,這次的事比那次更嚴重,所以就算讓我跪下來求你,只要你能答應,我也可以不要這張老臉了。」

她說著,竟真的做出要跪下來的姿勢。

還是迪瑪反應快,且她又同樣是女人,所以一把搶過去,將蓋雷夫人扶了起來。「夫人,你能不能先說一說,你有什麼事要求他?如果你求他的事非常重要的話,我們也會幫你勸他接受的。」

以蓋雷夫人之位高權尊,竟然差點就跪在了我的面前,我頓時就有了極大的好奇心,想听一听她到底有什麼事要求我,但因為在這之前,我的話已經說得太滿了,有些不好改口,此時我也很希望能有人會站出來說幾句話。如果此事是在我家里發生的,我相信白素在此時定然會站出來,可現在白素不在,誰會做到這一點呢?我正如此想時,迪瑪王妃已經做了,這當然再一次引起我對她的大為好感。

迪瑪扶著蓋雷夫人坐定後,蓋雷夫人便說︰「我們已經接到命令,不再過問這件事。我,我想求你,獨自將這件事進行下去。如果你需要任何幫助,只要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保證有求必應。」

她這話一說,我差點就跳了起來︰「什麼?你們準備放棄?你們準備讓那些人逍遙法外?你們是不是也想制造幾個這樣的克隆人,然後暗中將別國的總統掉包,使得你們可以順利掌握別人的國家?」

無論我怎麼說,她只是一句話︰「所以,我要求你,一定將這件事進行下去,這些人的存在,對世界的危害實在是太大了。」

我想了想,忽然轉向小納︰「你呢?你又準備求我什麼?是不是你的主子也準備當縮頭烏龜?」

小納動了動身子,說︰「衛斯理,什麼話到你那里,都變得難听起來。你應該知道,我們都是不慣于求人的人。但這次不一樣,我們無論如何也要來求你,這說明了什麼,難道還不能說明我們的人格嗎?」

听了他的話,我更是激動起來︰「人格?你也來跟我談人格?你的人格早賣給你的主子了,對不對?這件事,從始至終,原本就是我們自己在進行,我並沒有請你們,更沒有求你們,是你們自己硬要插進來的。現在倒好,說走就要走了,你們會走,難道我不會?我是個自由人,誰都管不了我,我想什麼時候走就可以什麼時候走。」

我在說這些話時,小郭似乎想阻止我,而我其實還想再多說一些的。但這時卻有一件事使得我的話終止了。

這件事是迪瑪旁邊的那部電話機響了起來。

迪瑪看了那電話機一眼,又看了看在座的幾位。我心理當然清楚,這里有兩個身份特別的人,她似乎不大方便接電話。但迪瑪僅僅只是猶豫了半秒,便將話筒拿了起來。

她听電話的時候,蓋雷夫人和小納已經站了起來,看情形是準備出去。

迪瑪听了一會,並沒有出聲,然後,她伸手捂住了話筒,對正要出去的兩位說︰「請稍等。」然後又對我說︰「大使館來的,桑雷斯要與你通話。」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愣了一下。

我猶豫了幾秒鐘,向迪瑪伸出了手。

沒多久,便傳來了桑雷斯的聲音︰「衛斯理先生,我給你打電話的目的是想約見你,我希望我們最好能盡快見面,我已經派了飛機來接你。」

我向其他幾個人做了個手勢,他們全都會意,但不知道該怎麼做。

迪瑪王妃站起來,向他們做了個動作,他們便跟著她走了山去。

我對著話筒說︰「是不是因為你的主子死了,你便有了一種末日來臨的感覺?那可真是不幸得很。不過呢,你也大可以放心,到時候,我記得給你發個唁電就是了,這大概可以使得你去陰間的路上不至于太寂寞。」

故意說了一大堆話,而且也故意說得很慢,目的是想迪瑪等人能夠通過另外的電話听清他在說些什麼並且進行錄音。

桑雷斯說︰「衛斯理,我知道你是個伶牙俐齒的人,但在這件事上,伶牙俐齒沒有任何作用。我想我應該提醒你知道,你們僅僅只是摧毀了一個基地是沒有絲毫作用的,因為不用太多的時間,同樣的基地又可以在另外的地方出現。」

我問︰「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他說︰「恰恰相反,與你的目的一致,我也很希望你能夠制止喬依斯。」

「誰是喬依斯?」

桑雷斯哈哈大笑起來︰「我早就知道你那些記述自吹自擂的成份多得很,你把自己吹成了神人,我看也只不過如此。」

我道︰「多謝夸獎。」

他又說︰「不過,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能與你合作。」

我追問道︰「你還是沒有告訴我,誰是喬依斯?」

他說︰「我以為你可以猜到。」

我迅速想了想︰「當然我可以猜到,是那個有辦法制造克隆人的科學狂人,對不對?」

他再一次笑了︰「我並沒有看錯你,你雖然差不多跟喬依斯一樣狂,但你也的確有三分本事。盡管這是外交專線,但通話時間太長了一樣不安全,我要對你說的話只有一句,如果你對此有興趣的話,明天天亮以前的任何時候,你趕到機場去,我派出的專機在那里等你。」

結束了通話,其他幾個人一起跑了進來。我在這里用了一個跑字,他們當然不是跑,但又決不是走,比走似乎快了許多。

迪瑪說出來第一句話︰「衛,這是一個陰謀,你不能去。」

蓋雷夫人和小納再一次異口同聲說︰「不,你應該去。」

小郭卻道︰「我跟你一起去。」

四個人三種意見,一時之間,大家似乎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于是,他們一齊望向我,意思非常明顯,我自己有什麼打算?

我有什麼打算?這件事我已經做了一大半了,當然不能扔著不管,就算前面等著我的是刀山火海,除了去闖一闖,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我作出這樣的決定,並非因為小納和蓋雷夫人曾求過我,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凡是我感興趣的事,就一定要有個始終,絕對不會半途而廢。我站了起來,準備向外走。

蓋雷夫人喊道︰「你等一等,我們再合計一下。」

我停下來,不無譏諷地問道︰「你有什麼好主意?你的主子不是不讓你再過問這件事嗎?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你的主子關心的只是他自己的命運,根本就不會關心人類的命運以及地球的命運,對不對?」

小納說︰「衛,請你冷靜一點,你應該相信,我們是朋友,我們完全是在替你考慮。」

我大笑起來︰「或許,克隆人倒是比自然人更能成為人類的朋友,你們信不信呢?我可以跟你們打賭。」說完,我便走了出去。

迪瑪王妃追了出來,在門口追上了我,然後一直將我送到車上。從迫上我到我坐上車,她的手一直握著我的手,從始至終,她僅僅只是在分別的時候說了一句話︰「你自己多加小心,我……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這趟旅行也沒有大多可記述的,與上次一樣,還是那架飛機,機上也還是那位小姐,一路無話。

還是在上次的那間房里,我見到了桑雷斯。

與上次相比,他似乎老了一些,或者憔悴了一些。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凌晨的聯合行動定然對他有著極大的打擊。

他見了我,同我打了聲招呼,然後一揮手,請我進那個小房間。

我跟在他的後面走進去,立即就知道這次與上次絕然不同,因為這次里面早已有了幾個人,我見了這些人,心中頓時大吃一驚,因為這些人我可以說是太熟悉了,每當電視台播放國際新聞的時候,經常能看到他們的尊容,他們全都是舉足輕重的在人物,正如我所料,他們不僅僅只是政界要人,同時還有幾個經濟巨掌。有人在形容華爾街大亨時最喜歡用到一句話,說是某某人如果打噴嚏的話,整個美國都會因此而患感冒。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如果在坐的幾個經濟要人一齊打噴嚏的話,那麼,整個世界就會患非常嚴重的感冒。

見到這些人,我當然立即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在愣了十分之一秒之後,便哈哈一笑︰「真是幸會,竟會有如此之多的大人物在這里,你們難道不怕我一顆炸彈將這里全都毀掉嗎?」

其中一個在國際政界十分活躍的人物非常輕松地說︰「衛先生,你這是在開玩笑,我們當然知道你是不會那樣做的。」

「那可不一定。」我說︰「你們別忘了,今天凌晨的那一場預防外星侵略的軍事演習。你們大概也已經知道,我也是曾經參與意見的。」

桑雷斯向我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但這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凌晨的事可以向全世界宣告那只不過是一場軍事演習,但如果你在這里扔下一顆炸彈的話,你準備怎樣向全世界解釋這件事呢?」

這正是我的要害所在,看來,這幫人或者應該說得具體點這幫克隆人遠不如想象中那麼好對付。

如果當時他們停下來等待我的回答,那麼,我一定會異常尷尬。但他們似乎並不想讓我有這樣的尷尬,所以其中的一個經濟巨人接著便說︰「衛先生,關于我們的事,我想根本不需多解釋了,一切你都是非常清楚的。不僅如此,據我所知,兩大陣營已經向他們的工具下達了命令,要他們從此不再過問此事,這一點,我相信你已經知道。」

我從他們其中一個人手中接過一杯酒,喝了一口︰「但是我想你們也一定知道,我並不屬于兩大陣營中任何一方,我的所有行動都只受我自己支配。」

那個經濟巨人說︰「不錯,正因為我們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找你而不找兩大陣營。」

我不屑地道︰「你是不是認為我會對此感激涕零?」

他的面色一凜,或許,還從來沒有人敢在他們面前如此說話。他忍了忍,續道︰「對于最終比較妥善地解決這件事,我們倒是有個建議,我們相信你會感興趣。」

「是嗎?」我冷冷地說道︰「但我相信,你們的建議一定只會對你們自己有好處,你們相信我會接受這樣的建議嗎?」

其中有一個人似乎無法忍耐了,憤憤地站地起來︰「這個人沒有理智,還同他-嗦什麼?他要胡鬧,便由他胡鬧下去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他能鬧出個什麼樣的結果來。」

我仰起頭看著他︰「結果當然是閣下得到應有的下場,這難道還需要討論嗎?」

「你……」

那個經濟巨人說︰「衛先生,你能不能冷靜地听我說幾句話?我看我們不妨冷靜下來分析一下當前的形勢。」

一個如此不可一世的人物,竟一再以這樣的語氣同我說話,這倒的確讓我大為驚訝。「那你就說出來听听。」我道。

他喝了一口酒,說道︰「不錯,你們已經將那個基地徹底地毀了,但並沒有將真正的禍患徹底消除。或許你會以為這些事是一個非常龐大的集團制造的,實際上,制造這一切的僅僅只是一個人,這個人名叫喬依斯,正如你所稱的,他是一個科學狂人。只要這個人還在世上,你真的相信你摧毀了他的指揮中心會有任何效果嗎?」

我感到這個人將要向我說出我想知道卻經過許多努力仍然無法知道的一些事,所以我對他說道︰「請繼續說下去。」

他們明顯地感到了我語氣上的變化,互相看了一眼。

經濟巨人續道︰「是的,你們摧毀了他的指揮中心,但你們並不清楚,以我們幾個人的力量,大約只需幾個月時間,便可以再建幾座這樣的指揮中心;還有一件事是你更不清楚的,世界上還有一間最先進的實驗室,也可以說是一間克隆人制造工廠,在那家工廠里,許多在世界政治以及經濟生活中有著極其重要地位的克隆人正在源源不斷地制造出來。」

他果然向我說出了一個極大的秘密,這個秘密簡直讓我瞠目結舌,不知應答,這實在是一件極為嚴重的事。如果一切真如他所說,許多將會影響到世界政治。軍事以及經濟的克隆人不斷進入社會的話,那將會引起一場怎樣的災難?

經濟巨人再說︰「是的,你們可以聯合幾個軍事大國來對付一個指揮中心,這個指揮中心里全都是軍事家,你們能夠消滅他們,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進入社會。假如他們全都進入了這個社會,你們將會怎麼辦?我相信你也一定知道,他們進入這個社會的方式是極其特別的,他們是取代了某一個人而進入社會的,這個人在這個社會中原本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但在他取代了這個人以後,這個人從此便從這個社會中徹底消失了。如果這些人進入社會成功的話,你們怎麼辦?也以同樣的方法來消滅他們?或者,正如你所想的,以某種方法將我們全部消滅?那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你是不是想過呢?」

這時,我當然要開始反擊了︰「我當然想過,不會比讓你們一起來控制全世界的後果更糟。」

他說︰「如果我告訴你,我們只想保持現狀,並不夢想著控制全世界呢?你將會持何種看法?」

我簡直不相信這話竟是從一個克隆人的口里說出來的,更不會相信這會是他們的真實想法。「你們?不想控制全世界?」

桑雷斯這時插言說︰「是的,我們並不想控制全世界,做這種夢的其實只有一個人,這個人名叫喬依斯。按照你的說法,我們只是他的產品,只是他用來控制全世界的工具,但是,工具如果沒有生命,當然就可以為生命所控制,但生命就是生命,生命對所有的問題都會有著自己獨立的看法,哪怕這種生命僅僅只是工具。」

我心中暗叫了一聲︰老天,他們該不會是找我來商量一起對付喬依斯吧?正是那個科學狂人給了他們生命,並且給了他們今天的地位,難道他們會在得到這一切之後,便將那個科學怪人出賣,甚至是想將他處死?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立即就認定了,一切正是如此,喬依斯不死,他們就永遠都是工具,只要喬依斯一死,他們便是總統或者經濟巨人了。原來他們的目的是不想做工具,而要做自己,這才是他們放走小郭,兩次將我找到這里來談話的真正目的。

我該怎麼辦?答應他們還是堅決拒絕他們?

答應他們將會有什麼結果?正如他們所說的,保持原狀不變,他們仍然像現在一樣,繼續做他們的總統或者超級富豪,他們便向我提供喬依斯以及那個實驗室的一切情況,我可以將喬依斯消滅,從而不再有新的克隆人產生,也就沒有人再制造冒牌事件了。相反,我如果不答應他們,他們也一定不會告訴我有關喬依斯的情況,喬依斯卻可以在短期內派出更多的克隆人出來,世界上將會有更多的重要人物被假冒。現在的情形是,兩大陣營已經明確表示不再過問此事,雖然我自信憑我和小郭的力量一定可以有一個最終結果,但畢竟需要很多時間。那時候,說不定進入社會的克隆人已經比現在多出了一倍,甚至是更多。

即使現在已經將喬依斯徹底摧毀了,目前已經進入社會的這些克隆人都是一個極其讓人頭疼的問題,何況很快會有更多的這類人進入社會?

一轉念間,我已經拿定了主意,先與這些克隆人合作,堵住喬依斯這個克隆人的來源再說,只要沒有了新的克隆人來危害社會,這個大陰謀就被徹底粉碎了,至于可能出現的後患問題,那是下一步的事,總還可能慢慢來解決。

我于是對他們說︰「我明白了你們的意思,現在,你們可以說一說,你們的條件是什麼?」

還是那個大富豪在說︰「至于我們的條件,我們可以下一步再談,我們認為,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制止喬依斯,你看怎麼樣?」

我當然知道,他們其實也在利用我。但既然可以因此找到喬依斯,就算暫時被他們利用一次又怎麼樣?我說︰「行,現在請你們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喬依斯和那個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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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十一、大爆炸
他們向我提供的情況其實也是非常的簡單,只說喬依斯住在邁阿密,具體在什麼地方,他們也完全不清楚。而喬依斯的那個實驗室是建在佛羅里達的一個大農莊中的,那個農莊非常大,平常少有人去。他們說,那個農莊附近有一個湖,但他們都不知道那個湖叫什麼名字。

喬依斯絕大多數時候都住在農莊中進行他的實驗,但也常常去邁阿密,至于他去邁阿密干什麼,則不得而知。

我曾想向他們要一張喬依斯的照片,但他們說並沒有這樣的東西,他們這種生命形態只是在實驗中的時候經常與喬依斯在一起,然後,便有專人對他們進行各種必須的教育和訓練。

很顯然,喬依斯不可能用非常之長的時間來進行他的這項計劃,因為他自己知道時間並不會給他無限的寬容,他如果不加緊進行的話,他的計劃在他的有生之年很可能無法實現,或者就算實現了,他也已經來日無多。

正因為他有著如此的急迫,所以才會在這個計劃中留下許多的漏洞,當然,這些漏洞是計劃開始執行以後,由他們這些執行者發現的。其中最大的一個漏洞就是他們根本無法知道他們的真身有著怎樣的性習慣,喬依斯在這方面似乎也是一個大外行,他請來對他們進行這方面訓練的人全都是一些妓女。

听他們如此說,我忽然想到引起迪瑪王妃對佩德羅產生懷疑的那件事,便問道︰「一些特別的性習慣,也都是在這種訓練中完成的?比如你們之中有人不太喜歡吻女人的耳垂這樣的事。」

他們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桑雷斯說︰「我知道,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出在佩德羅身上,他一再向我們應映說,迪瑪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現在我們才知道,正是這個迪瑪,比其他那些女人要聰明不知多少。」

那個大富豪接著說道︰「這一點在計劃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引起我們的注意,實際上,這成了後來整個計劃失敗的一件大事。在計劃執行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們發現了這個問題,便進行了分析,最後才知道問題出在喬依斯情人萊莉身上,這個女人以前是邁阿密的妓女,出身很低微。為了戴耳環而穿耳,卻又沒錢去那些有設備有技術的地方,結果因感染發炎產生了潰爛,在耳垂上留下了兩個大疤,他在訓練我們的時候,也曾多次講到親吻女人的耳垂是非常重要的,要我們親她,但我們都認為這是一件非常令人惡心的事。」

這件事非常重要,它不僅解決了此事中一個極大的疑點,同時也給我提供了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

第二天,我和小郭一起到了邁阿密。

我們相信,無論是喬依斯還是萊莉,都一定不會是他們的真名,那麼,我們僅僅只有一條線索,那就是一個雙耳垂曾經有過潰爛的妓女。

我和小郭在邁阿密分別住在兩家酒店里,仍然是定期以暗語聯絡。

這期間曾發生過一件非常特別的事,這件事簡直讓我和小郭有一種末日來臨般的感覺。

有一天,有一個人打電話給我,指名道姓要找衛斯理,這個電話令我大為緊張,因為無論是我還是小郭,都是經過化裝然後用化名住進這里來的,而且,我們隨時都有著生命危險。我們不清楚,喬依斯是否知道我們正在這里找他,更不清楚他在這個城市有著多少眼線。

在接到這個奇怪的電話後,我立即便給小郭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我們都意識到問題非常嚴重,于是決定換一家酒店,誰知我剛剛住進去,馬上就有人知道我換了酒店且打電話來找我。

後來,我才弄清楚,原來這個找我的人與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事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是為了另一件事來找我的。這件事記在《求死》那個故事中,提過則算。

就在我換了酒店的第二天,我去一家咖啡廳小坐,順便打听萊莉的下落,這時,有一個打扮非常摩登的女郎走了進來,她見我獨自一人坐著,便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我的對面,問我︰「東方人,你在這里等你的情人嗎?」

這個女郎是干什麼的,不用介紹誰都會明白,我們要找的正是這樣的人,所以,我盡管對她厭惡,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與她搭訕︰「有人給我介紹了一位小姐,可是她卻失約了。」

這個女人問︰「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你要等的小姐來了,就坐在你的面前。」

我故意看了看她,然後煞有介事地擺了擺頭︰「不對,別人告訴我,那個小姐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可是你卻沒有。那個給我介紹的人說,那個小姐的雙耳垂上有兩只疤,長得非常漂亮。」

女郎頓時一臉的不屑︰「我知道你說的是萊莉,她的那兩個大疤,真是要多惡心有多惡心,竟然還會有人說她漂亮,真是天下奇事。」

听了她的話,我真正是大喜過望。幾天來,我和小郭一直都在找一個雙耳垂有疤的女人,而且我們認定,這個女人所用的一定是假名,卻沒有想到,原來是真名,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于是對女郎道︰「小姐,有一筆買賣,你可以有一筆不錯的收入,你願不願做?」

她以為我提的是那種事,便風蚤地一笑︰「我本來就是做生意的,哪有見了錢不賺的?是去你的房間還是到我那里?」

我說︰「既不去我的房間也不去你那里,我可以付你雙倍,但我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帶我去萊莉那里。」

她一听說我可以付雙倍,眼楮頓時就亮了起來,但一听說去萊莉那里,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看來這筆買賣是做不成了,因為現在萊莉已經不做了。」

我真擔心她會拒絕,便連忙說︰「你放心,我有辦法讓她做。就算她真的不肯做,那也不是你的錯,對不對?只要你帶我找到她,你仍然可以得雙倍。」

「我只帶你去她的公寓門口,但我不保證你能否見到她。」她說。

我很爽快他說︰「行,我們成交了。」

女郎將我帶到一幢房前,這幢房子有三層,外面有一個面積不大的小院,院中是修剪得極好的草坪。我暗中估算了一下,這幢帶小院的房子至少在三百萬美元以上,當然不是一個妓女所能住得起的。從院中花草的打理情況看,很可能有一個花工定期整理。

女郎上去按門鈴,但里面沒有聲音,便說,最近萊莉認識了闊佬,買了這套房子,不再做生意了,而且,也不怎麼住在家里,興趣來了,便到處旅行,誰都說不清她現在在什麼地方。

既然找到了她的住地,我當然就不怕她飛了。

在她家前面不遠的地方,我租了一個房間,搬了一些設備進入那個房間,開始對萊莉的家進行監視。

我原作好了長期抗戰的準備,設想到,我的運氣特別好。僅僅只是在那間房子里守了五天,我搬進冰箱的東西才只是吃了三分之一,就有了情況。關于這五天的情形,實在是一種非常乏味的體驗,對于讀者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但我卻必須經歷,所以略過不提。

卻說第五天的傍晚時分,我正躺在床上看著桌上的電視機。我當然不是在看什麼新聞或者電視劇,要看這些東西,我就會回到家里與白素一起看。我看的是通過一套非常特殊的設備攝錄的那幢公寓的畫面。

這套設備同樣是戈壁沙漠的杰作,有一個很小型的攝錄鏡頭、一個接收轉換器以及其他一些很小的設備,本來,為了預防萬一,這套設備中有一個很小的顯示器,這房間里既然有大屏幕的電視機,我當然就接上了大屏幕,是以我可以躺在床上監視那幢公寓。

就是在這時候,我看到一輛紅色跑車停在那個小院的門外,一個紅發女郎從車上下來,開了門,將車開了進去,停在院中一個搭著頂篷的車庫中,然後走進了房間。

我看到那輛汽車時,便從床上一躍而起,連忙拿起一只望遠鏡,看清楚了那個紅發女郎,因為我沒有見過萊莉,不知她長得什麼模樣,但她有一個非常明顯的特征,那就是雙耳垂上有疤痕,我找到了那特征,那確然是兩個不那麼讓人舒服的疤。

認推這一點,我立即帶了些東西出門,趕到那幢房前,我想找個機會接近那輛車,然後將一件戈壁沙漠的作品安放在那輛車上。但我剛剛下樓,便見那輛車沖了出來,停在門口,女郎下車將門鎖上。那時,我真是大大的後悔,如果我早下來十分鐘,或許此時已經到了她的門前,然後我裝著不經意地走過她的汽車,順手便可以將那個小玩意放在汽車後面的玻璃上。

待我加快腳步趕過去時,果然已經來不及,她鎖好門後駕車離去。

我只好招了一輛街車,尾隨在她的後面。

謝天謝地,她的行動很容易跟蹤,因為十分鐘後,她到達了一間餐廳,車子就停在餐廳門前,而她則下車走了進去,我估計是用餐去了。

我連忙下了車,拿著那個小零件,走近那輛車。

餐廳前面有一個保安,他見我走向停車的地方,目光一直都盯著我,仿佛我是個偷車賊似的。我走近了那輛紅色跑車,選了一個最合適的位置,安放好那個小玩意,那個保安已經走了過來,問我︰「你在這里干什麼?」

我答︰「這輛車子很像是我一個朋友的,我正有事找她,所以過來看一看,非常遺憾,我看走眼了。」

說著,我走了開去,可那個保安似乎還不肯放心,圍著那輛車轉了好幾圈。

干好這件事後,我接著去租了一輛車,開到我租下的房子前面,將里面的東西全都搬到車上來,退了房間。然後打開接收裝置,知道那輛跑車現在離我的距離是五公里,已經離開了那家餐廳。

我不太費事便在一家迪斯科舞廳找到了目標,車子停在舞廳外面,人卻不在。我走進舞廳一看,見萊莉正在里面瘋狂地跳舞。

找到萊莉固然沒有浪費大多時間,但一連半個月,卻沒有見到那個喬依斯,在這半個月中,萊莉只干幾件事,購物、跳舞或者會朋友,我一直跟著她,並沒有任何特別的發現。

當然,我跟小郭的聯絡一直都沒有間斷,他經過努力,在佛羅里達找到了五個周圍有湖的農莊,但不能確定哪一個是我們要找的。

半個月後,萊莉再一次出門,那輛紅色跑車很快駛出了邁阿密市區。

我跟在她的後面,很快意識到,這次她可能是去會喬依斯了,心情非常激動。我一面駕車,一面與小郭聯絡。

我與萊莉一直保持著五公里左右的距離,雖然看不到她,但她車上的一切聲音,我都可以清楚地听到,她的心情似乎特別好,一路唱著歌。

直到傍晚時分,她的車子才停下來不走了。

這時,我再一次跟小郭聯絡,告訴他大致的方位。小郭告訴我,她停下來的地方正是他查到的五個農莊之一,名叫橡園。他叫我別單獨行動,他馬上趕到橡園來與我會合。

剛剛結束與小郭的聯絡,便見路邊有一家餐廳,我考慮再往前走,就全都是橡園的地盤,就算能找到一家餐廳,也不一定能在那家餐廳里打探什麼消息。我將車子停在餐廳門口,走了進去,見這家餐廳雖然簡陋,卻也還干淨。餐廳里並沒有食客,僅僅只有一個女老板,看上去有幾分風蚤,長相也還過得去。

女老板除了經營飲食以外,似乎還做些男人生意,這種女人,只要幾句話就可以熟得仿佛上一輩子就認識似的。我于是邀請她一起喝一杯,她也老實不客氣,一股屁就坐在了我的腿上。

我當然會與她周旋幾句,那是些很無聊的話,在此不提。這幾句話之後,我便問她︰「你是橡園的?」

她反問我︰「你為什麼這麼問?」

我說︰「你這里離橡園很近,我以為你的餐廳是專為橡園的人開的,當然做的主要是他們的生意。」

女老板說︰「他們的生意可不好做,我離他們雖近,卻從來沒有見他們到這里來過,那里的人似乎很怪。」

我問她怎麼個怪法,她也說不上來,只說那里的人似乎從不與別人接觸,甚至根本就不走出橡園來,偶而出門,也都是坐著車子,而且,像是有著什麼極大的秘密似的,車窗都被布簾遮著,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坐的是什麼人。接著,她的話一轉,十分神秘地對我說︰「有一些大人物,似乎與那里聯系,有一天,一輛車子經過我的門前時,我看到里面有個人拉開了布簾。那個人是我熟悉的一個大人物。」接著,她說出了一個大家都熟悉的大人物的名字。

她的話至少告訴我一個信息,這個橡園,的確是喬依斯的實驗室。

分別的時候與那個女老板還有些糾纏,既無聊又與本故事無關,略過。

我驅車到達橡園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將車子停在一個較隱蔽的地方,與小郭聯系了一次,他離橡園還有近五十公里的路程,就算他趕得再快,也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我不想等他,決定獨自進入橡園看一看。

小郭听了我的話,立即說道︰「你去看一看我不反對,但在一個小時之內,你一定不要采取任何行動,也盡量不要暴露了自己,一切等我來了再作打算。」

我模糊地應了一聲,結束了通話,來到橡園門口,見里面燈火通明,卻十分的安靜。我知道,就這麼走進去,他們一定會很快發現我,喬依斯有幾個世界級的大富豪作後援,可以說是有錢得很,這橡園里面的監視設備一定是世界一流,更何況不久前他的沙漠指揮中心被國際社會摧毀,他會更加小心。

走過大門口時,有一個人便沖著我喊︰「走遠點,這里是私人領地。」

我知道在這個社會中,聲明是私人領地的意義,在一些極權國家,手握重權的人,隨意可以進入他人的家中,但在這個國家,私人領地是神聖不可侵犯的,誰如果不經批準闖入了私人領地,結局很可能就是被人槍殺,而殺人者並不會被認為有罪。

我甚至還沒有進入農莊里面,當然並沒有侵入私人領地。所以也不怕他的警告。我快速地走了過去,來到大門的另一邊,這時,天已經很黑了,周圍非常安靜,仿佛這里根本就沒有住任何人。

二十分鐘後,我已經進入了這個農莊。

這里需要交待幾點,一是這個農莊的周圍環境需要有一個簡要的介紹,因為是農莊,所以周圍是一片很大的土地,這些土地是被一些樹木和鐵絲網圈著的,這似乎應該算著第一層防範;穿過中間的大片土地,才是農莊的中心部位,里面有許多的房屋,四周雖然有圍牆圍著,但牆並不高,防範也不是很嚴,對于我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難事,所以進入的過程絲毫沒有曲折,略過不說。第二,我考慮到了最後決戰階段,一切都已經清楚,我也沒有必要再藏頭露尾,所以這時我是以本來面目出現在農莊里。第三,我當然是有備而來,身上帶了些必要的裝備,這些裝備我也不必一一介紹,用到的時候,自然就會提起。

我所說的進入農莊,當然是指進入了有圍牆圍著的中心部分。在圍牆下面伏了大約五分鐘,里面似乎並沒有異樣,我才站起來,迅速地穿過一大片樹林,進入了建築區,這建築區非常大,簡直就是一個小城鎮,剛才我在大門口看到的一片燈光,就是從這里發出來的。

這時還不到晚上十點,不能算是很晚,鎮上還有人在活動,所以我十分小心,盡量不與人踫面,以免他們發現有陌生人模進來。

可是,緊接著發生了一件意外,我正沿著一條窄巷向前走時,忽然听到前面有腳步聲傳來,我暗吃了一驚,連忙向後退去。我剛才走過來的時候,知道後面不遠有一條更窄的小巷,那條小巷里較暗,我躲進去,前面的人一定認不出我。

這樣想時,我便立即回頭,鑽進了那條小巷中,誰知我剛剛進入那條小巷,卻與迎面而來的一個人踫上了。我暗吃了一驚,準備只要那人有任何動靜,我便搶先出手將其制住。

但我萬萬沒料到,就在我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卻同我打起來招呼來。

就算那人當時告訴我,我已經被包圍,我大概也不至于會感到非常的意外,可讓我大為驚悸的是那人所說的一句非常普通的話,這種話我在一天之中可能會听到一百次。

那人說︰「衛斯理,這麼急到哪里去?」

我沒有料到,在一個如此偏僻的農莊里,竟會有人認出了我。我當時驚得跳了一下,準備撲過去將那人打昏,可一看那人的表情,竟沒有任何異樣,這又是讓我大吃一驚。好在那時我的反應極好,僅僅只是在一驚之下,立即便明白了過來。

在這個農莊之內,生活著一個我的替身,迎面過來的這個人,定是將我當作了我的替身了。

明白這一點後,我心中大喜,含糊地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剛進來的時候,我心中還異常緊張,現在,我卻是什麼都不怕了,我知道,這里有著許多大人物的替身,其中包括我在內,就算我在這里面活動,他們也定然不會知道遇到的是真正的我。是以,我不再躲躲閃閃,而是大大方方地四處走動,遇到有人(當然是克隆人),只要我叫得出名字的,我便主動與他們打招呼,他們也一樣應著我,絲毫不懷疑我的身份。

我再一次看到了一個大人物,這人是一個超級大國的總統,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看到,我當然會驚駭莫名,但在這里,我知道我可以見到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所以一點都不覺得奇怪。我主動叫了那個大人物的名字,然後問他︰「你看到喬依斯沒有?」

那個大人物向一幢房子指了一指,說道︰「萊莉那個蚤娘們回來了,他一定是見她去了。」說完,便是一陣瀅邪的笑聲。

我告別了他,向那幢建築走去,心中一邊在想,這家伙如果是被派人了社會,卻還如此地笑著的話,那些崇拜著他的女士一定會嚇得當場暈倒。

走近那幢房子,見里面亮著燈,卻沒有任何聲音。

那是一幢三層小樓,我繞到了房子的後面,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工具,貼在窗玻璃上,再輕輕一敲那玻璃,玻璃碎了,卻沒有塊碎片掉在地上弄出聲音來。我打開窗子,鑽了進去。

我用了一分鐘時間將一樓全部檢查了一遍,在每一扇門前,我都用一根小金屬管搭在耳朵與門之間听一下,證實這里連一個人都沒有。接著,我便沿著樓梯上了二樓,二樓的門全都鎖著,廊道上沒有任何人,也听不到絲毫聲音,我在每扇門前略听了听,門內沒有聲音。

就在這時,樓上似乎有什麼聲音傳了下來。

我悄悄走了上去,發現那聲音是從某一個房間里傳出的。我走到那扇門前,立即便知道里面在進行著什麼事。想起那個大人物的替身告訴我喬依斯在這幢房中時那種特別的笑聲,我認定在這房間里面的,一定是喬依斯和萊莉。

我知道我終于找到他了,心中異常的激動起來。我在門外站了約一分鐘,覺得心情已漸漸平靜,便猛地一下將那扇門撞開,迅速闖了進去。

房間中的兩個人大吃一驚,他們絕對役料到在這種時候會有人闖進來,尤其是萊莉,竟大叫了一聲,連忙拉了些東西,蓋住了自己的光身子。

我看清楚了,面前的這個光著身子的男人,正是我要找的喬依斯,就是那個科學狂人,他有一個非常大的鷹鉤鼻子,還有著高而闊的額頭,頭上是一些稀稀落落的金黃色頭發,而在頭發和皮膚之間,有一塊暗紅色胎記。這都是他的特征,我全都找到了。

喬依斯在最初的驚惶過後,迅速恢復了鎮靜,他向我喊叫道︰「衛斯理,你這只豬,給我滾出去。」

我見旁邊有一對沙發,便在其中的一只上坐了下來︰「人又不是球,怎麼會滾呢?喬依斯先生,你是否能先滾給我看看?」

萊莉似乎也鎮定下來,便掀開了那塊遮羞布,對我說︰「衛,你別急,我很快就去你那里,保證讓你吃個大飽。」

「蠢貨,你給我老實坐好。」我對萊莉吼道,然後又轉向喬依斯︰「偉大的喬依斯先生,你制造出了克隆人,難道竟連你自己也分不出誰是克隆人誰是自然人嗎?這真是太不幸了。」

他听了我這話,大驚失色︰「你,你,你真是衛斯理?」

「我當然是衛斯理,不是克隆人。」我說︰「你的夢做完了,該醒了。」

喬依斯慘叫了一聲,那一張臉,白得簡直就難以形容。好半天,他才無力他說︰「你,你是怎麼找到這里來的?」

我笑了笑︰「既然你制造了一個克隆衛斯理,說明你對衛斯是有研究的,你當然應該知道,衛斯理有些什麼樣的手段。」

他當然不肯甘心︰「我們可以做一筆交易,或者說我們可以聯合。」

我忽然大笑起來︰「你還在做夢嗎?難道這麼長時間了,你一點都沒有意識到,你這個狂人之夢其實破綻百出?你是一個那麼出色的科學家,你在做這個夢之前,為什麼不好好地研究一下人性?」

他再次驚了一下︰「什麼意思?」

我說︰「你難道真的認為世上就只有你一個人是狂人嗎?你真的不知道人性是貪婪是狡詐是凶殘嗎?不錯,你有了最新的科學發明,你可以復制一個人,但你想過沒有?這些克隆人雖然已經不是自然人,卻仍然是地球人的復制,仍然有著地球人人性中的貪婪凶殘和狡詐,你想過在你讓他們獲得足夠的權力和金錢以後,他們會出賣你這件事嗎?想過他們終有一天會對你生出異心,要擺月兌你的控制這樣的事嗎?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你有什麼辦法能夠左右他們?你有這樣的方法嗎?」

他似乎根本不肯相信這一事實︰「這,會是真的?」

我直︰「你說呢?你以為我是怎麼找到你的?我就算是能夠找到你,我又憑什麼可以認定是你?喬依斯先生,你苦心孤詣制造了他們並且讓他們得到了足夠高的地位,可非常悲慘而且不幸的是,最終,你被他們出賣了,至此,你的夢該醒了。對不對?」

我說到這里,喬依斯便發出一聲嘶肝裂肺的叫聲,然後便昏了過去。

他這一昏過去,使得萊莉大驚失色,叫著他,搖著他。

我也沒料到此事對他的打擊會有如此之大,便走過去,在他身上的幾個袕位上按了幾下。

我這一出手,立即引起了萊莉的誤解,她以為我是要趁此機會殺死他,便一怒而起,向我撞了過來。

如果我當時有準備,當然不會怕她的這一撞,她雖然身形高大,且是用著全身力氣,在我有準備的時候,她著能撞得動我,那我也就不會是衛斯理了。但當時的情形比較特殊,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喬依斯身上,也根本沒有料到萊莉作為一名妓女,竟然對喬依斯有著如此之深的感情。所以,在她這一撞之時,我站立不穩,便向後退了兩步,倒在了地上。

本來,就算我在絲毫沒有準備的時候被她撞倒在地,也一樣能很快站起來,但是,有許多事都是突然發生的,而且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似的。就在我倒地的時候,我的頭部撞在了沙發的扶手上,那一撞的力量不小,我只覺得整個人便旋轉起來,眼前是無數閃射狀的光點。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我根本無法做出任何應變的行動。

當然,出現這種情形的時間是極短的,我估計最多不會超過三秒鐘,但在這三秒鐘之內,不知會發生多少事情。實際上,後來所發生的事,正與我這三秒鐘的迷糊有著極大的關系。

就在我迷糊的這三秒鐘,高大有力而且渾身一絲不掛的萊莉簡直就如一頭發怒的母獅,不顧一切地向我撲了過來,她緊緊地抱住我,將我壓在地上,用她的手抓著我,用她的牙齒咬著我。還一邊罵著︰「你這個混蛋,你這個豬穢,是你害死了教授,我要你為他償命。」

我知道她在這整個事件中是無辜的,就算她對喬依斯有了感情,那也不能算是錯誤,所以,我絕對沒有想過以特別的辦法對待她,僅僅只是想以較緩和的方式將她推開。

但是,這個女人比我想象的更有力,我努力了幾次,也沒能將她從我身上推開,這里面可能也有一個原因,就是剛才那一撞,使得我的力量有所消耗。

直到我意識到有個人從我們身邊跑了出去,才不得不猛打了她一拳。也許是剛才那一撞太重了,我這一拳打出時,原以為定會將她打昏,那麼,我就可以出去追喬依斯了。事實上,她在挨了這一拳後,確然是松開了我,倒向一邊。

我不再注意她,而是翻身而起,要去追喬依斯,卻沒料到她根本就沒有昏過去,她的人還躺在地上,卻一下滾到了我的身邊,伸手抱住了我的腿。我是向外跑著的,重心向前,她抱住我的腿以後,我便向前撲倒。好在這次我已經非常清醒,倒地之後,另一只腳迅速彈起,踢了她一下。她慘叫一聲,松開了我。

我從地上爬起,追下樓去,可是,此時哪里還能找到喬依斯的影子?

跑出這幢樓房,我來到了外面。外面是一處草坪,我甚至看到萊莉的那輛紅色跑車就停在不遠處,卻並沒有見到任何人影。我圍著這幢房子轉了一圈,仍然沒有找到喬依斯。他會躲到哪里去?這時,我忽然想到了萊莉的那輛跑車,他會不會是躲到了車上?我立即返回,跑到了那輛車前。而在跑向那輛車時,我听到後面有一個人在大喊大叫著追上來,我知道那個人一定是萊莉,她為了給喬依斯爭取時間,想死纏住我。

在她還沒有追上我之前,我已經拿定了主意,等她一靠近來,我便將她打昏過去,這次再不能對她存有任何憐憫之心了。

但我根本就沒來得及有任何行動,因為這時我已經听到四周有著巨烈的爆炸聲傳來。我猛地愣了一下,很快便知道爆炸聲並非集中在某一處,而是在這個小鎮的整個外圍。猛烈的爆炸聲使我立即清醒過來,原來喬依斯一定是跑到了某一個控制室里,按動某一些按鈕,他知道他的瘋狂計劃徹底破滅了,而且,他也對他的那些非凡的產品絕望了,他要將這里全都毀掉,包括他自己和我在內。

他徹底失敗了,同時也他徹底地瘋狂了。

萊莉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壞了,呆了一呆,然後大叫一聲,向我撲過來。

我對此早有準備,順手將她一抓,再一翻手,將她掀倒在地,然後對她吼道︰「你如果還不想死的話,就快點將汽車鑰匙給我。」

她大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去她匆忙穿上的衣服中模著,然後絕望他說︰「鑰匙掉在了房間里。」

我知道再沒有時間進去了,便對她說︰「快上車。」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我已經拉開了駕駛室的門,上去一看,立即便大喜過望,鑰匙竟還掛在車上,這樣就省了我許多的手續。

車子剛剛啟動,向前只不過行了兩米左右,後面那幢房子便響起了爆炸聲。許多冒著火的碎片落在車子的頂上和四周,而在離我們不遠處,爆炸越來越猛烈,四周已是一片火海,除了火和火中燃燒著的建築物,除了爆炸之後的轟響以及炸烈的那些帶著火的碎物,除了絕望地,四處奔跑著大呼小叫的克隆人,我們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萊莉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大聲地驚叫著。

我沖她喊道︰「別光顧著叫,如果你還想有萬分之一活的機會的話,就告訴我最近的逃生路線。」

我的話果然起了作用,她冷靜下來,告訴我向哪里沖去。

她告訴的路線當然是在一片火海之中,且爆炸聲接連不斷。

我非常清楚,沖出去的可能徽乎其微,但如果不沖,那就只有死路一條。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和這輛車一起沖進火海以外,再沒有別的任何選擇。

我們沖迸了火海,帶著火的爆炸物落在車頂上,而爆炸產生的氣流幾次差點將我們的車子掀向旁邊燃燒著的建築物之中。

那情形真是凶險無比,但時間也並非很長,十幾分鐘之後,我們便沖了出來,將爆炸扔在了身後,這時,我感到這輛車子的溫度越來越高,暗吃了一驚,知道是那些掉在車上的爆炸物仍然在燃燒之中,這種溫度很快便會使汽車的油箱達到燃點。我向萊莉喊道︰「車子會爆炸,快打開車門,跳下去。」

說完之後,我已經打開了車門,隨即向外跳去,落地後再就地一滾,而身子滾動的速度還沒有停下來,已經听到轟然一聲,車子在我的前面不遠處爆炸了。

我連忙大喊︰「萊莉,萊莉,你沒事吧?」

接著,我便听到了萊莉的聲音︰「豬玀,閉上你的鼻嘴。」

盡管受到了萊莉的痛罵,我仍然非常高興,我救出了一個無辜者。

這時候,有一個人向我們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在喊︰「衛斯理,衛斯理,你在哪里?」

我听出是小郭的聲音,連忙應道︰「小郭,我在這里。」應過之後,我已經站了起來。

與小郭會合後,我們三個人迅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不久以後,當我和小郭坐在我的家中的時候,我給小納打了一個電話,小納一听到我的聲音,便說道︰「衛,你沒有死,真是幸運。」

我說︰「你知道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衛斯理還沒有到死的時候,閻王暫時還不肯收我。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小納說︰「一切正常。」

事後,我曾很認真地注意過各大報紙,想知道那次爆炸的消息,但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想,那定然是小納干的好事。

當然,最後需要說明一點,就是有關桑雷斯等人的結果,兩大陣營不得不對他們妥協了,迪瑪妃也不想再過問這件事,我雖然很想將他們處置,但因為我無法預防將可能出現的世界性政治以及經濟災難,所以只好與小郭一起悄悄地去了海灣地區的一個國家,我們去那里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在向白素講完這件事後,我問她︰「你早已知道這個結果,對不對?」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問道︰「除了這個結果以外,你希望還能有什麼更好的結果?」

我明白她的意思,是的,除此之外,確然是不可能有更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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