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阿良車輪餅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白翎 -【男友二度上任(精選優質男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值班結束,劉巧薇立刻換下白袍,奔去加護病房探視陳士勛。

    透過玻璃窗朝著里頭望,見他睡得沉,身上卻插滿了管子,她鼻頭一酸,除了令人室息的心痛之外,更多的則是內疚。

    她怎麼能夠這樣對待他?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居然嚇得連動也不敢動,什麼都做不了。

    想著想著,她看見玻璃倒影里的自己落下淚滴。

    「你還好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耳中。

    她趕緊伸手抹去淚水,吸了吸鼻子,朝著聲音來處望去,「啊,陳醫師,你還沒下班啊,你連值二十四小時了吧?」

    陳士誠略過了她的問題,徑自道︰「士勛的情況已經穩定了,現在只需要在加護病房里休養就好,大致上不會有什麼危險。」

    她微怔,這話仿佛他自始至終都能體會她有多麼擔憂。

    半晌,她淺淺一笑,「謝謝,多虧你還在。」

    他瞥了她一眼,便別過頭去一同望著加護病房里的男人,「謝什麼?難道自己的弟弟我會不救嗎?」

    說的也是。她莞爾一笑,低下頭。「對不起。」

    「為了什麼?」他明知故問。

    「我居然在那麼重要的時刻自己先慌了……」身為一名急診醫師,她不得不替自己感到羞愧。

    「人之常情。」他用短短四個字就原諒了她。

    或許這才是讓她最難過的地方。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他突然繼續道。

    「嗯?」她應聲。

    「我看得出來你還是很愛他。」

    聞言,劉巧薇心一緊,差點忘了呼吸。

    他接著往下說︰「但是我不懂,為什麼你要假裝自己不在乎他?你看不出來他已經很努力了嗎?」

    她沒答話,靜靜聆听。

    「他連續三、四天找我吃晚飯,表面上什麼都沒說,其實是想問你的手機號碼,如果你夠了解他的話,你就會明白,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有多麼難開口。」

    他說的沒錯,她也都明了。

    陳士勛的心性高,又老愛裝灑脫,她幾乎可以想象當他在套問她電話號碼時的糗模窘樣。

    可是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一個非常真誠的人,如今回想起來,自己是多麼幸運才能得到他的愛,即使那段快樂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我太害怕了。」她愣愣地輕聲道出。

    陳士誠皺起眉頭,神情滿是不解。「怕什麼?」

    「我不確定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高三的那一年分手。」

    「我知道。」他點頭。

    她頓了頓,有些意外,卻也不是那麼意外。

    「那你就應該了解,那時候我受到的打擊非常大,我不曉得是不是還能夠像以前……」

    「他已經辦到了不是嗎?」陳士誠打斷了她的話,「為了想讓自己配得上你,他連續五年每天都過著苦讀十八小時的日子。還是說,你覺得他還不夠好,所以不願意接受他?」

    愈听,劉巧薇就愈是覺得莫名其妙。

    「等等,我不願意接受他?」這又是哪個版本?

    「還是你媽不願意接受他?」他改口。

    這下可好,連媽媽都搬出來了。

    劉巧薇擰著眉頭,仿佛在他的話語里頭听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她整了整自己的情緒,才道︰「你剛才說……我媽不接受他?」

    陳士誠靜了幾秒,看著她的表情,大概懂了。

    「好吧,看得出來你被蒙在鼓里十幾年。」

    「到底是什麼事?」她突然驚覺自己可能當了十二年的笨蛋,「拜托你告訴我,有什麼事情是我應該知道的嗎?」

    陳士誠考慮了下,想想似乎也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性,索性全說了。

    「那一年士勛會突然去德國,」話說一半,他突然停頓了下,像是在思量著該透露到什麼程度,「簡單來說是你爸媽造成的。」

    她僵住,一臉不可置信。

    「怎麼可能!」否認,是人類最直覺的反應,「他去德國留學干我爸媽什麼事?」

    他瞟了她一眼,勾起唇角。「當初你爸媽親自來到我家拜訪,希望士勛能跟你斷絕聯絡……細節我也沒必要多說,反正最後他因為被侮辱,所以答應了我爸,說要去德國拿個法學碩士回來。」

    听完,劉巧薇怔怔地杵在那兒,呆若木雞,其震驚的程度可比擬人類初次發現地球是圓的那樣。

    半晌,她終于回過神。「你沒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陳士誠笑了出來,像是听見什麼笑話。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居然害她白白傷心了十幾年。

    陳士誠聳聳肩,「他有他的考量,你等他清醒了之後再問他吧。」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望向病床上的陳士勛。

    他依然昏睡著,短時間內應該醒不過來。她遠遠地望著他,突然好想緊緊握著他的手,在他身邊靜靜地陪伴「警察來有說什麼嗎?」她的眼淚就快滾落,趕緊岔開了話題。

    「有。」

    「說了什麼?」

    「開槍的人已經抓到了,听說很囂張,在地檢署門口犯案。」

    「有查出動機嗎?」

    「這我不太清楚。」他聳聳肩,又道︰「好吧,我也該走了,再不回去睡覺的話,我怕我會先猝死。」

    這話逗得她露出了笑容。「快回去休息吧,我再陪他一下。」

    他沒答腔,只是笑了笑,揮手道別。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陳士勛的家屬慌慌張張地趕來了,兩男一女,兩老一少,大概是父母親和他的弟弟吧,她想。

    原來,那就是他的家人們她其實只有在國中的時候見過他父親,而且只是匆忙一瞥,嚴格來說,她根本沒見過他的家人。

    她抿抿唇,轉身悄然離開加護病房。

    ***

    陳士勛是被生理監視器的聲音給吵醒。

    他睜開眼,立刻明白自己大概是躺在加護病房內。他緩緩轉動眼珠子,看看四周,房里靜消悄的,沒有任何人,只有規律的儀器聲。

    正當他想動動十指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的左手被人給握著。

    他吃力地抬起脖子向下一望I有個女人趴在他的床邊睡著了,而且右手握著他的左手。

    那女人不是他媽,也不是他的書記官,他很清楚那是誰。訝異之余,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抽回手,輕輕撫上她的後腦杓。

    看她還穿著白袍,大概是趁著工作空檔上來看他的吧。

    思及此,心口像是有一股暖流溫柔地滑過,許多情緒頓時填滿了他的胸口,若非此刻幾乎動彈不得,他肯定會爬起來緊緊抱著她不放。

    突然,劉巧薇像是感受到他的撫觸,瞬間清醒,整個人彈了起來,她愣愣地看著他,眼神里是一種壓抑的喜悅。

    陳士勛不確定自己昏睡了多久,但他知道她一定從頭到尾都在等待他醒來。

    「你……醒了?」終于,她出了聲。

    他覺得她的問題很有趣。

    「沒有,」他啟唇,嗓子明顯沙啞,「你現在是在作夢。」

    「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她先是一愣,接著揉了揉眉心,又道︰「你記得自己發生什麼事嗎?」

    「大概記得。」吃了兩顆子彈怎麼可能忘得了。

    「我真是受夠你了。」她忍不住開始碎碎念,「一下子被人捅,一下子又被人開槍,你到底是有多少仇人?」因為如果不這樣念,她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但即使她極力忍住,他還是注意到她泛著水光的眼眶。

    「抱歉,是我的錯,都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讓你擔心。」

    「你知道就好。」她低下頭,拚命眨眼。

    他看了覺得難過,監視器上的心跳頓時快了些。他伸出手踫了踫她的臉頰,道︰「別哭,我已經沒事了。」

    可惜這一句話似乎永遠只會造成反效果。

    淚水緩緩滑落,她急忙抹去,「我才不是為了你的傷口哭。」

    他苦笑,傷口的疼痛讓他不得不將手臂放下,「難道我沒死讓你這麼失望嗎?」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她真想往他的傷口捶下去,「不該說的你說不停,真正該說的你卻拚命往肚子里吞。」

    他雖然困惑,卻還是打哈哈道︰「有這回事嗎?我有說愛你吧?我也有說過想要補償你吧?我哪有往肚子里吞?」語畢,他咳了兩聲。「咳咳!」

    然後她就爆炸了一「難道你就沒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對我說嗎?!」

    雖然明白他仍然虛弱,雖然知道他的傷口一定很痛,雖然她的理性認為應該要讓他好好休息,可她就是無法克制自己,失控地在病房里大吼。

    陳士勛被吼得莫名其妙,不,應該是說,他不懂她話里的含意。

    「你指的是道歉?」他試探性地詢問。

    「對!你是該道歉!你知不知道你害我當了十二年的白痴?!」她愈說愈激動,甚至氣到捶床。

    他愣了下,忍不住笑了出來,道︰「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啊?」

    劉巧薇沉默了幾秒,瞪著他。「你當初為什麼不告訴我?」她聲音明顯柔和了些,卻夾帶著一種心有不甘的情緒。

    听了這話,他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

    「告訴你什麼?」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為什麼不說我媽去找過你?」

    丙然。

    他倒抽了口氣,心跳上飆,呼吸頻率下降,血氧百分百。

    媽的,一定是陳士誠那家伙!

    「是我哥說的嗎?」他抬起依然吊著點滴的右手,撫了撫額頭。

    「那不重要。」

    「好吧,不重要。」他嘆了口氣,指指一旁的儀器,「那,能不能先把這東西關掉?」

    「什麼?」

    「那個會嗶來嗶去的機器。」

    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劉巧薇皺了皺眉,道︰「那是監視生命跡象的東西,怎麼可以關掉?」

    「我這樣很沒有隱私……」不管是心跳漏拍還是呼吸加速,都會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陳士勛,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難道她當他是開玩笑?

    「我媽當年跟你說了什麼?」懶得理他,她將話題給拉了回來。

    「我忘了。」明顯是謊言。

    「放屁,最好我會信你的鬼話。」

    「會客時間結束了,可以讓我休息嗎?」

    「沒差,我是醫師,能夠待到我想離開為止。」

    「你這樣是公器私——」

    「你快給我講清楚!」她又捶床了。

    「好好好,你別這麼生氣,」他真怕她把自己的手捶到骨折,「你是外科醫師,右手是黃金瓖鑽石,不要這麼激動。」

    「誰害的?!」她狠狠地瞪著他。

    他閉了閉眼,完全投降。「其實她也沒說什麼,大致上就是覺得我配不上你而已。」

    「少來了,她是我媽,我還不了解她嗎?」或許是激動的情緒使然,她的眼尾有些濕,「她侮辱了你,對不對?」

    聞言,他沒搶著答話或反駁,安靜了一會才道︰「不管她當時用了什麼字眼,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兩個人交往不就是應該互相分擔、互相扶持嗎?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

    「我能說嗎?」他打斷了她的話,「我說得出口嗎?讓你們母女對立我有什麼好處?」

    「所以你就選擇讓我痛苦?」一滴淚水不爭氣地迸出眼眶,她唇瓣細細顫抖,繼續道︰「你知道當年別人怎麼說我的嗎?我們學校的女生笑說我一定是被你拿了貞操之後就沒價值了;你們學校的男生則說你只是因為沒吃過乖乖牌,一時興起而已。」

    往事一幕幕從她腦海里跑過,倏地,像是某個開關被人誤觸,她想起了當年那股心髒被人撕碎的痛楚。

    陳士勛先是錯愕,隨即回過神來,伸手拭去她的淚,可卻連句象樣的安慰都說不出口。

    「對不起。」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為這三個字。

    天知道他有多麼不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心痛如絞。

    「我不要你的道歉。」

    心牆一旦倒下,那些情緒便再也擋不下來。時間仿佛回到了她十八歲的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夜、那一刻「你知道嗎?這三天來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沒醒來的話,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恨自己為什麼連這點事情都看不出來,恨我自己為什麼那麼不了解你,恨我當年沒有看出你的委屈,還有……」

    她辛苦堆砌的城牆徹底瓦解,再也忍不住趴伏在他的床邊嚎啕大哭。她想起自己曾經有多麼喜歡他、多麼愛他,以及白白恨了他那麼多年。

    陳士勛什麼也沒說,只是安靜地、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

    半晌,護理人員走了進來,整個人被這畫面給嚇到,傻站在那兒不知所措。

    陳士勛向對方微笑,伸出手,食指抵在唇下示意。

    護理師懂了,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加護病房里依然只有他們倆,這一刻,陳士勛的心跳穩定,呼吸平順,生命跡象再強健不過。然而,他的心窩處卻是酸澀至極,痛苦的感覺襲向四肢百骸。

    誰說機器讓他毫無隱私?至少,此刻他的心痛,數據無法顯示。

    ***

    手術後第七天,陳士勛的弟弟來探病。

    「你他媽的真是福大命大。」一踏進病房,陳佑祺就獻上了至高的敬佩。「你知道對方是在什麼距離開槍的嗎?車窗旁邊,旁邊欸!」

    「我當然知道,」陳士勛苦笑,「命不夠硬的人怎麼當檢察官?」

    「嘖,被砍又被開槍,爸媽差點被你嚇到中風。」邊說著,陳佑祺坐了下來,從袋子里拿出幾顆隻果。

    「先說,我不吃要削皮的水果。」陳士勛搶先說道。

    「誰要你削了?」

    他一頓,訝異之情全寫在臉上,「你要幫我削?」

    「作夢吧你,這是沒上蠟的隻果,皮可以吃,死不了的。」語畢,陳佑祺遞上一顆給二哥,「大爺,您請用。」

    「我就想說見鬼了,你怎麼可能那麼好心。」

    陳佑祺冷笑一聲,仿他的話,道︰「心腸不夠黑的人怎麼當律師?」

    「去你的!」陳士勛一口咬下隻果,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開槍的人抓到了嗎?」

    「當天就抓到啦。」

    「是我認識的人對不對?」他依稀記得對方的臉。

    「沒錯,是你辦過的案子。」

    「喔?哪件?」

    「記不記得你起訴過一名快退休的轄區警察?」

    陳士勛靜了靜,回想幾秒,道︰「我想起來了,那個收受賭場紅包,叫什麼福什麼榮的。」

    對方原是一名五十多歲的警察,卻因為包庇賭場,收了不少紅包,被他起訴判刑定瓛。他想,對方八成是趁著假釋後跑來尋仇。

    他記得對方曾經恐嚇他說︰「你敢辦我就試試看。」

    而當年血氣方剛,比氣勢他自然不遑多讓,于是在偵訊時嗆了回去,「好!我他媽的就是辦定你了!」

    直到對方服刑之前,還撂下了一句一「姓陳的,最好你夠有種,以後多的是機會踫面。」

    思及此,他才驚覺到自己打從當檢察官開始,類似的恐嚇與滅脅其實經常上演,只是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像是有感而發,他嘆了口氣,「檢察官不能配槍實在是太吃虧了。」

    「你是特例吧?有哪個檢察官一個月內被送進急診室兩次的?前幾天媽還說什麼你流年不利,要你醒來之後去廟里拜拜。」

    「……她真的很不像律師。」

    不過話又說回來,地檢署里迷信的也不在少數,只是拜的神不一樣而已,想想似乎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突然,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聲響由遠而近,沒一會兒,門被打開來。

    「啊!」開門的是劉巧薇,她頓了下,露出些許驚慌的神色,「抱歉,我不知道你有訪客。」

    轉出加護病房之後,他的家人替他安排了單人病房,所以從外頭根本無法得知里頭到底有哪些人。

    「那我待會兒再!」她作勢想關上門。

    「沒關系,他是我弟,進來吧。」陳士勛制止了她。

    一听,她不由得苦笑。

    正因為是他的家人,她才不想進去啊!她根本還沒做好見他家人的準備,更別說是坐在同一個空間里閑話家常。

    好吧,陳士誠那個上司算特例。

    幸好她剛才上來的時候沒把白袍脫下,她勉強保持微笑,刻意擺出醫師的姿態走到病床邊。

    「傷口還好嗎?」她別扭地隨便關心了一句。

    陳士勛笑出聲。「你現在才問我?」會不會太慢了點?

    她頓時覺得臉頰泛熱,說不出話來。

    「這位是主治醫師?」陳佑祺突然插話,對眼前的女人有一種奇妙的熟悉感,「我怎麼覺得你很眼熟?」他皺著眉,細細地端詳著女人的五官,又改口問︰「你是不是有發表過什麼論文?還是你被病人告過?」

    劉巧薇無言。居然說她被告過?果然是手足,他們一家三兄弟講話都好欠揍。

    陳士勛被這畫面惹得發笑,急忙出聲澄清,「她是劉巧薇,你應該只看過她的照片。」

    聞言,陳佑祺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浮,原來你就是那個害我去德國陪葬的人。」

    「陪、陪葬?」劉巧薇睜大了眼。

    陳士勛則道︰「當年我被送去德國的時候,我媽說人多好作伴,所以他被逼著一起轉學,一起陪我去德國。」

    「喔,原來如此。」

    她愣愣地點著頭,卻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半晌,為了避免場面冷掉,她索性主動伸出手,「你好,我是劉巧薇,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你去陪葬。」

    陳佑祺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搞得有些錯愕。

    「你好。」但他還是回過神來,雙眉一挑,握了握她的手,「我是陳佑祺,你未來的小叔。」

    慢著……陳佑祺?

    「你們是親兄弟嗎?」她問。

    「是啊。」兩人異口同聲。

    「陳士誠、陳士勛……為什麼就你的名字不一樣?」

    「他本來叫作陳士宇,」陳士勛出聲替弟弟解說,「是因為後來我媽強迫他去改名。」

    一听,劉巧薇有些困惑。「陳士宇很好听啊,為什麼要改?」

    陳佑祺聳聳肩,表情有些無奈,「因為有個算命的告訴她,說我的名字不好,一生會有太多爛桃花,所以要改個秀氣的名字。」

    「喔?」憑他那張臉,有爛桃花她的確不會懷疑,「那改了之後呢?」

    陳士勛插嘴道︰「前女友一卡車載不完。」

    「屁!我哪有?」

    「你敢說沒有?」

    「那跟你想的不一樣。」

    瞧那兩兄弟斗嘴,劉巧薇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呢喃道︰「我看你媽是遇到神棍吧……」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夜深人靜時,陳士勛又被惡夢給嚇得驚醒過來。

    冷汗濕透了上衣,他瞠大雙目,直愣愣地瞪著天花板,心跳依然狂亂,好半晌才漸漸趨緩。

    自從吃了那兩顆子彈之後,他的心情就沒有一刻能夠安穩,一直在作著相似的惡夢。

    他夢見在他遇害的時候,巧薇就坐在副駕駛座上;他也夢見有人尋仇摸進他家,可躺在床上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巧薇……

    結論就是——他總會夢見死的不是自己,而是他最愛的女人。

    雖說只不過是夢境里的劇情,可那種隱隱約約的恐懼感卻盈繞在他心頭,日復一日,揮之不去。

    他當然明白那種事情發生的機率很低,真的很低,而且他的人生也沒有成功到讓他有殺不完的敵人,但只要機率不是零,哪怕只是百分之零點零一,他的心就永遠放不下。

    突然,門被打了開來,是她。

    「你還沒睡?還是睡醒了?」劉巧薇走進來,順勢將門給帶上。

    她已經脫下白袍,顯然是下了班。

    「剛醒。」他勾勾唇角。

    「你怎麼滿頭大汗?」她走到床邊,摸了摸他的濕發,「是發燒了嗎?還是哪里不舒服?」

    「沒有,太熱而已。」他抓下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頰邊輕蹭,「你怎麼不早點回家休息?」

    「反正過來看一下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她偷捏了他的臉頰一下,卻發現他的領口以下幾乎完全濕透,「你衣服都濕了,我去幫你拿件干的過來。」語畢,她轉身就要走出去。

    「不用。」他伸手拉住了她,「那種事情我待會兒叫護理師幫忙就好了。」

    她回頭靜靜看了他幾秒。「好吧。」她淺淺一笑,拉來椅子坐到床邊。

    兩個人沉默了好一會。

    「檢察官的工作……都會像這樣子嗎?」她有些困難地問出口。

    「怎麼可能。」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所以你是特例?」

    「嗯……」他沉吟了一下子,道︰「我也不曉得,至少我前幾年都好好的,沒被人怎麼樣過。」

    「喔,」她愣愣地點著頭,「那就好……」

    她雖然面無表情,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可他看見了她眼底的隱憂。

    其實她還是很擔心他。

    有了這層認知,陳士勛在腦海里考慮了幾秒,問道︰「你喜歡我的工作嗎?」

    她一听,眨了眨眼。「怎麼會問我這種問題?這是你的工作又不是我的,干麼問我喜不喜歡?」

    「我知道,我只是想問問你的看法。」

    「嗯,我想想,」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應該……喜歡吧?」

    「那我如果不干了呢?」

    劉巧薇頓了頓,臉上有些訝異。「是因為槍擊事件的關系嗎?」

    「不完全是。」至少擔心的對象不太一樣,他沒那麼怕死。

    「那不然呢?」

    他靜靜地看著她清澈的眸子,若說他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危而想辭了檢察官的工作,肯定會被她制止吧?

    「我如果改當律師,你覺得如何?」

    「我又沒差。」她笑了出來,「不過,你其實還是比較喜歡檢察官這個工作吧?」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他應該沒把喜好刻在額頭上才是。

    「因為你要是真的想當律師,你爸早就張開手臂歡迎你了,還需要等到現在嗎?」

    他啞口無言,反駁不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從德國畢業回來的那一天,父親就已經詢問過他的意願了。

    當時,他連想都沒想,直接說出自己的志願是在司法考試上。

    而這幾年下來,他一直熱愛自己的工作,也尊敬自己的工作,從沒產生過任何質疑,直到這一次的事件「你怎麼會突然問我這些?」劉巧薇出了聲,打斷他的思緒。

    他靜了下,微笑道︰「沒有,只是前兩天我爸問我想不想轉行。」說了一個很簡單的謊言。

    劉巧薇沒有多想,輕輕點著頭,表示理解。

    「你要回家了嗎?」他突然轉了話題。

    「嗯?」她回神,看了手表一眼,「差不多了。」

    「我送你去停車場。」

    「啊?不用吧。」她頓了頓,笑了出來,「我自己下去就行了,哪有讓病人送的道理?」

    「你看我像病人嗎?」他嗤笑了聲。

    她微揚下巴,眯著眼瞅著他瞧。

    「干麼這樣看我?」

    「你懷疑我會背著你偷偷跟男人見面?」

    「我哪有那麼無聊!」不敢相信,她居然是這樣看待他?!

    「那不然你干麼盯那麼緊?」

    「我是怕你三更半夜在停車場里會被人騷擾——」

    她立刻打斷了他的話,「喔,那真是讓你失望啊,目前為止只有你在停車場騷擾過我。」

    他閉上嘴,說不出話來了。

    見他那吃癟的表情,劉巧薇忍不住大笑出聲。

    「開玩笑的啦,干麼那麼正經?真不像你。」她拍了他的大腿一下,由椅子上站起,「那我先走了,到家要call你嗎?」

    「Ok,到家你再打給我。」他勾唇,遞了一抹硬邦邦的微笑。

    「會不會吵到你睡覺?」

    「不會,我才剛睡醒,又不是豬。」

    「好吧。」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

    那動作里似乎傳達了一絲淡淡的依戀,令他的笑容變得和煦一些。

    「快回家吧,很晚了。」

    「好啦,一直催。」她收回手,拿了自己的東西之後旋身走到門邊,回頭道︰我再叫人送一件干淨的衣服過來。」

    「好,謝謝。」

    「等一下經過護理站的時候,她開了門,在說了一聲「晚安」之後就離開了。

    病房里又回到靜默無聲的狀態,無意義的焦慮感再度席卷而來,他知道自己是庸人自擾,可為什麼此刻腦中滿滿全都是他經手過的刑案?

    那些人在遇害之前,是否也曾想過「自己沒那麼倒楣」、「那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等等安慰自己的想法?

    不好的念頭像是漣漪般無限向外擴張,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

    「啊浮浮浮!」他發出低吼,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倒回枕頭上愣愣地望著天花板,開始倒數著時間等待她的電話。

    他已經開始想念她的聲音了。

    這樣的他,真的很糟糕。

    出院前一晚,陳士勛不僅能夠下床到處走動,還健步如飛,只是在病房里踱步也無聊,雖說單人房里附有電視機,可電視從來就不是他所感興趣的東西。

    于是一個念頭閃過,他便偷偷跑到急診室去。

    急診室里熱鬧可比夜市,但他立刻就認出了劉巧薇的身影。

    她套著白袍,里頭穿的是綠色手術服,看得出來她忙得焦頭爛額。

    短短三十分鐘,她止了一名年輕人的血、關心了兩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為一名中年婦人安排了檢查,然後趁著空檔之余匆匆忙忙趕回護理站,會診了一位看起來像是受了風寒的男人。

    可惜,會診的工作沒讓她坐太久。

    救護車送來了幾名頭破血流的傷患,他看見她立刻起身沖向前,進行了一連串的急救動作,很快地,她的身影已經不在急診室里。

    他想,應該是進手術房了吧。

    那一瞬間,他的心里浮現了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樣的劉巧薇精明能干、獨立堅強,他完全不認得,也根本不了解。

    然而念頭一轉,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他們在彼此的生命里各自留下了一大段的空白,而那段空白,他卻沒有任何機會能夠回頭去填滿。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陪她讀完醫學院;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看看她第一次披上白袍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在每天闔眼之前,替她分憂所有在工作上的瑣事。

    如果可以的話思緒至此,他轉身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到醫院的美食街買了兩杯熱拿鐵,然後又走了上來。

    他靜靜地坐在那兒,試著不去妨礙到任何人,他看著人來人往、忙進忙出,仿佛只要這麼做,就更能夠了解她的生活;仿佛只要這麼做,就可以把那段空白給填滿。

    直到將近深夜十一點,劉巧薇才無意中瞥見他的身影,那時候她正拿著資料夾要走出護理站。

    「士勛?!」她嚇了一跳,驚愕地看著他,「你、你怎麼坐在這里?你不是應該……你坐在這里多久了?」

    他雙手各拿著一杯咖啡,聳聳肩。

    「大概三、四個小時吧。」他根本沒去在意時間。

    「你……」她深吸了一口氣,搞不懂他在想什麼,「你要找我的話怎麼不告訴護理人員一聲?干麼白白在這里浪費四小時?」

    「我又不是要找你。」

    她頓住,突然接不下去。

    陳士勛則繼續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在工作時的樣子。」

    她更是無言以對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面頰一熱,她下意識避開他的目光,「我還有事要忙,你快點回病房休息,知道嗎?」語畢,她提步就要繼續忙碌的工作。

    「等等,」他喚住了她,「這杯咖啡是給你的。」

    「欸?要給我?」她怔怔地接過手。

    「對,它原本是熱咖啡,只是我看你完全沒有閑下來的時候,所以它不知不覺就變成冷咖啡了。」

    她無言了下,趕緊道了聲謝謝,便匆匆走了。

    當她結束了值班,走回護理站的時候,卻還見他穩穩坐在那兒,毫無移動過的跡象。

    她不可置信地走過去、站在他面前。「你該不會是看上了哪位急診室的護理師吧?」

    他低頭笑了出來,而後才緩緩道︰「看得上的護理師沒有,看上的醫師倒是有一位,怎麼,你要幫我牽線嗎?」

    「你少開我玩笑。」她尷尬地淺淺一笑,真的很難無視身後那群護理師的八卦目光。「為什麼不回病房休息?」

    「我躺十幾天了。」

    「那也不必來急診室散步吧?這里根本是戰場。」

    「所以我才更要來。」他抬頭,看著她那張總是令他評然心動的臉龐,「明天我就要出院了,想說我從來就沒有真正感受過你是個醫師這件事,才會臨時起意過來這里看看。」

    她不自覺地皺起眉,怎麼他的話听起來怪怪的?像是在……告別?

    「總之,你先回病房吧。我下班前上去找你,OK?」

    他沒有立刻應允,經過十幾秒的猶豫之後,他才點點頭,然後起身慢步離開。

    待她終于得以解脫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半的事了。

    「其實你可以不用來。」陳士勛見到她進門,第一句話卻是趕她走,「這麼晚了,怎麼不早點回去洗澡睡覺?」

    劉巧薇思忖了幾秒,道︰「反正忙慣了,無所謂。」她甚至還買了宵夜上來。

    「要吃嗎?」

    看樣子是一盒小湯包。

    「我能吃嗎?」

    「為什麼不能?」

    「我哪知道?你是醫師吧?應該是你告訴我說什麼食物不能吃。」

    听了,劉巧薇睨了他一眼,徑自拉來椅子坐到床邊,「石頭和磚塊不要吃,農藥和通樂不要喝,其他大致上都沒什麼大礙。」

    他被她無厘頭的答案給逗笑了。

    「原來你也會開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

    「還不是在你身上學會的。」她不知從哪里變出來一副免洗碗筷,夾了幾顆湯包給他,「喏,這個是你的份。」

    可他搖了搖頭,「你多吃點,我看你連五十公斤都不到。」

    「吼,你真難伺候欸!」她佯裝抱怨了一句,接著拿起自己的碗筷,心滿意足地嗑了起來。

    其實這一個星期以來,急診室總是忙到幾乎沒人有空吃飯,就算下了班也累到沒心情吃頓象樣的食物,往往只能去便利超商買顆冷冰冰的飯團果腹,然後倒頭就睡……思及此,她又吞了顆小湯包,露出滿足的表情。

    看著她那模樣,陳士勛也跟著她一起滿足了。原來,只要熱騰騰的湯包就可以讓她露出這麼幸福的表情,她還真是個單純又天真的傻蛋。

    他掛著微笑,靜靜地看著她的臉。如果有一天,她因他而受了傷、出了事,他得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原諒自己?

    大概八輩子吧,他想。

    「你干麼這樣看著我?」被他盯得不自在,她終于忍不住問。

    「沒有,看你吃飯的樣子覺得很有趣而已。」

    「神經,又不是沒看過。」

    他只是微笑不答。

    是啊,又不是沒看過。當年他陪她吃晚餐,可是陪了整整一個學期,怎麼可能忘得了她吃飯時的模樣?

    「巧薇。」

    「嗯?」

    「明天出院之後……」他直直地凝視著她,胸口有股強烈的壓迫感,短短幾個字卻卡在他的喉嚨。

    「出院之後怎麼了嗎?」她等著他的下文。

    「我們暫時……別再聯絡了。」

    听了,她呼吸一室。

    那一瞬間,她的心像是墜入深淵,受了傷、亂了序、滲了血……

    舉筷的手僵凝在空中,可她很快就恢復得好像沒事一樣。她抿抿唇,再夾了一顆湯包。

    「暫時是多久?」她口吻冷淡,毫無起伏。

    也許她身上天生就有個開關,受傷時就會把情緒給Off起來。

    他沒答話。

    「好吧,」她淡淡應了一聲,面無表情,「我知道了。」

    她暗自猜想,或許又是嘗鮮期己過,抑或是他終于發現她真的很難搞、沒女人味、不溫柔、不體貼、不適合娶回家當老婆……

    接下來入口的幾顆湯包全都毫無滋味,最後她簡單把垃圾收拾了下,道聲「晚安」,順便再加一句「保重」,就平靜地離開了病房。

    前腳甫一踏出,她眼眶里的淚水便不爭氣地滴落。

    她想,也許這個男人她一輩子都抓不住干,還是她上輩子真的欠了他很多錢?

    否則,他怎麼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她給耍得團團轉?

    ***

    翌日,辦妥出院的手續之後,陳士勛在醫院門口被人攔截了。

    「我載你回去。」是陳士誠。

    陳士勛愣了幾秒,才剛招攬來計程車,他連車門的把手都還沒摸到,人就這樣被拉走了。

    「你要載我回去?」真是太陽打從西邊出來,這家伙居然要送他回家?!

    「不用了吧,你不是忙到連飯都沒空吃,干麼載我回家?」

    陳士誠沒吭聲,只是強勢奪了他的提袋之後就往停車場走。

    「喂、你……」

    一只手懸在空中,陳士勛看著哥哥徑自走遠的背影,最後嘆了口氣,認命跟上哥哥的腳步。

    直到上了車,兩人都系妥了安全帶之後「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陳士誠突然提問。

    「嗄?」陳士勛先是一頓,略微遲疑了一下才道︰「你是指我和巧薇?」

    「不然呢?」

    「喔。」然後他深呼吸,佯裝無所謂,「哪有怎樣,不就是那樣嗎?」

    「沒怎樣她會突然遞辭呈?」

    聞言,陳士勛愣住。

    「辭呈?她不干了?!」他很是錯愕,若非坐在車子里,他幾乎要跳起來了。他追問道︰「什麼時候的「昨天半夜。」

    「她在半夜遞辭呈?」他皺了眉,太奇怪了吧?

    陳士誠嘆了口氣,轉動車鑰匙發動引擎後,解釋道︰「其實書面辭呈還沒有遞,但她昨天已經先用E-mail表示了。」

    陳士勛說不出話來,他甚至無法分辨那究竟與自己有沒有直接的關系。

    「所以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啊?」質疑丟了過來,陳士勛猛然回神,干笑兩聲,「我哪可能對她做什麼事?」

    「你以為我會相信?」陳士誠冷笑,道︰「我知道她昨天下班之前去了一趟你的病房,這點我剛才已經去護理站確定過了,你別想唬我。」

    「就跟你說我真的沒有……」他仰頭,懊惱地低吼了聲,「啊浮浮,我搞不懂那個女人!」

    好端端的她干麼突然遞辭呈?難道她怕他來騷擾她嗎?

    「巧薇的穩定度很高,我不相信她會沒事突然想走。」語畢,陳士誠投來一記犀利陰冷的目光,「一定是你,每次都是你!我的人手已經夠少了,你要是害她走人的話,我打爆你。」

    「你又打不贏我。」他可是從小干架干到大。

    「我下你藥。」

    「你成熟一點行不行?」

    「你要我成熟?」陳士誠幾乎是用鼻孔哼出氣,「好,成熟嗎?你知不知道她在里跟我說什麼?」

    「說什麼?」他有股不祥的預感。

    「她說,‘非常抱歉,雖然跟你無關,可是一見到你我就會想起那家伙,我己無法在這樣的情緒底下勝任急診室的工作,請恕我近日將會正式向上提出辭呈’。以上,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听了,陳士勛啞口無言。

    「所以你打算坦白了沒?」陳士誠睨著他,淡漠地道︰「我本來是不該管你們的私事,可是你這樣已經影響到我的公事,我不能不過問。」

    陳士勛又沉默了好半晌,終于,他緩緩啟唇,「昨天晚上……我告訴她,我們暫時不要聯絡了。」

    陳士誠楞了一下,完全不能理解。

    「你真是莫名其妙,一直想把她追回來的不就是你嗎?」難道他誤會了?可陳士勛卻沒搶著辯解,只是低下頭,露出苦笑。

    半晌,他才嘆口氣,平靜地敘述,「昨天晚上我去急診室,靜靜地坐在角落看著她工作時的樣子。」

    「然後?」

    「她真的很認真。病人一直來,她忙得團團轉,被呼來喚去的,可是她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嗯,所以呢?」這到底有什麼關聯?

    「于公事上,我也很認真。」

    「媽的,你到底想說什麼?」當他時間很多嗎?

    「我每天都很認真查案、出庭,該起訴的我一件都不會放過,該重判的被輕判我也絕對會上訴到底,所以,不管是討好還是滅脅,我一律不買帳。」

    陳士誠靜靜聆听,他或許有些理解了。

    「今天,兩顆子彈是打在我身上,我可以無所謂。」陳士勛繼續說︰「可是,會不會有哪一天是打在她身上?」

    尤其急診室為開放空間,出入復雜,再加上她經常值夜班,他怎麼能放心讓她在深夜里獨自一個人走進停車場?

    「照你這個邏輯來看的話,開飛機的都不要娶老婆了?」

    「一個是墜機意外,一個是恐嚇滅脅,怎麼會一樣?意外是不挑人的,恐嚇是針對我,這哪里會一樣?」陳士勛揉了揉太陽穴,他花了整夜才平復的情緒,這下子全都被拉了回來。

    「在我看來是差不多的東西。」陳士誠眉一挑,總算踩下油門緩緩往出口行駿,「況且,你的出發點根本完全沒有任何公平性,你擔心她的安全,難道她就不擔心你嗎?」

    陳士勛啞口無言,毫無平時辯論的口才了。

    「有件事情我沒對你說過。」陳士誠打下方向燈,車子離開了停車場,「你被送來醫院的那一天本來是她值班,可是一听到是你中槍,她整個人嚇傻了,動都動不了。這對她來說很反常,這樣你還看不出來她有多在乎你?」

    陳士勛閉上了眼,露出苦笑。「同樣的,我也是人,我也有害怕的時候,這樣我案子還辦得下去嗎?豈不是被人掐著脖子?」

    「所以你選擇犧牲她?」

    「我不認為這叫做犧牲。」

    「怎麼不是?」陳士誠冷笑一聲,「你為了讓自己無後顧之憂,選擇了把她給拋在腦後。」

    「我沒有把她給拋——」陳士勛正要辯駿,卻硬是被打斷。

    「而且,你問過她的意見嗎?」陳士誠瞥了二弟一眼,頗有責備之意,「從頭到尾,你只是自以為離開了就是最恰當的處置,不管是你高三的那一年,還是昨天晚上,你從來就沒有給過她出聲的機會。」

    陳士勛沒答話。

    「你自己說,這樣公平嗎?」

    他還是保持靜默。

    話說到這里,陳士誠也不想繼續逼他,便換了口氣。「總之,你的事情我本來就管不著,但是你搞走了我的下屬,這點我絕對不能保持沉默。我不在乎你們兩個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反正你想辦法把我的下屬留下來就對了。」

    听了,陳士勛吁了口氣,閉上眼。

    「就想說你怎麼可能會主動載我一趟。」

    「嘖,**想也知道。」

    「好無情的哥哥。」

    「你少娘炮了。」

    被一個全身都是刺青的肌肉男叫「哥哥」,感覺大概只比被胡碴男坐大腿好一點點而已。

    陳士勛本來不打算理會大哥所下的通牒,可十幾日過去,他最終還是敗給了自己。

    他開始產生懷疑,為了一個不確定的風險而選擇離開劉巧薇,值得嗎?

    可另一方面,他也不禁捫心自問,萬一將來她真的因為他而遭遇不測,他豈有可能原諒自己?

    答案分別是「不值得」與「不可能」,這兩者之間明顯互相抵觸。

    然而,人是一種容易耽溺于安逸的生物,兩顆子彈留下來的疤痕雖然不會消失,但是疼痛早己退去,當人們不再牢記教訓有多麼血腥的時候,七情六欲便會漸漸浮現。

    例如想見她,想擁抱她,想親吻她,想佔有她……

    「您好,需要幫忙嗎?」女店員親切的聲音傳來。

    陳士勛乍然醒神,意識到自己擋在人家花店門口,盯著花束發愣。

    他尷尬地抓了抓頭發,道︰「沒有,花很漂亮,只是看看而已。」

    「覺得漂亮的話,可以買回去送給喜歡的女性呀!」女店員非常善于推銷,笑容滿面,「像是女朋友啦、媽媽啦,或是女同事、女上司之類,所有的女人都喜歡花,送了絕對不會吃齡的。」

    「是嗎?」他怎麼覺得劉巧薇會拿起整束花來鞭打他?

    女店員見他動搖,更是積極詢問,「這樣好了,您想送給什麼人呢?我可以幫您配一束特別一點的捧花喔!」

    他思忖了幾秒。「送給一個……很想把我殺掉的女人。」

    女店員一愣。「前妻?」

    他露出苦笑,聳聳肩膀,「差不多就是那樣吧。」

    女店員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點了點頭,「那您等我一下,我包一束最適合的給您。」

    于是,他理所當然被狼狠敲了一筆,花束則是華麗得夸張,他幾乎無法將之塞進副駕駛座。

    二十分鐘後,他將汽車停在劉巧薇的家門前,熄了火,他沒急著下車,而是靜靜坐在車內,望著那扇陌生的白鐵門,頓時思緒翻轉,胸口里滿滿都是遺憾。

    他想起高三那年,兩個人剛交往的時候。

    他記得,自己幾乎每天騎著摩托車去補習班接她回家,然後他們會在她家門前吻得難分難舍,壓根不在乎被哪家的婆婆媽媽給撞見。

    思及此,他唇角微揚。

    那時候的他天不怕地不怕,可為什麼現在卻有這麼多的禁忌與煩憂?簡直就像是回到了國中同班的那個時候……愈是喜歡她,反而愈不敢靠近她;愈是離不開她,就愈是害怕自己會搞砸了什麼……

    想著想著,他自知這樣坐下去也不是辦法,終是深呼吸了幾次,熄火,然後下車。

    他捧著那把夸張的花束,戰戰競競地走到她家門前。

    在按下門鈴的瞬間,他忍不住想象,如果是她母親來應門怎麼辦?然而念頭一轉,反正最後還是得PK大魔王,還不如早死早超生。

    不過,顯然是他多慮了,門一開,是劉巧薇。

    她大概沒料到會在自己家門口看見他的臉,還捧著一束花來,頓時呆若木雞,毫無反應。

    她穿著淺藍色的睡衣,披著毛巾,一頭濕發,如此居家的模樣是陳士勛從來沒有見過的。

    他的武裝逐漸剝落,碎成了一地的散沙,反復在腦海里演練的攻防與辯論,此時竟連一個字也記不起來。

    在這當下,他只想做一件事——

    吻她。

    說做就做,他回過神,連花也不要了,直接手一松,大把花束落地,並提步向前,與此同時,他己伸手捧住她的小臉,俯首牢牢吻上她。

    原來,他仍是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未來的岳父岳母拿刀沖出來要砍他,他也毫無畏懼了。

    真是,他怎麼會傻到以為時間會洗去他對她的感情與思念?

    半晌,他結束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吻,定定地望進她的眼里。

    她的眼里盡是茫然,好像在說「你到底在搞什麼?」

    他唇角微揚,笑著說︰「我被我哥念了一頓。」

    「所以這一吻是因為你被念?」

    「當然不是。」他笑出聲。

    「還有……」她抬著頭,兩個人的距離是如此的近,她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地上那束花是怎麼一回事?」

    就算她不需要低頭,眼角余光仍然可以瞥見那束花有多麼的……巨大。

    「我也不知道,花店小姐建議我買的。」

    「她建議你買康乃馨送我?」

    他只能聳聳肩。

    「算了,那不重要。」她吁了口氣,又道︰「你還來干什麼?該不會只是因為被你哥念了幾句吧?」

    如果是的話,她一定二話不說,撿起花束打得他渾身花香。

    陳士勛彎身撿起那束花,挺直身道;「雖然現在說這句話有點欠揍,但對不起,我是混蛋,你願意再次原諒我嗎?」

    聞言,劉巧薇沉默了,她冷冷地瞪著他,好一會兒,終于說話了。

    「我要休息了,再見。」語畢,她作勢就要關上門。

    「等等,」他搶先一步擋住了門板,「我還沒說完。」

    「你在耍我嗎?陳先生。」她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

    「我發誓沒有。」

    「十二年前的事情我還沒跟你算,你這一次又這樣愚弄我,你到底存的什麼心?是覺得這樣玩弄我很有趣嗎?」

    「不是,當然不是!」他揉了揉眉間,「讓我解釋好嗎?」

    「解釋什麼?讓你可以繼續傷害我第三次?還是讓你可以……」話語至此,她喉頭哽咽,說不下去了。她深呼吸,平復了情緒,才接著道︰「事到如今我也不需要你解釋什麼,拜托你走吧。」

    「不需要的話,」他向前靠近了一步,「你為什麼要哭?」

    「那是因為生氣。」

    「生氣就是在乎,不是嗎?」他又向前踏了一步。

    「我不想跟學法律的混蛋辯這些。」她別過頭,不願再看他的眼。

    「我現在告訴你為什麼,」他卻自顧自地說道︰「我從來沒說過你媽來找我的事,是因為我不想造成你們兩個對立。」

    她冷笑一聲,「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

    「那是因為我想娶你!」他不自覺地提高聲量,「我找你訴苦,然後你找你媽吵架,把事情鬧大了,對我有什麼好處?我以後還要不要娶你?」

    聞言,她沉默無語。

    「那時候我心想,只要我達到她的標準,就可以抬頭挺胸跟你在一起了吧?但是沒有。為什麼沒有?因為你搬走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消失的人是你!」她忍不住吼道。

    他就這樣去了德國,音訊全無,她一直不能原諒他這一點。

    他首次出聲反駁,「你要不要去問問你媽,她掛了我幾通電話,攔截了我幾封信?」

    一听,她整個人愣住了。

    「我去德國第一年就後悔了,我打了十幾次的越洋電話,寫了十九封信,請問你知道這件事嗎?」

    電話、信件,這些關鍵字讓她錯愕,她居然完全……

    「你不知道對吧?我一點都不意外。」他自嘲地笑了聲,然後低下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些,放輕了聲調繼續道︰「原本有機會可以和你重新交往,我其實很高興,真的。」

    劉巧薇茫然地盯著他手上的那束花,目光卻沒有焦距。「可是說不要再聯絡的人也是你。」

    「我知道。」他懊惱地抓了抓頭發,自己到底在干麼呢?「我怕你擔心,怕你掉眼淚,也怕你被我拖下水,你懂嗎?我面對的都是**、搶劫、殺人的那些重刑犯,打從被開兩槍之後,我怕了。」

    怕自己遭遇什麼不測,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怕自己又得罪了哪個神經病,害她陷入危機之中……

    遇到她,他什麼都怕了。

    他當了一輩子的硬漢,而她就是他心里那塊最軟、最痛的地方。

    劉巧薇听了,瞬間胸口漲滿,像是有什麼暖流灌進了她的心。她不自覺地倒抽口氣,激動的情緒讓她差點就蹬上前去緊緊抱住他。

    驀地,她想起當年他替她踹倒那名小混混的光景。

    「你知道嗎?」她露出了很淺很淺的微笑,握住了他那寬而粗糙的大手,「雖然被你保護的感覺很好、很甜、很窩心,可是其實,我並不需要你的保護。」

    他無言,心髒像是被她拴住了,滿是疼痛、酸楚,令人室息,卻矛盾地有一種被緊緊抱住的歸屬感。

    「我需要的……」她抬起頭,定定地望進他的眼底,道︰「是你的愛,就只是這樣而已。」

    一番話,讓陳士勛像是被施了法術,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內心卻是激動不己。

    瞧他久久沒有回應,她難堪地問道,「我這麼說還不夠嗎?」

    他再也無法遏止自己的滿腔情潮,張手狠狠地把她攪進懷里,以自己的臉頰親昵地廝磨著她的發絲,花束又掉在地上了。

    「重新讓我選擇的話,」他輕輕在她耳邊細語,「我可以不要工作,但是不能沒有你。」

    「呆子,我才不需要你這樣做。」她仰著頭,下巴抵著他的肩膀,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沒答腔,只是將她抱得更緊。

    「喂。」她突然又喚了他一聲。

    「嗯?」

    「那花好可憐欸,一直被你這樣反復丟掉。」簡直就像她的遭遇一樣,老是被丟丟撿撿的。

    「無所謂,反正我本來就預設你會拿那束花來把我打出門。」

    「喔?」這點子不錯,「下次我會考慮考慮。」

    「你都這樣子說了,這輩子我還敢買花送你嗎?」他情不自禁地在她耳邊落了個輕似羽毛的吻。

    「刺一朵康乃馨在你**上如何?」

    「這就免了吧……」他苦笑。

    此時,第三人的嗓音從屋子里傳來。

    「巧薇,是誰呀?」

    雖然陌生,但陳士勛立刻就認出了那是她母親的聲音。

    兩人相擁著,不約而同地沉默了幾秒。

    「你要進來坐坐嗎?」她問。

    「現在?」他放開了她。

    「現在不好嗎?」

    他看了看表,晚上九點半;再看看她,一身睡衣、一頭濕發。

    「不了,改天吧。」他露出微笑,伸手替她順了順發絲,「今天的時間不太恰當,改天我再來正式拜訪。」

    「那花怎麼辦?」她彎身,捧起。

    「你不想要?」

    「這時候抱這束花進門?」她皺了皴眉,目測少說也有一百朵以上。她搖搖頭,道︰「我媽肯定會纏著我一整個晚上,問這束花是怎麼回事,搞不好還會疑神疑鬼,逼問我是不是懷孕了,不然怎麼會有人送我康乃馨巴拉巴拉,所以嘍,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語畢,她吐了吐舌頭。

    他笑了。「好吧。」他伸手接過那束花,「那我帶回去曬干泡茶。」

    「虧你想得出來。」

    「巧薇!你在干麼?」劉母的吼叫聲又從屋內傳了出來,「你有沒有听到我說的呀?」

    「有啦!」她吼回去。

    「剛剛有人按鈴嗎?」

    「沒事了啦!」她揚聲解釋道︰「隔壁人家的小狗不見了,過來問一下有沒有看到而已。」

    陳士勛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輕捏她的臉頰,「是你這只小狗嗎?」

    「噓,不要鬧……」她故作嫌惡地拍開他的手。

    「那我先回去,明天再call你?」

    「Ok。」她微笑著目送他走遠,卻見他又踅身跑了回來。

    「對了,」他低下頭,又抬頭看著她問︰「那醫院呢?你還是堅持要離開嗎?」

    一听,她頓住。「嗄?離開?我要離開哪里?」

    听她這樣一說,這下子換他傻了。

    「那天晚上,你不是寫E-mail跟我哥說……」他比劃了一陣,像是在等她自行接話。

    「我是有寫E-mail給他沒錯。我告訴他,因為你那個該死的弟弟,所以我要請一星期的長假去散心,不然我可能很快就會在急診室里醫死人。可是,我沒說要離開啊。」

    原來他被耍了。

    「怎麼了嗎?」她看著他,眨了眨眼。

    「沒事。」他抿唇一笑,「我還真不知道是要回去揍他一頓,還是買個禮盒去謝謝他。」

    「到底在說什麼啦?」只剩下她不懂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生活智慧王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5 天前 |只看該作者
尾聲

    後來陳士勛選了一天前去劉家拜訪,那天是星期六。

    劉巧薇在門口等他,遠遠的就見他提著一盒伴手禮,穿著一身黑西裝,中規中矩地系了一條深藍色的領帶。

    那樣子的他筆挺瀟灑,帥到掉渣,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滑稽好笑。

    尤其是那個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簡直是破天荒。

    「不要笑!」他困窘地抗議,「要我穿這樣已經很不習慣了,你再笑我就逃給你看。」

    「不習慣?」反倒是她覺得困惑了,「那你上班穿什麼?」

    「就跟平常一樣啊,牛仔褲、T恤或襯衫。」

    「那出庭呢?總會穿西裝吧。」

    「可見得你沒被告過出?」

    「什麼呀?」

    「出庭的時候會穿法袍,誰管我底下要穿什麼?」

    「啊……說的也是。」她尷尬地摳摳眉尾,改口道︰「那我們進去吧,我爸媽都在等你了。」語畢,她勾著他的手臂就要進門。

    「呼……」他卻甩甩頭、抖抖身子,「讓我心理建設一下。」

    「原來你也會緊張喔?」

    這個從小打架打到大、挨過刀子、吃過子彈、不懼任何罪犯的男人,居然怕了她那平凡的父母親?!

    她露出一抹溫潤的微笑,看著他的側臉,心里好甜,像是有蜜糖要涌上喉頭一樣。

    「0K!」他揉了揉鼻子,與她十指緊握,道︰「我準備好了,走吧。」

    「喔,對了。」他突然又道。

    「嗯?」

    「我今天會順便提親。」

    「啊?!」她僵住。「會、會不會太快?」

    「拖了十二年?」他皺著眉,故作訝異的樣子,「不會,一點都不會。」

    他扯了扯領帶,勢在必行。

    番外讓我回去問一下嚴格來說,劉巧薇在護理師的眼中並不能稱得上是「好醫師」。

    因為她不擅長聊天,尤其是聊那種沒有意義的話題,再加上人一忙就容易忘記把微笑放在臉上,最近更有人認為由于她長得漂亮些,又是個醫師,難免狗眼看人低之類,多了一些很不得了的誤解。

    總之,不被討厭就已經阿彌陀佛了,她一點兒都不奢望自己會被誰喜歡,更別說是與「受歡迎」這三個字沾上邊。

    所以,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餐廳里被護理師搭話。

    「劉醫師?」一個嬌嫩的嗓音傳來。

    她端著蔬食套餐,腳步頓了下,左顧右盼,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里這里,」李玟雨朝她揮了揮手,「過來跟我們一起坐嘛。」

    呃,居然是李玟雨!

    劉巧薇先是錯愕,然後尷尬地笑了笑,本來打算婉拒,想說隨便吃一吃,待會兒就有一台刀準備要開。可是轉念一想,這樣好像又會被人誤解成姿態高、不屑跟她們吃飯、看不起別人……

    唉,做人真難。

    「好啊,不過我時間可能不多。」她佯裝欣喜地入座,坐在三名護理師之間,同時解釋道︰「二十分鐘後我就要進手術房準備,所以動作不能太慢。」語畢,又是一陣陪笑。

    「哎呀,沒關系啦,我們早就知道劉醫師很忙了。」不愧是接觸病人的第一線人員,可以立刻拉近距離,馬上裝熟。

    「劉醫師這麼忙,有空交男朋友嗎?」李玟雨笑笑提問。

    不知為什麼,劉巧薇絲毫感受不到這句話背後的善意。

    「我……」她歪著頭,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對方曾經倒追過陳士勛,這時候如果抖出他們的關系,好像有點在炫耀。

    「劉醫師還記得之前那個來住院的檢察官吧?」李玫雨突然問道。

    這一問令劉巧薇愣了下。「記得,怎麼了?」

    「吼,你不知道,他呀……」李玟雨用鼻子哼了一聲,道︰「其實你當初也很欣賞他吧?老實招來,同是女人,我感覺得出來喔!你別想騙我。」

    真是尷尬,一定要在員工餐廳大聲聊這種事嗎?

    劉巧薇摸了摸額頭,只好承認。「啊……對啊……還滿欣賞他的……」她干笑,低頭狂扒飯。

    「吼!我跟你說,」李玫雨夸張地擊了掌,「幸好你沒上鉤,我跟那個人約會過一次,後悔死了!」

    聞言,好奇心像是骨牌效應,一路到底。

    「喔?」舉筷的手停在空中,她抬起頭,「怎麼說?他很糟糕嗎?」

    「一開始都很正常。」李玟雨開始侃侃而談,「我們約見面、吃飯、聊天,一切都很完美。」

    「嗯哼,然後?」

    「後來我陪他散步回家,他硬是要我上樓喝杯茶再走,可是你知道嗎?我一杯茶都還沒喝完,他就開始對我毛手毛腳,我覺得太快了,直說不要,他還想硬上,我差點失身呢!」

    「……喔。」听完,劉巧薇揚揚眉,摸了摸鼻子。

    這吹牛還真不怕吹破皮,陳士勛在醫院的時候,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是誰在倒貼誰,居然說人家想硬上她?

    「那你怎麼沒去報案?」劉巧薇故作忿忿不平,「那種可惡的**一定要繩之以法的呀!」

    「開玩笑,他是檢察官,小蝦米怎麼對抗大鯨魚?」李玟雨一副好像受盡委屈的模樣。

    「這樣啊……」劉巧薇點點頭,安靜了幾秒。「不然這樣好了,」她突然抬起頭來,道︰「這件事情讓我回去問一下,改天我再告訴你大鯨魚的想法。」

    此話一出,李玟雨整個人立刻僵住。

    「……咦?」

    「你不知道嗎?」劉巧薇再次舉筷,「我現在正跟你口中的大鯨魚同居。」

    氣溫仿佛突然下降,眾人的臉色都很詭異。

    「喔,還有,」咬了一口青花椰菜,劉巧薇嚼了嚼,繼續道︰「我和他從十三歲就認識,從十七歲就開始交往,明年初會結婚,所以……嗯,就這樣。」

    語畢,她放下筷子,走了。

    勝利的光彩難免浮現在她的臉上,不過仔細想想,李玟雨搞不好才是他們之間真正的紅娘。

    當初若不是這個女人,她不會激動到放下身段,直接跑去陳士勛家里宣示主權,也不會擦出那一夜的火花,更不會有後續,當然也不會有現在。

    人生不就是這樣?總是陰錯陽差。

    思及此,她低頭笑了,往長廊的另一端走去。

   【全書完】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5 20:5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