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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華盛頓不斷來回奔走尋求支援的日子並不好過，阿爾拜持的情勢愈來愈緊張，極有可能爆發大規模的內戰。反對多力•卡布雅執政的人愈來愈多，反對聲浪愈大，多力軍隊的鎮壓行動也愈演愈烈，不斷有多力將要槍決反對份子以警告其他叛亂份子的可怕消息傳出。如果傳言屬實，那麼伊恩是頭一個將要被槍決的要犯！
想到這一點，她幾乎不能吃、不能睡，鎮日眼前都晃動著伊思將要被槍決的恐怖鏡頭。
原本奇亞卡克與他的妻子蒞諾娜同樣也為了伊恩而奔走。身為阿爾拜特總理的奇亞卡克說起話來分量足夠，這也讓援救伊恩的行動有較大進展，一直到奇亞卡克被嚴密監控之前。
傳說多力•卡布雅已派出有英份子前往華盛頓執行暗殺任務，以免奇亞卡克再度回到阿爾拜特而危害到他目前的地位。
傳言的可信度相當高，這也讓美國政府方面對奇亞卡克的政治庇護嚴謹起來，到最後居然弄到連奇亞卡克掉一根頭髮，全華盛頓的警備人員都要嚇出一身冷汗的程度。
凱莉再度失去支持，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走起路來腳底像是乘著一朵雲一樣漂浮無力。
“你再這樣下去會死的！伊恩等不到你去救他的那一天，因為你根本比他先死了！”芮娜氣呼呼地瞪著她罵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會想辦法嗎？你不相信我？”
凱莉低著頭不說話。一整個月的折磨教她腦袋一片空白，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想這是表示你不信任我。”芮娜微眯起眼睛沒好氣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麼明天下午那班飛機你也不用去搭了。”
“飛機？”凱莉愣愣地重複。
“對，飛機。”芮娜做個手勢，像是一架飛機起飛的樣子。“你知道，會在天空中飛的那種機器。”
“飛機？”她又重複一次，愣愣地看著芮娜良久，才艱難地冒出一句：“飛往哪裡？”
“夏威夷。”芮娜沒好氣地瞪著她。“你說呢？當然是飛往阿爾拜特！你去不去？”
凱莉立刻跳起來，沖上前緊緊握住芮娜的手。“去！我去！我一定要去！”
“那好，你現在立刻給我回家好好梳洗一番，然後痛痛快快睡一覺，我不想你去到那裏的時候已經變成一具屍體了。”
“好！”凱莉轉身沖向門口，手才握到門把，立刻又轉身沖回來，緊緊擁抱住芮娜，她便咽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芮娜輕輕歎口氣，她揉揉凱莉火焰般的頭髮，無奈地開口：“別這樣對待你自己，很多人會心痛！這世界上不只伊恩愛你，抬起頭看看，還有很多人都愛你。”
凱莉聽出她話中有話，警覺地抬眼。“你指的是誰？”
“很多人。”芮娜臉上溫柔的表情消失。“你別像個法官一樣瞪我，反正你明天就知道了。”
“你沒有騙我？明天真的有飛機可以去阿爾拜特吧？如果你騙我，我會游泳過去。”
“你這沒良心的小混蛋！我真該讓你游泳過去算了！”芮娜氣得罵她：“我騙過你嗎？居然這樣問！”
凱莉想了想，其實芮娜一直都站在她身邊幫助她，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芮娜對她的感情已經超出友誼……現在除了芮娜，她也沒有別人可以信任了。
她歎口氣：“對不起……”
“用不著對不起。快點回去休息吧，如果我明天看到你還是這副鬼樣子，我一樣一腳把你踢下飛機，到時候你才真的要說對不起。”
凱莉離開之後，芮娜歎口氣，跌坐在椅子上。她真的不確定自己究竟做得對不對？送凱莉回到阿爾拜特的決定真是個莫大的冒險。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能夠救回伊恩當然很好，但如果不能……她還沒有能力幫助奇亞卡克奪回政權，那已經在她的能力之外了，現在送凱莉回去，極有可能只是讓她去見伊恩最後一面，或者為伊恩收屍……
凱莉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嗎？
她反問自己，如果角色對調，如果今天她是凱莉……她深深吸一口氣，她真高興自己不是凱莉。但如果她真的是，那麼她寧願去為伊恩收屍，也不願意呆坐哭泣。
7月1日美國華盛頓
當凱莉踏上飛機的那一刹那，她的想法與芮娜一模一樣。她告訴自己，就算必須面對最壞的結果她也絕不後悔；她寧願在伊恩身邊陪著他走過最後一段，也不願意無助地守候在遙遠的美國。如果她必須面對的是一個已經死去的愛人，她也會高興自己能夠再見他最後一面。
她可以熬過這樣的煎熬！她做得到……儘管心痛如絞！
這架飛機的氣氛十分凝重。
除了凱莉與芮娜之外，奇亞卡克與他的妻子藏諾挪也在飛機上；他說他決定回到自己的國家爭取人民的支持，不管多力將會如何對付他，他都決定站在人民的身邊。
他知道此去危險重重，但他寧死也不願意讓他的人民認為他遺棄了他們！他也說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伊思為他而死，他必須做點什麼，免得自己遺憾終生。
美國政府秘密派遣了一支特勤隊伍陪伴奇亞卡克回阿爾拜特，全副武裝的特勤隊讓飛機上的氣氛顯得更加凝重嚴肅。
但這些都不是讓凱莉驚愕得瞪大眼睛的理由，當她獨自坐在飛機上等著起飛，然後看到機上最後兩名乘客的時候，她才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父親達頓•霍克竟然挽著芮娜的手搭上了飛機！
“你……你怎麼會……”
達頓•霍克沒好氣地瞪了女兒一眼。“如果你肯睜開你那雙被愛情蒙蔽的眼睛看看的話，你會發現這是霍克石油企業的專機！而我正好是霍克石油的總裁。”
凱莉錯愕地眨眨眼睛，她根本沒想過去看這架飛機究竟是哪家航空公司的。
“我就告訴你，這可惡的傢伙根本不會想到我為她付出了多少心血！”達頓氣憤不平地回頭對著芮娜抱怨：“她連搭的是誰的專機也搞不清楚！”
芮娜笑嘻嘻地拍拍達頓的肩。“別這麼生氣，所有的孩子都這樣對付父母，你該高興才對。”
“哼……”達頓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表情十分不自然地僵硬著。他丟下芮娜，逕自往走道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芮娜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聳聳肩，表情居然有些寵溺似的莫可奈何。在凱莉身邊坐下後，芮以朝她眨眨眼，用一種女人私密的口吻說道：
“你說這些男人好不好笑？連對自己的女兒也要撒嬌，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凱莉還是反應不過來，她傻傻地看著芮娜，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芮娜……你……你們？我爸爸……你們……”
“有時候覺得你挺聰明，這種時候卻又顯得很笨了……”芮娜歎口氣，表情居然有幾分少女羞澀靦腆的神態。“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和你爸爸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你們……你們……”
“我們是一對戀人。”芮娜翻翻白眼。“別那種表情！我的年紀不小了，因你父親也不算太年輕，當然，我會很高興有你這樣的繼女。”
凱莉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芮娜？芮娜和父親？芮娜才三十幾歲，而她的父親已經六十幾歲了！達頓•霍克的年紀足以當芮娜的老爸！
“愛情與年齡是沒有關係的。”芮娜說道：“你不會也跟其他人一樣以為我是貪圖你父親什麼東西才與他在一起的吧？如果連你也這麼想，那我真的會氣死！”
若是過去，也許她會如此認為，但現在她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轉變。以芮娜的真誠與能力，她根本不屑於用感情去換取什麼，而她的能力也比許多男人強，她更不需要依賴達頓•霍克供養她。
“我不那麼認為……我只是……”凱莉澀澀一笑，低下眼。“我只是現在才知道答案，難怪你一直對我這麼好……”
“別胡說八道！”芮娜瞪她一眼後說道：“我承認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因為你是達頓的女兒而接近你，但是等我們認識之後，我才發現我是真心喜歡你。你是個很好的女人，也是個很好的朋友……”芮娜真心握住她的手。“我是真心真意要幫助你的，跟你是誰並沒有關係……另外，我還特別喜歡你會用唐老鴨的口氣說話。”
“芮娜！”凱莉紅了臉嚷著。
她笑得有如春花一般燦爛。“逗你的！我真愛看你臉紅的模樣，好可愛！”
飛機此時緩緩啟動……很快的，他們就要到達阿爾拜特了。
凱莉的眼光轉向窗外，琉璃般清澈的藍天顯得特別動人。
“我們沒有把握救出伊恩，你知道的。”芮娜斂起笑容，突然輕輕歎口氣，一抹黯然自她身上透出。
這件事畢竟比她所想的要難多了。美國政府不前介人這場內戰，不管她在國會與白宮如何鼓吹、如何連結其他勢力對政府施加壓力都沒有用；美國政府有太多自己的事情要處理，他們不願意冒著得罪南斯拉夫聯邦的風險來幫助奇亞卡克奪回政權，至少目前他們沒有這個打算。依特丹的攻擊雖然暫時停止，但黎諾費奇從來沒說過放棄武力侵略阿爾拜特，這次去——也許真的只能為伊恩收屍。
“不要緊……”凱莉輕輕地說著。看著窗外的藍天，她微微苦笑。“我知道很難……現在我只想見他一面而已……”
芮娜還想說什麼，但想一想卻又沉默了。看著凱莉失神的模樣，她輕歎一口氣，無言起身走到達頓•霍克身邊坐下。
“你真是個糟糕的父親！”她突然沒好氣地罵道。
達頓•霍克一直豎直耳朵仔細傾聽芮娜與凱莉之間的對話，現在聽到芮娜這樣說，他知道芮娜因為沒有辦法救出伊恩而感到非常失望，這分遷怒來自芮娜對凱莉的愛，他一點也不介意，相反的，只覺得更愛芮娜一層。
芮娜失望地低下眼睛，她很想讓自己保持信心，但是前景的確非常不樂觀……
想到凱莉的模樣，她不由得紅了眼眶。“你真是糟糕透了……”
“不會的。”達頓握緊芮娜的手。他靠在椅背上假寐，手卻十分有力地握緊她的手。“不要擔心，我會想到辦法的。”
“根本沒有辦法……”芮娜咬著牙忍住淚水低聲說道：“我知道……雖然我可以這樣安慰凱莉，但是我知道其實一點辦法也沒有……我真恨死了那個多力•卡布雅！”
“會的。”達頓•霍克再一次肯定地說道。
他想起許多年前，當凱莉還是個美麗小女孩的時候，每當遇到有困難的事、有傷心的事，凱莉總愛賴在他的懷裏，用那雙翠綠得有如世上最珍貴寶石一般的眼睛望著他說：爸爸一定有辦法，對不對？那時他會笑呵呵地回答：是的，爸爸有辦法。為了小凱兒，爸爸什麼辦法都有！
“會的……”他肯定地響道。“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7月1號阿爾拜持空軍機場
“我們就送你到這裏了。”芮娜握住凱莉的手，有些不捨地握了又握。“我們回去，說下定可以轉變情勢。”
凱莉點點頭。她的父親達頓•霍克站在機艙上方不肯下來，別開的視線像是不願意看到她。
“爸爸……你幫我跟他說抱歉，我那天不是故意要氣他的。”
“他知道。”芮娜微笑，回頭看看心愛的男人，他那副倔強固執的模樣想裝給誰看呢？“他其實心裏急得不得了，只是不願意你看出來他的感情。”
凱莉無言地再望父親一眼，他仍然別開臉。她歎口氣轉身。“我爸爸就請你多照顧了。”
“等一下。”芮娜連忙拉住她，交給她一張小紙片，上面寫了個地址。“這是我跟你父親送你的禮物。”
“這是？”
“等你到了那個地方你就知道了……”芮娜望望天色，濃霧已經快散了，他們必須立刻離開這個地方。“你要小心照顧自己。我跟你父親會盡力而為，一定幫你想辦法救出伊恩。如果辦不到……”芮娜澀澀一笑。“你會知道怎麼做的。”
芮娜再度歎口氣，拍拍她的手。“去吧！多加小心！”
凱莉跳上等在跑道旁的吉普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芮娜再度登上飛機，她的愛人傻傻地站在機艙門口，遙望著吉普車翻起的煙塵。
“既然這麼不放心，剛剛為什麼死也不肯跟她說話？”她蹙起眉瞪他。
達頓•霍克固執地別開臉。
“明明心裏擔心得要命，還要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芮娜翻翻白眼，搖頭往裏面走。“你們父女的性格真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
達頓連忙跟進去。“剛剛凱莉跟你說了什麼嗎？”
芮娜抬起眼睛看他一眼。“不是無所謂？”
達頓的唇不高興地抿成一條直線。
“她要你原諒她，她說那天說的只是氣話，這樣你開心了嗎？”
達頓果然歎口氣，沮喪的神情讓芮娜忍不住心疼。她輕輕拉住愛人的手。
“好了，等事情過去之後她就會回到你身邊了。”
“她才不會……”
達頓悶悶地轉頭，坐在窗子旁邊。女兒的身影早已經看不見了，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看，下面的城市卻只剩下一個小黑點。
他的心，多麼矛盾啊！心愛的女兒愛上了別的男人，從此以後將有別的男人取代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他多麼驕傲自己有個如此出色的女兒，但是心情卻又是多麼的落寞……
“你還有我啊。”芮娜體貼地靠在他肩上。
達頓溫柔地挽著芮娜的肩。只是芮娜不明白啊，每個父親的心增都是如此複雜又矛盾的那種又心疼又失落的感情，女人是不會明白的啊！
阿爾拜特的情況比之前所看到的更糟糕了！
街道近乎全毀，放眼看去，幾乎沒有一棟房子是完好如初的。
許多柱子上貼了死去人們的遺照。用紅色框的遺照表示那是為外人所殺的人們，而用藍色框的遺照則是被當地人、政府軍所殺害的人們。
原本那些柱子上所貼的遺照紅色框占太多數，但現在藍色框已經取代了絕太多數的紅色框。權力欲望不但使得人類互相殘殺，甚至連自己身邊的親人、鄰居也不放過！
奇亞卡克一下飛機便被“人民解放軍”派來的使者接走，她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但是她卻沒有意思去投靠他們；不知道為什麼，只是她對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已經感到厭倦，除非必要，否則她不希望自己與伊思再度卷人戰火之中。
她跟史蒂芬照著芮娜所給的地址找到一棟半毀的房子。屋子裏陰陰暗暗的，可是當她與史蒂芬走進屋子，立刻聽到槍枝上膛的聲音！
“動作漫一點，慢慢轉過身來，讓我看看你們。”好熟悉的聲音。
凱莉回頭，發現拿著槍對著他們的竟然是黑人記者雷克斯，她訝異地失聲驚呼：“雷克斯？！怎麼是你？！”
雷克斯看來早就知道她會來似的，只是淡淡笑了笑，示意其他人放下槍。
“你父親需要一隊傭兵，而我正好是傭兵頭子。”
凱莉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打從你加人六國觀察團我就待在你身邊了。”雷克斯補充。然後他看看手錶：“根據我與你父親簽的合約，我們還有六天的時間可以為你服務。”
凱莉還是說不出話來。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父親竟然早就在她身邊安排了保嫖……
看她的表情，雷克斯冷冷地笑了笑，開口：“有錢是很好用的，尤其當你有個有錢又愛你的父親的時候，就算下地獄也不怕孤單啊。”
凱莉刻意忽略他話中的嘲諷，她心裏的激動無法形容——原來爸爸一直都暗中派人保護著她……想起她對他無情的指控，她的心不由得揪緊！
猛一咬牙，她提醒自己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幾秒鐘之後，她終於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仔細打量雷克斯身邊的人。
一共有六個人。除了雷克斯之外，另外還有一名十分冷豔的黑人女子，兩名看起來吊兒嘟當的白人、一名壯碩的東方人，和一個看起來大概有十多歲、非常清秀的少年。
看到那少年，凱莉不由得蹩起眉。那少年卻挑挑眉，露出一抹可愛的笑容。
“別小看我，我殺的人不比他們之間任何一個人少。”
“火舞、卡森、雷諾瓦、吉田、狼夜。”雷克斯淡淡介紹。
火舞……狼夜……多特別的名宇。
凱莉想了想，開口問道，“除了保護我，你們還可以幫我做什麼？”
“殺人、搶劫。”雷克斯簡單揮揮手。“所有你想得到的都可以。還有六天，這六天裏我們的命是屬於你的，除了叫我們自殺不幹之外，其他的都可以。”
“包括劫獄？”
雷克斯有趣地笑了笑，漆黑的眸子問過一絲敬佩。“包括劫獄。”
凱莉點點頭，現在她明白芮娜的意思了——芮娜剛剛說，如果他們做不到，那麼她會知道怎麼辦……她現在的確知道該怎麼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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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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