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21-12-7
- 最後登錄
- 2025-8-19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960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43172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第十章
一直到天色大亮,大火終於撲滅了,可是損失相當慘重,有三處大雜院全毀,兩處半毀,整個太平坊被毀去了大半。
“全照姑爺之前所說的,依傷勢輕重來列名造冊……”管事將一迭紙張交給區明海。“總共八十九人,另外死亡的有二十五人。”
他大致看了一下。“謝謝,要是有新送來的傷患,再另外補上。”
“是。”管事用袖口抹了下被煙熏黑的臉說。
這時,他才注意到冬葵不見了。
區明海擔心她會承受不住龐大的壓力,連忙在附近尋找。“娘子!娘子!”
“相公,我在這兒……”隨著冬葵的聲音揚起,就見她身後跟著一群婦人,每個婦人手上都端著圓底而無足的釜。
他上前察看。“這是什麼?”
“我想天氣這麼寒冷,就去拜託這幾位大嬸熬些粥,讓大家吃了也能夠暖暖身子。”冬葵喘著氣,面對災難,方知自己的力量有多微小,不過還是盡可能的去做該做的事。
聞言,區明海愣愣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相公?”冬葵覺得奇怪。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說。
於是,當一碗又一碗熱騰騰的白粥送到每個人手中,就連熠火軍也有分,胃暖了之後,精神也來了。
看著那些被燒毀的屋舍,不是剩下一根樑柱,就是一面矮牆,讓區明海心中感觸良多,水火無情,就算在原本的世界,有再先進的消防設備,依舊鬥不過老天爺,人命真的很脆弱。
“接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有這麼多的病人,醫館根本無法收容……”要安頓這群失去房子和親人的百姓,可是朝廷的責任。“總要先有住的地方。”
“爹進宮去了,應該會有好消息。”冬葵在心裡祈求。
在驚魂甫定後,很多人開始找失蹤親人,有孩子找父母,有的則尋找另一半。
“爹……你在哪裡?”
“孩子的娘……”
區明海拿著名冊上前。“你們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叫……”
“好,我找找看。”他翻著名冊,有的人找到了,幸運的團聚,當然也有的聽到的是壞消息,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樣子可能不太好看,是不是你們的親人?”說完,才掀開白布。
只要在醫院工作,就必須要去面對死亡的過程,但是區明海不想變得麻木,也盡可能的站在病患家屬那一邊,為他們著想,就像阿公過世時,其他人為他所做的一切,讓他得以安詳離世。
“孩子的娘……”
“娘不要死……”
他朝痛哭失聲的家屬行個禮。“晚一點會將大體移到屋內,要是放在外頭,過世的人也會感到寒冷,請節哀!”
“謝謝大夫……”見對方身上穿著已經髒汙的白袍,不就是傳聞中的那位神醫,不只向他們鞠躬,還說著體貼的話,悲傷的心情也得到慰藉。
冬葵也不禁感動得流下淚來。
這是她嫁的丈夫,她沒嫁錯人。
正午過後,紀大夫終於從宮裡回來了。
由於皇上正因病靜養,所以便命丞相與幾位文武官員來負責這次的火災事故,除了發放糧食和衣物、棉被之外,並且幫忙處理後事,又將傷患分別送至幾間寺廟休養,負責治療的除了六安堂之外,京城裡所有的大夫和醫館也紛紛加入,大家出人出力,一起度過難關。
忙了一整天,直到區明海能夠喘口氣,填飽肚子,已經是入夜了。
“爹回房去了,相公也躺下來睡一會兒,不然身體挺不住的。”夫妻倆回到自己房裡,冬葵忙著伺候他進食。
區明海喝了剛熬好的雞湯,讓空虛的胃部有了飽足感,眼皮開始沉重,不過還是想跟她說說話。
“你先坐下來……”他示意冬葵落坐。
她在另一張凳子坐下。“怎麼了?”
“我現在要老實的跟你招供,從原本的世界穿越過來之後,雖然從外表看不出來,其實對未來真的很茫然,直到那天你主動開口跟我求婚……”見她有些羞窘地睨了自己一眼,區明海咧嘴笑了笑。“多少還是抱著私心,因為這麼一來就不必擔心無處可去,至少有個棲身之所,只要真心地對你好,盡好一個丈夫的責任,就算是報答了。”
冬葵不認為有錯。“相公確實對我很好,對爹也很恭敬孝順,又堅持不納妾,這樣就夠了。”
“不對!這樣是不夠的。”他用力搖頭,試著讓冬葵明白自己的心情。“我很喜歡你,這一點是無庸置疑,否則再怎麼樣,也不可能答應娶你,在我的觀念裡,夫妻是要做一輩子的,沒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是無法支撐太久,所以潛意識裡總是有一絲不安,儘管努力去忽略它的存在,但它還是會不時的在提醒我,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並不愛你。”
“既然你我是夫妻,那種事不重要。”她似乎有些懂了。
“或許你們的想法是這樣沒錯,可是我辦不到……”區明海握住她的手。“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可以大聲地說,娘子,我愛你。”他的老婆是這麼善良體貼,懂得為人著想,跟自己心意相通,又怎能不愛她。
“相公……”冬葵喉頭梗住了。
區明海攬緊她,密密實實地嵌在自己的心口上。“我愛你,冬葵,是真的,我可以百分之兩百的肯定,就是非常多非常多的意思。”
“我也是。”她又哭又笑。
聽到這番話,冬葵更不能失去他了。
他的心終於真正踏實了,在這個平行世界裡生了根,不再飄搖不定。
“來做吧……”區明海有些性致勃勃地說。
“做?做什麼?”冬葵還不太瞭解那個世界的說話方式。
“就是在床上做的事……”他一下子撲倒她。
她一面笑一面說:“相公應該很累了,明天……還得早起……”
“反正小菊會來叫人……”
“那、那就做吧……”她仿效地笑說。
兩個月後——
區明海開始了每天往返不同寺廟的日子,不僅會為傷患換藥,還有治療嗆傷,也順便宣導飲用水和環境的衛生問題,就怕傷口又遭到感染,更慶倖發生在冬天,否則就要擔心傳染病發生了。
只希望能早點讓所有的人恢復正常生活。
巳時左右,雖然沒有下雪,不過氣溫應該不到十度,區明海在掌心呼出了團白氣,準備要出門了。
“相公別忘了這個……”冬葵將捧在手上的東西遞給他。“要是下起雪,路上不太好走,就別耽誤,早點回來。”
他接過自製的圍巾,說是圍巾,也只是裁了兩塊長條狀的青色麻布,中間再夾了層棉花,再將四周縫合,至少可以保暖,又不會妨礙行動。
“我知道。”還有好幾位元燒傷嚴重的患者需要照顧,所以區明海還是每隔兩天就去問診一次。“你的臉色不太好,可能是太累了,這陣子就不用跟我出去,好好在家休息。”
“是,相公。”冬葵也確實感到最近使不上什麼力氣,走了一會兒的路就感到疲倦,見他將圍巾繞在脖子上,不禁失笑。“相公最近都這副打扮出門,很多人也跟著仿效,還直誇說暖和多了,不必擔心著涼。”
“真的嗎?能夠少一點人生病也是好事。”他跟著笑了。
“路上小心。”冬葵一面叮囑,一面送他出去。
“姑爺!姑爺!”
小菊驚慌的叫聲讓他們心頭一凜,以為又出了什麼事。
“怎麼了?”他問。
“皇上……皇上下了道口喻……要姑爺即刻進宮……”小菊不知所措地回道。
區明海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傻了。
皇上要見他?是在古裝戲裡頭,動不動就把人推出去斬了,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皇上?
“相公?”冬葵也同樣面露憂色。
他呆愣了好久,才意識到代志大條了。“皇上真的要見我?現在去嗎?那見了面之後要說什麼?”
“宮裡有派人來接姑爺,正在前堂等候。”小菊說。
冬葵輕扯了下袖子。“相公,咱們先到前堂再說。”
“只能這樣了。”區明海忐忑不安的往前堂走,並仔細凝聽冬葵教他一些面聖該有的規矩。
皇上會問些什麼呢?
萬一回答不出來,腦袋會不會真的不保?
區明海嘴角泛出苦笑,他想當個普通大夫,只要幫人看病就好,不想見到那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才跨進前堂,他就見岳父和六安堂裡所有的學徒、夥計都排排站,還有一名趾高氣昂的官員站在前頭,連忙跟冬葵一起上前見禮。
“你就是區明海區大夫?”
“我就是。”他拱手回道。
官員挑了挑眉,像是在衡量他有幾兩重,又該不該乘機巴結。“皇上有旨,要你帶著一個叫聽診器的東西,即刻進宮,不得有誤,快跟本官走。”
“帶聽診器進宮?呃……是。”區明海看了冬葵一眼,冬葵會意過來,立刻去拿。“岳父,有關傷患……”
“我會去幫他們換藥,等會兒進了宮之後,你說話千萬謹慎。”紀大夫也沒想到皇上會突然宣召。
他苦笑一下。“是,岳父。”
“相公,聽診器拿來了。”冬葵很快地回來了。
於是,區明海坐上停在外頭的轎子,在眾人憂慮的神情之下進宮了。
“聽說現在這個皇上是個明君,很為百姓著想,應該不會一個不爽就砍人腦袋才對……”他坐立不安地摸了摸脖子,總覺得涼颼颼的。
走了很長一段路,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轎子終於停住了,恁區明海平常的膽子再大再穩,也不禁開始冒汗。
“請下轎!”光線從掀起的轎簾外透進來。
區明海等眼睛適應明亮,這才下轎,跟著那名官員改用步行的,他忍不住打量身處的環境,當然比不上曾經去過的北京紫禁城,那般宏偉壯觀、肅穆崇高,可是眼前這座擁有三百年歷史痕跡的巨大宮殿群,紅牆黃瓦、金碧輝煌的氣勢依舊令人屏息,也為之讚歎。
待他走到頭都暈了,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總算到達面聖的地方。
“……皇上有旨,宣區明海晉見!”
太監用著拔尖的嗓音在殿外大聲傳旨。
跟電視上演的一模一樣,要不是氣氛緊繃,區明海真的會笑出來。
“跟本官進去吧!”那名官員小聲地說。
區明海有禮地回了一聲“是”。
待他們躬著身進入皇帝的寢殿內,只聽到一陣咳嗽,似乎有痰,光聽聲音就可以確定當事人身體有多不舒服。
“……啟稟皇上,臣已經到六安堂將人帶來了。”那名官員稟明之後,便朝區明海低喝。“還不快點叩見皇上!”
他連忙屈膝叩首。“草民區明海見過皇上!”
“還有我!”一個略顯稚氣卻又傲慢的少年嗓音不期然地響起,讓他本能地抬起頭,定睛一看,就是那天到六安堂的孩子,身上的穿戴更加彰顯出未來儲君的尊貴身分。
“草民見過太子!”難怪口氣那麼狂妄。
坐在寢榻上的皇上帶著病容看著他,口氣出乎意外地親切,也不會給人屬於帝王的壓迫感,讓人不由得松了口氣。
“你就是百姓們口中的“白袍神醫”?”
“那是承蒙大家抬愛,草民不過是個普通大夫,不是神醫,因為這世上有許多病症是連大夫都治不好。”區明海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皇上溫和一笑。“朕還聽太子說過,你會拿著叫聽診器的東西為人看病,可有這回事?”
“那是……草民的怪癖,喜歡想一些奇怪的東西,希望有助於醫治病人。”他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解說聽診器的原理。
“嗯,這個怪癖倒是不錯。”一國之君聽了連連點頭。
太子在旁邊提醒。“父皇,兒臣以為先讓他拿聽診器找出病因來最要緊。”
“六郎說得是。”皇上微笑地點頭。
“區明海,父皇近來咳個不止,太醫開的藥方也治不好,之所以宣你進宮,就是要你親自來瞧瞧。”太子睥睨地說。
區明海躬了下身,拿出帶來的聽診器,然後要了張椅子坐下。“恕草民無禮,請皇上鬆開衣襟……”
隨伺的太監便照他的意思,接著便見區明海用奇怪的木管為皇上看病,在場的太監宮女無不伸長脖子,想看個仔細。
“……請問皇上,已經咳多久了?是急劇的咳,還是有一聲沒一聲的咳?咳嗽的時間是晚上居多還是白天?晚上躺下來會咳得厲害嗎?咳出來的痰是什麼顏色?是否有血絲?還有痰的濃稠度?平日的飲食又有哪些?還有服用其他藥物嗎?除了咳嗽,小腿、腳踝是否出現腫脹?身體會不會感到疲累、虛弱?”
他一連串的問題,讓旁人聽得都呆住了。
皇上不禁想笑,可是又馬上捂住嘴,用力咳了幾聲。“朕還是頭一回聽大夫問得這麼多、這麼詳細的。”
“皇上,這些問題對於做出正確診斷很有幫助。”區明海向他解釋,免得病人不肯老實告知。
於是,皇上一一回答所有的問題了。
“依草民的診斷,皇上是得了一種叫心臟衰竭的疾病,也就是說心臟無法提供身體所需要的血液,才會出現無力和缺乏彈性,所幸是慢性的,不至於立刻有生命危險。”他盡可能地說明病情。
太子只關心一件事。“可以治得好嗎?”
“回太子,心臟衰竭是無法根治的。”區明海沒有想過要隱瞞。
聞言,皇上定定地看著他,也露出了帝王的威嚴,更不容許他人挑釁。“你說朕的病治不好,不怕掉腦袋嗎?”
“草民身為醫者,有責任告訴病人真實狀況,讓醫病雙方一起面對這個疾病,想辦法獲得改善,總比說謊,拖延病情來得好,還請皇上明察。”他正色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你跟一般大夫真的大不相同。”過了半天,皇上總算接受這個說法,也相當贊許,敢對自己說出真話的可不太多。
區明海在心裡偷籲了口氣。“草民會盡其所能,跟太醫和禦廚溝通,讓皇上能像往日一樣正常生活。”
“朕就聽你的。”
“多謝皇上。”他總算撿回一條命。
“咳、咳。”皇上喝了口熱茶,潤了潤喉。“有任何需要儘管提出來,朕都會讓人去辦的。”
“皇上……”區明海又屈膝跪下。“太平坊的大火已經過了兩個月,原本朝廷允諾要舊地重建,可是遲至今日都沒有消息,原本住在裡頭的人,有的失去親人,有的也受了傷,心情十分沮喪,已經開始生病,甚至自殺,草民希望能讓他們早點回到自己的家中,重新開始,懇請催促相關人等,儘快動工。”他最擔心的就是出現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在這個世界可沒有心理治療師,能做的真的不多。
聞言,皇上不禁動容。“你不為自己,想的都是別人,朕豈有不准的道理。”
“多謝皇上恩典!”
待區明海踏出寢宮,才用力地吸了口氣,這時才曉得害怕,要是有個閃失,可是會連累紀府和六安堂的。
“以後還是離皇宮遠一點,再多來幾次,真的會嚇死人的……”他只想當個普通大夫。
“區明海!”一道傲慢的稚氣嗓音出現在身後。
他轉過身去。“太子有何吩咐?”
“你方才做得很好。”太子難得讚揚。
“草民聽不太懂。”區明海一臉不解。
“若你跟那些太醫一樣,只會專挑好話來說,這會兒已經被關進天牢,等候處斬了。”太子一臉“你千萬不要懷疑”的表情。“或許就因為你並不是這裡的人,所以才不怕死。”
“草民當然怕死,但是醫者的責任讓我必須對病人說實話,無法欺瞞皇上。”區明海說出心中的掙扎。
太子嗤笑一聲。“不知該說你天真,還是運氣好?至於你的來歷,我也跟太醫署丞說過了,你是來自於一個鮮少人聽聞的異族,如今族人所剩無幾,而且各分東西,不需要再追查下去,父皇那兒也是這麼說的。”
“多謝太子。”這樣就解決是最好了。
“區明海,你可是欠了我一個很大的人情。”太子冷笑地說。
他睇著眼前這個生在帝王家,而被迫急速長大的少年,忍不住心生憐惜。“太子真不像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在原本居住的那個世界,這個年紀還是相當依賴父母,而且單純,也不太懂事。”
“要得到皇位,可不能單純不懂事,那會死得很慘的,區明海,你想在這裡好好地過日子,最好也要懂得謹言慎行。”
語畢,太子不再多言,轉身就要離去了。
區明海差點忘了。“太子請留步!”
“還有事?”
“太子這段日子的身體狀況好多了嗎?半夜還會不會喘不過氣來?或者依舊繼續喝參茶?”區明海想起上次幫他問診,都過了這麼久,總要追蹤病情,才能對症下藥。
太子先是一怔,看著他許久,戒心不再那麼重了。
“好多了,多謝區大夫。”這聲大夫也是對區明海的認可。
望著太子離去的身影,腰背挺得直直的,似乎不能有一刻的鬆懈,區明海真的很慶倖自己只是個普通人。
半個月後,雪連下了好幾天。
冬葵睡到將近午時才醒來,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在了,想起最近相公嘗試著要幫幾位遭到嚴重燒燙傷的患者做植皮手術,翁婿倆每天都在討論可行性,她也很希望能夠成功。
當她要翻身下床時,一陣天昏地暗,不得不又跌坐回去,接著用手捂住嘴巴,克制著噁心反胃的不適感。
“莫非生病了?”冬葵心裡這麼想著。
她從小身子就調養得好,不曾這麼難受過,於是幫自己把了下脈,畢竟經驗不足,只學了個粗略,一些細微的脈象,很難分辨清楚,便回想最近發生的事,是否因為太忙而有所疏忽。
啊!癸水似乎已經有兩個月沒來了……
“是……有喜了嗎?”冬葵喜上眉梢地喃道。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
區明海端著剛沏好的熱茶進來,呼出一團白煙,才笑嘻嘻地問:“誰有喜了?該不會是小菊情竇初開,想要嫁人了?”
“才不是。”她噴笑一聲。“怎麼會想到她身上去呢?”
他低笑幾聲。“還是岳父決定續弦?”
“別胡說!”
“不然是什麼?”區明海將熱茶遞給她,暖暖手心也好。
冬葵笑得有些神秘。“相公,你現在就去跟我爹說,我身子不太舒服,請他過來幫我把個脈。”
“哪裡不舒服?”他緊張地探了下妻子的額頭。“體溫好像有點高……喉嚨會痛嗎?這幾天你的食欲不太好,早上也都起不來,又容易疲倦……還有胸部也比平常膨脹,你還跟我說有些剌痛……”
還沒說完,身為醫師的區明海瞪著她看,似乎猜到原因了。
“我想應該是沒錯。”她紅著臉蛋。
“我怎麼沒想到呢?”區明海真想敲自己的頭。
“因為這兩個多月來,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了,根本想不到其他的事,就連我自己也沒注意到……”冬葵拉著他的手。“只要咱們有了孩子,老天爺應該不會狠下心來把你送回去,不會拆散你們父子。”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能像你說的這樣。”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談論這件事,那也是兩人心中最大的隱憂。
“一定是這樣的。”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和尚未出生的孩子都不能失去這個男人。
他摟著冬葵的肩頭,一同跟上天祈求,如果孩子的到來能成為契機,能夠永遠留在這裡,此生便再無遺憾了。
過沒多久,紀大夫匆匆忙忙地被請了過來,經過診脈,確認真的有喜,而且有兩個多月了,讓夫妻倆暫時拋去憂慮,全心全意地迎接新生命到來。
而隨著冬葵的肚子愈來愈大,冬天過去了,接著天氣轉暖,漸有春雷,太平坊的重建工作也正在加緊趕工。
區明海和岳父依舊是兩頭忙,幸好那些遭到火吻的重傷患者也在迅速康復中,對於翁婿倆不辭辛勞地為他們換藥,以及付出比別人還多的關懷,除了感謝,還是感謝。
一直到了立夏,所有人的生活才回到原本的步調。
立夏過後的一個多月。
挺著已經八個月大的圓腹,冬葵沒有閑著,除了勤看醫書,還是到醫館幫忙,並且擔任手術時的助手,因為底子打得好,除了初期的不適,接下來幾個月能吃能睡,人也圓潤多了。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站在房外的廊下,仰頭欣賞地說。
小菊特地將廊下的幾盞燈籠點亮,以免光線太暗,主子一個不小心沒走好,動了胎氣。“大姑娘還是快進屋裡,這麼大的肚子,可不能有半點閃失。”
“你比我爹和相公還要緊張。”冬葵失笑地說。
“這是大姑娘的頭胎,當然要小心點了……”
冬葵知曉丫鬟是關心過度,也就不再取笑了。“相公還在忙嗎?”
“好像有病人再過數日要動手術,所以跟老爺在商量先幫對方開個藥方子,調養好身子,以免過於虛弱,會撐不過去。”小菊說。
“這麼說也有道理。”她頷了下螓首,也記在心裡。“你去廚房把飯菜再重新熱過,待會兒相公回房,正好可以吃。”
“可是大姑娘一個人……”
“我就站在這兒賞月,不會有事的。”冬葵保證地說。
小菊只好點頭走了。
凝望著格外明亮,宛如大圓盤似的月亮,她不禁想著以前似乎都沒注意到,於是盯著它直瞧。
“娘子!”區明海不需再提燈籠,對地形已經相當熟悉,才要穿過小院子,就見妻子一個人站在廊下,於是出聲喚道。
“相公……”冬葵循聲望了過去,綻開笑靨。
就在這時,看見區明海襟口有什麼東西一閃一閃的,旋即想到是他常掛在身上的石頭,有些不明所以地問:“相公,你脖子上的墜子為何在發光?”
他下意識地低頭,瞥見阿公所送的煙晶大衛星不知何時從衣襟內掉了出來,而且真的在發光,似乎想到什麼,不由得大驚失色。
“不要!我不要回去!”
區明海一個箭步,沖上前抱住妻子。“我不要走……我不能走……”
意會到發生什麼事,冬葵臉色跟著慘白,死命地抱住他。“不要把我的相公送回去……請讓他留下來……我跟孩子不能失去他……”
“我不走……我哪裡也不要去……”他失聲大叫,這裡已是自己的家,妻兒也都在這裡,還能去哪裡呢?
夫妻倆跪倒在地,相擁而泣,生怕會被拆散了。
以為已經過了好久好久,久到心臟都麻痹了,直到小菊的叫聲響起,然後奔了過來,才讓他們回到現實。
“……大姑娘!姑爺!發生什麼事了?”
“相公……”冬葵兩手還是抓著不放。
“我還在這裡,我沒有走,沒有回去……”區明海有些語無倫次,當他低頭看著煙晶大衛星,已經不再發光了,不禁全身虛脫地坐倒在地。
“相公……”她哭倒在他懷中。
“沒事了……”他抬頭看著天上的圓月,這兩天說不定就是超級月亮出現的日子,都忙到忘了去計算時間。“幸好有阿公送的這條墜子……”
“真的嗎?”冬葵還不太放心。
區明海把玩著煙晶大衛星,說不定是阿公在警告他,也測試自己的決心夠不夠強烈。“我想是這樣沒錯,既然這次沒有回去,應該不會走了。”
“嗚嗚……”她心頭一寬,放聲大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也流下淚來。
“嗚……哇……”冬葵哭到說不出話來。
“這次真的沒事了……”區明海不斷拍哄安撫地說。
冬葵任由淚水帶走心中的恐懼,怎麼也止不住。
“大姑娘、姑爺,你們到底怎麼了?”小菊在一旁像是熱鍋中的螞蟻。“大姑娘是不是肚子在疼?要不要請老爺過來?”
沒有人回答她。
夫妻倆彷佛像是失而復得般依偎著,不再讓任何力量來分開他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