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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最親愛的
所謂夫妻間的溝通,安志媛顯然與她家雍大爺所認為的很有出入,不過……確實也是一種溝通沒錯啦。
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遲遲沒來,一延再延,突然間,好像就要發生了。
當安志媛意識到男人的意圖,她是害羞也期待,但一想到雍天牧的狀況似乎才穩下,趁她還揪住一絲清明,不由得推推他的胸膛,緊聲問——
「你這樣……不行吧?」
結果,她問了不該問的話,用了不該用的詞。
無法忍受這般質疑,男人對「不行」二字起了極大反應,瞬間從蒼白美人變成凶獸,安志媛驚覺他的力量正迅速恢復,彷佛歷經這一日的爆發,從壓抑到遭受反噬,像被掏空一切的頹然到之後的漸漸趨穩,然後重新回歸。
對雍天牧而言,不僅僅是回歸原來的他,蓄積在體內的那股氣經此次奔泄,似在極短時間納進他的血肉與丹田內,暴起暴落間,他體內氣場已完全適應,竟有納百川而為海之感。
他沒有不舒服,更不可能「不行」。
就算感到不舒服,亦是因他太想踫觸妻子,想真真實實觸模到她的肌膚,但彼此身上的衣物著實太多,他近乎暴戾地扯開她的腰帶,而她的衣帶子打死結,他失去耐心,手勁一重竟把衣衫撕破,彷佛所有讓他模不到她、阻隔兩人肌膚相親的東西都讓他極度不悅。
安志媛連抗議都不及發出,整個人已光溜溜在他身下。
見他扒光她後開始拉扯他自個兒的衣物,她顧不得害羞遮掩試圖幫他,嘴里邊輕聲嚷著——
「你別扯別撕啊!干麼那麼急哇啊啊——」她再次被撲倒。
雍天牧難耐得很,兩下就把身上衣褲盡除,擁她入懷。
他未再親吻她,卻是將俊臉埋在她頸窩和秀發中,雙臂時而收攏時而挪移,掌心貼熨著她的嫩肌,時而時而揉捏。
安志媛動了動唇欲說些話,身上的男人卻學起貓咪蹭人般用身體磨蹭她,然後她就忘記要說什麼。
身子不自然地發燙,全身變得柔軟無力,她听到申吟聲,似從她喉中逸出,亦像是他的喘息,動情不已……
「元元……」他喚聲沙嘎,就是想喚著她而已,言語在此際成了最無用之物,他終于又一次尋到她的唇兒,內心熱烈的涌動令他無法緩下這一切,他熱切地吻她,想將她佔為己有,想將她生吞活吃。
自認定她,與她走在一塊兒,他感到滿足歡愉,但偶爾會有那樣的心緒浮現——
憂懼。怕她某一天突然不見,遠走高飛,讓他得而後失痛苦無端。
暴戾。想過殺掉她、吃了她,讓她融成他的血肉,便不再懼怕分離,這樣的想法至今仍在,未曾從他腦海中盡除。
他渴望得到她,從各種方面,如今擁抱得再緊、吻得再深似都無法緩下靈魂深處的欲念,他渴望吞噬她的一切,讓她嘗到他熊熊大火般的情動,碾壓她的一切,讓她化成一團流火,包裹他全身。
已至無法思考的地步,于是放棄思考,安志媛拱向身上的男人,本能驅使著她,讓皮膚盡可能貼住他,摟緊他的頸項,親密的貼合令這世間種種逐漸淡去,什麼都不在了,唯有彼此。
一雙玉腿在他健勁腿上摩拿,他的手、他的唇舌、他如火的體溫與實質的重量,她悸動到眼角泛潮,熱得像火爐的身軀卻不住顫抖,這是她的初戀、她穿越古才遇見的人……
兩人合而為一的這一刻,他徐徐推進,緩進的背後卻是寸步不讓。
她疼到哀叫,被他牢牢封吻,疼到眉心緊蹙,他同樣牢牢按住她,跟著俯身親吻她眉間那抹波瀾。
兩人交纏的身下,他以他僅曉得的方式和執念挺進她體內深處,溫柔不足,但滿滿情悸,他把她變成他的,用一種再親昵不過的法子將她融進自身血肉,亦把自己的精血化進她的嬌軀里,彼此變成對方的一部分,再也難分。
原來愛一個人愛到某種程度,言語失去描述的功能,唯有倚靠這般的血肉相親才能表達那份情意,安志媛懂了,她愛上的男人也懂了。
那抹奇妙靈魂已被他據為己有,雍天牧汗水淋灕,內心之欲亦泄得淋灕盡致。
她的失神和震顫令他悸動暢愉,眼前白光爍爍,他扣緊她泄出那一波波至高的浪潮,兩具纏綿的果身濡濕彼此,有汗有淚,有她隱隱泛香的汁液,有他灌進她深處的精血。
她再潔白,終是被他濡染。
她已不再是原來的那人,若想羽化成仙飛回那遙不可及之境,已然不能夠。
「元元……元元……」喚聲竟帶哭音,急切中帶著得意與矛盾的哀傷。「我把你辱了,徹底污辱了,從此你跟我一樣,都成凡人……你只能留下來陪我,哪兒也去不得了。」
他還埋在她身體里,依附著不放,漂亮長目卻流下兩行淚來。
安志媛感到精疲力盡,身體是暖的也是疼著的。
她費了些心神才听懂他都說了什麼,什麼污辱了,什麼都成凡人,什麼哪兒也去不得……她什麼時候變成掉落凡間的精靈?他以為「吃」掉她就能阻她的成仙路?以為她的「穿越」是一種修仙之說嗎?
一顆心又疼又酸又軟,想好好訂正他的想法,偏偏身子發虛,腦袋瓜都使不動,她不知自個兒在哭什麼,下腹與腿窩輕抽痙攣,淚花紛墜,精疲力盡了卻還要緊緊抱住他……
「雍天牧……雍天牧……」喚著他的名,潮浪在體內轟然爆發,她眼神模糊了,滿眼僅余點點星光,落在他臉上幽幽然蕩漾、蕩漾……
那是全心依賴他的表情,眼中除他再無旁人,于是,所有的喧囂和不安皆萎靡而下,他是她的唯一。
赤果果的佔有,她再也不一樣了,雍天牧覺得渾身充滿活勁兒,心中的躁亂終能消停下來。
*
安志媛蜷縮在男人溫熱的懷中睡去。再次醒來,房中燭火早已燃盡,榻上僅她一人。
她撩開薄紗帷幔一角,在臨窗處尋到雍天牧的身影,他披著外衫靜佇在窗前,窗板完全撐起,天色將亮而未全亮,清稀薄光讓他的前半身微染冰藍,後半身隱在幽暗中,明與暗同時落在他身上,那輪廓清晰卻也朦朧。
心有靈犀似,他側首朝她望來,見她躲在帷幔後眨巴著杏眸,他靜靜揚唇。
他舉步走回榻邊,一手輕撫她的頰。「你還好嗎?」
安志媛被那獨有的輕沉嗓音撩得肚子里一陣癢,揪著被子遮掩果身,腳趾頭在被子底下扭動。「不好。」故意找磴。
雍天牧眉角微挑,大掌滑至她頸側,拇指來回摩拿,笑問︰「哪里覺得不好?」
「我全身骨頭被你搖得快散了,腰疫腿也疫,而且口很渴,我要喝水。」
他沒讓她下榻倒水,而是親自服侍,當安志媛喝到溫熱的開水時眼楮一亮,想來他事先已有準備。
不僅僅備妥飲用的水,喂她喝過水後,他還端來整盆子熱水供她擦拭,簡單清理了一子,後頭這一項他原想代勞,是安志媛害羞了,死活不要他幫,背對著他,忍著疫疼把幾處黏膩部位擦干淨。
她才從里榻拾來一件衣帶被扯斷的中衣披上,男人的腦袋瓜已挨了過來,抵著她的後腦杓。「元元,還有哪里覺得不好?都告訴我,我都改。」
安志媛轉過頭看他,近在咫尺的男性面龐可說白里透紅,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目光神俊,哪里還見丁點兒頹靡虛弱之色?
「雍天牧,閣下瞧著心情飛揚得很啊。」噢,她連聲音都啞掉。
聞言,他點點頭,長目瞬也不瞬。「元元願意跟我要好,把自個兒完全給出,與我作真正的夫妻,我好歡喜,從來沒這般歡喜過。」
一顆心因他的話而扭緊,安志媛再次體悟,依她的性情,若某天失去雍天牧,絕對會非常傷心難過,但她還是會好好活下去,努力找回重新面對的力量,但她家雍大爺不能無她,沒有她,他怎麼活?
任心疼蔓延,她略夸張地嘆了口氣——
「你精神抖擻好歡喜,反觀我,我全身疫痛好無力,你說,你是不是把我采陰補陽了?難怪你一直這麼美,你這只妖王,妖丹在哪兒?都跟我作夫妻了,還想瞞我,瞞得住嗎你?快給我說清楚!」
雍天牧一時間傻住,傻了會兒,他驀地笑出來,還笑得雙肩直抖,上身前俯後仰。
笑到最後,他忍不住展臂摟人,兩人又滾倒在榻上。
「什麼妖王妖丹?元元又滿嘴怪話了。還什麼采陰補陽?明明把精氣給出去的是我,在元元身體里,都給了你,以後也會這樣的,從我體內到你的身體里,所有精華都給你,只給你……」
她臉蛋大紅,又被他的話弄得一直笑,好一會兒才緩下。
兩人眸光相凝,氣息輕纏。
「你剛剛在窗邊看什麼?」她很好奇,因他那時的神態顯得神秘而平靜。
雍天牧老實道︰「我感到夜靈出現,但不在夢里,那是一股無形的氣,彷佛唾手可得,也像在引領什麼……我不知道,那于我而言亦是一團謎。」
「那……你是喜歡夜靈的嗎?」安志媛想不出精準的問法。
他沉吟了兩息,笑笑道︰「已然習慣,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但承蒙夜靈不棄,讓我將你帶回身邊來,很慶幸這一股古老力量的存在。」
「那……另外的那個你呢?你喜歡『他』嗎?」
他微怔,最後仍笑道︰「已然習慣,無所謂喜歡或不喜歡。」
安志媛突然想到什麼似,搗住臉輕叫了聲,咬咬唇遲疑問——
「你有看到『他』嗎?『他』、『他』不會把昨晚的事全看去了吧?這是光明正大偷窺啊,偷窺人家夫妻愛愛,這是不道德的!」
雍天牧又一次被妻子弄傻眼,不懂她的小腦袋瓜里為何能如此天馬行空,他摟住她再次笑到發抖。
「我跟你說真的!你還笑?」她推推一直賴過來的男人。
「沒有。『他』昨夜不在,此時也不在這兒。」他調整氣息,略撐起上身,將兩人稍稍拉開距離,語調沉靜。「自那日在霧隱山上『他』現身帶我去尋你,直至今日今時,未曾再見到『他」出現。」
「這麼多天沒見『他』現身,對你來說是正常的嗎?」她將他垂落的發絲撩至肩後,表情認真。
這問題問得好,因這些天他亦在思索同一件事。
「我不知道。」結果只能如是回答。「元元,我不知道如何才叫正常。」
「噢……」她發出憐惜的嘆息,挺起身子親了他嘴角一記。「是我問得不好,你別理會我,我只是想再確認一下,『他』沒有不喜歡我,對吧?」
「為何要在乎『他』喜不喜歡你?」話中不由得帶出酸意。
「當然在乎啊!『他』如果不討厭我,甚至是喜歡我的,就會樂見我跟你在一起。」安志媛說得頭頭是道。「你知道嗎?一開始你跟我提到『他』時,我心想完蛋了,如果那個『他』其實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充滿佔有欲,那『他』看我一定很不爽,要是來搞破壞就太糟糕,我又看不到『他』,哪有辦法跟「他』一決高下搶走你?」
她拍拍自個兒胸口,一臉如釋重負。「還好你很快告訴我,『他』不可能討厭我,听你這麼說,我七上八下的小心肝這才定下來,沒有影子情敵跟我搶你,這下子妥當,安心了。」
……亂七八糟的論調,她到底都說了什麼?雍天牧內心明明很想笑,他應該要大笑,卻不知因何目中潮濕,望著她流淚。
「不是吧?親愛的,你哭什麼?」安志媛微訝,想爬坐起來將他看仔細,一個灼燙的吻已落下,她嘗到他的淚,心狠狠扭疼著。
「我是元元的,誰也搶不走。」熱息纏綿,他抵著她的唇起誓。
安志媛悄聲長嘆,揉揉他的散發。
她家男人其實是個情感脆弱的孩子,既脆弱又敏感,很容易引起女人的保護欲,得慶幸他這一面外人難以覷見,要不再添上他這般長相,都不知要引來多少覬覦。
吻變得溫柔,從她如花唇瓣挪到耳畔、秀頸,他嗅著她膚上自然散發的馨甜,低啞道︰「元元你真好……你永遠這麼好,我們、我們一直這樣相好,好不好?」咽了咽唾津,像有太多話要說,他費勁整理——
「我知道你喜歡我的模樣,有時你瞧著我都瞧得走神,有時則瞧得偷偷竊笑,眉眼彎彎,那種時候我會格外得意……元元,我發誓,我會讓自己一直美美的,你一直瞧著我,好嗎?眼里只有我,好嗎?」
常對他發花痴,口水都不知流了幾桶,原來他心知肚明。
安志媛羞笑地推了推他。「我不看你看誰?即便哪天你不美了,我也是看著你,咱們都生米煮成熟飯、大功告成兼修成正果,除非你吃錯藥決定不再待我好、欺負我了,那我就不再理你、看你。」
「不會的!」他倏地抬頭,神情鄭重且焦急。「我不會吃那種藥!」
雖說他完全沒有要逗她的意圖,安志媛還是被逗樂,見他眼底仍微微泛紅,一顆心當真柔軟到沒邊。
「好。你若沒吃錯藥,我就永遠只瞧著你,你想去哪兒,我都追隨。」輕撫他的眉眼。
「爺爺臨終前說,既來之,則安之,心之所在,即是故鄉……雍天牧,我想你是變成我的故鄉了。」
果然,她家敏感病嬌的男人又一次掉淚給她看。
「元元肯拋下這兒的一切,隨我天涯海角?」他認真確認。
她眸底亦濕潤,低柔道︰「若爺爺尚在,我是不好隨你走的,如今爺爺走了,後續事宜也都辦妥,你欲往哪里去,我都是要跟的,總歸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是需給我一些時日,我得把魏娘子和小禾安排好,把能幫忙茶棚生意的人手訓練妥當,屆時無後顧之憂,無牽無掛,我跟你流浪去。」
難得來這麼一趟,她也想開開眼界,想嘗嘗各地不同的飲食。
雍天牧眼帶淚,唇露笑,好似內心長久的願望終于實現。「我想回當年南族夜靈的故地一探,元元願跟我走嗎?」
「好。」嫌首一點,毫無遲疑。
安志媛如願見到美人露笑,噢噢噢,那可不是普通的美人笑,是瞬間讓她全身通電、電得她不要不要的俊美笑魔。
于是這一回合換她化身虎狼,拖著疫疼不已的身軀也要痛快撲倒他,手與嘴並用起來,大快朵頤……
對雍天牧而言,能帶著妻子離開小溪村,遠離興城以及南雍王庭,如此再好不過,即便僅是暫別一段時候那也很好。
雍衍慶受他要脅雖無法拿捏他,近日亦撤走埋伏在小溪村周遭負責監視的人手,他仍覺不安,許是安志媛被劫險死的陰影深烙在心底,他好幾次都想不顧一切將她打包帶走。
但,不能夠。
他若真不管不顧帶她遠走高飛,她肯定跟他鬧。
可如今他終于等到,他的元元真要跟他走。
對安志媛來說,這一次的遠行被她定調為「新婚蜜月兼心靈尋根之旅」,度蜜月是她要的,拜訪南族夜靈故地的尋根之旅是特意為雍天牧規劃。
為了順利出這趟遠門,她買下一輛樸實堅固的馬車、一匹溫馴善走的馬,亦為家里添進一匹早就想買的健壯小毛驢。
距離遠行的日子尚有十多天,這些天她把重心全放在茶棚的營生上,將手中的活兒一樣樣交到魏娘子和小禾手里。
她原是擔心自己和雍天牧這麼一走,魏娘子和小禾肯定忙不過來,曾提議是否暫將茶棚頂讓出去,用她在城里飯館和茶坊的人脈幫魏小禾謀一份活計,加上她替他們母子倆在錢莊里存的銀子,足夠輕閑個五、六年。
結果魏娘子仍想將茶棚經營下去。
確定方向後,安志媛立時調整計劃,既要繼續營業,那就得請員工了。
安家茶棚請人的消息一出,鄰村也來了不少人詢問,因大伙兒都听說,來安家茶棚上工不僅有工錢可領,還能習得制作點心的好手藝。
安志媛並不擔心自家招牌點心的用料和作法會被外人學去,她已跟魏娘子商量好,她遠行這段日子,茶棚的點心就以八寶粥和紅豆松糕為主,這兩款小食其實用料簡單,制作方法亦不需什麼訣竅,有人愛學那就學。
至于眉角較多的幾樣點心,安志媛全都教給魏娘子,連魏小禾也學得不錯,端看他們賣不賣,要不要再教授給別人。
總之她度蜜月去,家里、茶棚里的大小事,全交給魏娘子全權處理了。
來到出發的這一日,馬車套好,車內三分之一的空間堆著行李,首次在古代旅行,安志媛帶的東西可不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幾個箱籠滿滿當當,連當初雍天牧親手為她打造的混銅鑄鐵紅豆餅烤盤,她也一並帶出門。
雍天牧看在眼里,笑在心底,所謂輕囊方能遠行,用在妻子這兒怕是行不通。
臨行前,話說了又說,叮囑再叮囑,馬車終于出發。
豈料那匹善走的馬兒走不到二十步,車里頭從姑娘家「晉升」為少婦的女子竟然大喊道——
「等等!等等!停一下呀——」
隨即女子撩開簾子跳下車,「咚咚咚」往回跑。
目送馬車出發的魏氏母子仍站在原地,見安志媛急匆匆跑回來,魏娘子眉眸一揚未有動作,魏小禾則已朝她跑去。
「怎麼啦怎麼啦?元元姊啥兒東西忘了帶?」
「爺爺……爺爺有交代,我險些給忘了。」微喘。
少年眨眨眼。「爺爺還交代什麼了?」
安志媛左右看看,確定沒旁人,壓低聲音道︰「爺爺說,老驢的那個驢窩邊角上埋著一塊石頭,石頭底下藏著一甕子銀錢,我去瞧過了,確實有塊石頭,但我沒挖,你把這事記著,要真遇上急事,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會有什麼急事?家里也不是沒錢,小爺我也能幫著掙錢,還有你存在錢莊上的那些,很夠用好嗎!你們女人家就是愛操心,快走、快走啦!」魏小禾粗聲粗氣道,目光往旁一飄,似乎頗不耐煩。
安志媛見他鬧瞥扭的樣兒,忽地看懂了,歪了歪腦袋瓜笑問——
「小禾小爺,你這是在舍不得我遠行吧?」
魏小禾瞬間瞪圓眼,耳朵微紅。
安志媛嘆道︰「原來我家小禾這麼愛黏我這個當姊姊的,如今要別離,舍不得傷心給我看,只好粗粗魯魯趕人了是嗎?」
「小爺我、我哪有?要黏也不是黏你,我……我黏阿牧哥哥!」硬要扳回一城。
安志媛不跟他爭,了然地拍拍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就說了,我這是新婚度蜜月,出去玩一大圈就會回來,路上若瞧見什麼好玩的、神奇的玩意兒,全買回來給你,你別太想我。」
「就說小爺我沒……」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都曉得,你乖,家里就拜托你了,可以的話我會寫信回來,就這樣。」安志媛交代完畢,朝含笑佇足的魏娘子又揮揮手,隨即轉身跑向馬車,她家男人因她剛才的擅自「跳車」也跟著從前頭坐板躍下,此際就立在車廂旁。
安志媛輕撩裙襦跑近,才欲對等待她的男人揚笑,驀地卻急煞止步。
「啊!等等——」于是在場的人又見她再一次車轉回身,朝魏氏母子這兒跑回。
「又怎麼啦?」魏小禾眼楮瞪得更圓。
「小禾你手腳得快些!」她沒頭沒尾地叮囑,表情竟還頗焦急。
「小爺我手腳哪兒不俐落啦?跑得比你快,做事比你快,你不自個兒檢討還來說我?」不爽!
安志媛猛揮雙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手腳得快些,別讓周家小姑娘給鄰村村長兒子馬大寶追走,那日我听村里的大娘們提及,說今年十六歲的馬大寶看上恬容小姑娘了,等她再大些就要請媒婆去跟周家提親,我記得恬容好像小你一歲,你手腳快些先下手為強,快去提親,先把人定下,咱們肥水不落外人田,如何?」
「元元姊你、你……」
「別不好意思,我是真心為你,你若要提親,我就晚幾天再走,咱們備好重禮攻上門去,打個他措手不及!」邊說邊撩袖,準備舍命陪小爺。
「你快走!小爺我決定不跟你說話了!」擋人的架勢都擺出來了。
「喂,你這熊孩子!」杈腰。
「什麼熊孩子?不好意思,小爺生肖屬虎,不是熊孩子,是虎小子!你快走、快走!祝你一路平安,後會有期!再會再會!」隨即頂著一張大紅臉跑掉。
安志媛不忘扯嗓。「小禾你是趕著去找恬容小姑娘嗎?快去快去!別忘了跟她說,我也會幫她帶禮物回來的!」
魏娘子在一旁看得直忍笑,搖了搖頭,輕聲對安志媛道——
「快啟程吧,別讓雍爺久候了。小禾和周家小姑娘的事,我會留意的。」
再次互道珍重,安志媛這一次終于「順利」跑回自家男人身邊,對著他盈盈笑開。
雍天牧沒讓她爬回車廂內,而是上前一步、大掌合握她的縴腰,輕松一舉就把她放到前頭坐板上去。
坐板分上下兩層,安志媛被安置在下層,雍天牧一躍而上跨坐上層,一雙結實有力的大長腿恰能將她夾在中間。
「咦?」安志媛不知他在使什麼招,不禁仰首望他。
馬車再次前行,雍天牧駕車不費吹灰之力,睨了她一眼竟勾唇哼笑。「把元元困著,再想跳車往回沖,怕是不能夠。」
安志媛被他帶嘲弄的笑迷了去,一時間略覺暈眩。
與他作了真正的夫妻,好似自兩人洞房過後,那一晚他對她道出夜靈訪夢之事,亦道出他能瞧見另一個「他」,深藏在他內心的秘密盡數釋出,像把無形壓力也釋放出來,她當下未看出,後來才發覺從那之後,他多了一些微妙表情。
如同此刻他自然流露的戲謔笑意,眉尾輕揚,嘴角笑,睨著人的長目甚至有幾絲邪氣,瞧得她小心肝發顫,口水不斷泌出。
他還是他,本質沒變,但好像無形中揭開了某道封印,完整的性情呈現出來,再不受外來與自我的壓制,便成如今他這般模樣。
不僅如此,她還幾次覷見他赤著雙足在月下、在林間漫游,見她發現了,他會淡淡對著她笑,那種時候格外令她心動情悸。
那亦是他的另一面,彷佛周遭盡是他的氣場,他在天地萬物間尋到某種唯他能知的力量,並與之無聲交流、安然妥協。
以前的他是又凶狠又呆萌,如今更添神秘氣質與邪美之色,是要她怎麼活?
……她不活了,豁出去可以吧!
安志媛內心悲壯地哀嚷一聲,手肘撐在他大腿上,伸長脖子就去啃他的下顎,還順帶咬咬他的下唇。
「又不是不出發,就、就臨了突然想到有事情沒交代清楚嘛,你干麼這樣哇啊——唔唔……」豁出去的下場就是被丈夫按在大腿上一頓「撻伐」。
馬車仍穩穩向前,她已被男人吻得紅唇微腫,尤其是豐潤的下唇,都不知被報復性地啃了多少口,色澤紅若熟透的櫻桃子。
「元元跟我遠走高飛,再無諸事,再無旁人,你徹底是我的了。」
她可以輕易感受到他飛揚的心緒,純然歡喜,帶著「討拍」的孩子氣,于是她撫上他的俊頰,輕輕拍撫摩拿。
「親愛的,你是我最最親愛的呀。」
男人像要笑開,忽覺哪兒不對勁似硬是抿抿唇,扭眉問︰「我是元元『最最親愛的」,那元元還有其他『普通親愛的』?」
安志媛先是一怔,隨即捏了他控強的手臂一記,他的肌筋太硬捏不太下去,但還是要意思意思表示她被他惹到。
「你別鬧!」換她揚睫睨他一眼,身子干脆往後偎進他懷里,有的靠就靠,丈夫的胸前靠起來這麼舒服,她才不委屈自個兒。
雍天牧笑顏無聲,低頭在妻子發間落下蜜吻,眷戀地輕嗅她發間清香。
她應是這世間最奇特的女子,既聰慧過人又傻得可憐,明明諸事通透,卻看他長得好看就乖乖跟了他。
她無視他性情上的缺陷,縱容他的蠻橫,允許他霸道地佔有她的一切。
她說,她愛他。
愛。那是比「喜歡」、比「心悅」更直接且強烈的感情,她愛他,他是她的親愛的。在未遇到她之前,他從不覺自身缺乏什麼,心中一直空落落的,那就空著、擱著,他全然無感,半點不在乎,但偏偏遇上她,如晴空劃破春雷,似春雷驚響大地,他荒蕪的心田因她萌出情之嫩芽,再被她細細呵護,于是茁壯成長。
愛……
他終是在她身上嘗到那噬心裂肺卻也甜入骨髓的銷魂滋味。他愛她,更甚自身性命,他可以不要命,但命中已不能無她。
妻子此際就枕在他右大腿上,柔軟發絲散了他半身,她微眯眸子輕哼著曲調,臉容嬌美可愛,懶洋洋地享受這一片原野冬陽。
是個再合適不過的親吻角度,他順勢傾身而下,將吻印在她太陽穴上——
「元元……」
「嗯?」安志媛微挑眼角,唇上恍惚露笑,覺得自個兒被馬車有節奏地顛啊顛的,都快睡著。
「我想唱首曲子,元元可願听?」男嗓慢悠悠。
安志媛先是眨眨眸子,像一時間沒听懂他說了什麼,下一瞬,她驀地坐直身子,若非雍天牧反應敏捷,俊美下巴很可能要被她的腦袋瓜撞上一記。
「你、你要唱曲兒?」她一臉訝然,亦是一臉驚喜。
「我新練的,剛練好,頭一個就想唱給元元听。」其實一輩子僅會唱給她听。
「你唱,我听,我愛听啊!」她無敵捧場,小手已「啪啪啪——」拍將起來。
于是雍天牧輕松寫意地趕馬駕車,卻一臉靦腆且略帶緊張地抿抿薄唇,深吸一口氣,悠徐唱出——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也真,我的愛也真,太陽代表我的心……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太陽代表我的心……輕輕的一個吻,已經打動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教我思念到如今……你問我愛你有多深,我愛你有幾分,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太陽代表我的心……」
男人的歌喉輕沉帶韻,非常誘惑人心,但……這改編過的歌詞實在是……
安志媛定定望著他,想笑也想罵,未料她的雍大爺一掌撫上她的頰,彷佛得到全天下,不僅霸氣外露,還得意地笑了——
「元元,我終是把你唱哭了一回,瞧,這麼多眼淚。」
他的手指沾染她的熱淚,原來她都听歌听到哭了。
一把握住他的手,她又哭又笑,听他繼而再道——
「你的曲子里是月亮,你說月亮代表你的心,而我的曲子里是太陽,太陽比月兒還亮還熾熱,元元……你可明白我心意?」
他的心意是,他愛她,比起她愛他,還要熾盛熱烈。
不行了!
她真真不能活了!
安志媛根本無法自制,她「哇啊啊——」地放聲大哭,直接撲進男人懷里,藕臂緊緊攬住他的頸項。
她的初戀修成正果,這顆果子讓她酸甜苦辣都嘗盡,最終是甜入心的流連不放手,她要陪他看透風景,再讓他陪她細水長流。
雍天牧終于滿足,暗自練了許久的曲子,妻子被他唱哭是最佳的回饋。
始終覺得這一生要一人走到盡頭,在盡頭處等他的除了孤寂依舊是孤寂,然而他是多麼幸運的人,他不懂天為何憐他,竟將她帶來他身邊。
暫且縱馬由韁,他雙臂收攏,將屬于他的珍寶緊擁入懷。
清風拂來,兩心相悅,他輕貼在妻子嬌嫩耳畔再次吟唱情曲,輕輕唱著,輕輕吻去她珍珠般的喜悅淚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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