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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倪匡-狂人之夢《全文完》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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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簡介︰

  我之所以改變以前的做法,非常突然地與佩德羅正面接觸,那是因為我所進行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就在我按照正常的方式沒能取得任何進展的情形之下,我的對手先我一步采取行動,將我的好朋友郭大偵探擄走了,然後又還給我一個冒牌貨。

  他們將小郭擄走,當然不會是請他去什麼風景名勝旅游,為了從他口中得到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會使出所有可能使出的殘酷手段對付小郭,那麼,小郭所面臨的危險也就可想而知。

  在這種嚴峻形勢下,我如果仍然按部就班的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于是,我開始考慮是否要采取非常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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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序言
這個故事被命名為狂人之夢是很貼切的,故事中所涉及的那個狂人,是我所遇到的所有狂人之最。

在我的整個冒險經歷之中,遇到的狂人實在可以說是太多了,這些狂人之中,集中了人類所有的惡劣品性,他們的理智完全被瘋狂。貪婪、強烈的權力欲所奴役,于是生出了要改變人類歷史或是控制整個地球這樣的瘋狂念頭來。

這樣的狂人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始終是存在著的,遠的不說,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始作俑者,那可真是狂到了極至。但即便瘋狂如希特勒者,他們的瘋狂願望也因為並沒有最現代最先進的科技支持,更違背絕大多數人的意願,最後而以失敗告終,這是不爭的歷史事實。

設想︰如果有一個希特勒式的狂人(這樣的狂人實際上很多,只是因為許多的狂人並沒有讓他發狂的外部條件),在得到了某種外來力量或者是人類所創造的最尖端力量的支持之後,他會做什麼?

我知道有一個名叫杰弗生的科學家,當他還是美國麻省工學院的一名教授時,我們絕對不能懷疑他的人格不完整,哪怕後來他非常意外地得到了一個外星人停留在空中的地球工作站,而他同時也發現,只要將這個空中平台上的任何一樣成果拿到地球上,這項成果絕對可以讓他獲得當年的諾貝爾獎。也就是說,他有可能在一百年內獨佔這一獎項。那時,他仍然是非常理智的。但後來,他發現了一件可以說非常不幸的事,那些外星人有一種力量可以使得整個地球毀滅,而那些外星人是極其善良的人種,他們在進行這件事時,崇高的人格力量發生了作用,他們以自殺這種極端的方式終止了這項行動。杰弗生掌握了這種力量,也就是掌握了主宰整個人類的力量,于是,他瘋狂了。這個故事記錄在《地心洪爐》之中。

我所知道的另一個狂人名叫巴曼,本人是一名海軍少將,他在一次例行的海底航行之中發現了外星人留下的一些東西,從而知道地球上的陸地原是一個整體,後來,那些外星人制造了一次大爆炸,使得陸地變成了現在這種狀態。他于是準備制造另一場大爆炸,達到重新分布陸地的目的。這個故事記錄在《游戲》之中。

從古至今,不知有多少狂人做著主宰全人類的春秋大夢。現在我要記述的狂人,所做的是一個同樣的夢,只不過他準備用以控制全人類的工具卻是人而不是物。

這個故事其實是緊接著《大陰謀》那個故事的,兩個故事原本就是一個整體,只是因為太長,我才分成了兩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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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一、冒牌者
第二天,佩德羅親王的專機在空中爆炸的消息傳來,我忽然明白,在這整個事件之中,我或許做錯了許多事,但總算有一件事是做對了。

這件事當然得從我差不多用脅迫手段利用佩德羅離開王宮的那一刻說起。

我之所以改變以前的做法,非常突然地與佩德羅正面接觸,那是因為我所進行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就在我按照正常的方式沒能取得任何進展的情形之下,我的對手先我一步采取行動,將我的好朋友郭大偵探擄走了,然後又還給我一個冒牌貨。

他們將小郭擄走,當然不會是請他去什麼風景名勝旅游,為了從他口中得到他們需要的東西,他們會使出所有可能使出的殘酷手段對付小郭,那麼,小郭所面臨的危險也就可想而知。

在這種嚴峻形勢下,我如果仍然按部就班的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于是,我開始考慮是否要采取非常行動。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我腦中立即就有了幾個方案,第一個方案是扣留佩德羅,讓他說出事實真相。但這個方案很快就被我否定了,這是因為扣留佩德羅是一件極難的事,而且,就算我能夠成功,而被我扣留的佩德羅此時畢竟還是一國之君,全世界知道他是冒牌貨的人,除了他的同類以外,僅僅只有三個人,而這三個人到目前為止卻提不出證明這一點的任何證據。在這樣的形勢下將佩德羅強行扣留,只可能引起一場極大的蚤亂,迪瑪王妃的國家從此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動亂之中也是完全可能的。

扣留的辦法不可行,我便想到了一個折衷的辦法,這個辦法被我稱為敲山震虎,這是我所設想的第二個方案。在考慮有關這個方案的細節時,我意識到,這個方案雖然特別,但卻是可行而且必要的。如果我的猜測不錯的話,佩德羅也只不過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工具,有許多的秘密,他本人或許知道,或許知道得並不完全,就算我有辦法將他扣留,從他口里也不一定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可以利用他給某一個人提供一些信息,這些信息當然是一些不是很確定的猜測,我當時就想,如果佩德羅對我的猜測無動于衷,則說明我的猜測完全是錯誤的,如果他為此而大是緊張,說明我猜測對了,而且,他也一定會將我的話傳給某一個組織或是某一個人。

因為我的猜測是對的,這本身就給了我的敵人一種極大的震懾,他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得到這些情況的,並且,他會認為我已經完全將他掌握。

除此以外,我還有第三個方案,這個方案是在否定了第一個方案之後冒出來的,我想,既然扣留佩德羅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那麼,我何不扣留那個假冒的郭大偵探?小郭是以旅游者的身份來到這里的,如果我的行動干淨利索,至少有十天半月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失蹤。半個月後,他所住的酒店或許會發現這件事,但最初定會將他當作無錢繳納房費而溜掉的。

只要有著這十幾天的時間,我想我需要進行的事,多半也都已經做完了。

三種方案在我的腦中翻轉著,因為很快否定了第一方案,而後兩個方案又都是可行的,一時之間,我拿不定主意是進行第二方案還是進行第三方案。

為了確定最後執行哪一方案,我便進一步設想執行這兩種方案之後可能出現的結果,這時我想到,執行第二方案,固然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但如果我的目的達到了,也就是說這只食人虎害怕了,將假冒的佩德羅招了回去,這樣的結果不如我的手中握有一張王牌為好,因為我根本無法保證那只虎是永遠的金盆洗手還是暫時後退一步,或者他會進行更進一步的瘋狂行動。

在這種情形下,我當然是手握一張王牌最好。

但是,我如果執行第三方案,將那個冒牌貨抓住了,他或許對許多秘密並不知情,那時,為了讓那個幕後者知道,我還得執行第二方案。

既然如此,我何不兩套方案同時進行?

佩德羅那天與我分手之後,他並沒有立即回王宮,而是趕去了機場,而我也絲毫沒有停留,馬不停蹄趕到了桑雷斯的國家,然後給那個冒牌的大偵探打電話(為了記述方便,我暫且稱其為冒牌者,好在名稱只是一種代號,讀的人能夠明白我所指是何人就行)。

冒牌者顯然一直都在等著和我聯絡,同上次一樣,電話鈴一響,他立即就接了,這給我一種印象,此人絕非經過嚴格的訓練,倒像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新手。讓我覺得他是個新手還有另一個原因,那就是在我上次打了一個看起來莫名其妙的電話之後,他並沒有調換一個地方,而是仍然在那家酒店里守株待兔。假如他是一名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絕對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在給他打電話之前,我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租了一輛車,第二件事便是在冒牌者所住的酒店里登記了一個房間,第三件事則是順手牽羊在酒店中偷了一件侍者的制服。此刻,我就是與他在同一家酒店之中,並且在我的房間里給他打電話,那輛租來的車就停在酒店的停車場中。

電話的第一聲鈴響還沒有停下來,就有人接了,當時我就有一種感覺︰他一直都在電話機旁邊等電話,上次我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是如此,這次仍然如此。那麼,他是在等什麼人的電話?是在等他的上司的新命令?或是在等某一個人?

他拿起電話後,我故意不先出聲,他果然是沉不住氣,說道︰「我是郭則清,哪一位找我?」

我說他簡直就像個新手,看來是一點都不錯,小郭是一個十分老道的偵探,現在真正可以說是大名鼎鼎,世界排名在十名以內。以他這樣的身份,且又是在這樣一種極其危險的情形之下,他絕對不會一開始就自報家門。如果打電話來的是他的敵人派來的殺手的話,那他就是有十條命也再難活下去了。

我當然不拆穿這個冒牌者拙劣的表演︰「我是衛斯理,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有進展嗎?」

他一听,顯得大喜過望︰「衛斯理?我還以為你被外星人接到太空上作客去了。你在哪里?」

我說了一家酒店的名字,那是我上次住的酒店,如果他真是小郭的話,一定會想到,我絕對不會兩次住在同一家酒店,那樣就太著痕跡了。

但他是冒牌者,而且是一個不大高明的冒牌者︰「告訴我房間號,我必須馬上來見你。」他的這一要求再一次說明了他的冒牌者身份,因為我和小郭之間曾有約定,就算有著什麼非常特出的情況,一定要見面的話,也不能直接闖進酒店的房間去,而應該先離開酒店,設法在酒店外面見。這是因為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或先或後到了酒店外面,都是對另一個人的保護。我們所進行的事實在是太特別,我們不能不小心,也不能不將各種可能進行一個設想。

而他現在既不說暗語,也不理會曾有過的約定,而是要求直接在房間里見面,這是完全不合規矩的。

如果我真的說了實話,來見我的可能就不會是他,很可能會是一大幫人,然後,我就會從這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極有可能是另一個冒牌者。

我道︰「不必了,我馬上到你的房間去,你在房間里等著我。」

他听說我要去他的房間,似乎有許多的不便一樣,顯得非常猶豫。

我當然知道他猶豫的原因,由他來見我,時間上就可以由他來掌握,他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將一切通知別的什麼人,而別的人也就有著時間進行必要的準備。但是由我去見他,時間上的主動就掌握在我的手上了,說不定,我的行動如果快的話,他很可能根本就來不及準備。

我需要知道他必須用多少時間進行準備,所以對他說︰「你一定等著我,我大約十五分鐘後就可以到你那里,我也有許多非常重要的事要與你商量。」

我之所以說需要大約十五分鐘,那是我從我告訴他的那家酒店到達目前所在的酒店所需的最少時間,同時,我也是想逼他說出另一個時間來。

他在再次猶豫了幾秒鐘之後說道︰「我剛好有點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出去一下,大約要三十五分鐘之後才能回來,也可能稍長一點,這件事非常重要,等你來了以後,我再詳細告訴你。」

三十五分鐘,原來他做好準備需要三十五分鐘。

我當然知道他沒有任何急事要去辦,我甚至認定,他其實是一直都在房間里等著我的出現。

我說︰「那麼,好吧,我過三十五分鐘到。」

所謂過三十五分鐘只是他的一個緩兵之計,我當然也不會等他三十五分鐘,而在這三十五分鐘時間里,我必須做完我準備做的一切,否則就來不及全身而退了。實際上,僅僅是兩分鐘之後,我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門前。兩分鐘對于平常人來說,固然是極短的,但此時對于我來說卻已經夠長了,我浪費了這兩分鐘,便可能會增加十倍的危險。

冒牌者肯定是從里面向外看過了,然後將門拉開了一條縫,問我︰「什麼事?」

我並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順手將門一推,跨了進去。

推門的時候,我是用了一定力度的,而那個冒牌者顯然沒有任何準備,被那門撞了一下,接連向後退了幾步,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他剛一站穩,便以一種非常惱怒的神情看著我。

「怎麼回事?你是誰?你為什麼隨便闖進我的房間?」他質問道。

我在這時已經將門關好,然後向他走了過去。

他變得驚恐起來︰「你想干什麼?」

我道︰「郭先生,樓下有個人來找你,讓我來請你下去。」

這時,他的驚恐更甚︰「你胡說,根本不可能這麼快。」

「為什麼不可能這麼快?」我在這樣說時,已經跨前一步。伸手去抓他的手,他想躲開我,但顯然是慢了一步,他的手已經被我握住。

我握住他的手之後,便暗中用力,當然,我並沒有用全力,那會將他的骨頭捏碎,我僅僅只是使了五成力,目的是讓他明白,別想在我面前耍任何手段。即使是這五成力,他也已經受不了,大叫了一聲,身體便扭成了一團。

這說明冒牌者根本就沒有武功。

我于是伸出了另一只手,卡住了他的頜部,他當然也清楚,只要我用上幾成力的話,他的頜骨就會折斷,那就再也活不成了。

「你認識我是誰嗎?」我將他的臉部扭到能看清我的部位。

他擺了擺頭。

當然,他雖然是個完全徹底的新手,但並不蠢,在我這樣一問,而他又本能地擺過頭之後,立即就意識到了我是誰,所以裝出一副憤怒的表情︰「衛斯理,你這家伙,搞什麼鬼?你想捏死我嗎?」

我哈哈一陣大笑,放開了他︰「你總算還能認出我。」

他見我放開了他,暗中就松了一口氣︰「當然,難道我連你也認不出來了嗎?」

我可沒有時間同他多說,再次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走。

這行動讓他再次驚恐起來︰「你要干什麼?你要我去哪里?」

我說︰「有一件非常特別的事,你一定要去看看,半個小時後我們回到這里再討論這件事。」

這一切發生得極其突然,就算他懷疑我已經識破了他的冒牌身份,也一時無法確定,如果他不答應跟我走,勢必引起我的懷疑,是以,我才會說只不過離開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們再回來,這里早便已經是天羅地網了。

我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他也打了一個時間差。

冒牌者還想拖一下時間,但我哪里敢讓他拖下去?拉著他便往外走。

我一面走,一面對他說︰「這事實在是太重要了,說不定是我們揭開整個秘密的一把鑰匙。」

他對我的話將信將疑︰「會有這樣的事?那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道︰「一時之間,我也非常難以說清楚,但只要你一看,就會明白。快走,我怕我們晚了一步就看不到那怪事了。」

我們一起走近汽車,我搶先一步打開門車,上了駕駛室,然後推開駕駛台旁邊的門。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就是不想跟我走也是不可能了。我之所以敢不抓著他的手,是因為知道他一定不會跑,他只要一跑,我就會明白事情有了變故,而他的上司要抓我的計劃也就全部泡湯了。他絕對擔不起這份責任,是以,他此刻倒寧願相信我。

他剛剛坐上來,我便一拳揮了過去。我的這一拳是用了足夠力度的,目的正是要讓他昏倒。結果正如我所料,他甚至來不及哼一聲,便歪倒了。

我立即發動汽車,快速駛出了酒店停車場。我非常清楚,只要是晚了一步,我很可能就無法離開這里了。

盡管我認為這一切行動可稱得上閃電行動,順利得連我自己都大感意外。然而,在我的後面,我還是發現了尾巴,有人跟上了我。

在最初發現後面有了尾巴時,我還有些不肯相信,因為這許多天來,我的行蹤連我自己也難以把握,如果說是神秘的話,似乎一點都不為過。首先說我從亞洲歸來,從一個國家到另一個國家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得辦出入境登記,只要這一登記,就露出馬腳來了,哪怕你用的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名字,如果那些間諜組織一定要弄清楚的話,也定然能夠知道。

可我並不是循正常途徑出境的,我乘的是迪瑪派出的飛機,那是一架性能極好且享受外交特權的飛機,坐上這樣的飛機,我根本就不必辦任何出境和入境手續,如果真有誰想找到我的話,就會認為我仍然在那個亞洲國家,卻又根本找不到我。

當然,時間稍長以後,他們可能會發現我是怎麼神秘失蹤的,但那時我可能已經輾轉了許多個國家。

實際情形也正是這樣,我在見過迪瑪的第三天,也就是昨天安排了那次與佩德羅的正面接觸,今天是我離開亞洲的第四天。我是昨天晚上過境來到這邊的,而我過境的方法卻是由迪瑪安排的,同樣是沒有任何出入境記錄。

在這種情形之下,我不相信會有人發現了我的行蹤而跟蹤我。

可事實上,我發現了後面的尾巴,那是一輛很普通的歐洲產汽車,通常情況下都不會引起注意。但我在這方面絕對可以稱得上專家,這樣的手段如果能夠瞞過我的話,那我也就不是衛斯理了。

當然,我有著許多種方法可以擺月兌跟蹤,可我忽然想到了在新加坡跟蹤佩德羅那次的經歷,便想先試一試他的方法,直接將車子開上了個三層的立交橋。

上了立交橋之後,我才發現,要在這里擺月兌跟蹤真是太容易了,立交橋這種形式仿佛就是專門為擺月兌跟蹤而設計的。

我先駛上了第二層,在中心部位轉了半圈之後便很悠閑地駛上第三層,接著便在另一個路口回到第二層,剛到第二層,便見前面又是岔道,分別通往第三層和底層,我再次上了第三層,然後便非常輕松地離去。

這種經歷雖然沒有任何奇特之處,卻很刺激人,我沒料到,要擺月兌後面的尾巴,原來還有著如此簡單的方法,甚至根本不用認真去考慮怎樣擺月兌,結果卻是將跟蹤的人扔到了不知什麼地方。

擺月兌了跟蹤以後,我便開始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按照事先的計劃,我在這次行動完成之後,便與迪瑪聯系,由她派出一架享受外交特權的飛機來接我。

然而這時,我卻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我在與佩德羅正面接觸之後,再回到他的身邊去,是不是明智的選擇?如果他此時正動用一切手段在全國範圍內找我的話,我相信即使迪瑪給我安排的地方再隱秘,他也一定能夠找出我來,這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但我如果不回到迪瑪身邊去,我能去哪里?

我想去哪里當然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問題是我帶著這個冒牌貨,最難辦的卻是他,如果讓他昏迷著,我無法出境,在此地又很難找到藏身之處,如果讓他醒過來,他便可以向當地警察求救,那樣一來,我的麻煩就不斷了。

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我便只好按與迪瑪商量的進行,先將車開到了市郊,見那個冒牌者似乎要醒來了,我連忙將車剎住,掏出一塊噴了乙醚的毛巾,在他的臉上捂了片刻,他再一次昏了過去。我啟動汽車,開到一個偏僻所在停下來,將冒牌者從車內弄下來,塞進了車後的行李艙中。

安頓好冒牌者之後,我便開始尋找可以打國際長途的公用電話。

按照迪瑪的特殊方法,我剛剛與她取得聯系,就听到她的聲音在急急他說︰「衛,你快來,我這里非常需要你。」

在我的印象中,迪瑪辦任何事都是極其從容不迫的,除了上次因為這個冒牌者試圖以非常方法接近她以外,我還真沒見過她會顯得如此驚慌。我從她的聲音中听出,她這次的驚慌程度甚至大大地超過了上一次,這似乎表明她現在所遇到的事比上次更加讓她無所適從更加讓她慌亂無措。

她的情緒多少影響了我,我心中一凜,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在那一刻,我心中有著一千種設想,最肯定的想法當然是因為我與佩德羅正面接觸引起了一些不良的後果,他是不是察覺到這一切都是迪瑪王妃在背後支持,于是要對她不利?正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我才會一時驚慌無措,甚至在間了第一句之後,不待她回答便問出了第二句︰「他準備怎麼對付你?」

迪瑪雖然處在驚亂無措之中,思維卻仍然非常清晰︰「他已經無法對付我了。」

一時之間,我根本不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便問了一句︰「你說他已經無法對付你了,是什麼意思?」

迪瑪說︰「他坐的飛機發生了爆炸,他很可能在這次意外中死去了。」

一國之君在一次意外的飛機失事中喪生,這的確是一個極其重大的事件,我馬上便知道迪瑪如此驚惶的原因了,她早已經對我說過,由于兩大軍事陣營對他們的特別關照,他們的國內已經形成了幾派政治勢力,但無論有多少派,其中最大的政治集團仍然是王室,只要佩德羅還活著,不管是真佩德羅還是一個冒牌貨,其他的政治勢力就不可能輕舉妄動。現在,佩德羅一死,王子尚在年幼之中,各派之間為了能夠使得自己的派別在未來的政壇上佔有壓倒對方的地位,便會大肆活動,由此釀成激烈沖突也是完全可能的。

但不管怎麼說,佩德羅一死,迪瑪便成了王室勢力的總代表,她應該有著支配這股勢力的力量,至少也應該能夠左右這股勢力的一大部分。除了這股勢力以外,第二大勢力正是在她的父親掌握之下。

這樣想過之後,我便對她說︰「你應該與你父親一起,竭盡一切所能,維護國內的穩定。要維護穩定,最重要的就是控制軍隊,只要有軍隊在手,誰都不敢鬧事。」

說出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最骯髒的地方正是權力場,我一生之中,對權力角逐充滿了厭惡,卻是再也想不到,在這種時候竟會情不自禁地指揮迪瑪去動用手中的權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倒仿佛我是個慣于在權力場上翻雲覆雨的老手似的。

迪瑪說︰「這些事,我自然會做,但是現在的情況非常復雜,我一點信心都沒有。衛,我非常需要你的支持,請你快點來到我的身邊,就算我求你,其他的事,放一步再說,好嗎?」

她這樣一說,我便知道,事情還沒有糟糕到無可收拾的地步,至少現在,一切權力還控制在迪瑪的手中。剛才我還擔心佩德羅會下令進行全國性大搜捕,現在看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余的,我將會非常安全,或者說在一段時間內是安全的。

迪瑪進一步說︰「我派去接你的飛機,半個小時前已經起飛了,現在,你馬上到大使館去,我已經做了安排,你一去他們便會送你上飛機。」

既然將一切全部安排好了,我也就不需要過多地躁心。

我掛斷了電話,上了車,將車開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將那個昏迷的冒牌者從行李艙中搬出來,仍然放在駕駛席的旁邊,然後驅車向市區駛去。

提路上我非常小心,並沒有發現有人跟蹤。後來我才知道,跟蹤我的那些人是小納的手下,他們也都知道了佩德羅飛機失事這件事,大批的人馬全都應付這件事去了,即使是桑雷斯手下的特工,也幾乎傾巢而動。在發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之後,誰還會有心跟蹤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我來到大使館,僅僅只是報出自己的名字,守門的警衛便將我放了進去,緊接著,便有一名副大使迎了出來。

副大使緊握著我的手說︰「衛斯理先生,我們已經準備好了,車子就在那邊,是不是現在就走?」

我對副大使說︰「那當然,越快越好。不過,我有一位朋友,他因為遇到了一點麻煩,現在正處于昏迷之中,留在這里會極不安全,所以,我必須將他一起帶走,請你不要阻止。」

副大使臉上露出討好的笑容︰「當然,你是王妃的貴賓,一切自然由你自己決定。我去找人將他抬上車。」

我說︰「這倒不勞費心,我自己能行。」

我走向我租來的那輛汽車,將冒牌者抱出來,放在大使館的汽車上,在上車之前,我告訴副大使,讓他派人將那輛租來的車還回去。

副大使唯唯諾諾,卻又似乎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已經坐到了車上,見他有著這樣的神情,便問道︰「你要對我說什麼?」

副大使說︰「衛斯理先生,是這樣,在那件大事發生以後,大使先生已經回國了。而我,這樣的大事,我總得回去看一看,至少,我也應該向王妃表示一點心意,所以,我想與你一起走。」

我立即就明白過來,在這種非常時候,對于任何一個有著政治野心的人來說,都是一次機會,這種機會一生之中可能僅僅只能遇到這麼一次,甚至是連一次都遇不到。現在。他遇到了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肯放過,他需要回到王妃身邊,向她表示忠心,只要能討得王妃高興,以後就會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我于是對他說︰「你這份心意,我一定向王妃轉達。不過,在出了這樣的大事以後,需要立即做的事情非常之多,尤其是在外交上,會有許多工作要做,這對國家的穩定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我希望你能明白這點,只要你在現在的位置上做得非常出色,王妃是一定會知道的。」

說過這一番話之後,連我自己都懷疑我是不是一個當政客的天才。

副大使見我如此說,便說道︰「請衛先生一定在王妃面前多多美言。」

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命司機駕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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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二、特別顧問
飛機降落地面後,我便看到了迪瑪的專車停在機場之中。

最初,我還有一陣驚喜,以為王妃再一次親自來接我了,但轉而一想,這根本不可能,國內出了如此之大的事,政治空氣一定緊張到了極點,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有特別的事情發生,在這種時候,別說她能怞出時間到機場來接我,恐怕就連回家去好好睡一覺,也不是一件太現實的事情。

我的預料果然不錯。

在飛機正式降落以前,那個冒牌貨已經醒了過來,醒過來後,他似乎還想冒充小郭,便沖著我喊︰「衛斯理,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要把我弄到哪里去?」

我沖他詭秘地一笑︰「這就要看你老兄的合作程度了。」

他似乎還執迷不悟︰「你說什麼?難道我們不是一直都在合作嗎?」

我動了動身子盡量使自己坐得舒服一些︰「如果你不覺得累的話,這場戲你就一直演下去好了,反正我並沒有看戲的心情,看了也只當沒看一樣。」

他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這表露了他的極端恐懼,但仍然是有些不甘心,所以還繼續演戲︰「你他媽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很悠閑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然後問他︰「只有你自己才知道你他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如果你不想嘗一嘗我的拳頭的滋味,就請你放老實點,別他媽盡給我生事。」

他還想將戲演下去,而我卻是早就不耐頌了,所以在他要說而沒有說出來的時候,便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捏住了也的下巴,然後一拳打了了過去。

我道︰「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看這種拙劣的表演。」

這拳我打得並不是很重,只用了三成力,但這已經足夠了,我並不想他下飛機時像個活死人一樣,而需要他自己能夠走下去,同時他必須明白,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無論他怎樣說,我都是不會相信的。他如果還想有生還的希望的話,那麼,就得給我放乖一點,別到處生事。

他挨了一拳。卻還不悔改,張開嘴又說︰「你?」

我才不想听他-嗦,而且,我也不準備對他有任何客氣,我不是警察,沒有任何紀律約束我不能對嫌疑人使用暴力,或許他偶爾會有機會離開這里(那得看他的運氣如何.以及他的配合程度餓而定),然後去找一個律師,控告我非法拘禁以及使用暴力。但是,我也可以用許多事實來證明,他並不是人。而只不過是人的實驗品,是一種實驗室產品。這個可以被稱作人的東西,既沒有護照,更沒有國籍,沒有父母雙親,或許連名字都可能沒有,他能算是人嗎?再如,他原本就是個郭,因為他與小郭一模一樣,甚至連血型都一樣,如果承認他是一個客觀存在的話,那麼,小郭是什麼?

在不久以後,我得讓他明白,就算我有一天怒而將他殺死,也不可能有人來替他伸冤,因為在地球人的檔案之中,根本就沒有他的任何記錄,像他這類人,唯一能夠合法存在的方式就是當別人的替身。

他或許是有了教訓,所以後來的事實也是極其簡單,我讓他下飛機,他就很听話地下了飛機,我讓他上車,他也就坐到了車上。

王妃的專職司機啟動汽車,一直開到了王妃家里。

有一個穿上校軍服的大高個子男人迎了過來,自我介紹說他是王妃的衛隊長,是王妃令他在這里等我們的。他將我們引到客廳里,給我們倒了酒,便坐在一邊。看他的意思,似乎想我向他引存身邊這個人。

我當然不會告訴他我帶來的這個人身份特別,只是問了一些佩德羅親王出事的情形。這件事在這個國家還屬于高度機密,具體情形他這不是非常清楚,只是說王妃很快就會回來,一切等他回來再說。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王妃匆匆地趕了回來,一見我身邊的那個人,立時便明白了一切。

冒牌者見了王妃,連忙站起來,似乎想向她說點什麼。

迪瑪向他揮了揮手,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將我們引起一間密室。

密室的空間不大,隔音性能良好,我們在里面坐下來,王妃親自給我和冒牌者倒了酒,當然,她並沒有忘記給自己也倒一杯。在這種非常時候,酒對她是很有作用的。

冒牌者很知道自己的處境,所以想利用王妃,便對她說道︰「迪瑪王妃,是你將我找來辦這件事的,可這個混蛋衛斯理不知哪根神經出了毛病,把我當作了他的敵人,你一定要為我作主。」

王妃是那種百靈百巧的女人,這種女人最大的特點就是思維異常敏捷,反應其快無比,任何一個聰明絕頂的男人,只要在這樣的女人面前,也會生出自嘆弗如之感,這一點我的感覺頗深,因為我家里就有一個這樣的女人,她听了冒牌者的話,便似嗔似怒地對我說了一句話,她說出這句話後,我詫異莫名,一時竟弄不清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迪瑪這句話是在冒牌者的話音剛落下時對我說的︰「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也知道我既請了你也請了郭先生,我曾經要求你與他好好配合,你也是答應了的。可現在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呢?」

懷疑小郭是被冒名頂替,是她告訴我的,現在我將冒名頂替者拿到了她的面前,她卻又這樣說,到底是為了什麼?是不是因為假冒親王之死引起了國內一片恐慌,以至于她的思維出現了混亂,將這件事給忘了?

我還沒有從錯愕之中回過神來,就听到王妃對冒牌者說︰「郭先生,請你放心,既然是我請了你,我當然會對你負責。」

這話一出,我心中一凜︰難道因為這次的變故之後,王妃忽然產生了新的想法,要與這個冒牌者合作不成?這實在是一件未可預知的事,任何人的心中都隱伏著一個魔鬼,這個魔鬼在通常情形下是不會露出本來面目的,一遇到時機成熟,它便會露出猙獰來,可那時,別人意識到這一點已經是晚了。曹躁之所以被歷史上稱為盜世好雄,關鍵也就在他心中隱伏的那個魔鬼作祟,當他位及人臣,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時,這個隱伏已久的魔鬼便還了本來面目,挾天子以令諸侯。我的冒險經歷中,也曾多次遇到這樣的人,有一個教授,當他知道地心的熔岩運動所產生的壓力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來一次總爆發,從而使得地球毀滅之後,便致力于研究一種使得這些壓力逐步釋放的辦法。後來,他終于可以隨心所欲地控制地心熔岩的爆發了,于是那個潛伏的魔鬼忽然跳了出來,妄圖以這種方法來控制整個人類;我還有一次非常特別的經歷,一個醫學專家發現了一個可以使人獲得預知能力的物事——叢林之神,為了得到這種預知能力,幾個原本為了研究叢林之神而來的科學家之中,有一個頓時凶相畢露,掏槍將另一個反對他的科學家殺死。

我不得不承認,迪瑪原本是一個極善良的女性,或許由于非同一般的身份,使得她學會了許多為官的本領,也因此有了官場中的許多惡劣品性,現在,佩德羅死了,可以繼承王位的兒子還小,而國內最有實力的政治力量是以她為代表的王室勢力和以他父親為代表的官宦勢力,這兩股勢力結合在一起,她可以說就因此掌握了整個國家。在這種非常時期,她是否忽然想與那個制造冒牌貨的人合作,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只不過是一瞬間的想法,我並沒有說出來,只是以一種冷眼看著事態的發展,那時,我心中已經有了打算,如果王妃真有這樣的想法,那麼,我將立即與小納聯系,設法揭露這一陰謀。我拿定了這一主意,就以一種非常平靜的心情,看他們下一步的表演。當然,這只不過是一剎那間的事,是以我懷著這種心情看著他們時,王妃的話音才剛剛落下。

冒牌者從迪瑪的話中看到了希望,連忙說︰「王妃說得是,我和衛斯理是多年的老友,而且,我們這次又都是受了王妃的委托來查這件怪事的,我相信他也是一時糊涂。」

我和大偵探小郭是多年老友這是定然不會錯的,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和他之間的友誼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我們還是年輕小伙子的時候,那時,小郭只是我的出入口公司的小職員,因為像我一樣,對所有不明白的事有著極強的好奇心,且做夢都想當一名福爾摩斯似的大偵探。恰巧那時我遇到一件奇異之至的事,便想成全小郭當大偵探的雄心壯志,讓他去跟蹤一個人,沒料到正是這一次,差點讓他送了命。也正是那次,我認識了白素,第一次見到白素時,我簡直認為她是一個小太妹,而事情的發展完全不以人的意志為準,九死一生之後,我們竟產生了轟轟烈烈的愛情。

這是發生在《地底奇人》那個故事中的事,我相信面前的這個冒牌者一定已經看過,是以他此時才會大言不慚地說是我的老友。但是,我與小郭之間的交往比那個故事所涉及的更早,有許多事,我根本就沒有寫進書中。听了他剛才的一番話,我就有一種沖動,想問他幾件事,我相信那幾件事除了我和小郭本人,世上再沒有第三個人知曉。轉而再一想,我已經抱定主意看他們繼續表演,何必急在一時?如果是早幾年,我是定不會有這種耐心的,我是一個性急的人,可現在年齡是漸漸大了,性格多少也有一點改變。或許多少也受了點白素的影響?

迪瑪站起來,給我和冒牌者杯中加了酒,對冒牌者道︰「這件事我們先不管,總之,你在我這里,一切都有我做主。郭先生,我想知道,你的工作,最近進行得怎麼樣?有些什麼進展呢?」

她這樣一說,我立時便明白過來,暗中驚呼了一聲。

天下男人都有一個通病,最痴心于玩弄權術,但真正玩起權術來,我看十個最出色的男人也頂不上一個像迪瑪這樣的女人,要將冒牌者這樣的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對于迪瑪來說,那似乎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她的用心我直到現在才看清楚,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只不過為了讓冒牌者相信她根本就不懷疑他的身份,然後才問他最近有什麼進展,這一招可真是絕妙之至,在那種特別的情形下,我是一定想不出來的。

此話一出,冒牌者便陷入一種極端為難的境地,現在他所面臨的形勢非常明顯,我作為小郭的朋友,對他已經表示出了不信任,他要想過此一關,唯一的途徑就是取得迪瑪的信任,如果他告訴迪瑪,他什麼進展都沒有,迪瑪又怎肯信任他?要籠絡迪瑪,就得拿出點真東西來。

我說迪瑪這個女人百靈百巧,道理也正在這里,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竟有了如此之絕妙的計謀,平常女人哪能及其萬一?

冒牌者顯然急于取得迪瑪的信任以求自保,所以說︰「是的,我取得了一點點進展。」

我知道了迪瑪的用心,便也立時態度大變,應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好也有些小小的進展,你先說一說,然後我們一起合計一下。」

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我和迪瑪交換了一個眼神。

冒牌者也似乎非常滑頭,對我說︰「你先說,看與我所知道的情況是不是相符,我們再一起來分析。」

這家伙腦袋並不笨,我倒是有點估計不足。

迪瑪的反應卻是異常快捷,應道︰「我說你郭先生也真是,你知道衛斯理為什麼不肯信任你?就是覺得你的行為非常反常,以你的能力,早應該有大的進展,但你……事到如今,你如果再不主動的話,就算我能夠信任你,可要他也信任你,恐怕就是一件極難的事。」

冒牌者想了想,模不清王妃所說是真是假。他猶豫了片刻︰「也行,誰先說反正都一樣。」

我與王妃一唱一合,配合得極好︰「那你還不快點說出來?」

他道︰「不錯,我發現了佩德羅親王其實只是一個冒牌貨,被人悄悄地掉包了。這件事是在那次會談結束的當天進行的。」

我故意裝著不感興趣的模樣︰「這點我早已經知道。」

他對我的態度大是吃驚,先看了我一眼,然後又將求憐的目光轉向王妃。

迪瑪道︰「不錯,這件事我們是早已知道了,但或許有些很有價值的細節我們還不是很清楚,你先說一說你的發現。」

冒牌者見王妃的態度親和,信心頓時大增︰「那天晚上,我說的是會談結束的那天晚上,佩德羅親王並沒有做任何別的安排,很可能是幾天的會談讓他覺得非常疲憊,所以決定好好休息一下。但就在這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非常奇怪的電話,有關電話的內容,我並不清楚,總之,親王接到這個電話之後,便悄悄地離開了酒店。據我分析,他很可能是去會一個什麼人,而那個人在電話中告訴他的事又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並且不讓他通知任何人。」

我听到這里,見冒牌者一面說一面拿眼望我,我便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給他一種假象︰這與我所掌握的情形出入不大。

他似乎從我的行動上得到了鼓勵,續道︰「親王于是單獨出去赴約,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左右,他回來了。」

說到這里,他不再說下去。

王妃于是問道︰「這與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沒有太大區別,那麼,你對親王這次外出,有什麼設想?」

冒牌者道︰「具體的情形,我很難想清楚,不過,我設想,親王原是因為那個特別的電話而赴約了,但赴約時便被什麼人做下了手腳,回來時已經不再是親王本人,而是一個冒牌貨。」

親王正是那次會談時被掉包的,這一點與我的設想一致,但具體時間和他曾接到一個奇怪的電話這些事,我卻是完全不清楚。冒牌者與佩德羅原是一伙的,他當然知道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從他口中掏出更多的東西,便故意裝出一種譏諷的表情,大有對他輕視的味道。

王妃卻進一步道︰「你和衛斯理都持這種觀點,但我一直不肯相信,如果說親王是被人掉包了,那麼,他們從哪里弄來一個與親王一模一樣的替身來?我知道,世上原本有許多人在相貌上是極其相像的,如果再進行一下化裝和某種訓練,確然也能夠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可是,你要知道,我與親王在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十年,如果他真是冒牌貨的話,就算騙得了我一時,卻也騙不了長久。」

冒牌得道︰「這一點我也曾設想過多次,但不是很明白。」

王妃說︰「但你有一些設想,對不對?」

「是的,我是有一些設想。」他道︰「在衛斯理的經歷之中,曾接觸過一個由外星人建立的醫院,他們可以通過無性繁殖的方法,對某一個人進行復制,但這種復制人並不具備人的記憶組。我設想,或許有某些人在這方面已經有了突破,不僅可以復制某一個人,且能使得這個復制人獲得正常人的記憶組,使得復制人與正常人一模一樣。」

我很清楚,他將這些稱為一種設想,實際上卻是事實。但是,我也想到了一個問題,這所謂的記憶組,也就是人的靈魂原是與人的分離的,復制人最初形成的時候,並不具備人的靈魂,是以勒曼醫院的復制人只能說是一具人的軀體而已。我也知道,勒曼醫院一直都在進行一種努力,想通過科學的方法將人的記憶組移植到復制人的身體中去。

假設有人終于在這方面有了突破,可以將人的記憶組進行移植,但這里面還存在一個很關鍵的問題,那被移植進入復制人身體內的記憶組從何而來?我所想到的是兩種途徑,一是移植某一個人的記憶組,那麼,這個人就絕對不會是其本人。比如說,通過無性繁殖的方法獲得了佩德羅的身體,然後將另外一個人的記憶組移植迸這個身體之中。這並非不可能的事,卻也有一個大難題,別人的記憶組與佩德羅完全是兩回事,是性格。志趣以及宗教信仰等等完全不同的兩個人,要將這樣的一個人改變成另外一個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第二,或許可以取得本人的記憶組,移植到替身的身上,可這樣一來,這個人就應該是其本人,絕對不可能為陰謀的制造者所利用。

所以,冒牌者說了上面那段話之後,我立即道︰「我也曾這樣設想過,但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問︰「為什麼不可能?」

我將上面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臉上頓時有了一種不屑的神情,從這種神情之中,我知道他們的確是有了大突破。

果然,他說︰「你所說的是復制,但是,人類的存在,最重要的並非復制,而是繁殖。一個孩子,由于是通過父母的結合而繁殖出來的,這個孩子可能有著父母的某些特點,最關鍵一點,他有著自己的靈魂。你們……我們在考慮這個問題時,所犯的錯誤正是人為地將身體和靈魂分離,實際上,或許可以通過復制和繁殖的結合,使得某一個人,或者按照你的說法是復制人,在胚胎時候就已經有了人的靈魂,那麼,你所說的兩個問題就都不再存在了。」

他說這話時,我真可謂心念電轉。復制和繁殖確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復制是運用人的細胞進行無性繁殖的過程,而繁殖則是通過交媾使得卵子受精的過程。這個冒牌者的話是否說明,大陰謀的制造者已經能夠使得這兩個過程有效地結合在一起,從而「制造」出了與本人幾乎沒有太大區別的新型復制人?

迪瑪王妃似乎也正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所以鼓勵道︰「請你說詳細一些,比如人的許多知識都是後天獲得的,這個人被復制出來之後,怎樣才能獲得這些後天所得的東西呢?」

冒牌者道︰「因為這只是一種設想,具體是怎麼回事,我也沒有明確的答案,但我想,這種復制人除了有本人的身體以外,還有本人的靈魂,其整個成長過程,其實與本人是一樣的,到了一定的年齡,智力方面本應該達到的程度一致。當然,其中也有你所提到的後天獲得問題,比如他曾經認識什麼人,有些什麼知識等。因為復制人本來可以說就是他本人,所以這些東西只不過是他的一種記憶,只不過對于復制人來說,是一種沉睡的記憶,如果有一種方法提醒他的話,他是會想起來的,比如說不斷地告訴他,這個人是你的朋友,這件事是你曾經做個的事,這一點是你的習慣等等。」

迪瑪又道︰「你所說的情形是不是有些類似于某一個人失去了曾經有過的記憶,但經過某種特殊的治療以後,這種記憶就會恢復?」

他當然不肯說出更多,所以道︰「當然,這只是我的一種設想,具體情形怎樣,我也不是很清楚。要弄清楚這一點,還有待進一步的調查。」

我知道,他知道得一定很多,至少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多,但如果此時要他自動說出來,那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我想從他口中掏了更多的東西來,所以決定激他一激,便道︰「你說的這些,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進展,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個假設而已,而假設在沒有得到證實以前,永遠都是假設。」

他當然知道自己面臨的處境,很迫切想取得王妃的信任,所以說︰「我還有些進展。」

王妃道︰「那你還不快說出來?」

他不說,只是以一種疑惑而且恐懼的目光看著我。

迪瑪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理︰「你放心,如果我相信了你,他自然就相信了。」

我冷冷地說︰「不過,這還要看他所說的,是不是值得相信。」

「我發現了他們的一個行動小組。」他急急他說︰「這個行動小組一共有五個人,住在某某酒店里,有一個聯系電話。但是,他們到底是進行什麼行動,我卻還沒有來得及查清楚。」

他說的酒店正在桑雷斯的國家,我相信他所說定然是真的,從那家酒店到達他當時住的酒店,所需二十分鐘左右,我給他打電話時,他提出了半個小時的時間差,正是為了那些人能夠及時趕到並且對付我。

我仍然是冷冷地說道︰「這也不能說明你有了任何進展,就算真的有這樣一個行動小組存在,這時候可能早已經離開了。」

這當然是他的如意算盤的一部分,他將這件事告訴我,如果我去查的話,只能知道那里確曾住過五個人,其余的不會再有任何收獲,那些人在知道他失蹤之後,當然就會迅速撤離。

迪瑪王妃問道︰「除了這兩件以外,你還有什麼進展?」

他猶豫了一下,答︰「沒有了。」

我當然知道他還有,他知道的事情定然很多,只是不肯說而已,此時,我已經有了主意,所以便開始另一種戰略。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的進展了。」我說道︰「我的進展可以說比你的那所謂進展要大得多。」

他听了我這話,立時大感興趣︰「說說看。」

我說︰「我的進展也是兩點,第一,我發現佩德羅是一個冒牌貨,這一點與你基本相同,但第二點卻是大大的不同,因為我發現你也是一個冒牌貨。」

此話一出,他全身猛地震了一下,一雙眼楮睜得又圓又大,驚恐不安地看看我,又看看王妃。

我續道︰「正如你所說,復制人是通過非常科學的方法對真人進行復制,表面上看來,你和我的老友小郭沒有任何區別,但實際上,你根本就不是小郭,而是一個復制品,這一點,你能夠騙得了別人,根本就不可能騙得了我。」

在這時候,他當然從震駭中回過神來,伸出一只手來指著我,對迪瑪說道︰「王妃,你相信這個人的胡說八道嗎?他是不是已經瘋了?」

我將此說穿,當然有著我自己的考慮,所以不待王妃開口,便進一步說道︰「我問你幾件事,如果你能夠答得上來,我便相信你真的是小郭,如果你答不上來,或者是答錯了,那麼,你該知道將會是什麼後果。」

听了這話,他似乎暗自松了一口氣,道︰「你問好了。」

王妃暗暗向我使眼色,我故意裝著沒有看見,問他︰「許多年前,那時你還是我的出入口公司職員,有一天,我要你去跟蹤一個人,後來,那個人被人殺了,你也遭了別人的暗算,幾乎性命不保。當警察找到你以後,你手中還捏著一只紙猴。我問你,你跟蹤的那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只紙猴上有幾個字,是什麼字?」

他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那個人是個老瞎子,紙猴上的字是湯姆生25。」

有關這件事,在《地底奇人》那個故事中有詳細記述,他能夠回答當然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接著再問︰「在這之前,你因為一心想著當偵探,工作上做得不是太好,我知道後,便準備炒你的魷魚,後來,你為什麼沒有離開我的公司?」

這件事在我的任何記述中都是不可能找到的,因為根本就沒有這樣的一件事。

冒牌者果然極其尷尬,半天竟無法說出一句話來。

我知道他無法回答,所以也不再等他的反應,便進一步問︰「我與你曾設計過一整套聯絡暗語,你能告訴我,這種暗語是以哪幾種特別的語言作為基礎的?你能否說幾句給我听听?」

那時,我只是想徹底擊垮他的心理防線,卻沒有料到他在絕望之後,便狗急跳牆,猛在從坐著的沙發上一竄而起,一步就跨到了迪瑪王妃身邊,伸出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

我在他開始行動的同時也有了動作,但由于我們當時離迪瑪實在是太近,他一站起身時,僅僅只是一伸手,便已經達到了目的。

他抓住王妃之後,便對我說︰「別動,你動一動,我便與她同歸于盡。」

我見他制住了王妃,投鼠忌器,便不敢再有動作,只好坐了下來︰「我們可以談一談條件。」

此時,他是既惱怒又絕望,在我說出這句話後,他便喊著說︰「條件就是讓她護送我離開這里。」

我伸出雙手,似乎要將他擋在房間里似的︰「讓她護送你離開,這一點要做起來,那也是極其容易的事。可是,你想沒有想過,你離開以後到哪里去?」

他聲嘶力竭地喊︰「那是我自己的事,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我冷冷地一笑︰「當然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你真的活得不耐煩了想死的話,誰都無法擋得住你。」

他勒住王妃的手又用了些力︰「你是在威脅我?」

「恰恰相反,我想救你。」我說。

他當然不肯相信︰「你想救我?」

我握住雙手,在他根本不注意的時候,將手上的一枚戒指取了下來,捏在右手中︰「你大概已經知道,你的那個冒充佩德羅的同伴已經死了,死得非常慘,是飛機在空中爆炸,結果連完整的尸體都無法找到。他為什麼會死?因為他已經暴露了,不再有任何實際存在的意義。你也知道,像你們這樣的人,只不過是你們的主人的工具,一個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工具,主人當然不願再留著,留一張過了期的鈔票,有什麼實際意義呢?」

冒牌者顯然從沒有想過這一點,經我一提醒,他大是驚愕,渾身猛地一震。

我要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就在他那一震之時,我的兩只手指彈動,那枚戒指便從我的手中以極快的速度飛出,擊在他肘部的一個麻袕上。我當然知道,這一擊,他的整條手臂都會酸麻很長一段時間,根本無力再勒住迪瑪的脖子。

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弄清這打擊是怎麼回事,我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到了他的頸部,兩指分別按住某一個袕位,他便再了動彈不得了。

迪瑪被剛才的突然變故嚇呆了,月兌離危險之後,站在一旁看著我們,臉色還是煞白的,身子也還在抖動。

我對她說︰「迪瑪,你去找兩副銬子來。」

迪瑪出去了片刻.進來時拿了兩副銬子,準確地說,一副是腳鐐,另一副才是手銬。我于是將冒牌者銬在通風口的窗根上,那窗榻很高,冒牌者舉起手還不足以到達那個高度,還必須踮起腳來。我當然知道,他長時間保持著這樣一種姿勢是極端痛苦的。但如果不讓他償點痛苦的滋味,等我有了時間再來問他時,他也一定不會老實。

安置了冒牌者,我和迪瑪離開了這間密室,到了另一個房間,坐下來後,我便對迪瑪說︰「現在,你可以說說你的打算了。」

迪瑪似乎還未能從剛才的變故中回過神來,喝了一大杯酒,才說道︰「我們已經成立了一個事故特別調查組,里面都是我信任的人。我想,讓你當這個調查組的特別顧問,那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進行調查了。」

我想了想,道︰「這個提議我接受。」

迪瑪進一步說︰「在王官之中,我已經給你安排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並且特別安排冬妮當你的秘書,在當特別顧問期間,你有權得到你想知道的任何秘密。」

總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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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昨天 01:16 |只看該作者
狂人之夢 三、亞洲之行的秘密
我這個特別顧問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調查佩德羅亞洲之行的秘密。

但這件事並非一帆風順,根本阻力在特別調查組的組長,因為這是特別調查組,所以組長的級別相當高,由國防部長親自擔任。

迪瑪曾向我介紹過,國防部長是她父親一手提拔起來的,完全可以信任。

實際上,當我提出要知道佩德羅亞洲之行的詳細安排時,遭到了國防部長的反對,他反對的理由是這個特別調查組要調查的只是親王飛機失事,而不是要調查其他方面的事,尤其是親王的亞洲之行,是一次外交訪問,也可以算是國家機密。他當然不清楚,我要了解這件事,與佩德羅被掉包有著極大的關系,而那個出訪亞洲的人並非佩德羅親王這一事實,至今還是大秘密,就連國防部長都不知曉。

國防部長拒絕我時,我問道︰「部長先生,據我所知,王妃在授予我這個特別顧問的職務時,也同時給了我了解我想了解的一切的權利。」

那老頭看起來非常固執︰「不錯,但你有權了解的是與飛機失事有關的所有事情,卻並不包括你有權了解我們國家的一切機密。」

我當然不肯相讓,熟悉我的人或許都知道,我比他更固執,凡是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如果沒有這種固執,我大概也不可能有著那麼多的奇特經歷︰「如果你一定要認為那與整個事件無關的話,那麼,我可以認為,這件事毫無再調查下去的必要,因為整件事非常清楚,那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

部長作為軍人,似乎還不習慣有人敢以這樣的語氣在他面前說話︰「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沒有必要的話,你可以向王妃本人提出辭職。」

正在我們為此爭執的時候,迪瑪王妃和一個有著滿頭白發的老人一齊走了進來,我一看那位老人的相貌,立即就認定,此人應該是王妃的父親,此刻真正掌握著這個國家大權的人。

老人叫了一聲國防部長的名字,然後問他︰「發生了什麼事?」

國防部長在老人面前敬了個軍禮,然後準備向老人匯報。

王妃扶著父親一起坐下,然後對國防部長說︰「你先坐下,慢慢說。」

國防部長坐下來,將我所要求的事向他們說了。

老人看了看女兒,他似乎也並不知情。

王妃不看他們任何人,只是對著前面的牆說道︰「不錯,這的確是我的意思。」

老人不知王妃為什麼要這樣做,便問道︰「你有充分的理由嗎?你一定要考慮清楚,這件事很可能會受到國會的彈劾,那將會是對你極其不利的。」

迪瑪非常堅決他說道︰「我知道,但是,這件事非做不可。請你們暫時別問為什麼,總之,在適當的時候,我會給你們一個答復。」

她此話一說,面前兩個位高權重的人全都沉默下來。

涉及某一個國家的政務如此之深,對于我來說,還是平生第一次,我不知道這件事到底會給王妃惹來怎樣的麻煩,但從這兩個人的神態可以看出,這確然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稍有差錯,將可能影響到這幾個人在這個國家的地位。

迪瑪看了看她的父親,又看了看國防部長,然後對他們說︰「請相信我,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甚至比一切都重要,請你們一定相信我。」

老人沉思了片刻,我已經知道,他下了最後決心,那種表情正應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為了他的寶貝女兒,或許也為了他自己的政治生命,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了這個賭注。

「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同意。」他說。

國防部長卻仍然有些不肯下決心︰「可是……」

迪瑪取得了父親的全力支持,口氣也頓時硬了起來︰「如果你認為這件事會對你有著很大的影響,那麼,我可以提議讓其他人來負責這個特別調查組。」

國防部長听了這話,頓時大驚失色,他在這個權力中心所獲得的地位,正是依賴于迪瑪的父親,如果失去了這個強有力的支持,他的力量就會被大大地削弱,就算他在任國防部長期間暗中扶持了自己的力量,但也不足以與王妃以及其父親的聯合力量相抗衡。如果他因此失去了特別調查組長這一職務,也同時意味著他失去了國防部長的職務。

迪瑪當然不會是真的想撤換他,只不過在他面前表現一下自己的強硬態度。她像她的父親一樣,叫了一聲國防部長的名字,然後說道︰「當然,就我個人的願望來說,我很希望你能幫助我,就像以前幫助我的父親和我的丈夫一樣。」

部長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了,便以一種委婉的口氣問︰「他……衛先生,能夠接觸到我們的所有秘密?」他特意將所有兩個字說得很重。

迪瑪並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說︰「衛先生是一個經歷極其豐富的人,也是一值得我們完全信賴的人。事實上,在此之前,國際刑警組織以及世界上幾個大國的警察組織和國家安全部門都曾與他有過非常的合作,至今為此,仍然有幾個這樣的組織在尋求與他的合作。他沒有答應那些組織而同意給我們以幫助,我們應該感到非常榮幸。」

國防部長和迪瑪的父親似乎還不是很了解我,所以都以一種異常驚訝的目光看著我。

迪瑪又說︰「如果你們還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通過國際刑警總部或是老大哥的中央情報局了解一下,甚至,你們也可以在我們的國家安全部里得到有關他的一些資料。我相信這將會對我們同他的進一步合作有好處。」

我原以為,我能有這個特別顧問的職位,是因為他們全都知道了我的一些事,听迪瑪這樣一說,我才知道,他們並不知道有我這樣一個人。這也不算是什麼特別的事,他們是軍人或者政客,軍隊所了解的只是軍隊,而政客當然就只是對政客感興趣了,像我這樣一個人,平生除了好管閑事以外,似乎再沒有別的興趣,既不與軍隊來往,也不與政客周旋,他們不知道就非常自然了。但因為我的經歷除了與外星人有著特別的聯系之外,還與國際刑警以及幾個大的間諜組織有過關系,所以,各國的國家安全部門都有了解,這也是事實。

話已經說到了這一步,國防部長當然不再提出反對,于是對迪瑪說︰「我馬上讓人將有關資料送給他。」

他的話果然靈驗,只不過五分鐘後,那些文件已經放在了我的案頭。

我很快地將這些文件看了一遍,結果卻非常失望,這里所記錄的,只不過是佩德羅與各國領導人會見的經過以及會談的內容,卻沒有任何一句話涉及他進了大使館以後所進行的活動。

是由于佩德羅的命令,這些活動沒有進行任何記錄,還是他其實在這段時間內根本就沒有任何活動?亦或他有著頻繁的活動,但這些活動卻不為人所知?

沒有任何活動這一點完全可以排除,不為人知也似乎不太可能,唯一的可能就是在他的授意下,有關這些活動都沒有進行記錄。

一國之君所進行的國事訪問何其重要,怎麼可能會沒有記錄?這豈不是太反常了?

我拿著那疊文件來到了國防部長的辦公室,國防部長顯然是听了迪瑪的話,正在看有關我的資料,再見到我時,多少有點尷尬之色,然後主動問起我︰「衛先生,你看了那些文件,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嗎?」

我曾經來過這間辦公室,知道里面還有一間密室,便對他道︰「我們去里面談,怎麼樣?」

這次,國防部長沒有表示反對,立即就站了起來,領頭走進了密室之中。

我在他的身邊坐下,將那疊文件放在面前,對他說︰「部長先生,據我所知,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並沒有記錄在這些文件上,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希望你能解釋一下。」

國防部長听我如此說,顯得非常吃驚,同時還有些惱怒的神色︰「不可能。」他說。

我道︰「部長先生,在你沒有進行最後的核查之前,下這樣的結論是太早了點。我並非無的放矢,實際上,我有確切的證據說明,親王亞洲之行所做的事,並沒有全部記錄在這些文件上。」

這時,國防部長已經有些悻然了︰「你能證明?你怎麼證明?可以告訴我嗎?」

我指著文件上的一部分對他說︰「我相信,以你國防部長的身份,一定有過許多次出國訪問的經歷,你可以想一想,每次出國訪問,你晚上的時間是怎麼安排的?你如果認真看一下這些文件,立即就可以知道,佩德羅親王的這次亞洲之行,晚上沒有任何安排,或者說本應該是有安排的,卻沒有任何記錄。你認為這樣會是正常的嗎?如果不正常,原因出在哪里?」

他听了這話,果然拿過那些文件,非常仔細地看起來,越往下看,臉色變得越黑︰「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你知道很多事情,對不對?告訴我,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我確然沒料到,他身為國防部長,竟也會有如此失去冷靜的時候。

「不錯,部長先生。」我對他說︰「我確然是知道一些事,但有許多事,我還只是在設想階段,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無法說清楚。我相信,只要我們配合,這些事慢慢會弄清楚的。」

他的態度再一次好了許多︰「你需要我怎樣配合?」

我敲了敲那些文件,對他說︰「將這些大使全都召回來,由我和你一起問一問他們,這些時間空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國防部長站了起來︰「這幾個大使,目前已經有幾個在國內,另外幾個,我現在立即通知,要求他們立即趕回。」

他到辦公室去打電話,我仍然坐在密室之中,他打完電話之後返回密室,問我︰「你對這些時間空白有什麼想法?」

我道︰「我曾有過一些設想,但似乎都不能說明問題。也許,等那些大使們到了,我們便可以弄清楚了。」

我們在一起就這件事談了十幾分鐘,但不得要領。

正因為不得要領,所以沒有必須將這些談話的內容記下來,不過,因為他在迪瑪的提議下看過我的有關資料報告,也因為我這次提出的事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由對我懷疑變得信任起來。在我與他最初開始合作的時候,我認為這個人既固執且傲慢,可現在我已經改變了看法,他其實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朋友。

十幾分鐘之後,第一個大使來到了他的辦公室,這正是被派駐日本的大使。

大使坐下後,國防部長便將那些文件中的一份放在他的面前,問他︰「這些記錄,你是否全都看過?」

大使擺了擺頭,他根本就沒有看過,親王去日本訪問,他作為貴賓國的使節,曾有過幾次與親王的接觸,但對整個訪問過程並不清楚,所以他說不知道是非常正常的。

國防部長又說︰「既然你沒有看過,那你就好好看一看,並且回憶一下,這份記錄有沒有遺漏的地方。」

大使誠惶誠恐地拿起那份記錄,非常認真地看了一遍,然後說︰「親王與各領導人的會談我並沒有參加,我……」

國防部長打斷了他︰「我並不是問你不知道的事,而是問你知道的事,有什麼是你知道的,卻沒有記錄在這上面的?」

大使面有難色︰「這……」

我緊追了一句︰「這些文件中,有關親王晚上的活動,全都是空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使沒有見過我,因為不知我是什麼人,又听到我以這種語氣問他,顯得異常驚訝。

國防部長可沒有耐性等下去︰「你想清楚,你也可以說什麼都不知道,但我也可以告訴你,我知道親王是住在大使館中的。」

大使道︰「我確然不知道。」

國防部長面色一凜︰「你確然不知道?」

我看到大使的身體明顯一抖︰「是的,親王在大使館里要了一個特別房間,我知道他在里面秘密會見了幾個特別的人,但並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

我問︰「會見的時候,親王身邊都有些什麼人?」

大使說︰「只有親王一個人。」

只有親王一個人,這事便讓我大起疑心,我連忙問國防部長︰「親王會說日語?他會見那些人的時候,竟然不需要任何人翻譯?」

國防部長答道︰「我從未听說過親王會說日語。」

事後,我曾找迪瑪證實,迪瑪告訴我,親王會說許多種語言,但主要是歐洲和美洲語言,他並不會亞洲任何國家的語言。

這才是事情最最奇特之處,他不懂亞洲任何一個國家的語言,但在會見這些國家的有關人員時,卻不需要一個翻譯在身邊。

這件事,在當時也並沒有引起我的足夠重視,我感興趣的是他秘密會見了什麼人。

這個問題被提出之後,大使便說出了幾個名字。

這些名字讓國防部長大吃一驚,而我卻顯得非常平淡,在大使離開之後,下一個大使未到之前,國防部長問我︰「衛先生,親王在日本會見了那些身份特別的人,但是你一點都不顯得吃驚,因為你早已知道他會見的是這些人,對嗎?」

我罷了擺頭︰「並非如此,我之所以不感到吃驚,是因為這與我的設想一致,我相信親王這次亞洲之行的真正目的之一,就是與這些人物會見。」

國防部長當然注意到了我的用詞︰「你說這只是他的目的之一,那麼,還有另外的目的?你也知道是什麼目的嗎?」

「我相信他還有別的目的,但卻並不知道那是什麼目的。」我說︰「而且,我有一種感覺,只要搞清了這些目的,對了解親王專機失事的原因極有幫助。」

部長自然不相信我的話,因為在這整個事件之中,他不知道的事情還非常之多,而目前還不是將一切都問他擺明的時候。他看了看我,一臉迷惑不解的神情︰「據我所知,親王是一個極愛好和平的人,他對極權統抬深惡痛絕。可是我不明白,他怎麼會與那些好戰分子走到一起?這決不像是子王做的事。我決不相信親王會這樣做。」

我心中暗想,你當然不會相信了,後來到底發上了些什麼事,目前還不十分清楚,但如果弄清楚之後,可能會有更讓你想不到的事。

第二個到來的是駐新加坡領事。

這次,國防部長似乎懶得再多費周折,開門見山就問︰「據我所知,親王在新加坡訪問期間,一直住在領事館內,他在領事館會見了一些什麼人?」

領事的回答大出我們的意料,他說︰「沒有,親上沒有在領事館會見任何人。」

國防部長听了這話,大為惱怒︰「沒有會見任何人?那麼,親王在訪問的幾天之中,每天晚上都住在領事館中,他在干什麼?難道你會告訴我,他是在領事館中看電視嗎?」

領事的回答再一次讓我們大吃一驚︰「部長先生,實際上親王沒有住在領事館。」

部長更是憤怒到了極點,將一疊文件往領事面前一扔,有些惡狠狠地質問︰「你說親王沒有住在領事館?可是這些文件上清清楚楚記錄著親王住在領事館,你為什麼要撒謊?親王的不幸是不是與你有關?」

這個罪名可實在是太大了,領事頓時嚇得臉煞白,半天竟不知說話。

我見這樣下去于事無補,便先對部長使了個眼色,然後對領事說道︰「請你先冷靜一下,因為我們發現親王的專機發生意外,與他的這次亞洲之行有一定關系,所以,有關親王亞洲之行的每一件事包括每一個細節,我們都將認真進行調查。你慢慢回憶一下,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告訴我們,親王並沒有住領事館,那麼,他到底住在哪里?」

領事因不知我是何方神聖,所以拿眼看國防部長,部長竟連看都不著他一眼。

他于是看著我,說道︰「親王確然沒有住在領事館,他到了領事館以後,便立即做了許多安排,分別將領事館中的所有車輛全都派了出去,他也坐著其中一輛出去了,至于他去了什麼地方,我並不知曉。」

「等一等。」我說︰「他去了什麼地方,你不知道,但是,那個送他的司機原是應該知道的,對不對?你難道沒有問過?」

領事說︰「我自然是問過了,可是,可是,那司機說,親王後來命他停車,他便停了下來,親王下了車,讓他將車開回領事館,而親王走上了另外一輛車,那是一輛並沒有掛外交牌照的車,是一輛本地車。」

這時候,我就想到了有關語言的問題了,所以問道︰「親王只是一個人?沒有帶隨從,甚至連翻譯也沒帶?」

領事肯定說只是獨自一人。

我這時有一個設想,以為他是早與當地一個什麼人物約好了,所以那個人才會駕車出來接他,他們之間一定有著什麼極其秘密的會談,所以不讓任何其他外人參加。那人或許懂得英語,是以他才不需要任何翻譯。

這時,我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麼,親王是什麼時候回領事館的?難道他一整晚都沒有回來?」

領事說︰「是的,他是第二天天亮之前回來的。我們並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領事館的。我們也覺得這事非常奇怪,但他是親王,他不主動告訴我們,我們當然也不好問他。」

領事確然是不知道更多的情況,我們便讓他走了。

國防部長在他走了以後問我︰「衛先生,你是東方人,你應該清楚,新加坡是不是也有一些好戰分子?」

這個問題我早就已經想到過,但得到的是否定回答,我所以對他說︰「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

這個回答當然不能令他滿意︰「可是,他如此神秘地去會見什麼人呢?並且以一國之尊,這太讓人不可理解了。」

他的話確然不錯,如果佩德羅在日本秘密會見二戰時的那些殘渣余孽讓人覺得不可理解的話,那麼,他在新加坡的行動簡直就匪夷所思之至。他去見的是何等樣非凡的人物?非得他絳尊紆貴?

在國防部長說出那番話時,我立即就有了幾個設想。

其一,他去見某一個黑社會的老大。因為我曾設想過他們想建立一種與兩大陣營相抗衡的第三勢力,這個第三勢力既然樂于與納粹黨徒、二戰時期的好戰分子接觸,那麼,他們自然也樂于聯合一些慣與政府為敵的黑社會力量了(此處所說的當然是現代黑社會組織,這類組織與中國以前的幫會組織完全不同,現在的黑社會多半與黑手黨無異,集中的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要聯合這樣的黑社會組織,很可能遭到國會的彈劾,所以不得不屈尊而就。

其二,他去見某一個有著極其偉大成就的科學家,這樣的人,當然不會將一國之君之類放在眼里,要取得這種人的信任,當然就得三顧茅廬,以誠動人,如果在這種人面前也擺出君主的架子來,那定然是連這人的影子都不可能見著。

其三,他去見一個比他職位更高的人,那麼,這個人會是誰?是大陰謀的制造者?

但這三個設想似乎都缺乏說服力。在日本,佩德羅見了那些好戰分子,這件事如果傳出去的話,定必比見幾個黑道人物要轟動得多他尚且並不避諱,直接將那些人接進了大使館,在新加坡卻為何要放下親王的至尊去私會某幾個黑社會人物呢?如果這黑社會人物是黑手黨的大人物,那似乎還有點說得過去,意大利黑手黨擴張極炔,目前顯然早已不是一地一國的勢力。而新加坡根本就沒有黑手黨的黨魁。見一個科學家則更不可能,科學家研究的課題再怎麼離經叛道,總還是科學研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就算他要請這位科學家當他的大國師之類,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去,沒有必要做得如此神秘莫測。去見大陰謀的制造者,似乎是一個較能讓我接受的解釋,但這里同樣有著不可解的問題。大陰謀的制造者定然與他保持著熱線聯絡,費盡如此手續見面,可能性較小,再說,那天我與他正面接觸之後,他的飛機是往北方飛去的,那似乎說明這只幕後黑手應該在北方的某一地才對。

我原想,後幾個人會給我一些答案,至少也能夠提供一些解答的線索,但實際上,他們根本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東西。

除了知道他在日本秘密會見過那些好戰分子以外,其他幾個國家的行動都異常秘密,其經歷與在新加坡大同小異,似乎沒有必要重復記述。

當然,我也曾特別注意到他此次亞洲之行原是計劃訪問五個國家,但最後忽然取消了去那個極權國家。在我最初得到這個消息時,曾設想可能是國內忽然出了什麼事,他才不得不改變預定行程,匆匆回國。但後來迪瑪王妃否認了這一點,我在成為特別顧問以後,對此也進行了研究,證實他的國內當時沒有任何緊急的事務需要他突然改變決定。

我當然想從那些外交官的身上找到他改變決定的線索,但這些外交官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他們從未听到親王說過要改變行程的事,直到最後一天,他們還一直以為,親王的最後一站會是那個極權國家。

對此,他最後訪問那個國家的派駐大使與我之間有一段問答。

我問︰「親王原是準備去某國的,可是,後來忽然改變了,並沒有繼續他的亞洲之行,而是直接回國了,這里面有什麼原因?」

他答︰「我對此也覺得不解。實際上,直到最後一天晚上,我們還在與那個國家的大使館聯系,雙方都證實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第二天早晨,我們早早地起來,做好了一切準備,要送親王去機場,但過了預定時間,還沒有見親王出來,我當時大急,有幾次跑去問親王的隨從人員,他們說親王還在房間里。」

我問︰「他在房間里干什麼?」

答︰「不知道,他是親王,他在做什麼,我們哪里能問?」

問︰「後來呢?」

答︰「後來,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他的一個隨從進去了,可能是被他喊進去的。不久,那個隨從出來說,親王取消了預定的訪問,將直接回國。我們當時大吃一驚,因為這種事,實在無法與人家達成諒解,說不定可能引起一次很大的外交糾紛。這時候,那個國家的外交官員早已到了機場,為親王送行。他們在機場沒有等到親王,便打電話給我,那時,我還沒有得到親王的明確指示,所以答復說我們很快就到。」

問︰「後來呢?他們國家有什麼反應?」

答︰「這一點尤其讓我覺得奇怪,就在親王決定取消訪問以後,我正不知該怎樣通知對方,為此急得在房間里團團轉的時候,對方打了一個電話來,通知我說,原定的訪問計劃取消。」

問︰「那麼,這件事引起了什麼後果沒有?」

答︰「沒有,這又是一個讓人不解之處。像這樣的事,原是會引起極其麻煩的後果的,但我所預料的事都沒有發生,什麼事都沒有。實在是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難以置信。」

佩德羅的亞洲之行是個謎,但解開這個謎的鑰匙在哪里?我不知道。

我事後和國防部長合計,認為親王的隨從應該對此知情,便將那些隨從逐個找來詢問,但事實上,那些隨從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親王在日本會見過那些好戰分子,以及在其他國家曾經非常秘密的離開過大使館去會見某人這樣的事。

整個事情,似乎除了佩德羅本人以外,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在這次訪問中做過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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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四、沙漠風暴
在了解佩德羅亞洲之行同時,我還在進行另一項工作,因為這兩件工作幾乎是同時進行的,卻又無法同時記述,所以才會有一前一後的兩章。

我這一生中,經歷的奇事怪事可以說不計其數,僅僅是從奇上看,這次所經歷的事或許排不進十名以內,但若從復雜方面來考慮,卻絕對可以排第一,從目前已知的線索來看,此事已經涉及十數個國家。

除了涉及面大這一特點之外,我隱隱還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就是這件事的潛在危險極大。有關這一點,我也是慢慢才認識到的。最初,我和小郭在相鄰的兩個國家大肆活動,並沒有發現有任何對我們不利的異常對抗,甚至是以前常常會出現的跟蹤都沒有。

然而,事情忽然之間就起了我絕對沒有料想到的變化,我從亞洲返來後,得悉小郭去向不明,至今生死未卜,從而讓我發現了第二個冒牌者在四處活動。緊接著,佩德羅的專機在空中爆炸,第一個冒牌者灰飛煙滅,而對手顯然曾設計向我下手,只因我搶先一步,才使得他們的計劃落空。

這件事再往下發展,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實在是一件難以預料的事。

因此,關鍵的關鍵,除了調查佩德羅的亞洲之行以外,當然是那個被我所掌握的冒牌者了,如果能從身上獲得線索,整個事件將有可能出現突破。

我所進行的第二件事,正是審問這個冒牌者。

自從接受迪瑪的提議,擔任特別顧問以後,我就由秘密調查變成了公開調查,我之所以答應了她,原是考慮到我的對手太隱蔽,我也同樣隱蔽下去,對調查的進行有著極大的影響,倒不如干脆擺明了上陣,大張旗鼓,反倒對陰謀制造者有著更大的威懾。

雖然如此,我獲得了一個冒牌者這一事實,仍然沒有向更多的人透露,也因此,我仍然是住在王妃家的客房之中,冒牌者也關在她的家里。

這樣做法當然有著幾種考慮,一是冒牌者的身份暫時還不宜公開,將他關在王妃家中是最保險的,二是我住在王妃家中,有利于對冒牌者進行審問,三是有利于與王妃之間的交流。

這一天晚上,我再次見到冒牌者時,發覺他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我所說的變化不是情緒上的變化,情緒上當然會有著極大的變化,首先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不妙,時時刻刻受著死亡的威脅,精神上的壓力可想而知,這也正是我所想達到的效果。

他的變化更多地還是體現在身體上。

關押在王妃家中,他一直都是被銬著的,完全沒有任何活動自由,雖然吃喝都不會限制他,但精神的壓力極大,這是毫無疑問的。

因此,在我再次來審問他時,便發現他的身體方面已經起了非常明顯的變化,皮膚干澀了許多,人也仿佛忽然之間就老了。當然,此人假冒的是小郭,小郭本已不再年輕,但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假冒者時,明顯地感到他身上有著無窮的活力,精神好得更超過一名年輕人。但現在,他明顯地老了。在有了這種感覺之後,我便產生了一種想法,如果我的猜想不錯的話,像他這類復制人是在極短的時間內生長完成的,因此,他們的身體與正常生長的身體相比,抗外力以及抗衰老程度要差得多,這情形有些像一些天然生長的植物和人工種植的植物之別,例如人生,天然人生可以在山中長幾百年幾千年,而人工種植的話,幾年之內就成熟了,然後當然是快速地衰老了。

人工復制的人會不會也存在這樣一種情形?如果是的話,那麼,這就是冒牌者最大的弱點。

為了避免他再一次對迪瑪下手,所以這次審問是我單獨進行的。

我走進去後,將他從銬子上解放出來,並且遞了一杯酒給他。他似乎非常需要酒,接過之後,便一飲而盡,然後睜著一雙眼楮看我。我知道他是想要第二杯,便毫不猶豫地滿足了他。

兩杯酒下肚,他的情緒似乎有所好轉,于是問我︰「你們準備怎樣處理我?」

我將杯中的酒喝下一點點,然後故意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對他說︰「你當然知道你所假冒的那個人現在在什麼地方,你也知道我同他之間有著極其深厚的感情,我不會置他于不顧。我會怎樣處置你,最關鍵還要看他的情況而定。說得更明白一點,如果他的情況好,你也會很好,如果他會遇到什麼麻煩的話,你的麻煩就會更大。」

他不答話,只是瞪著一雙驚恐的眼楮看我,這說明他還不準備將他所知道的一切說出來。

我開始攻擊他的另一個弱點︰「據我看來,你身體的耐抗力似乎不怎麼好,現在,我只不過是讓你償了一點小小的苦頭,你就已經快沒有多少人形了,如果瞅你償些別的手段的話,你想一想,你能受得了嗎?」

冒牌得身體明顯地震動了一下,卻沒有任何話說出來。

我知道這話打中了他的要害,便繼續說下去︰「你的主人在研究上取得了巨大突破,這確然是可喜可賀的大事,但是,他復制出來的人卻比自然人的耐抗力更差,這卻是極其可悲了,如果讓你們這種復制人取代了自然人的話,那麼,人類的質量就會越來越差。本來,人類的身體已經夠脆弱了,現在卻弄出一些更脆弱的新人類來,豈不是人類在自我毀滅?」

我說這些時,非常認真地關注他的表情,這時,他的表情倒也還算是平淡,這種平淡使我意識到,上面那段話對他不起作用。我馬上知道問題出在了哪里,他是被科學方法復制出來的新人類,至于自然人會怎樣,當然是與他無關的事,他只是關心他自己會怎樣。這讓我看到,這些被復制出來的人,似乎比自然人更狹隘更自私。

我續道︰「我知道我或許不一定有很好的辦法對付你,因為我這人比較仁慈,一生之中最不願做的事就是強迫他人意志。但因為此事涉及到我的老友的生命,所以我不得不在思想和行動上做一些改變。雖然有了這些改變,我或許仍然不大可能做出非常過激的事來,這一點因為你曾經對我進行過深入的了解,我相信你心里一定是清楚的。但是,我有許多非同一般的朋友,這些朋友在審訊這件事上絕對是大行家。」

他的表情有了變化,這種變化使得他的面部肌肉更加扭曲,顯得極其夸張。

找到他的要害部位了。我心中暗叫了一聲,繼續說道︰「為了救我的老友,我有一個設想,如果我這里實在沒有任何進展的話,我準備與另外一些朋友合作,這些朋友在國際社會中是大大的有名,讓他們大大有名的一個最重要的原因,並不是他們在科學上有什麼重大發現,而是他們最擅長于對付各種各樣的人。」

冒牌者伸出手,將放在面前的空酒杯抓了起來,我看到他的那只抓酒杯的手在發拌,這便說明他心中的恐怖,此時已經達到了極點,他想用酒來鎮靜自己,卻又不敢自己去倒。我知道他的心態,當然不願成全他,便故意裝著沒有看見。

我續道︰「我的這些朋友,一個叫納爾遜,是一個世界上最大的間諜組織中的大人物;另一個朋友是一位年紀很大的老女人,她一生中經歷了不知多少奇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場面也都見過,是以最善于應付這些,經驗可以說是老道得緊。行內的人送了她一個外號,叫她老祖母。你是復制人,或許不知道自然社會的一些情形,老祖母往往是一種極其特別的人,本人似乎沒有任何權力和手段,但她卻因為見多識廣,也因為最有權力和手段的人也是她的徒子徒孫,所以她才是真正的權力中心。她的名字是蓋雷夫人。」

雖然是想給他增加心理壓力,但事實上我也正在考慮與世界上這兩大陣營的力量合作一事。

以前,我不同意合作,是因為考慮到此事對迪瑪王妃極其不利,兩大陣營為了達到完全控制這個國家的目的,可能會將此事作為一大丑聞大肆渲染,這將會大大影響到這個國家的政局。可現在情形變化極快,目前,迪瑪王妃雖不能說完全掌握了局勢的發展,但至少是將一些不利因素進行了有效控制,且佩德羅已死,不論死去的是真佩德羅還是冒牌者,死無對證,此事再能給她威脅的可能性就已經很小了。同時,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讓我憂慮,因為陰謀的制造者既然可以制造一個佩德羅和一個小郭,當然就可以制造更多的國王首相總統之類,別說他暗中將兩大陣營的主要人物進行了調換,就是將那些中小國家的領導人調換幾個,這個世界也就會亂得不可想象了。

真有這樣的事發生的話,僅憑我的力量,恐怕是不足以與之抗衡的,有迪瑪的國家作為後盾也役用,非得有兩大陣營的力量不可。

這個世界真正可以說荒唐得可以,每一個國家,本該是相對獨立的,彼此平等與共,這似乎是很多人的口號。但實際上是否真能平等?實在是一件掩耳盜鈴的事,眼下就是最好的證明,說明這個世界還真需要太平洋的警察。這也正好說明世界畸形發展到了何種程度。兩大陣營如果知道這一點,不知會有多高興。

我心中已經決定讓他們再高興一回,雖然我個人並不喜歡他們的做法,但冒牌者的主人可能的做法是我更不喜歡的,只要有可能,我決不允許整個世界僅僅只有一個主宰這樣的事情出現,那實在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

冒牌者大概也知道我如果交出了他,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後果,所以臉上的恐懼猶甚,嘴唇抖動了半天,似乎想說什麼話,卻沒有說出來。

我當然想听到他的話,所以不再施加壓力,很有耐心地等著他。

「郭先生還活著。」他終于說。

他只說小郭還活著,卻不說佩德羅,這是否說明佩德羅已經死去?如果佩德羅已經死去,這對于迪瑪王妃來說,當然是一件大不幸的事,但對于她現今所掌握的權力來說,卻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我問道︰「那麼,佩德羅親王現在怎麼樣了?」

他全身又是一震,不答。

他雖然不答,實際上也等于是回答了,佩德羅親王已經被陰謀制造者處死。

兩個人同樣被掉包,一個被處死,另一個卻仍然活著,這到底是因為什麼?最簡單的解釋是其中一個對他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將其處死了,另一個卻仍然有利用價值,所以將其留著。那麼,小郭對他們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沿著這一推論,我想到他們或許是想從小郭口中知道我們究竟知道了他們一些什麼,而小郭始終沒有將他所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這情形與我在任何情況下不會很快處置冒牌者道理是一樣的,哪怕冒牌者不是落在我的手上而是另外某個手段殘忍的人,在沒有得到他想得到的線索之前,定不會讓這唯一的線索斷掉。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就說明我正面接觸假冒佩德羅敲山震虎的計劃是走對了,也說明我對假佩德羅說出的那番話是切中要害的,正是這一非常行動救了小郭一命。

認清這一點時,我于是想到,這一步其實我早就應該走。而不是在接下這件事後設法去證實小郭的做法對錯與否,這可以說是我在這件事上所犯的一大最大的錯誤,正是這個錯誤使得小郭目前仍然身陷囫圇。

證明以前的路是走錯了,那麼,下一步我該如何走,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我必須用許多時間對所做的每一件事進行一次反思。

當我開始這一反思時,我很快發現了我所犯的另一個錯誤。當然,這是後來發生的事。

在當時,我見冒牌者說出小郭還仍然活著的話,卻不肯說出有關佩德羅的任何情況,知道他心中還存有某種僥幸,便決定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我對他說︰「有一天多時間,我沒有再來找你,我是希望你能利用這些時間好好地想一下你自己的處境,我不知你想過沒有。不過,我倒是可以替你分析一下,听了我的分析以後,我相信你一定會知道,你的處境是大大的不妙。」

相信他一定是想過自己的處境了,任何人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都會想這個問題,我自己的經歷之中,有許多次瀕臨絕境,那時,我想得最多的當然就是我的生命還有多少時日的問題,我當然不甘心就此死去,同時我又知道我能僥幸逃月兌的可能微乎其微,在那種處境之中,其痛苦程度,確然是無以名狀。我在此時特別提出這一點,也正是為了讓他更進一步認清自己的處境。

果然,他的表情再度顯出極端狀,他知道自己處境不妙,卻又不太願意承認現實,或者說他心中還存有某種幻想。

我道︰「你還幻想你的主人會來救你,對不對?可是,你為什麼不從另一個角度想一想?你是一個復制人,要制造出像你這樣的復制人,對于你的主人來說,實在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他之所以復制了你而沒有復制別的人,原因在哪里?那是因為你對他有著特別的價值。如果你假冒小郭成功的話,就可以知道,我和迪瑪王妃以及小納、蓋雷夫人等到底掌握了你們多少情況。因此,復制你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會不惜一切來進行。然而,現在的情形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你的身份在一出場就被我們識破了,對于你的主人來說,你的存在不再有任何價值,甚至只會給他帶來威脅。你想過沒有,在這種情形下,他會怎麼做?如果將他換成是你,你會怎麼做?」

說到這里,我故意停了一停,看他的反應,他的反應果然是極端強烈,似乎瞬間有許多看不見的毒針插進了他的身體一般,痛苦莫名,身體扭動著,嘴里發出一種極其痛楚的聲吟。

我拿過他面前的酒杯,將兩只杯子酌滿,將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

他一把抓過酒杯,一口便喝干了杯中的酒。

我又給他倒了一杯,他仍然是一飲而盡。

酒精似乎在他身體內起了一定的作用,人也顯得鎮定了許多。

我繼續說道︰「你應該知道,你目前的處境極端危險,這種危險並非來自于我或者王妃,而是來自于你的同黨,你的主人。我和王妃都認為,哪怕你只是復制人,但你仍然是人,是人就應該有生存的權利,雖然你曾經參與犯罪,但到目前為止,你還罪不致誅。可你的主人會這麼想嗎?他會將你也當成人嗎?他如果認為你們有生存權利的話,他為什麼在佩德羅的假冒身份暴露以後便痛下殺手?你相信你的結局又會比他好到哪里去?」

听我如此說,他絕望地喊了一聲︰「救我——」

從這一聲呼喊之中,我知道他的精神防線已經徹底崩潰,我趁熱打鐵︰「我可以坦白地告訴你,除了你自己以外,並沒有任何人能夠救得了你。或許我可以通過王妃的權力,給你弄到必要的身體證明,使得你由實驗室產品的身份變成自然人的身份,但是,你能獲得這種身份多久?你的主人會讓你快樂逍遙地生活在這個世上嗎?我甚至可以肯定,你在獲得這種身份之後,活在世上的時間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之內,哪怕你躲得再隱蔽,你的主人也一定有辦法找到並殺死你。」

「我,我該怎麼辦?」他這樣喊時,幾乎已經是一種接近死亡呼叫。

我知道我的目的就快要達到了,所以心中暗喜。「當然是與我們配合,徹底揭露這個大陰謀,並將其消滅。」

他听了這話,比我沒有說出這一點之前更顯得絕望︰「這,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時,我已經相信,如果能徹底消滅陰謀制造者的話,他應該是最贊成的一個,可他卻說這是不可能的。「為什麼不可能?他有著極其強大的力量?他是外星人?地球人的力量不足以與之抗衡?」

我雖然如此問他,卻絕對不相信陰謀制造者會是外星人,外星人來到地球,僅僅只是因為對地球生命的興趣而加以研究,不會有任何惡意。我的理論非常簡單,凡是能夠到達地球的外星人,一定屬于科學極度發達的星球,以他們的高度發達,會覷覦地球人所有的那一點點小利嗎?這情形就像一個億萬富豪絕對不會對個窮孩子手中的銅板多看一眼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他們不是外星人,就根本不存在不可能這一說法,地球人幾千年來最大的成就就是研究制造了許多的殺人武器,這些武器同時使用的話,足以將整個地球毀滅,何況幾個陰謀制造者?另一方面,現在最強大的當然是兩大陣營,這兩大陣營雖然在觀點行為上是完全相敵對的,但如果他們遇到共同的威脅時,毫無疑問會聯合起來,第二次世界大戰便是如此,這一點早被歷史所證明。

冒牌者卻說︰「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里。」

這句話可是讓我大吃了一驚︰「難道連你也不知道?」

他說︰「我只知道在沙漠上有一個指揮中心,但那個指揮中心里面全都是像我一樣的復制人,我們稱之為克隆人,他們都是一些世界公認的最杰出的軍事家,他們負責對整個行動的全權指揮,他們受什麼人控制,我完全不知道。」

這情況確然是讓我詫異之至,在某一個地方,集中著當今世界上最杰出的一批軍事家(當然,他們並非軍事家本人,而是這些軍事家的復制品,也就是他們所說的克隆人,但這些人卻有著軍事家本人的非凡才能),這些軍事家原是為各個不同的國家政體服務,而現在卻在為同一個組織服務,他們可以集中利用彼此的智慧,可以將全世界放在一個大盤上來考慮,更重要一點,如果條件成熟的話,他們可以走出那個指揮中心,取代這些軍事家本人指揮他們手下的軍隊。

如果有一個人或者一個組織不僅復制了世界上所有重要國家的政治家,同時也復制了那些有著無比權力的軍事家,那麼,這個人或者組織豈不是完成了控制全世界的目的?

我問道︰「你總該知道,這個中心在什麼地方?」

冒牌者道︰「我只知道是在一個大沙漠之中,沒有人告訴我那是什麼沙漠。」

「但是,」我問︰「就算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如果你要回去呢?你可能會有什麼特別的情況,必須回去匯報。」

冒牌者擺了擺頭︰「沒有人告訴我該怎麼回去,我如果要與他們聯系的話,我可以打一個電話,那個電話號碼我上次已經告訴你了。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辦法,除非他們要主動找我聯系。」

由于整個事件是由佩德羅親王被掉包引起,在那以後,我甚至想到了可能會有更多的親王首相總統之類被掉包,所以我便問道︰「你知道有哪些你所說的克隆人被派出來了,或許他們會比你知道得更多。」

冒牌者說︰「我知道他們派了一些人來,但我不知道有多少,也不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他們只是對我說了一些A02號的情況,我已經全都告訴你和王妃了。」

從他口中冒出一個A02號,顯然是一個新情況︰「A02號是誰?代表什麼意思?」

冒牌者說︰「A02號就是佩德羅。我們沒有被派出來以前,都是用本人的名字,比如A02號,大家應該都叫他佩德羅,這樣有利于他熟悉將來的角色,1我就叫做郭則清,或者被叫做小郭。郭大偵探。但是,正式開始執行任務以後,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代號,佩德羅是A02,我是C01。」

我再問道︰「你剛才說你知道有很多人被派了出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C01看了看我︰「這其實很簡單,C是01而A是02,1編號前面的字母代表不同類型的人,而後面的數字序號,02前面至少還應該有個01,對不對?既然有了01、02,那麼,後面會不會還有03、04?」

接下來我問的一個問題是︰「你憑什麼判斷指揮中心的那些人是世界上非常知名的軍事家呢?」

C01說︰「這其實也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他們都有名字,而我開始執行任務之後,看過一些報紙,報紙上常常提到這些名字和他們的身份。」

在他說出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後,我馬上想到了一個疑點,其實在他們的整個行動中,被派出的人都是單獨行動的,與總部的聯絡並不是非常密切,總部到底干了些什麼,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也有一種可能,C011在他們的行動中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物,所以有許多秘密不讓他知道,而A02的身份顯然與C01不同,所以他知道自己的飛機應該往哪飛,也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一切通知指揮中心。果真是這樣的話,就有了一個大問題,C01何以知道小郭至今安然無恙呢?

這個問題提出來之後,co1便說︰「衛先生,你忘了一點,1我和他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說應該是同一個人,有些事情,我們是可以共通的。」

在某種程度上說其實是一個人?就像同卵雙生子一樣?如我所認識的文依來兄弟,他們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結合的產物,但在他們並沒有在一起時,彼此並不知道,也不清楚還有一個同卵雙生的兄弟存在,可一旦他們走到了一起,他們腦中貯存的所有信息全都被激發,而且他們也因此有了超人的力量。難道所謂的克隆人,也有著這樣特殊的生理特性?

我向他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你們要維持如此之大的一個組織,必須有強大的經濟後盾,你們的經費從何而來?」

他答說︰「我不知道。他們似乎很有錢,在花錢這件事上,他們從來都沒有計較過。例如我這次出來執行他們的任務,只要我向他們報告需要錢,要多少他們就給多少,而且根本不問我這些錢用在了什麼地方。」

離開C01以後,我便來到迪瑪的房間。

迪瑪知道我正在與C01談話,所以見面就問︰「他說了嗎?」

我那時的臉色定然是非常難看,所以迪瑪在問了這句話之後,神情迅速愣了一下,接著又問︰「是不是非常嚴重?」

我答︰「比我最初想象的要嚴重得多。」

然後,我將C01所說的一切告訴了迪瑪。

「你有什麼想法?」她在听了這些之後,神情也是一凜。

我在她的房間里走了幾步,停下來,對她說︰「照目前的情形來看,這已經不是某一個國家的事情,而是整個地球人的事情,這件事情非常的嚴重,絕對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們必須立即采取行動。」

迪瑪表示同意我的看法,問我︰「你準備怎麼采取行動?」

我說︰「我此時的心緒太亂,一時還沒有很好的想法。不過,我認為我們不能再等了,在目前的形勢下,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王妃驚訝地問︰「你要跟老大哥合作?」

我道︰「不光是老大哥,還包括老祖母。」

迪瑪听了我的話,立即沉默下來,有好一段時間,竟像雕塑似的,一動不動。我心中頓時打了個突,看情形,她並不贊成這個做法。

我當然能夠理解迪瑪,此事對于我來說,並不損失什麼,而她則不同,她很可能從此名譽掃地,是以她不得不慎而又慎。我也不催她,只是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品著。

她沉默了足有五分鐘之久,然後對我說︰「既然如此,那便按你的意思辦吧!」

那時,並不習慣贊賞他人的我也情不自禁贊了一句︰「你真是我所認識的最偉大的女性。」

她看了我一眼。然後道︰「很對不起,衛,我現在覺得很累,我需要……」

我立即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對她說道︰「那麼,我就不打擾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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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五、老大哥和老祖母的發現
當晚離開迪瑪房間時,已經很晚,為了第二天有足夠的精力應付可能出現的一切,我回到房間就睡下了。

早晨照例醒來很早,我稍稍活動了一下,便來到了調查組為我安排的辦公室,今天我不準備有任何行動,而是想將所有事情連貫起來想一想。

那時,我坐在寬敞的辦公室里,手中端著一杯酒,腦細胞卻在快速運轉著。

將整件事的全部經過想了一遍之後,我發現了一個曾經被我忽略的問題,那就是桑雷斯為什麼完全改變了他以前的生活方式?

我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時,正是小郭向我介紹整件事的時候,那時,我可以說對他所說的事基本上沒有多少具體的概念,因此,我那時以為桑雷斯是因為年齡漸大,體力不支等原因,完全是沿著正常思維的方式來分析的。在那時產生的另一個設想是桑雷斯制造了這一切,目的是為了得到迪瑪王妃,後來我已經想到,這個設想根本就是錯的,因為任何人想要得到某一個女人,絕對不會先派一個手下去佔有那個女人的身體。後來在想到這一點時,也還是按照正常的思維方式進行思維,現在看來,整件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所為,那麼,在分析這件事時,也一定不能按照正常方式進行,必須要啟動非正常思維。

非正常思維的結果使我有了一種新的假設。

在那次由老大哥組織的會談中,被暗中掉包的並非佩德羅一人,而是被調換了兩個非常重要的人物,另一個人便是桑雷斯。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我幾乎立即就認定事實的本來面同正是如此。

佩德羅被編為A02,非常明顯的是,在編號A02的前面,還應該有一個A01,1這個A01會不會就是桑雷斯?

佩德羅和桑雷斯都成了克隆人,于是,這兩個相敵對國家的最高決策者實際上已經成了同黨,他們當然不會再繼續敵對下去,于是就有了相互撤軍的行動,並且,他們不僅由此放棄了敵對,關系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加密切。

正如佩德羅最終被迫瑪從私生活方面發現了疑點一樣,桑雷斯如果仍然保持著與眾多女性的來往,那實在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為了消除這種危險,他斷絕了與那些女人的來往,而是固定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恰恰是會談之後認識的,對會談之前的桑雷斯可以說一點都不了解。

當然,桑雷斯並非一回國便斷絕了與那些女人的關系,他如果那樣做的話,實在是太顯山露水。這項工作是漸漸進行的,他甚至還與那些女人有過一段短時間的交往。即使是短時間,也有人發現了他的不同之處,這個人正是與他關系最深的貝思女士。

貝思或許曾經做過成為總統夫人的美夢,但後來她認清了這一點,也可能因為她確實是深愛著桑雷斯,因此不再奢望改變目前的現狀,對于她來說,僅僅只是維持就已經非常滿足了。然而,她萬萬沒料到,桑雷斯竟連這樣的一份安寧也不再肯給她,而是狠心地拋開了她,她于是對桑雷斯心生怨憤,有關他的事情,她也就會當做笑話來說給別人听了。

這種事當然不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揚,她是將此告訴了三個關系最深的情人,也因此害死了這三個人和她自己。

同時我又想到,也許桑雷斯原是準備繼續保持與那些女人交往下去的,他們的計劃並沒有考慮過要改變這一點,但後來出現了意外,這個意外就是克隆人的性習慣與他們所冒充的自然人有著不同,而這種不同又引起了與其交往的女人的警覺,于是,桑雷斯不得不將這些關系斷掉了。

另一方面,迪瑪確然是一個極其出色的女人,她的感覺比別的女人更敏感,同時她也比別的女人更沉著更冷靜,她心中懷疑更甚,但表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更因為她是一個任何人見過之後都會生出愛意的女人,假佩德羅根本舍不得將她處置,這便救了她一命。

小郭第一次向我介紹整件事的經過時,反復提到桑雷斯和佩德羅之間為了爭奪迪瑪而引發的矛盾以致沖突,由此產生一種聯想,認為這件事是桑雷斯報仇且為了奪得迪瑪而策劃的一起大陰謀。

因為有了先人之見,我在行動的時候,始終都想證明一點,佩德羅是受桑雷斯所領導的。而事實上,我們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他們兩人之間的交往非常正常,一直都是兩個平等的君主之間可能保持的關系。當時,越是覺得他的交往正常,我則越是想從這種正常之中找出反常來,結果倒使得我自己走進了一個死胡同,竟一直都無法退出來。

如果說桑雷斯同時也是一個替身的話,那麼,有關他和佩德羅之間的一切疑點,全都迎刃而解了。

受了這一設想的鼓舞,我覺得找到了思考的方法,于是再將其他一些以前認為完全不可解的事按照新的思考點進行考慮,于是便得出了全新的答案。

迪瑪王妃曾提到,佩德羅所交往的國家令她非常憂慮,因為這些國家多半是那些極權國家;而這些國家在以前與他們根本是老死不相往來。

如果按照新的思維方法,這些國家的主要領導人也是佩德羅的同類,他們正在進行的大陰謀是暗中調換這些國家的領導人,從而達到控制全球的目的。

這一點毫無疑問,因為據C01i所說,1他們在北方的某一處沙漠之中建立了一個指揮中心,這個指揮中心里集中了世界上所有著名的軍事指揮家。

沿著這種思路,我又得出了另一個推論,那就是這些派出行動人員都有一個非常奇怪的編號的問題。佩德羅被編為A組而小郭的冒牌者被編為C組,這顯然不會是隨意編的,而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或許,A代表所有參與行動的政界人士而B則可能是軍界人士,C則很可能是其他類型人物的代號。

如果這一設想不錯的話,那麼,陰謀制造者顯然是準備派出大量的克隆人(我在這里引用他們的說法,將之稱為克隆人,後來才知道,克隆人其實就是復制人,以後不再解釋),這些克隆人將會進入世界各個國家的各個階層,當然,他們將要取而代之的,全都是一些在世界上有著極其重要地位的政治。軍事。經濟界人物。這個計劃如果真能實現的話,那麼,世界毫無疑問就會被掌握在陰謀制造者之手。

尤其嚴重的是,現在甚至還不能說這種陰謀僅僅只是在策劃中,因為除了陰謀設計者之外,目前有多少在世界上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關鍵人物已經被他們暗中做下了手腳,我們根本就不清楚。

如果我的一貫觀點可以適用于此的活,制造這起大陰謀者並非外星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地球人。那麼,我便有理由相信,在地球之上的經濟要人之中,定然已經有了克隆人摻雜其中。

據C01所說,他們並不考慮金錢因素,他們有很多錢。1這個陰謀集團既然非外星人而是地球人,他們所具有的金錢當然也就是通過地球人的方式所得,除了以替身的方式去控制某些大財團以外,他們還有什麼途徑可以得到執行這一瘋狂計劃所必需的經濟力量?

在考慮到這些時,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巨大的後患問題。

就算我們最終將這個瘋狂集團一網打盡了,大陰謀當然就因此而終止。然而,他們的計劃已經進行部分怎麼辦?

不需要大多的想象,僅僅只是假設他們已經暗中調換了五個總統和五個超級富豪。在大陰謀被揭穿以後,該怎樣處置這十個克隆人?如果說這五個總統和五個富豪本人還活著,那固然很好辦,暗中再將其調換過來就成了。

然而,我在詢問C01的時候,他並沒有就這一問題作出回答,1但我卻有一種預感,這些人因為對陰謀制造者已經沒有任何益處,早已被秘密處置了。如果是我在指揮這一行動,我也會這樣辦,留下如此之多的自然人,就是留下了許多的後患,萬一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誤,整個計劃就會暴露于世人面前,那麼,陰謀制造者的末日也就到了。

宣布這十個人是陰謀參與者容易,但要消彌由此引起的政治以及經濟上的巨大後患,卻是一件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

可以設想,某一天,國際刑警組織作為世界警察忽然出現在某幾個國家,向這個國家的人民宣布他們的總統被人暗中掉了包然後殺掉了,現在實際執行著總統職務的只不過是一名克隆人,那將會引起這個國家多大的混亂,對于那些掌握著巨大財富的世界級富豪來說,就更是一個大問題了。別說幾個大財團的總裁被同時宣布是克隆人而遭逮捕,就是有一個這樣的人存在,例如美國摩根銀行的總裁被宣布是克隆人,會引起怎樣的後果?

我相信,在這一消息宣布的當天,美國紐約的道-瓊斯股票指數定會狂瀉不止,而受其影響,日本東京。英國輪敦以及香港等,世界各國的股票指數全都會大跌,一次世界性經濟災難便會到來,全世界範圍內,由此所帶來的經濟損失,根本就無法估計。

但是,這一陰謀卻又不能不制止,如果任其發展下去,後果將更加不堪設想。現在,我唯一的方式只有祈禱上蒼可憐這些無助的地球人,以他無邊的法力影響那些地球上的敗類,讓他們偶然良心發現,不要傷害那些被他們暗中調換了的重要人物。

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確然,我離那個陰謀中心是越來越近了,而我心中的恐懼竟是從來未有過的強烈,這是一種比我自己遭遇死亡威脅更深層次的恐懼。如果我遭遇死亡的威脅,那麼,受到傷害的僅僅只是我自己,並且那也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這件事卻全然不同,不制止的話,地球人其中也包括我和我的家人在內,將會受到長期的極權統治,如果制止的話,或許我們仍然可以擁有今天的自由民主,卻會陷入一場曠日持久的經濟大災難之中。這次大災難將會使得人類文明倒退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我不敢設想,實在是大令人恐懼。

正當我為此憂心如焚時,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我拿起話筒,就听到冬妮小姐非常動人的聲音︰「衛斯理先生,有一位納爾遜先生打電話來,需要接過來嗎?」

「請立即接過來。」我原本只需說請接過來便行了,但因為我心中實在是太焦慮太彷徨,所以特別加了立即兩個字。

電話中很快匣傳來了小納的聲音︰「衛,如果事情嚴重到了你根本無法想象的程度,你還是那麼固執己見嗎?」

我的全身一凜,他們也有了突破?會有如此之快嗎?在小納對我說出那句話時,我有一種感覺,他的身邊應該還有別人。我立即便斷定,他身邊那個人應該是老祖母蓋雷夫人,這兩個敵對陣營的間諜巨頭走到了一起,是否說明他們已經知道事情嚴重到簡直無法收拾的地步?

我問道︰「你身邊那個人是誰?是老祖母嗎?」

那邊立即便傳來了蓋雷夫人的聲音︰「衛,這是最近所有的不幸事件之中,我最感到欣慰的一件事,你仍然是那麼棒。不過,我想,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摒棄前嫌,精誠合作,對不對?」

我這時當然考慮到了迪瑪的難處,便對他們說︰「並非我不願合作,而是你們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

小納連忙接過去︰「衛,你說這樣的話才是叫太過分了,我們在一起合作的次數不算少了,哪一次我們做過對不起你的事?」

為了迪瑪王妃,我不得不反唇相譏︰「你這句話有問題,是人稱上有問題,應該將復數改為單數才對,不是我們而僅僅只是我。」

小納問︰「那又有什麼不同?」

「那又有什麼不同?」我反問了一句,然後說︰「不同可大了,你們一個是老大哥,一個是老祖母,人家是什麼?只不過是你們手中的一個布女圭女圭?你們也實在是太貪心了一點,那只不過是一個布女圭女圭而已,難道你們的布女圭女圭還少嗎?要那麼多的布女圭女圭,佔去了許多空間,豈不是大浪費?」

小納和蓋雷夫人當然知道我指的是什麼,所以他們兩人幾乎是以一種乞求的聲音說道︰「我以我的人格保證……」

不需他們以任何東西保證,我也知道這次就算我提出要他們割出一小塊土地給我,他們可能也會答應的,這次的事實在是關系重大。

我道︰「算了,你們別將自己的人格當作太值錢的東西,我也不是很希罕。如果你們真想合作的話,立即閱我現在的辦公室來,帶齊你們所掌握的一切資料,過時不候。」

蓋雷夫人立即說︰「可是,我們的身份……」

我笑了笑︰「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他們果然到得極快,而在此之前,我已經將國防部長叫了過來。

小納一進來便說︰「衛,你是不是準備從政了,那麼,你從政以後是不是會改變一些對政治的偏見?」這家伙,任何時候都忘不了他那所謂的幽默,這就是典型的老大哥作風。

我道湖︰「事實上,假若我原想湊你兩拳的話,決不會因任何事情而少湊你一拳,我以為對于這一點,你是早已經領教過了。」

國防部長早已知道我請來的這兩個客人不同一般的身份,但顯然沒有料到我們之間熟絡到了如此程度。他雖然驚訝,卻仍然不失主人風度,請兩位坐下,然後進行了自我介紹。

這項工作原本是該由我來進行的,但我故意不向他們作介紹,至少可以讓他們相互感到我在這整件事中有著非比一般的地位。

在他們相互介紹之後,我站了起來︰「尊敬的女士以及先生,我是不是可以看看你們的偉大發現了?」

他們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從這一眼中我看出他們果然是開始了少有的「精誠合作」。

小納打開了公事包,從中掏出一些東西來,然後似乎有所忌憚地看了看國防部長。

我立即想到,他們的發現或許與這個國家有關,所以才會覺得不太方便。事情到了如此緊急的程度,還有什麼國與國的概念?現在可以說是到了全人類的生死存亡關頭,是全世界大聯合,共同對付一個瘋狂敵人的時候了。我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任何話都可以在這里說,不必顧忌。

小納翻開了其中一份資料,對我們說︰「這是佩德羅親王亞洲之行的有關資料,在這些資料中,我們認為有兩點非常重要,一是親王每天晚上都下塌于大使館,這是非常反常的,第二,他在最後一刻取消了對第五國的訪問,這一點同樣不可解釋。」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我,尤其著重地看了看國防部長,見我們似乎沒有任何不滿的表示,才繼續說道︰「這里還有些材料,我們懷疑與親王的亞洲之行有關,但沒有任何證據。這是親王在新加坡時,某國大使館的外交專機起落的時間。」

他當然說出了那個國家的名字,正是那個既小又窮的極權國家,反正大家都明白是哪一個國家,所以也不必特別點出來。

小納指出,親王在新加坡時,那個國家的外交專機起落非常頻繁,而親王在另外兩個國家時,同樣的情況又在那兩個國家出現。外交專機原是為了傳遞一些外交郵件或是運送外交人員而用的,同樣亨有外交豁兔權。正因為這種外交專機是不接受檢查的,所以就有許多的陰謀在這種飛機上進行,有一些國家利用外交專機販毒,這似乎是一個全世界都知道卻又無可奈何的問題,也有的國家利用外交專機向別國運送職業殺手,在職業殺手得手後又用外交專機將其偷運出境,如果說外交專機是全世界最黑暗。最骯髒。最丑惡的地方,似乎也並不過分。

我問小納︰「你們有什麼想法?」

小納再一次看了國防部長一眼。

我道︰「但說無妨。」

小納于是說︰「我們有一種猜想,但並不一定準確。我們認為佩德羅親王並沒有取消第五國之行,實際上,他在訪問前面四國之後,對第五國重要人物的會晤已經完成了,這種會晤是在外交專機上進行的。」

此言一出,我和國防部長兩人同時呆了一呆。我們都覺得親王的亞洲之行神秘不可測,他有許多的行動根本無法解釋,現在,小納提供的材料似乎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佩德羅的亞洲之行,真正的目的是那個極權國家,但他似乎並沒有到那個國家去,而實際上卻通過特殊途徑去了那個國家,或者那個國家的某個重要人物乘外交專機趕來與他會晤。這件事做得極其隱秘,幾乎是無人知曉。

這件事對于國防部長來說,確然可以說是家丑,現在,這家丑卻在他的面前被揭了出來,他當時的尷尬,不說也清楚。

為了替他多少挽回點面子,我便說道︰「你們就為了這樣一件事惶恐不安?那也未免大小題大作了吧?」

一直沒有出聲的蓋雷夫人道︰「最近,世界上似乎特別多事,有幾個非常特殊的人物很奇怪地死去了,不知你注意到沒有?」

她這樣一說,我倒是暗自驚了一下,因為我一直都關注著現在正在進行的事,對她所說的非常特殊人物的死亡,我倒是一點都沒有注意到。

蓋雷夫人接著說︰「佩德羅親王的意外自然不必說了,對于這一點,我相信你們更清楚。除此之外,桑雷斯總統的一個情婦貝思以及她三個情人的死亡,我相信你一定注意到了。」

小納補充說︰「他當然注意到了,我就是在了解于勒死亡事件中發現他也正在秘密調查這件事的。」

這話又讓我暗吃一驚,他注意到我,原來是因為那件事。

蓋雷夫人說︰「如此說來,介紹起來就要方便多了。除了貝思以外,還有三個女人非常奇怪地死去了。」

她將那三個死去的女人的資料擺了出來,我一見,暗怞了一口冷氣,那三個女人的身份都非常特別,準確地說,她們都是某一個國家的第一夫人。

當然,某一個國家的第一夫人死去,這本也不是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人本身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動物,生老病死是客觀規律,誰都無法避免。這三位第一夫人的死亡也難說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有兩位死于突發性疾病,一位死于交通意外。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三個國家與佩德羅以及桑雷斯的國家之間,本屬那種毫無來往的國家,但最近全都開始了非常密切的交往。在小郭給我看過的那份有關桑雷斯某一星期的電話記錄中,便有他與這三個國家總統的通話。

尤其在我知道了迪瑪王妃懷疑佩德羅親王被暗中掉包是因閨中秘事引發,而貝思之事也似乎是同樣的原因之後,那三個第一夫人的死亡,就似乎證實了我剛才的那個猜想,在這個大陰謀中,他們最初僅僅只是考慮到其他方面的相像,卻忽略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就是那些被假冒者的夫人會對他們產生懷疑。後來,他們意識到這一問題的嚴重性了,于是利用暗殺來消除這種影響。

「對此,你們有什麼看法呢?」我問。

小納說︰「我們只是覺得此事太不尋常,但尚沒有特別的發現。」

我往椅子背上靠了靠,說道︰「我倒有一個設想,你們剛才提到的那幾個國家的總統也好,首相也好,我認為他們早已不是總統或者首相了。」

說了這一句,我故意停了下來,看著他們的表情,即使是蓋雷夫人這樣的老牌特工,听了我的話後,也是一臉的迷惑。「衛,你能不能說得再清楚一點?」

我道︰「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已經不是當初的總統或者首相,而是被人暗中掉包了,換上了與他們一模一樣的人,外人絕對分辨不出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但他們的夫人能夠分辨,所以,這些可憐的女人便成了一起特大陰謀的犧牲品。」

此話一出,他們包括國防部長本人在內,那種驚恐簡直就無可名狀。三個人同時從坐著的位于上跳了起來。

「不,這決無可能。」國防部長說。

「會有這樣的事?」這是蓋雷夫人的反應。

小納比他們顯得從容一些︰「衛,你看來是奇怪的經歷大多了,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外星人?」

「不,這件事與外星人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說︰「這種卑鄙、惡劣的行為是地球人的專利,不能將什麼事都懶在外星人頭上。」

蓋雷夫人似乎最先鎮定下來︰「可是,你能告訴我,他們去哪里弄來了這些一模一樣的替身?」

我道︰「這些人並非是他們找來的,即使要找,也不可能找到如此相像的人,而是因為他們在科學上有了巨大的突破,他們通過實驗室制造了一種新人類,他們將這種人稱為克隆人。」

幾個人同時瞪大了眼楮,不解地望著我。

既然已經決定與他們合作,我當然就要將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他們,但有兩點我是不會說的,第一是此事因迪瑪王妃的懷疑而起,第二,這些事中的事實部分是C01告訴我的。

我告訴他們,事實上,一起大陰謀正在進行,目前已經有多少個國家的總統或者首相被暗中掉包,還不是十分清楚,但可以肯定已經有好幾個,同時,他們為了能夠順利接管世界政權,已經制造出了一批世界頂級的軍事指揮家,這批人很可能會在那些代號為A的總統掌握了政權之後,由他們安排進入軍隊並控制軍隊。

在場的三個人全都不肯相信這會是事實。

「真的會有這樣的事?」他們說。

我在這時給國防部長開了一句玩笑︰「如果你能有機會進入他們的指揮中心的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在那里看到你的替身,我甚至可以為此與你打賭。」

有幾分鐘,他們除了木呆呆你望著我我看著他之外,竟不知說話也不知該做點什麼。這消息實在是太驚人了,我相信,如果能有一種方法在同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向全世界宣布的話,我相信,全世界所有的人在听到這一消息之時,至少會有五分鐘以上像是木頭人一樣。

我站了起來︰「好了,女士先生們,發呆子事無補,懷疑也沒有任何意義。據我所知,他們的指揮中心在北方的某一沙漠的中心地帶,我相信,那里定然集中著世界上所有的大人物,包括了政治要員、軍事要員、財經要員等,如此之多的人聚集在一起,我想,以諸位的超凡力量,要查出來並不是一件難事,第一,他們需要與外界聯絡,所以,那里的無線電信號一定非常之強;第二,他們需要物質供給。有了這兩點,如果兩大陣營還不能將他們找出來的話,那麼,我得向你們的總統進言,你們都是一些地地道道的飯桶。」

我的話將完了,他們幾個人還在那里發呆,尤其是國防部長先生,我們手中原是端著酒杯的,而他的手卻在顫抖,杯中的酒就灑了出來。

我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女士先生們,你們有什麼好的想法?」

這話驚醒了他們,三個人先後像是打寒顫一般,渾身一凜。他們當然不是同時驚醒過來的,有一個先後次序,最先穩過神來的是老祖母蓋雷夫人。

「如果此事是真的,那簡直就是瘋狂。」她說。

國防部長說︰「難以置信,難以置信,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這些人中,對我了解最深的當然是小納,可以說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從他父親口里知道了我的名字,他當然知道我是從不說謊的,所以情不自禁說出的話也與別人不同︰「世界從此將有一場大災難了。」

蓋雷夫人一生精明蓋世,但對這件事的嚴重性一時還沒有想清楚,所以對小納說︰「就算衛斯理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難道憑著我們兩方面的力量,還不足以制止這樣的一件陰謀?」

小納將目光投向我,我也只好向他苦笑,他和我顯然想到了一處。

蓋雷夫人立即也明白了過來,驚呼了一聲,猛地站起來︰「事不宜遲,我們還是應該快點行動,越快越好。」

小納跟著也站了起來,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卻又忽然停下來,問我︰「如果我們找到了那個指揮中心,你有什麼好建議?」

我異常堅定地說︰「盡一切所能毀掉它,不留一點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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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六、遲到的講和代表
集中在那個指揮中心的,可以說是人,也可以說是一些科學產品,至于他們到底該算是人還是產品,我自己心中也沒有一個概念,我甚至相信任何人心中都沒有概念。

有一點可以肯定,那是人類對生命研究最偉大的突破。

要將這樣的研究成果毀掉,而下達這個命令的人竟會是我,我確然不知道我的這一行動是在拯救人類還是在對科學進步犯罪。

但以我個人來說,我但願沒有這樣的科學成果,這樣的科學成果或許可以給人類帶來一百種好處,卻也會給人類帶來一萬種災難。

舉例而言,火藥的發明,不能說不偉大,它確然大大地促進人類文明的發展,火藥被運用到人類生產和生活中的例子舉不勝舉,但是,火藥給人類帶來了多少災難,誰又能準確地統計?

勒曼醫院成功地用無性繁殖方法制造了復制人,有許多人因此受益,我的朋友陶啟泉就是最現成的例子,他因為嚴重心髒病幾近死亡邊緣,正是勒曼醫院救了他,使得他至今一切正常。

然而,復制人的進一步發展,卻是產生了克隆人,克隆人或許會給人類帶來更多的好處,但如果被野心者利用,卻會由此演變成一場世界大亂。

在蓋雷夫人和小納離去後,國防部長還留在我的辦公室里。

「衛先生,你所說的全都是真的嗎?真會有如此可怕的事情?」他問。

我知道他心中其實已經相信了,只是還不願意承認︰「剛才,他們提出的那些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能夠解釋嗎?我相信你一定不能。但是,如果你將我的話想一想,再來考慮他們所說的事,就一定能夠解釋了。」

他果然想了一想,越想臉色越難看,然後問道︰「你,你,你該不是懷疑親王,親王也是你所說的克隆人吧?」

我知道他遲早會想到這一點,包括小納和蓋雷夫人在內,他們也一定想到了這一點,但這種事,又何必定要說出來?「不,親王當然不是。」我說︰「不過,我可以肯定,親王是被那些克隆人所害,這一點是確鑿無疑的。不過,事情正在過去,你也不需要想得太多,你和我不同,你還要在政壇和軍界干下去,知道太多了對你是不利的。」

他當然能明白我的意思,臉色頓時煞白,嘴里也不知咕嚨了幾句什麼,退了出去。我看著他的背影,似乎連步子都有些不穩了,這個可憐的人,他或許不怕槍林彈雨,卻決沒有經歷過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所受到的打擊,一定是從未有過的。

他們都走了,我的辦公室里忽然靜了下來,但我的心卻一刻都無法平靜。

我相信,以兩大陣營的力量,要對付那個建立在沙漠之中的所謂指揮中心,一定不會是一件難事。我這樣認為是經過認真思考的,按照C01的說法,那個指揮中心里雖然集中了世界上所有的軍事指揮家,但畢竟不是軍事指揮家本人,而是一些在短時間內經過實驗室制造出來的克隆人,集中他們的全部智慧,其軍事指揮能力或許會超過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國家,但就個人來說,他們與那些軍事指揮家本人還是有著極大的差距;

其二,就算他們利用實驗室方法制造出了許多最杰出的科學家,但這些科學家在短時間內卻無法創造科學上的奇跡,無法使得這樣一個陰謀集團在武器。通訊以及其他諸多方面超過自然人,否則,他們也就沒有必要暗中調換各國重要領導人以求達到目的了。

其三,那個中心全都是克隆人,而克隆人的耐抗力顯然不如自然人,在戰斗開始時,他們的戰斗力會比自然人弱得多,這也是他們必敗的原因。

我也曾想到,解決那個指揮中心,或許僅僅只是解決了整件事的一部分,甚至只是極小的一部分。

這里還有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一個是大陰謀的制造者在不在那個指揮中心呢?按照C01的說法,那個指揮中心全部是克隆人,而按我的分析,不管陰謀的制造者是一個人或是一群人,他們也一定是自然人。如果不能將這些自然人的敗類找出來並且消滅掉,禍患可以說始終都還存在著,我們可以鏟除他們的一個指揮中心,他們同樣還可以建立另一個指揮中心。真是如此的話,那只不過是將這場大混亂向後推延了幾年而已。

第二個重要問題當然就是那些如今已在重要位置的克隆人,如果我的分析不錯的話,他們派出進入政界的,至少有五個這樣的新人類,且這五個人除了一個已經死亡之外,其余四個全都大權在握,如果將他們鏟除,勢引起這四個國家的大混亂,這種大混亂會對世界局勢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我無法預料。

有沒有一個好的辦法將這種動亂控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

沒有。我立即就這樣回答自己,如果這些人全部像佩德羅一樣,神秘地死了,那麼,權利便可以順利地過渡,其間或許會有一些小小的波瀾,但不會有很大的後果。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能夠同時讓四個以上的國家總統以及三個以上的世界超級富豪死于非命,若真有這樣的事出現的話,即使是沒有任何調查結果或者全都被認定為自然死亡,也一樣會引起巨大的恐慌。這里面有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就是這些人的身份實在是太特別了。

我胡思亂想著,還完全沒有任何答案的時候,電話鈴再一次響了起來,由于我想得太專注,所以電話鈴聲使得我嚇了一大跳。

我抓過話筒,電話中再一次傳來冬妮小姐的聲音︰「衛先生,有一個電話給你,他說他是一名律師,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須與你接洽,是否將電話接過來?」

一名律師?找我竟找到這里來了?

我感到心里非常煩躁,一個人太出名也不是一件好事,所有遇到什麼事的人,全部以為他所遇到的是天下第了大事,要找天下第一高人來解決,于是,誰如果讓人認為是天下第一高人,誰就會倒大霉。這樣的事我早已領教過多次了,他們打電話來,往往會說他們遇到的事有多麼奇特多麼重大,結果,待你耐著性子听了一半之後,才知道那只不過是她養的一只寵物偶然走失了,或者他因為要找某一件東西,卻沒有找到,誰知幾天之後又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天下無聊的人多的是,我當即對冬妮小姐說︰「你就說我不在好了。謝謝。」

沒過多久,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不想接,但電話鈴聲卻一直響著,我不得不抓了起來。

還是冬妮小姐的聲音,非常溫柔且善解人意,她一開口就說︰「非常對不起,衛先生。」

我在抓話筒時,原是想發一通脾氣的,但面對這樣的小姐這樣的聲音,就是有氣也發不出來。我只好問了一聲︰「什麼事?」

冬妮小姐︰「我告訴個人,說你不在,可他說他知道你在,他說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與你接洽,是有關你的一個什麼姓郭的朋友的事。」

听了這話,我差點就從位子上跳了起來。我的姓郭的朋友,除了大偵探小郭,還會有誰呢?眼下所進行的事,雖然是他拉我進來的,可現在他落到了一個瘋于集團的手中,生死不知,能得到他的確切消息,當然就是我最迫切的事了。我連忙說︰「請接過來。」

冬妮小姐听了我的話,似乎很高興,電話很快就接過來了

打電話的是一個中年以上的男人,他開始介紹了一下他的名字,由于章節太多,我沒有記住,而且我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記住。接著,他又自我介紹說他是一名律師,已經許多年不正式接案子了,但這次是因為有幾個身份異常特別的人委托,所以他不得不親自出面。

我知道他這樣不厭其煩地自我介紹,目的是讓我知道,他是律師界一個大人物,他之所以接下某件事來,實在可以說那件事本身非同一般,或者說委托這件事的人非同一般,也說明他本人非同一般,我能夠與他這樣的人打交道,實在可以稱作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

我當即冷笑了一下,冷冷地說道︰「很抱歉,先生,我這人脾氣不好,就算是美國總統要見我,那也得看我有沒有這樣的興趣。你有什麼事,就痛快點說出來,如果再這樣羅里-嗦,我可是要掛斷電話了。」

他明顯一愣,我當然也不是真要掛斷電話,至少在證實他所說的姓郭的朋友是誰之前,我不會這樣做。我說出這番話,是要給他一點小小的打擊,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自以為是大人物的人多得十列火車都裝不完。

見他有幾十秒鐘沒有出聲,我再一次說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既沒有話說又沒有屁放,我可是要掛電話了。」

「別別別,衛斯理先生。」他急急他說︰「有人委托我給你送一封信,說是這封信與你一個姓郭的朋友有關。」

我說︰「原來只是要送一封信而已,那再簡單不過了,你可以將信交給樓下的值班人員,他們會給我送上來的。」

那人又急急他說︰「不,衛斯理先生,因為委托我送這封信的人身份實在是太特別,並且,他們反復說過要我將這封信親自交給你。」

他這樣一說,果然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不說這封信據說是與我的一個姓郭的朋友有關,就是與小郭無關,而他如此神秘的話,多少也會引起我的一點點興趣,我于是答應在辦公室里等他。

我當然不是一個粗心的人,尤其在這種非常的時候,我不得不小心,所以在同意他上來之前,我非常仔細地再問過他的名字,然後記了下來。結束通話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讓冬妮小姐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人。第二件事是吩咐有關人員對這個將會來找我的人進行全在仔細的檢查。

這個人確然是個律師,而且是這個國家最有名望的律師,近二十年來,除了部長以上人的委托,他不再受理任何案件,所有的案件全部由他的律師事務所承接,這些案件之中,只要是他說過話的,那麼,最終的判決一定不會超出他所說的範圍。不說他的名聲在這個國家有多大,就是他下面事務所的幾名律師,現在也早已是大大的有名,凡是全國著名的案子,百分之七十以上是由他的手下經辦的。

材料上有這位律師的照片,當然,也有他的名字,因為實在沒有必要,所以我決定不提到,僅僅只說他是一名律師。

就在我看完這些材料時,樓下有電話上來通報,說是那個律師已經來了。

我隨即打開了電視監視設備,見律師走進了電梯,很快便到了我的門前。

在我的辦公室外間當然是有一間小小辦公室的,那是一間秘書辦公室,這位秘書小姐正是上次被我打昏的冬妮小姐,只是這件事她一直不知道是我干的。當然,在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或許會告訴她這件事。

冬妮小姐將他引進了我的辦公室。

關于這名律師的相貌,也沒有什麼值得特別介紹的,因為他開始的那一通自我介紹,實在引起了我的反感,我早已決定不對他客氣。

冬妮小姐退出去後,我也沒有請他坐下,一開口便問︰「信呢?」

他明顯地愣在那里,定是沒有料到我竟然會如此不客氣地對待他。

我又問了一句︰「你不是說你來送一封信嗎?信呢?」

他的臉漲得通紅,好半天才說道︰「你,你或許對我還不是很了解。」

我不待他說完便粗暴地打斷了他︰「實際上,我可以說已經足夠了解你了,先生,如果你覺得了解一個人的身份十分重要的話,那麼,我可以給你提一個建議,你應該去了解一下衛斯理這個人,然後再來見我。」

他似乎想發作,但又根本不知道我是什麼路數,忍了忍,才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從身邊的包中掏出一只信封,遞到我的辦公桌上。

我也不拿起那只信封,只是問他︰「你的委托人只要你將這封信交給我就夠了,對不對?」我後面的話非常明顯︰現在,你已經完成了委托,你可以走了。

我看得出來,他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點,但又似乎不能馬上離開,顯然是他的委托人還有什麼特別的要求。果然,他過了片刻才說道︰「我的委托人希望你在看過這封信之後,給我一個書面的答復。」

既然他說這封信涉及到小郭,我當然想很快知道結果,所以不再與他斗下去,拿過了信封,拆開來,偌大只信封里,其實只不過是兩張紙而已。

信寫得非常-嗦,客套話有一大堆,其中有許多是恭維我的話,將我許多的經歷在這里羅列了出來。這寫信的人看來是曾研究過我的心理,知道我這人不能月兌俗,喜歡听到別人的恭維,但恭維的話一兩句或許不露痕跡,說多了就全部是廢話了。我跳過了這一段,看實際的內容。

實際內容佔整封信的篇幅實在是很少,僅僅只有一半左右。

就是這實際的內容,也同樣是極其-嗦,我進行了一下歸納,其實只是兩個意思,一個是希望以小郭換取我抓獲的那個小郭的替C01,一個則是提出在這筆交易完成之後,我再不過問此事。

我看過這封信之後,當即非常憤怒,心想這種交易也未免太失公平了。但仔細一想,先還是別忙著表態,看一看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再說。拿定主意後,我便問律師︰「這封信你看過沒有?」

律師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正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接受了別人的委托,當然就得替人家將事情做好。「不,我沒有看過。」

我再問︰「那麼,是什麼人委托你的?」

律師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先生,你無權知道我的當事人的情況。」

我沖他冷笑了一聲︰「我看你真是應了中國人的一句話,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似乎將你的名聲看得極其重要,但是,你想沒有想過,就算你有著再大的名聲,也會毀在這件事情上?」

這時,他那律師的狡詐和敏感全都來了︰「衛先生,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我可以提醒你,我保留控告你的權利。」

我將那封信往桌子上一扔︰「也許我該提醒你,將會受到控告的是你而不是我,你是律師,你當然該知道危害國家安全是怎麼一回事。」

他確然是被我搞糊涂了,別說是他,換了任何人都不會明白,他只不過是受人委托來送一封信而已,可在這封信送達之後,收信人卻忽然告訴他,他危害了國家安全。這種奇事,誰會明白呢?

律師氣憤地站了起來︰「先生,我不想與一個智力低下的人在這里作無畏的爭論,你如果看完了情,就請按照信上的要求,寫一封書面的回信緒我,我並不想在這里多呆一秒鐘。」

我沒有再與他爭下去,而是提起筆來,寫了因信,我的回信寫得極簡單,僅僅只有一句話,這句話是︰拿著一張過時的紙幣想買下金字塔,先生,如果天下有如此便宜的買賣,我倒是極想當買方。

將信裝進他們裝信來的那只信封,我站起來,走到律師面前,遞給他︰「如果你不想惹任何麻煩的話,那麼就照我說的去做,見了他們,什麼話都不要說,最好是當一次啞巴。」

他接了回信,悻悻地走了,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心中一定想著,我永遠也不到這個倒霉的地方來了。實際上,我心里非常清楚,他很快將會回到這里來,而且會與這里非常的有緣份。

在那時,我是準備以妨礙國家安全罪將他扣起來的,我知道,許多的獨裁者都這樣對待他們想對待的人,而在我很想知道那要與我做交換的人是誰,卻又根本不知道的時候,這確然是一個極有效的辦法。但後來事情的發展比我預料要快得多,所以我根本沒來得及做這件事。

律師一離開,我馬上就拿起了電話,特別調查組中有的是能人,由于國防部長本人對我態度早已大變,所以我這個特別顧問的角色可以說在特別調查組中有著極大的權力。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領略指揮別人運用權力是怎麼回事。說實在話,後來我甚至對白素說,如果我在那樣的地方再多呆些時日的話,說不準我會變成一個權力狂,權力這東西,的確是太容易引人發狂了。)

我拿起電話的目的當然是下達一項命令︰「派出一個最得力的小組,二十四小時全天候跟蹤那個律師,在一切可能做到的地方進行錄像和錄音,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與他接觸的任何人的身份。因為他本人是個律師,所以做這件事的時候要異常謹慎,絕對不能讓他發現。」

不是我不肯信任這些人,實在是因為此事關系重大,我不能容忍有任何失誤,所以,在下達了這個命令之後,我又給小納打了一個電話,當然不是向他下達命令,我只是告訴他,這個律師很可能與那些人有聯系。其余的話,我半句也不多說。我相信,小納接下來的行動,會比我預料的更好。

我的預料一絲不差,當天晚上,我就收到了兩方面的報告,其內容基本一致,律師回到事務所以後便大發了一通無名火,誰都弄不清他為什麼會這樣,他在發火的時候,甚至隨手抓起了桌上的一部電話機,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然後便怒氣沖沖地離去,回家了。

律師回家後便向下人吩咐,他什麼人都不見,然後進入了自己書房中。

接著,律師便給人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中對那人同樣是發了一大通火。

在以後的時間里,他根本都沒有走出門,倒真是有一個人來找他,不過下人並沒有將這個人拒之門外,而是將他請進了律師的書房里,這當然是律師特別關照過的。

至于他們在律師的書房中談了些什麼,不得而知。

調查組的負責人將這件事告訴我的時候,我便對他說︰「盯緊這個人,因為他是一個外國間諜。不過,暫時我還要利用他做點事,所以,你們先不要采取任何行動,需要行動的時候,我自然會通知你們。」

第二天,那個人又去找律師,結果是被律師趕出門的。

我听說律師將那個人趕出了門,心中一愣,還擔心事情要糟,可是沒過十分鐘,冬妮小姐的電話來了,說是律師要見我。

第二次見到律師的時候,我的態度就好了許多,我主動站了起來,與他打招呼道︰「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請坐。」

他顯然沒有料到我會有如此的改變,似乎有些誠惶誠恐,在沙發上坐下來,從包中掏出一只信封,遞到我的手上。

信同樣是兩張紙,我在此沒有必要全部引述,只需簡略介紹一下。這封信的語氣甚至比上一封信更謙恭,而要求上也退了一步,說是願意用小郭和一筆錢換取我再不過問此事,並且非常隱晦地向我表示,有些事情,他們正在設法處理,如果我不以行動來逼他們的話,相信將會有一個較好的結局。

這所謂的較好結局,其實完全是一種騙人的鬼話,我如果肯相信這樣的話,那麼,我也就不是衛斯理了。既然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交換小郭的要求,我想,出于對小郭安全的考慮,不管結果如何,我還是要先答應了再說。

所以,這次我再寫回信時,便是︰同意,但必須面談。

依我的脾氣,我定不會與他們妥協,但這里涉及小郭的安全,我在做我該做的事情時,就不能不投鼠忌器。即使是我同意與他們作交換,那也不等于說我就準備與他們妥協,我也從未打算妥協。像他們這樣一個組織,如果不能被最終消滅的話,那實在是養虎為患,後來的麻煩就會越來越大。

我當時的想法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管結果如何,先將小郭救出來再說。

他們之所以要跟我談判,之所以將小郭當作談判的條件,大約也正是看準了我不會對此置之不理。

只要能救出小郭,我準備答應他們的一切條件,至于答應了以後會怎麼樣,那就完全是我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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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之夢 七、人質交換
我相信,小納和蓋雷夫人的聯合行動很快便會有結果,在這個結果出來之前,我最好能將小郭救出來,否則的話,他們一旦發現了那個指揮中心,便立即采取行動,將之一舉摧毀,那麼,救小郭的行動還有沒有希望,我實在就不敢保證了。

這也是我在本該強硬的時候卻軟了下來的原因。

讓律師傳出那封信之後,我最擔心的也就是他們會將此一直拖下去了。但事實上,當天晚些時候就有了回音,我由此知道,其實他們比我更急,這也似乎說明,我現在所做的一切是卓有成效的,至少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恐慌,否則,他們不會如此急迫地要與我妥協。

他們所作出的進一步行動仍然是讓那個有名望的律師給我送來一封信,兩次送信前後不過六個小時。這次的信其實只是一個便條,上面也只有一句話,先是寫明了晚上八點這個時間,然後是一個地址。

我連忙讓冬妮小姐找來一張本市的地圖,找到了那個廣場。

那個廣場是本市一處很熱鬧的地方,他們會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與我見面?我立即就斷定,這並不是他們選定的最後地點,到了那個廣場以後,定然還會有進一步的安排,因為在那樣一個地方,根本就無法談判。

這時,我也曾想到過我自身的安危,因為他們要求只能是我獨自一人前去,如果發現我事先作了布置,這次見面便取消。因此,我的安全問題我就不能不考慮。但最終我還是決定去試一試。

我一生之中,凶殘的人不知見過多少,比這更凶險的場面,我也經歷過,雖然我明知獨自前往不是一件非常保險的事,但為了救小郭,我還是決定冒險一試。

中國古話有雲,不入虎袕,焉得虎子?

我之所以經歷了許多的凶險,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當然不是我的運氣比別人好,這主要得益于幾個方面,一是我有著極其深厚的中國武術功底,二是我有著非同常人的敏感和機智,三是我在每一次冒險之前都有著最充分的準備,四當然就是我有著別人無法相比的置生死于度外的氣魄。

晚上八點整,我來到了廣場之前。此時,廣場上聚集著很多人,吃過晚飯之後到這里來散一會兒步,似乎是這個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之一,他們似乎非常悠閑,非常的愜意,生活對于他們來說,最大的幸福應該就是像眼前這樣能平淡安寧地渡過每一天,這樣的心境很讓人羨慕很讓人神往。其實有時候,我也很想像白素的父親白老大一樣,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神仙日子。但我這人天生就是不能安生的命,總也閑不住,就算是偶而人閑下來了,心也一定是不肯閑的。

正因為如此,白素才幾次對我說︰「算了,你啊,別做這種夢了。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命不是?」

她的話看來是對的,我就是這樣的命,注定了要找出許多的事來,刺激我的生命。當然,我也從來不覺得,我這種生活方式沒有什麼不好。

這一點,白素似乎與我不同,近些年,她倒似乎是開始閑了下來,既是人閑,同時也是心閑,雖然對許多事情仍然有著極強的好奇心,但如果要她再像以前那樣去行動,那就實在是一件難事。

是的,當時我獨自站在廣場上的時候,心中自然就想到了白素和紅綾,這次,我離開他們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而我所進行的事還在雲遮霧罩之中,到底哪里才是個結果,現在心中是完全沒有底。

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一個人走到了我的面前︰「請問是衛斯理先生嗎?那邊有一位先生請你過去。」

我看了看這個來傳話的人,他還是個孩子,孩子是最天真浪漫的,當然不可能參與各種陰謀活動,這孩子純真的童心被狡詐的成人利用了。

沿著孩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在廣場另一邊的路上,停著一輛汽車,那是一輛非常普通的汽車,說得更直接一些,那是一輛非常普通的街車。

我向那個孩子說了聲謝謝,然後向那輛出租車走去。

我原以為,出租車上應該還有一個人,但實際上,除了司機以外,再沒有別人。我問司機︰「是你要找我嗎?我們去哪里?」

司機說︰「你的朋友告訴我,他和你約好了在這里見面,但他因為臨時有點急事月兌不開身,所以讓我來接你到他那里去。」

這個司機是否也是間諜?我心中這個問題一閃,但立即便否定了,對方顯然慎重其事,每一個環節都經過事先的周密安排,這說明他們並不信任我,同時也告訴我一個信息,他們是認真的。在這種情形下,他們當然不會輕易暴露一個間諜的身份,那麼,這個司機就的確是一個司機。

他們既然是認真的,我便看到了通過談判方式救出小郭的希望,所以,我也決定認真一次,至少,我裝也要裝出十分認真的樣子來。

為了救小郭,我不妨也狡詐一回。

我的人生信條是做一個坦蕩蕩的君子,但對待小人,我也並不反對用一些小人慣用的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有什麼錯的。

司機載著我,在市區中幾經周轉,然後停在一幢大樓前。

「你到了。」司機說。

我到了?我就這樣下去,下去之後去找什麼人?我原以為司機會給我指明一下,至少也要告訴我去幾樓幾號房間,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僅僅只是說︰「你到了。」那是讓我下車,可我下車後該怎麼辦?我想問一問司機,同時又想到,他是不會知道這個問題的,因為委托他的人根本就沒有告訴他。

我不得不下了車,在那幢大樓前站住,向四周看了看。

有一點我必須引以重視,我現在已經遠離了我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而到了別人的地盤,我再向前走,前面得可能早已布置好了羅網在等著我,只要我一踏進去,很可能就再也無法走出來。如果我現在後退還來得及,就算前面有一百支槍等著我,只要我不再向前邁步,他們也無法追上來在大街上對付我。

我向後退,當然就會安然無事。如果我向前走呢?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第一,很可能像小郭一樣,被那個陰謀集團抓住,然後再派出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替身出來,冒用我的名義。那麼,這件事很可能是白素最終發現了那個人並不是她的丈夫衛斯理(我相信白素要發現這一點絕對會比迪瑪更快,因為我與白素之間有著許多特殊的溝通方法,別人根本無法掌握,只要她發現面前的人無法用唇語或是目光與她溝通,她立即便會認定此人是個假冒者),然後,她不得不親自出馬,或者聯絡白老大,然後帶上紅綾。那時候,我已經怎樣了?或許,我早已成了孤魂野鬼。

第二個結果是他們固然會以某種方法對付我,但最終仍然被我逃了出來,並且知道了他們許多秘密,那麼,倒霉的就不再是我而是他們的,那時也就是這整件事出現大結局的時候。我如果被他們抓住,從他們抓住小郭卻至今沒有將他殺死這一點來看,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殺死我們這麼簡單,他們更希望從我們口中知道,我們究竟知道了多少秘密,那也就是說,他們不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將我殺死。只要他們在一定時間內讓我活著,那麼,他們最終絕望而殺死我和我終于找到機會逃出來的幾率便各佔百分之五十。

除了這兩種可能之外,也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真的是想與我妥協,見面的目的正如他們在幾封信中所說,只不過是以放出小郭為條件換取我們不再過問此事。

而據我分析,這第三種可能與前兩種可能之比是一比一,幾率同樣是百分之五十,有了這兩個百分之五十,形勢就對我大大的有利。雖然我被他們制住的可能是百分之五十,但最終我被他們殺死的可能便只有百分之二十五了。

當然,我也知道就算有著再精明的數學頭腦,但我的敵人並不按常理出牌,那一切也都是枉然,說不定正是那百分之二十五的可能之中,他們在一見面之後半句話不說就向我下了殺手,那時,我將會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

寫下來有長長的一段,但在當時,這一切只不過是一瞬間所想到的,我不可能長時間站在那里思考,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決定。

作出決定之後,我便抬腿走進了那幢大廈,但走進去後的情形卻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剛一進大廈的大堂,便有一個人向我走了過來,這人我認識,正是與律師接觸的那個人,我認為他是鄰國間諜,要求對其進行嚴密跟蹤的那個人。現在,他在這里等我,說明那要見我的人一定是大人物,而他只不過是一個跑腿的。

見到他的時候,我心中立即便平靜下來,因為我知道,他此刻出現在這里,但在他的身邊,我早便已經布置了人,我們的一舉一動,肯定在兩方面力量的密切注意之下。

那人走到我的面前,對我說道︰「衛先生,請跟我來。」

他說過這句話後掉頭便走,卻並非走向電梯,也不是走向樓梯,而是向大廈後面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轉了幾個彎,便見到大廈的後門,那人從後門走了出去,然後便到了停車場,引著我走上了其中的一輛車。

我們跟著他坐上了車,那人便對司機說︰「開車。」

汽車駛出了大廈,再一次來到了市區的街道上,七彎八拐,最後在一條較偏僻的街道停了下來。

我看得真切,車子是停在另一輛車的旁邊,那是一輛非常豪華的車,而且掛著外交牌照。看到這輛車時,我一切都明白了,我和那個神秘人物見面的地方一定是某國的大使館,我甚至想到,佩德羅的亞洲之行,晚上的經歷大概也是如此,他離開大使館之後,七轉八倒,最後坐上了某一國的車子進了該國的大使館,他或許在那里秘密會見某一人物,或許還有著其他的變數,但外人怎麼會知道?

車子停下之後,坐在我身邊的那人便對我說︰「請你到那輛車上去,什麼都不要問。」

我換車時,心中忽然再次緊張起來,因為那人並沒有跟著我上這輛車。

原以為,那人是在我們的嚴密監視之下,也就是說,我的一切都有著保障,現在卻發現,那人要與我分手,而我要去見的是什麼人,到什麼地方去見,現在還完全是一個未知數,那麼,在前面等待著我的是一個什麼樣的陰謀,那就實在是一件難說的事了。

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我就是想退也已經不可能,只好硬著頭皮往前闖了,雖說世上最可怕的是人,但我是個什麼古怪事都經歷過的人,我有著應付這些事的豐富經驗。

坐上那輛大使館的車之後,我才發現,這輛車上除了司機之外,再沒有別人,這讓我緊張起來的心多少又有點松了下來,至少我可以肯定,這個司機無法對我不利。

我原以為這輛會駛向某國的大使館,但我很快便發現我錯了,因為車子以極快的速度駛離了市區。這時我又想,或許我要與某個大人物見面的地方正在市郊,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是我安排了什麼力量進行跟蹤,在市郊公路上,車輛極少,任何一種跟蹤車輛都不可能不被發現。我于是慶幸,我沒有做這種蠢事,

無論是什麼人,當做了某一件事之後,很快便發現這件事是毫無意義或者毫無必要的,那麼,這並不能說明這個人怎樣聰明,並且只能說明這個人無比的愚蠢。

雖然我並沒有布置力量對我進行跟蹤或者進行暗中保護,但並不能因此說明我在這件事上就聰明到了什麼地方,因為我很快便發現,我的猜想一再發生錯誤。

車行不久,我便知道我設想見面地點在市郊的某一處肯定是錯了,因為車子並非駛向市郊的某一個隱蔽處,而是直接向機場駛去。這時我便想,難道見面地點是在機場的某一架飛機上?我立即便認定這一猜想是正確的。

我想到,那個將會與我見面的人,定然是一個正充當作某個大人物的克隆人,這樣的人非富則貴,很有可能是某國的總統之類的人物,他如果突然出現在某鄰國的土地上,那將會是一次舉世震驚的外交事件。但是,他並非不能以某種特殊的方式出現在某國的土地上,比如他乘坐一架享有外交特權的本國飛機降落在鄰國,只要他不走下飛機踏上鄰國的土地,或者他一下飛機之後便上了本國大使館的汽車,這飛機或者汽車在理論上仍然被認為是本國領土,將不會產生外交上的糾紛。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設想那個神秘人物此刻是在一架飛機上。

這樣的地點對我實際上是極其不利的,他們在飛機上對我做出任何事,這件事都只能算是在鄰國發生,我所在國的任何法律都無法對此進行干涉,也就是說,他們即使在這樣的飛機上殺人,那麼,他們的這種行為也只受本國法律約束,而其他國家的法律對他們沒有任何約束力。

汽車到達機場之後,果然停在一架飛機前,司機停車之後,便對我說了唯一一句話︰「請你上去。」

走上了那架飛機,我就算踏上了鄰國的土地,在那上面將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我實在是無法預料。

但我既然已經到了這里,當然沒有任何理由再退回去,前面等著我的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闖一闖。

我走上了那架飛機,機艙里僅僅只有一名非常漂亮的小姐,除此之外再元他人。那位小姐向我做出一個請坐的動作,而且面帶非常迷人的微笑。我除了听從她的安排以外,別無他想。

飛機非常舒適豪華,我坐上去,等著某一個要人從飛機的某一處出來。但是,我很快就知道,我又一次想錯了,因為那位小姐不久便給我送來了美酒和一些非常精美的食物,然後動作優雅地坐在我的對面。

在那一刻,我甚至大吃一驚,以為要與我談判的是這位年輕貌美的小姐。

那位小姐坐下之後便對我說︰「衛先生,請系好安全帶。」

她說這話的同時,已經將自己座位上的安全帶拿了起來。

我由此知道,這里並非最後的目的地,接下來,我們將還會有一段時間的飛行。我與那個神秘人物會面的地點是真正的鄰國而不是鄰國的飛機上。此時,我有一種感覺,這是我一生之中最窩囊的一次旅行,這是一次完全被人擺布,身不由己的旅行,如果不是為小郭的安全考慮,我絕對不肯接受這樣的安排。現在,除了坐在機艙之中,一邊喝酒,一邊與那位小姐聊天之外,我沒有任何事情可做。

一路無話。飛機很快在鄰國降落,然後有一輛豪華轎車將我載進了總統府。

在汽車進入總統府的那一刻,我所想到的是,無論是小納的人或是國防部長的人多能干,也一定想不到僅僅是兩個小時以後,我已經從一個國家到了另一個國家。同時我又想到佩德羅亞洲之行,他取消了對第五國的訪問,而小納給我提供的消息卻是他實際上已經訪問了第五國。佩德羅對第五國的訪問過程,是不是與我此時所經歷的一樣?一切都是通過外交專機進行的?

實際上,我來不及想得太多,因為車子很快便停了下來,有一個人走上前來,替我拉開了車門,然後領著我向前走去,穿過幾道走廊,換了幾次電梯,然後到了一個房間。

我剛剛走進這個房間,便見一個人從里間走出來,主動向我打招呼說︰「衛斯理先生,你好。」

這個人的出現,實在是讓我大吃了一驚,就算我的想象力再豐富,卻也絕對沒有料到要與我會面的人會是他。但仔細一想,我也就立即明白過來,他作為克隆人出現在這個國家,其實並不一定有多大的力量,他之所以能夠指揮一切,是因為他冒用了另一個人的名義。正因為如此,他絕對不可能用到其他任何人。

介紹了半天,我還沒有說出這個人是誰,這個人其實在我的這篇小說中早便出現過,出現的當然只是他的名字,但真正出場,正是現在。

他就是那個獨裁者桑雷斯。

或者這句話並不準確,因為我知道真正的桑雷斯在那次由老大哥主持的會談之後便被非常秘密地掉包了,如今這個人只不過是那個桑雷斯的復制人,是他的替身,像我所見過的另外兩個一樣,是一種最新科學產品克隆人。

為了敘述的方便,我仍然稱其為桑雷斯。

桑雷斯在與我打過招呼後,便伸出雙手,要與我相握。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我都不會與這樣的人握手言歡。以前,他是一個獨裁者,我這一生中最痛恨的也正是這一類人,而現在,他是一個大陰謀的制造者的工具,我甚至完全不必將他當作是與我一樣的自然人。

我雙手插在衣袋之中,對他說︰「我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這份禮還是免了的好。因為我並不認為我有這份榮幸。」

桑雷斯並不覺得尷尬,他伸出的手改變了一下姿勢,做出了請我進去的動作。

我隨著他走進了那間小房,後面並沒有任何人跟著進來。雖然我知道,這里的一切或許全都在嚴密的監視之下,但我相信,我絕對有機會將這個冒牌者制服。他現在握有一國的權力,所以他是強大的,但是當他獨立面對我的時候,他其實只是一個與我一樣的普通人,他甚至還遠遠不如我,因為我受到過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我可以在一瞬間制住他,但他卻無奈我何。

這里是一個小型的會客室而不是辦公室,我最不習慣與一個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人見面談話,哪怕我當時所坐的地方再豪華舒適,同樣無法改變一種高低貴賤的感覺,那個坐在辦公桌後的人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這里並沒有那樣的一張辦公桌,有的只是一圈沙發。

桑雷斯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我,然後對我說︰「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在這里所談的一切,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除非我或者你覺得有必須講給第三者听。」

我對他絲毫沒有好感,所以在語言上也就不會對他客氣︰「當然。」我說︰「因為你現在正在做的事是見不得光的。這情形就像是照像用的菲林,見了光一切就全都毀了。」

「不錯,你所知道的事,比我所能想象的要多很多。」他說。

我便擺出知道一切的姿態︰「這一點你沒有猜錯,我也相信你在正式見我之前研究過我這個人,在你對我這個人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之後,才會說出這樣比較合理的話來。」

桑雷斯正了正身子︰「既然是這樣,我們之間的事就要好辦得多了。」

我譏笑了一聲︰「那只不過是你的認為,其實,你應該想到,我們之間將會有著許許多多的麻煩。」

他非常平靜,或者說非常鎮靜︰「不錯,你是一個極其出色的人,我們也知道,與你作對不可能討到任何便宜。」

我喝干了杯中的酒,對他說︰「既然你知道這一點,那麼。就應該明智一點,回到你來的地方去,別再做你們的春秋大夢。」

桑雷斯站起來,給我的杯中酌滿了酒︰「或許我真的願意那樣做,但是,你認為我能做嗎?或許我一個人能夠做到,但是這畢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對不對?如果你有什麼好辦法的話,我倒是很希望你能告訴我。」

我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這也正是我所擔心的問題,但是,即便我明知這個問題極其嚴重,卻絕對不會在他面前軟下來︰「做不做得到,或者說做不做,那全是你的事,或者應該說是你們的事,與我一點關系沒有,討論這件事,並非我到這里來的目的。」

他說︰「是,我知道,你到這里來是要接回你的朋友。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的朋友無恙,至少現在仍然是很好。但除此之外,絕對有比接回你的朋友更重要的事,這也正是我們要討論的事。」

我冷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想同我做交易,可是你想過另一個問題沒有?就算我答應了你,那又有什麼用?你認為我一定會兌現我的承諾嗎?」

他說︰「你是一個正人君子。」

我再次冷笑了一聲︰「這種話如果是由我的同類說出來,我會感到非常高興,但是,這種話是從你這樣的人口中說出來的,我認為這是對我的人格的一種污辱,這對于我來說,絕對不會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

他似乎顯得非常失望︰「看來,我們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點。」

我反唇相譏︰「這件事原本就不簡單,一切都是你們造成的,如果會有什麼的話,那也只能說你們是自食其果。」

桑雷斯失去了耐性,憤而站起來,我原以為他會就此離去,沒料到他又坐了下來︰「我們的提議,你總該表示一個意見。我不相信你會不關心你的朋友的安全,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對不對?」

此話一出,我立即便大笑了起來。「沒想到。」我說︰「佛教中有一句話叫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一直不相信這樣的話,你相信嗎?你相信像你這樣一個將殺人當作人生一大快事的獨裁者,果真會放下屠刀嗎?你能夠容忍你手中的刀一天不見血嗎?現在,你表現得竟是如此的仁慈,你以為你可以騙得了別人,也一樣能騙得了我嗎?」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竟是糊里糊涂,實在不知道這話有什麼好笑的。他笑過之後便對我說︰「衛斯理,你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我實在沒想到,這句話竟會應驗在你這樣出色的人身上。」

「是嗎?我倒是確然不明白閣下的話。」我語帶譏諷他說。

他似乎忽然輕松下來︰「看來,你是真的不明白,因為你似乎忘記一了點,我現在的名字雖然也叫桑雷斯,但實際上我並不是那個獨裁者,你也知道的,我是一個克隆人。」

我同樣是以譏諷的語氣對他說︰「就算你不再是桑雷斯,那又怎樣?你不也像桑雷斯一樣草菅人命嗎?你不也一樣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嗎?難道你不承認,貝思和她的三個情人是你親自下令殺死的?你竟然會說你的手上沒有粘著無辜者的鮮血?你自己相信你的話嗎?」

其實,在我說出這些之後,心中非常後悔,因為我知道,他雖然是個克隆人,但實際上也是那個獨裁者,他們是二而一。一而二,本質上應該沒有什麼大不同,像這樣的一個人,要下令殺死某個人,那簡直就比殺死一只雞更容易。如果我的話將他激怒了,他憤而下令殺死小郭的話,那麼,我原意是來救小郭,豈非反倒是害死了他?

可是,面對這樣一個獨裁者和陰謀制造者合而為一的家伙,我實在無法掩飾我的憎惡和憤怒,我說出那番話來,完全是言不由衷。

他似乎知道我的心理,所以對我說︰「你是否認為我們完全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

在他說出這番話時,我意識到他是準備有所行動了,而我不能不管小郭,我得在談判破裂之前拿出行動來。這個念頭一起,我便意到身隨,人已經到了他的身邊,一伸手便將他制住了。

但是,讓我大大詫異的是,他竟極其冷靜,一絲都不慌張。

他說︰「他們說得沒有錯,你成功的次數大多了,所以變得既狂妄又無理智,與你談合作,那實在是找錯了人。」

我憤憤地道︰「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現在,你在我的手里,我要用你來交換我的朋友。」

他冷笑了一聲︰「你認為你這樣做就一定可以達到目的嗎?」

我反問︰「為什麼不能?」

「你還是忘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他說︰「你忘了我並不是你的同類,我是一個克隆人,在實驗室中,要制造一個像我這樣的克隆人並非一件難事,所以,像我這樣一個克隆人的命運,對于整個計劃來說,可以說毫無影響。我的死亡對于他們來說,僅僅只是某一部機器中壞了一個零件,但對于這個國家或者說世界局勢來說,意義可能會完全不一樣。」

我知道他所說是對的,他們可以非常隨意地讓佩德羅死去,也同樣不會關心桑雷斯能否正常地活著,在他們的實驗室中,還有著許許多多這樣的人,那些人會被陸續派出來,逐漸掌握整個世界。

桑雷斯死了,對于這個國家來說,或許會有一場大亂,大亂之後,結局肯定是勝者為王,這一過程或許是十年,或許要經歷二十年,但他們並不急于一時,他們仍然可以在新的總統產生之後派出另一個克隆人來,取代新總統。

可我不肯承認這一點,我是一個永遠不肯言敗的人,如果我承認他的話是對的,也就是承認了我在他面前的失敗,甚至說明我對他們是無能為力的。我道︰「你應該知道,我一生中受到過各種各樣的威脅,有許多次,甚至比你所說的要嚴重得多。」

他仍然沒有絲毫的畏懼︰「看來,你實在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我可以再一次告訴你,我所說的一切,並非威脅你,而是事實,是事實,你知道嗎?此刻,我的目的和你一樣,是為了一個更好的解決辦法,你相信嗎?」

我說︰「這話我極有興趣,願聞其詳。」

我原以為他說會再說些什麼,但是,卻沒料到,他竟沒有了與我再說下去的興趣。他說︰「哪怕我在這里對你說得再多,也只能是對牛彈琴。我也不想多說了。我只想告訴你一點,你現在可以離去了,離開以後,我勸你找幾個有理智的人好好商量一下我的建議,一切保持原狀不變。」

我當然不肯如此輕易就答應他︰「如果我不同意呢?」

他說︰「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同意,因為你是一個根本不可理喻的人,但我相信這個世上的人不會個個都如你一般,畢竟還是有許多聰明人存在。」

我何時受過如此奚落?當時,我真正是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一用力將他的脖子擰斷。我知道,我的目的並不是要同他妥協,而是要救小郭,所以我問︰「如果我同意考慮你的提議,你準備怎麼對付我的朋友?」

我更沒料到的是,他竟會對我說︰「根本不存在怎麼對付的問題,你的朋友已經回去了,等你回去後,馬上就可以見到他。」

他這樣的話,我怎麼能夠相信?他會這麼輕易便放了小郭?

那時,我的心念電轉,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我再在這里呆下去大概也沒有任何意義,我需要考慮自己怎樣安全離去。

「現在,你送我回去。」我說。

他非常主動他說︰「可以,我送你去機場。」

他送我去機場,然後我乘坐的飛機在空中失事,一切都天衣無縫。我當然不是傻瓜,不會上他這樣的當。但此時,我也不想拆穿他,到了機場,我相信我有辦法讓他與我同行。

他和我一起離開了那個房間,來到外面,見那輛接我的車仍然停在那里,司機還坐在車上。那個引我進來的人見了我們,連忙走上前,將車門打開,桑雷斯什麼都沒說,坐了上去,我跟著也坐上去。

到了機場後,桑雷斯並沒有準備下車,可我卻在這時握住了他的手,說道︰「請。」

他看了我一眼,擺了擺頭,什麼都沒有說,跨下車去。

我和他一起走向那架專機,飛機的艙門早已打開,那位空中小姐站在門口,微笑著迎接。

來到舷梯下,桑雷斯便停了下來,我于是又向他說了一聲︰「請。」

他苦笑了一下︰「衛斯理,我很認真地讀過你的那些記述,你一直都在抱怨,說人與人之間缺乏真誠,缺乏最基本的信任,實際上,缺乏真誠和信任的恰恰是你自己。」他說過之後,也不管我如何反應,便走了上去。

同我來時一樣,機艙里僅僅只有那名小姐。

桑雷斯坐了下來,我在他對面的位置上坐了。那時,我心中其實很得意,認為他的詭計流產了,如果這架飛機真有什麼問題的話,死去的就不僅僅是我,也包括他這個始作俑者。

因為有桑雷斯坐在上面,那位小姐很快便退去了別的機艙,只剩下我和桑雷斯兩個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直到飛機安全降落,他才對我說︰「行了,你可以下飛機了。盡管我已經得到了教訓,知道你是個不可理喻的人,但我仍然想提醒你,找幾個聰明人,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那對你們有好處。」

我已經站起來準備離去,一路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本來就讓我心中覺得不痛快,听了他的話,我便停下來,逼視著他︰「我雖然糊涂且不可理喻,但我也還能夠知道,如果我接受了你的建議,那麼,這之中最大的受益者是你本人,對不對?」

桑雷斯此時是靠在沙發上的,雙眼閉著︰「我不否認這件事有著為我自己考慮的成份,但是,最大的受益人並不是我,你是不會想到這一點的,但我相信世上有更多比你聰明的人。再見。」

我這一生中所受的污辱加起來,恐怕也不會比這家伙給我的更多,我當時有一種沖動,想過去,照準他的頜下一拳,讓他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是,我忍住了,我知道,我雖然已經到了另一個國家的機場,實際上還在桑雷斯的國土之上。對他這種人,我充滿了憎惡,所以懶得再多說半句話。

回到迪瑪家時已經很晚,可迪瑪仍然在等著我。

在門口迎接著我的是迪瑪的衛隊長,他一見了我便說︰「衛先生,你到哪里去了?王妃派了很多人去找你。」

我不解地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衛隊長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大約三個小時之前,有一個像你一樣的東方人來找王妃,我從未見過這個人,所以將他攔在了門外,他告訴我一組數字,讓我將這組數字報給王妃听。王妃一听;立即說︰快,請他進來。我將那個人請進了親王的書房。王妃又對我說,快去請衛先生來。可是,我沒有能找到你。王妃說,出動所有的人去找,一定要在最快的時間將衛先生找到。」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就意識到,他所說的那個東方人一定是小郭。

難道桑雷斯說的竟會是真的?他們果真什麼條件都不要便將小郭放了回來?這里會不會有什麼更大的陰謀?

總版主

其實我很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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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昨天 01:18 |只看該作者
狂人之夢 八、後患問題
我幾步便到了親王的書房,見王妃正與一個人坐在里面說話。

這個人果然是小郭,當然,因為有了以前的許多經歷之後,我並不能肯定坐在王妃面前這個人是小郭亦或是另一個與小郭一模一樣的克隆人,我必須先檢驗一下真假,我目前面臨的敵人是一群可以以假亂真的人,我不能有任何大意。

王妃見了我,連忙站起來︰「衛,你去了哪里?」

我沒有立即回答王妃,而是用暗語問小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無緣無故放了你?」

他同樣用暗語回答我︰「我跟你一樣,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我清楚一點,他們派了一架專機將我送到了這里,他們甚至告訴我,可以在這里找到你。我原以為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僅懂得我們之間的暗語,而且可以圓熟地運用,此時我已經相信他就是我的好朋友小郭了。但我不能如此輕易就相信眼前的事實,有些事,我必須要問清楚︰「那麼,你是怎麼被他們抓住的?然後,他們又是怎樣對付你的?」

他的回答仍然是暗語︰「我遭到了他們的暗算。」

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迪瑪听不懂我們在說什麼,但她知道一定是我不肯輕易相信這個人就是小郭,正在考查他,似乎想說點什麼,我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小郭這時也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你犯了什麼毛病?為什麼不相信我?」

我說︰「這不能怪我,先是出了一個冒牌的佩德羅,後來又出現了一個冒牌的郭大偵探,你想,我能相信任何人嗎?」

小郭顯然對許多事情一無所知︰「剛才王妃已經告訴了我,

說你將那個什麼C01抓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哪來那麼多的冒牌貨?」

他對暗語的運用實在是太流利了,我無法懷疑他不是我所熟悉的小郭。

我于是用王妃也能懂的話說︰「你到底是怎麼遭了他們的暗算的?」

迪瑪這時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她對我說︰,「衛,這件事先放一步再說。今天晚上,小納已經打了許多個電話找你了,他讓你一回來就與他聯絡,你還是先給他打個電話吧。」

听說小納多次找我,我知道一定是他們有了重大發現,便立即拿起了面前的電話。

小納一听到我的聲音,便說道︰「衛斯理,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幾乎將這個國家翻了個底朝天。」

我說︰「你僅僅只是在這個國家找,當然不可能找到我,因為我剛剛去了一趟月球。」

小納打斷了我的話︰「我沒有時間給我開玩笑,你如果再晚五分鐘來電話,我們就已經離開了。」

我問︰「什麼事這麼急?」

他罵了一聲︰「你這混蛋,你讓我在電話中將一切都說出來嗎?難道你不知道電話是世界上最不能保密的東西?你別問了,最好是能在十五分鐘之內趕到我這里來。算了,你還是哪里都別去,我來找你。」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從他如此急切的語氣中,我知道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會是什麼事呢?他們找到了那個指揮中心,並且要采取行動了?

我相信一定是這麼回事,我早就已經對他說過,找到那個指揮中心之後,立即將其毀掉。他定然是準備請我去觀禮的,我相信,那將會是一次最為壯觀的軍事演習。

迪瑪見我掛上了電話,便問道︰「他這麼急找你,有什麼事?」

我應道︰「他沒說,不過,我估計與一次大的行動有關。」

迪瑪的反應非常快︰「是老大哥和老祖母的聯合行動?」

我說︰「他很快就會趕來,這個問題等他來了以後,我們就清楚了。在他到來之前,我們還有一點時間。現在,小郭,你說一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我中了桑雷斯的暗算。」小郭說。

我當然不滿足于如此簡單︰「你不妨說得詳細一些。」

原來,那是我開始亞洲之行的第十天,小郭正要回到他下榻的酒店,卻發現後面有個人在跟蹤自己。

怎麼說他都是這方面的高手,對于跟蹤和反跟蹤,他的本事決不會在我之下,如果有什麼人跟蹤他而又不讓他發現的話,那個人的手段絕對要在全世界排名中不超過前五位。如此高人當然不會存在于這樣一個小國家,是以,那個人跟蹤著小郭,很快就被他發現了。

發現有人跟蹤,小郭立即改變了主意,不再回酒店,而是一轉身,迎著那人走了過去,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人見他迎面而來,並沒有閃避,卻是站在原地、似乎是等著他似的。這舉動倒是讓小郭吃了一驚,以為前面有什麼陷餅正等著自己。

這樣一想,小郭便再次轉身,走了開去。

他向前走,那人便又跟了上來。

小郭沒有走多遠,見前面有一條巷子,閃身走進了巷中,且故意放慢了速度,等著那人跟上來。

那人不知是計,果然跟了過來,小郭出奇不意從旁邊沖出,一把就截住了他。

他掙扎了兩下,掙不月兌小郭抓住他的手,便說︰「郭先生,你將我的手捏疼了,快放開我,我有話對你說。」

小郭當時可真是大吃一驚,沒有料到此人知道他的身份,便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在我還沒有將你的骨頭捏碎之前,就快點說出來,你,如果說慢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那人于是說︰「有一個人讓我告訴你,他想見你。他知道一些事,是你感興趣的。」

那時候,小郭還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擔心這只不過是一個陷餅。

可是,那個人接著說了一句話,使他改變了想法,那人對他說︰「有一個人讓我告訴你,她說她是貝思的朋友,她手上有些貨,要賣給你。」

「貝思的朋友?」小郭問了一句。

那人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繼續說︰「她還說,如果我將你引去見她,你會給我十塊錢。」

小郭听到貝思的朋友這句話,便決定要去見一見那個人。

他當時也沒有想得太多,只是听我說起貝思之死,定是因為她知道了有關桑雷斯的什麼秘密,而她並沒有為桑雷斯守密,卻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她的情人,所以害死了三個情人。

小郭自然就想到,貝思並非只是將這件事告訴了其中的三個情人,她的情人很多,一定還有別的人也曾听她說起過。他也知道,貝思所知道的事,一定非常重要,很可能會使得整件事迎刃而解。雖然他有一種預感,覺得此事有著極大的危險性,卻仍然決定冒險一試。

他跟著那個人到了一幢非常陳舊的房子里,那人告訴他,就是三樓左邊的那扇門,然後向小郭要了十塊錢走了。

小郭走上三樓,見有三扇門,他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形,覺得這樣的地方不像是什麼秘密所在,便走過去,敲了敲門。

沒有多久,便有人走近來的聲音。小郭那時還保持著警惕,所以向旁邊退開了半步,做著應變的準備。

門應聲而開,並不是大開,而是開了一條縫,有一只腦袋探出來。

小郭看清了,那是一個女人的腦袋,臉上似乎還有著驚恐,小心地問他︰「是郭先生嗎?」

小郭說︰「是,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那女人仍然是一臉的驚恐,四周看了看,似乎是看有沒有人在注意她,然後小聲地對他說︰「我有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告訴了我一些非常重要的事,他還告訴我,如果她有了什麼不測的話,讓我設法找到一個姓郭的東方人。我問她我怎麼才能找到這個人?她說你是一個很有名的私家偵探,要找到你並不難。」

小郭又問︰「你的朋友叫什麼名字?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

女人再次四處看了看,說︰「你知道,這個國家沒有一點安全感。我的朋友已經出事了,我不能不小心。郭先生,我能先看看你的證件嗎?」

她如此小心,便打消了小郭心中的顧慮,將證件給她看了。

女人著過他的證件,然後再向四周看了看,才將門打開,非常神秘地對他說︰「快進來,如果有人看見我與一個東方人接觸,我就會惹上大麻煩了。」

小郭閃身而進,那時,他還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盡可能不讓那個女人靠近他。

那個女人將門鎖好返回時,他已經很快地將她的家查看了一遍,似乎並沒有別的人,這樣,他才多少放了些心,一個女人如果想對付他的話,那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女人轉身進了客廳,然後對他說︰「我們到里面去談好嗎?」

她指的是旁邊的一個小房間,看起來,那像是一間書房,但又擺了一張小床,里面顯得非常擁擠。小郭熟悉這樣的房間,這樣的房間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可以見到,屬于那些生活在窮困線上的人,或許,在他們最初建立家庭的時候,原是有一間書房的,但隨著孩子的出生,而他們的生活狀況又沒有得到根本改善,于是這書房雖仍然保留了下來,卻有很大一部分不得不讓給了孩子。

正是這樣的一個家庭使得他放松了警惕。

女人讓他坐在里面唯一的一張沙發上,那張沙發緊靠著牆。他坐上去,背就挨在了牆上,這就是他所犯的最大的錯誤,他絕沒有料到,後面的那面牆其實是有一扇暗門的,那女人對他所說的話對他有著極大的吸引力,所以沒到注意到身後極其細微的變化。這個變化是他的身後有一個小孔被人暗中打開了,然後有一支具有麻醉作用的針射向了他。

僅僅只是十分之一秒之內,他便昏倒了。

醒來之後,他已經被關在了一間像是監獄的地方。

在那以後的時間里,他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個監獄房間,有一些人,每天都對他進行審問,但是,他什麼都沒有說。

有一天,桑雷斯來到了那監獄房間。

小郭正講到桑雷斯來到監獄房間,小納已經到了。

小納一走進來便對我說︰「衛斯理,你準備好沒有,如果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走。」

小郭見我站起來,他也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

納爾遜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那就快一點,要不然趕不上大隊了。」

我們正要向外走的時候,迪瑪卻站起來說︰「先生們,你們是否認為這樣做太不尊重女士了?」

我們同時大吃了一驚。

雖然小納並沒有說我們將要去干什麼,但我們心中早有一個想法,這類事,原本不應該是女士感興趣的事,再說,她如今可算是一國之君了,等待她處理的事不知有多少,她似乎也不可能有時間與我們一起去,是以我們並沒有考慮到她。

小納更是愣住了,他和我們考慮的還不同,對于我們來說,迪瑪只是一個女性而已,但對于小納來說,王妃卻代表著一個國家,這是一件大事,或許他並沒有這樣的權力答應下來。

王妃似乎知道他的難處,便說︰「我可以出動一個戰斗機大隊配合你們。」

小納不說話,卻拿眼看著我。

我想了想,對小納說︰「我可以幫她進行化裝,讓別人根本認不出她是誰。」

王妃似乎意識到這件事的確有些不妥,便說︰「那就算了,你們快走吧,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我們三個一起下樓,坐上小納的車,趕到機場,乘上一架小型飛機。

在飛機上,小納才告訴我們,他們已經查出了那個在沙漠中的指揮中心,今天拂曉將開始攻擊,參加這次聯合行動的,有七個國家的聯合軍事力量。

小納分別說出了這七個國家的名字,我听了以後大吃了一驚,這正是屬于兩大軍事陣營的七個軸心國,同時,他們也可以說是世界上的軍事強國。有這樣的聯合力量,什麼樣的敵人不可以被消滅?

這兩大軍事陣營從來都是處于敵對狀態的,相互間不知干了多少顛覆和反顛覆的勾當,這次竟然走到了一起,此消息一出,定會舉世震驚。

我問︰「你們將怎樣應付世界輿論?」

小納拿出了一份新聞通稿,交給我說︰「今天晚些時候,這篇新聞稿將會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報紙上,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我看了看,這份新聞稿說,這兩大軍事陣營為了抵御將可能出現的外星軍事侵略,聯合進行了這次軍事演習,並且透露說,這次軍事演習的醞釀過程經歷了很長時間,早在兩大軍事陣營最高當局的幾次會晤中,就已經多次提到,最後在不久前的一次幾國軍事要員的秘密會見中確定下來。今後,這樣的軍事演習將會不定期舉行雲雲。

做這樣的官樣文章,對于小納和蓋雷夫人的組織來說,那實在是小菜一碟,世界上不知有多少讓人震驚的大事,經過他們的特殊。「處理」之後,全都變成了不引人注目的小事。

至于這次行動將會起到什麼樣的結果,很快便可以見分曉,我也不需特別關注。我所關心的是,這個沙漠指揮中心被摧毀以後,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我剛剛想到這個問題,小納便已經提了出來︰「衛,拂曉的行動我相信萬無一失,現在的問題是下一步該怎麼辦?我們不知道那個狂人是誰,也不知道在這次行動中是不是能將他徹底打垮,更重要的一點是,我們並不知道他的計劃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對那幾個我們已經知道的克隆人,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我說︰「暫時還沒有。我也認為這是最難辦的一個問題,他們如果是一些身份普通的人,我相信你們是定然有辦法的,可他們的身份畢竟不普通,如果將這件事公布出去,肯定會引起世界大亂。」

小納說︰「有關這個問題,我和蓋雷夫人已經討論過許多次了,我們甚至分別向最高當局作了匯報,他們的態度非常曖昧,只是指示我們一定要慎重,卻又不說該怎樣處理。」

我想,現在還沒有到走那一步棋的時候,急也沒有用,世上許多的事,本來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出第一步之後,再看看第二步該怎樣邁出去,第一步還沒有走出,現在就想第三步第四步的事,未免太超前了些。

拿定了這個主意,我便對小郭說︰「這些事我看只有留到下一步再討論。小郭,剛才你還沒有講完的事,你接著再講。」

小納還不知道小郭的事,上次我並沒有對他講,所以他就問道︰「你有什麼發現?」

現在小郭已經安全了,我便簡要地向小納介紹了小郭被桑雷斯的人抓走,然後派出一個克隆人來頂替他的事,並且說,我之所以知道這事與克隆人有關,正是抓到了那個冒牌者以後的事。我知道,事已至此,我當然要將那個C01的事告訴小納,一方面,我要讓小納來設法安置C01,另一方面,也不使他猜測我知道有克隆人這件事與迪瑪王妃以及佩德羅有關。

以後,這件事是否能夠長久地瞞住他,那是以後的事,至少現在,能瞞一日就先瞞一日再說。

接著,小郭就開始介紹他和桑雷斯見面的經過。

桑雷斯前呼後擁而來,然後將其中幾個人支了出去,房間里就只有他和小郭兩個人。

那時,小郭當然想過設法制服他的事,但他當時被戴著手銬腳鐐,根本無法接近桑雷斯。也直到此時,他才知道,下令抓自己的是桑雷斯,這一切全都是桑雷斯設計的陷餅。那時候,他的想法還是我們在亞洲之行以前的想法,認為這一切都是桑雷斯在任總指揮,他才是這起大陰謀的總設計師,根本不知道他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只小卒子。

桑雷斯見了小郭便說︰「迪瑪王妃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干這件事,我可以加倍給你,只要你答應不再過問這件事。」

小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不答。

桑雷斯又說︰「你不要認為我提出這樣的條件是想收買你,其實你想錯了,我知道你是一條硬漢子,我也根本不會以這種方式來對付你。我只是為你考慮,因為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也根本不是靠你和衛斯理的力量能夠制止的。關于這件事,我不可能向你說得更多,但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很好的處理這件事,將一切最壞的可能全部消除。」

小郭笑了笑︰「你以為你是誰?你是仁慈的上帝嗎?」

桑雷斯說︰「我是誰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後結果,你希望一個什麼樣的最後結果?」

小郭幾乎是咬牙切齒他說︰「我希望的最後結果是親眼看到你這個惡棍被送上電椅。」

桑雷斯擺了擺手,說︰「不不不,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我們很多事,這說明你其實是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知道了,就一定不會這樣說了。沒有人能夠將我送上電椅,除非我自己想去試一試。」

小郭認為眼前這個人實在是太狂妄了,簡直就是不可一世,當時他心中暗暗說︰你別得意過早,如果我能夠從這里出去的話,我一定要試一試,我不相信我找不到讓你上電椅的證據,到了那時候,你就知道狂妄的結果是什麼了。

桑雷斯見小郭不說話,便對他說︰「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我正在考慮是否放你出去,但在我作出這個決定之前,我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我的建議。不管你對我們的事知道多少,我的建議是你還有你的朋友衛斯理都不要再過問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

小郭問︰「這是我可以獲得自由的條件嗎?」

「不是,只是我的建議,或者說是我們的建議。」桑雷斯說︰「同時,我想提醒你,你們如果一直這樣胡鬧下去,事情的結果很可能會很糟糕,如果你們不再過問此事,或者是暫時不再過問,我可以向你保證,不久以後,我會給你們一個明確的結果。」

小郭冷冷地哼了一聲︰「桑雷斯先生,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說過我們中國人的一句話,叫做黃鼠狼給雞拜年。黃鼠狼本來就是要吃雞的,可以有一年春節,這黃鼠狼卻主動去給雞拜年,你知道它為什麼要去給雞拜年嗎?」

這本來只是一個歇後語,小郭卻講成了一個故事,這當然是因為中國人的語言特別豐富,不像教小學生一樣教他們,他們是定不會懂的。

桑雷斯當然听懂了,所以臉色也變得特別難看。

小郭見他這樣,覺得有了一種快意,接著便說︰「在西方社會,也有一個大灰狼的故事,與我們這句話的意思差不多。你以為你會在這個故事中扮演什麼角色呢,大灰狼先生?」

這次談話當然是不歡而散,此後,桑雷斯再沒有來找過他,而其他人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一天二十四小時審問他。除了有人按時給他送來一日三餐之夕,他簡直以為那些人將他遺忘了。

直到昨天晚上,有兩個人來到監獄房間,要將他帶出去。

小郭當時大吃一驚,以為他們因為從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東西,決定將他殺死了,所以在他們為他解開手銬的時候,他忍不住就問︰「你們準備怎麼處置我?」

「送你回去。」那些人說。

他一听,頓時大為驚恐,送你回去這句話,在中國話中正是讓你死去的意思。中國人接受佛教觀念,認為人這種生命形態是一種輪回,死了以後,靈魂和分離,然後,靈魂再投胎,再世為人。那麼,靈魂的存在地,當然就是人類的家園了,送一個人的靈魂回家,也就成了處死一個人的代名詞。

小郭當時除了驚恐以外,還非常憤怒,沖著那些人喊︰「你們沒有權利處死我,我是一個自由世界的人……」

他原是想說一大堆話的,至少也要將那個獨裁者痛罵一頓,以解心頭之氣。但他還沒有說完,那兩個人便冷冷地說︰「誰說過要處死你了?」

這句話說得並不重,小郭以為自己沒有听清楚,便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兩個人懶得再理他,將他帶到了一輛車上,甚至不再給他戴手銬腳鐐,身邊那兩個人也不像是要去對他行刑的。這陣式真是將他給弄糊涂了,他相信桑雷斯真要處死他的話,一定不會如此大意,派出這麼兩個人來,這兩個人根本就不會是他的對手。

他因為心中疑惑,便又問了一句︰「我們這是去哪里?」

那兩個人頗不耐煩,對他說︰「你這人,哪里如此-嗦?真難以讓人相信,總統怎麼會對你如此仁慈。如果是以前的話,像你這樣的人,早就賞給你一顆子彈了,哪里還會留機會給你說這樣一些廢話?」

另一個人也說︰「總統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年紀大了,心似乎忽然就軟了下來,不像以前那麼狠了。」

他們說著說著,話題就轉了,不再理會小郭,倒是說起桑雷斯最近的許多變化來,這些變化讓那些長期在他身邊工作的人感到不解。

小郭因為知道迪瑪曾經感覺到了佩德羅的變化,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特別,立即便想到此人不是她的丈夫佩德羅,所以才引出了這一大堆事來。

那時,我們一直都認為這些事全都是桑雷斯在幕後躁縱。現在,這兩個人忽然說他們覺得桑雷斯近來有了極大的改變,變得他身邊的人都不敢相信這些事是桑雷斯干的了。

真正是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小郭在聯想到迪瑪王妃的懷疑時,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次會談之後,被人暗中掉包的不僅僅是佩德羅,其中也包括了桑雷斯,這兩個人都是替身。

正如我想到這一點時那樣,立即按照這種設想來解釋那些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于是,桑雷斯與佩德羅兩國交好可以解釋了,桑雷斯斷絕與那些情人的來往可以解釋了,他為什麼要殺死貝思和她的三個情人可以解釋了。

在想到這一點時,小郭非常激動,情不自禁就叫了一聲。身邊那兩個人被他這一聲驚叫嚇了一大跳,連忙問道︰「你發什麼瘋?」

那時,小郭準備動手對付他們了,他暗中估計,身邊只不過是兩個人,他在動手的時候,到底能夠在多長時間內將這兩個人制服。他在年輕的時候,跟我學過一些中國武功,雖然沒有非常高深的造詣,但在一出手時將這兩個人打昏應該是問題不大的。他需要迅速逃走,然後將這個新的設想告訴我,讓我知道我們以前的思路全都是鍺的。

他當然不知道,在他被關進那個監獄房間的這十幾天里,已經發生了許多的事,更不知道我早已采取了許多有效的行動。

就在小郭正想動手的時候,他發現汽車竟駛進了機場。

那時候,他心念電轉,但是任他思維有多麼快速,也不知道他們將他送到機場來干什麼,或者說他們準備將他送到哪里去。

這時,他又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他們送他來機場,那當然是為了將他送上一架飛機,只要他一上了飛機,說不定機會更多。他這種想法當然不是憑空而起,他有著自己的理由,第一,他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手銬腳鐐,他可以活動自如了,這使得他將要進行的行動有了可能;第二,送他來的僅僅只有兩個人,就算他們在飛機上還有幾個人,那也不足為慮,到了飛機上,誰都怕死,只要他能夠有機會接近駕駛艙,他就可以有辦法讓這架飛機飛到他希望去的地方。

這樣一想時,他便安定下來。

汽車在一架飛機前停下之後,那兩個人將他送上了飛機的舷梯,卻並沒有跟上來的意思,僅僅只是對他說︰「郭先生,我們總統希望你在見到你的朋友以後,好好地考慮一下他的意見,祝你旅途愉快。」

小郭走上飛機後,見機上僅僅只是一個小姐。他頓時覺得腦袋發懵,搞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位空中小姐似乎對他很熱情周到,而他向她提了幾個問題,她竟然一個都答不出。當他問她這次航班的目的地時,空中小姐對他說︰「先生,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你。你是那麼尊貴的客人,卻又似乎什麼都不知道。你現在乘坐的根本就不是航空公司的班機,而是外交專機,此時,你享有許多的外交特權。」接著,她又告訴他這次飛行的終點,正是迪瑪的國家。

于是,他就糊里糊涂之中被送到了機場,然後他又搭乘餃車到了迪瑪這里。

小郭講完他的經歷,小納就迫不及待地問我︰「衛,你說桑雷斯為什麼要那樣做?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擺了擺頭,說︰「我想過,但我實在是想不出他一定要這樣做的理由。」同時我還想到,如果白素此時在這里的話,她一定會有一些想法,而她的感覺往往是非常準確的,很可惜她此時不在。

事實上,當我向白素介紹到這里時,我也曾問過她有什麼想法,她想了一想,說道︰「其實,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而且,桑雷斯本人曾經對你講過也對小郭講過。就算是他不曾對你們提起,其實你們也已經想到了,只是因為你們當時根本不願承認或者說不肯面對。」

白素在說這一番話時,我已經知道了結果,而她的這段話與結果是極其相符的,這就又一次證明白素的非同凡響。

而在當時,我和小納小郭三個人在那架飛機上想了很長時間,實在是搞不清楚桑雷斯這樣干的目的是什麼。

正如桑雷斯曾說過的話,我一直都在抨擊說人類太缺乏互信,太少真誠,而我恰恰就是一個缺乏信任缺乏真誠的人,在我將所有的可能全都想到卻又自我否定之後,我也曾對小郭產生了懷疑。產生懷疑對于當時的我來說,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事,因為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桑雷斯都不應該就這麼簡單地放了小郭,事實上他又是做出了這件我們全都認為不可思議的事。那麼,就只可能有一種解釋,小郭已經向桑雷斯妥協了,他成了桑雷斯的同伙。

小納當時的想法肯定與我一樣,所以在那後直到攻擊計劃完成之前,他幾乎是一步不離地跟著小郭。我也知道他心中在擔心什麼,他擔心他的猜想如果是真的,那麼,小郭很可能會利用機上先進的通訊設備將我們的攻擊計劃通知桑雷斯,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會逃走或是組織反擊。

好在當時臨近戰斗,小郭的心情非常激動,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我們乘坐的飛機開始在一處空軍基地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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