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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蔡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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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織華 -【一頭撞進愛情裡】《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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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鼎藝廊順利在台北信義區開幕,亦仙婭的新作和川島彥次郎個人風格強烈的畫作好評不斷,慶祝酒會上,幾名日方代表在台上接受恭賀,鎂光燈閃耀。

  亦仙婭站在角落,望著台上的明歆火,他俊雅自信,舉手投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記者恭賀他成為永夜集團總裁,他謙虛以對,她忽然覺得他離她好遠。

  這段時間他很忙,常常沒有空來找她,她曾經想要主動和他見面,但明歆火拒絕了,他說不方便。他身份特別,他不方便,聽到這樣的話,亦仙婭很想潑他一杯水,罵罵他的自私,但她卻沒有,因為他眼中的光彩震懾了她,他說著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就像個孩子般欣喜雀躍,她分享他的成就,不想潑他冷水,但是,她卻覺得這樣的自己很悲哀。

  「你畫的就是那個男人?」川島彥次郎踱到她身旁,給她一杯雞尾酒。

  亦仙婭打起精神,俏皮的眨眨眼,「你又知道了?」這段時間他們往來頻繁,亦仙婭已經不像之前那麼討厭他了。

  「這是直覺,雖然你用抽像畫法顛覆了他的臉,可是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他一笑,跟她碰杯,逕自喝了口。

  她哼了聲,「我還不知你這麼神通廣大,光憑幾張畫就可以在人海茫茫中認出誰是誰,警方該找你去辦案了。」

  「我指的是你的眼神。」他揚眉。

  她不置可否,獨自啜飲雞尾酒,他掏出煙,才剛要點火,她迅雷不及掩耳地抽走他手上的煙。

  「看到那標誌沒?禁止吸煙啊,先生。」她沒好氣,越來越瞭解他不是自大,而是凡事邊不經心。「喔。」他搔搔頭髮,收起打火機。

  「喔什麼,少抽一點,站在你旁邊臭死了。」她罵他。

  「會嗎?」他一點也不覺得。

  「會!」她強調,見他質疑,她大歎,「天啊,你知不知道吸二手煙有礙身體健康,我要離你遠一點,以免你還沒死,我就被熏死了。」

  「咒我啊?」他不滿,故意燃起一根煙,就在她身旁吞雲吐霧,她氣急敗壞,他哈哈大笑。

  台上,一直忙著與眾人周旋的明歆火,視線猛地停在亦仙婭身上,她精神奕奕、神采飛揚,但讓她如此開心的卻不是他,那畫面刺痛了他,心中有股窒息感升起,他倏地收緊拳頭。

  川島彥次郎要在台北停留一個月,期間,沒活動的時候就由亦仙婭當地陪,反正她接下來也沒什麼重要工作,鍾喬尹則樂得她能和大畫家多往來。

  亦仙婭帶他去台灣名揚四海的士林夜市逛,川島彥次郎晃著晃著,皮包居然被扒了,更糟的是他連護照都弄丟,亦仙婭簡直快昏倒,原先對他自大、目中無人的印象全顛覆,他徹頭徹尾就是個笨蛋。

  好不容易搞走一切,亦仙婭開著她的小 march回陽明山,車才熄火,她就看見門口站了個人。

  「火,怎麼不進去等?」她揚起一個笑,快步走向他。

  明歆火對她敞開雙臂,她投入他懷中,擁住她,他緊繃的肌肉得以鬆懈。

  「我等了你好久。」他牢牢地摟著她,幾乎是歎息的低語。

  「我還以為你忙到沒時間理我了。」嗅聞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她滿足地仰頭看著他,「你今天來的真早,令人意外。」

  「見到我不開心嗎?」他凝望著她。

  她朗笑,「當然開心啊,你來台灣,我們反而沒機會見面,我在電視上見到你的時間恐怕比我們獨處還多呢!」

  「可是你看起來比我還忙。」他微笑,手指揉著她的短髮。

  「遇到彥次郎那種笨蛋要不忙也難,他居然把皮包給搞丟了,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麻煩得要命。」她撒嬌似的抱怨。

  「麻煩嗎?你們好像相處的很愉快。」聽見她喊他彥次郎,他眸光一斂,聲音沉了下去。

  「愉快?」她大叫,「鬼才會跟他相處愉快!那傢伙是生活白癡,出一趟門丟三落四,過馬路不看紅綠燈,我罵他,他居然還義正辭嚴的說什麼台北的紅綠燈不是只有參考作用嗎?你說,他是不是很欠揍?」

  明歆火沒回她,他鬆開環住她的手,拿鑰匙開門。

  亦仙婭跟在他身後進屋,手舞足蹈的數落川島彥次即做的白癡事,他沒按亮燈,卻忽地轉身握住她的肩膀。

  「不要再談他了好嗎?」他說,幽暗中,一雙眼深不可測。

  她一愣,「喔……」

  他語氣怪怪的,很低落,他心情不好嗎?亦仙婭不解,將門關上,倏地,她突然想起什麼,哇的大叫一聲,「你等我一下!」她回頭衝出門,他從身後攔腰抱住她。 

  「不要走。」他低喃,將臉貼在她背上,她感覺一陣熨熱燙上心頭。

  「怎麼啦?」她輕問,雙手疊在他的手背上溫暖他,他搖搖頭,沒有說話,心中湧現的惶然他說不出口,亦仙婭柔聲解釋,「火,我只是去車上拿茶葉,中國正牌武夷山的茗品喔,我想泡茶給你喝,那是彥次郎的北京朋友送他的,他分給我……」

  又是川島彥次郎!「我說過不要再談他了!」他忽然大聲咆哮。

  亦仙婭驚愕,他扳過她,目光炙熱,動作粗暴地扣住她後腦吻住她,她全然無法反應,他就像個受傷的動物,索求著她,他扣著她的手腕,將她抵在牆上,他沒有弄傷她,但她快窒息了。 

  「火……」她困難的推拒他,但明歆火不肯放手,他舔吻她的頸子,開始解她的衣扣,愛撫她,扯開她的皮帶。

  亦仙婭渾身一震,她曲肘頂他,他不放鬆,她奮力掙扎,陡然大吼,「明歌火!」

  他一頓,她順利推開他,他往後顛躓幾步,望向她,她盯著他的目光充滿疑惑和驚訝,他心口一刺,撇開視線。

  亦仙婭感覺憤怒,他不解釋嗎?他們好不容易見面,她滿心歡喜,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明歆火想握住她的手,她甩開,她轉身回畫室,砰的一聲,鎖上房門。 

  她生氣,她走了,明歆火跌坐在沙發上,雙手支著額頭,他傷了她,但他無法克制自己,那倉皇恐懼磨痛了他的心,粉碎了他的理智,崩潰了他平靜的假面,他的溫文爾雅都是偽裝,真實的慾望和企圖才是真正的他,他想要緊緊抓住她,他害怕她會離他而去……

  明明還是夏天,少了她的體溫,他卻突然感覺冷了起來,靠著沙發,好空洞,明歆火沮喪的環住自己,恍惚的盯著地板。

  忽地,一雙裸足出現在他的視線,他震懾,一抬頭,撞入她晶瑩美好的眼眸中,她不是生氣了嗎?他這麼對待她……

  他像望著不真實夢境般凝望她,她眼色。 

  她抬手撫摸他的臉頰,他像是個害怕失去心愛的玩具卻又不知該如何守護的孩童,玻璃似的面具裂出一道道的痕跡滿是脆弱,她望著他,心裡好難受。

  「對不起……」他說。從沒有像此刻般想祈禱神祇,請她讓她留在他身邊。他摟住她的腰,臉埋在她的頸窩處。

  亦仙婭閉上眼,緊緊的環住他。她是真的很生氣,她想對他咆哮、想將他踹出別墅,但他的口吻太脆弱,她其實並不想跟他吵架,他們好不容易才見面……亦仙婭歎息,愛他讓她捨不得他,就連責怪都捨不得。

  他們熱切擁抱,他需索她的溫暖,然後滿足的睡去。

  天邊微露曙光,她被細小的雜音驚醒,原先身旁凹陷的位置已經空出,背對著他,她靜靜聽著他迅速穿上襯衫套上褲子的聲音,閉上眼,感覺他彎身撥開她髮絲在她額角輕吻,他走出房間,她從床上坐起,聽著他離去的腳步聲,他拉開鋁門的鎖,門關上,車發動,他走了。 

  亦仙婭將頭埋入枕中,用被子遮住自己,被單上還有他的味道,不時竄入她鼻中擾亂,提醒她昨夜的溫存,但她的憶起,卻只更顯得自己無助與虛弱。

  亦仙婭討厭這樣的自己,在夜裡等著一個不知道會不會來的男人,心思懸念、日夜煎熬,他來了,她好高興,他不來,她點著蠟燭、守著燈火,一顆心空蕩蕩的睡著,她愛他,但為何她卻感覺快要窒息? 

  她愛他,但她卻越來越厭惡為了愛他而把自己捆綁起來……

  華燈初上,台北城的夜正要熱鬧起來。

  「哇!好辣好辣,真過癮!」川島彥次郎張大嘴呵氣,他和亦仙婭一起晚餐,她帶他到台北最有名的麻辣火鍋店。

  亦仙婭嚼著牛肉,口腔齒頰一片麻,她嚥下,端起檸檬汁猛灌,「呼——」擱下杯子,她呼出熱氣,漲紅了臉,豎起大拇指,「太過癮了,夏天吃麻辣火鍋,贊贊贊!」

  他同意地猛點頭,她看了眼桌面,又叫來服務生,「再給我五盤招牌牛肉、四盤脆管毛肚、三盤蜂巢牛肚、兩盤海鮮總匯……」

  「舊豆媽得!」他伸手格在亦仙婭和服務生中間,「點這麼多,你比賽大胃王啊?」 

  「你管我,又不用你付錢!」川島彥次郎的一切花費都由天鼎藝廊負責,她對服務生揮揮手,「快去快去,等等,差點忘了,追加一盤蒿菜!」

  服務生低頭記上一筆走人,她繼續埋首奮戰,川島彥次郎擱下筷子,詭異的盯著她。

  「喂,你不太對勁喔?」他說。

  她執著的手頓了頓,倏地咧嘴一笑,「哈哈哈,那是因為我太開心了,明天就可以擺脫你這個臭男人,今晚胃口大開,不吃個夠本不罷休!」她伸手夾了一筷子毛肚,餵進嘴裡,大咬特咬。

  「是嗎?」他挑眉不信。

  她抬眼,「現在知道你有多討人厭了吧?」她扮了個鬼臉,繼續朝食物進攻,他沒再多說,掏出煙和打火機,打火石摩擦,火光一現,點燃煙頭,她停住筷子,視線凝住那微弱火花,一剎那,就滅了。 

  她眼色  ,早就告訴自己不想他、要開心,可是卻不管看到什麼都會想起他,一點點火焰就讓她的心一陣痛。

  川島彥次郎叼著煙,煙絲燒著,白煙裊裊,像是不經意的說:「喂,亦仙婭,你可別又哭了。」

  她一怔,勉強一笑,「說什麼廢話,我那麼開心,有什麼好哭的!」

  他瞅著她,「你真的很開心嗎?」明明就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她沒接話,舀了好大一碗湯,碗麵冒著熱氣,她大口飲下,嗆辣直衝鼻樑,她咳了幾聲,「哇!真是辣死了……」她聲音啞啞地說,眼淚盈滿眼眶,她抹了去,沒讓它掉下來。 

  川島彥次郎緘默地抽著煙,亦仙婭情緒低落,好丟臉,她好悶,她難過的想哭,她一點也不開心,真可笑,她還說什麼大話要將自己的開心分給他一半。

  服務生上菜加湯頭,亦仙婭打起精神,將料理倒入鍋中,笑著對他說:「這家店的牛肉超有名的,特好吃,你要多吃一點,要不然回日本嘴饞,後悔莫及嘍!」

  「哦,你說的唷,那我就不客氣啦!」川島彥次郎朗眉一場,搶過她碗中食物,一口塞下,亦仙婭哇哇大叫。

  「可惡啊!自己不煮,光搶我的!」她嚷。

  他得意大笑,她很得牙癢癢,他知道她是強顏歡笑,但他不想戳破她,心疼她佯裝的堅強,他叫了半打啤酒,滿桌食物吃不完,兩人乾脆拼起酒來。 

  砰一聲,酒杯放下,亦仙婭打了個酒嗝,雙頰漾紅,雙眼迷濛瞪他,「我討厭男人!男人都是混蛋!」

  她醉了,他笑,大聲附和她,「對!男人都是混賬王八蛋!」

  「你也這麼認為?你不是男人嗎?你怎麼會也這麼認為?」她指著他,橫眉豎目質疑他。

  他說:「就因為我是男人才知道男人有多混蛋,男人啊,老愛傷女人的心,不成熟又自私,讓人愛著他卻又不坦白自己也愛人家,難道還不夠可惡嗎?」

  亦仙婭沉默了,她悶悶的喝完一罐啤酒,醉得東倒西歪。 

  川島彥次郎扶著她走出店,伸手要幫她攔計程車,亦仙婭抓住他的手問:「幾點了?」

  「快十一點。」

  「我不想這麼早回去。」回去,又是等他,她不要等他,他如果來了,就讓他等吧。

  「那你想去哪?」川島彥次郎輕歎口氣,還早嗎?她今晚不停看表,他早發覺她很焦慮。

  他陪她到大安森林公園散步,夜深人靜的公園,風吹著,亦仙婭酒也醒了,矛盾卻依然折磨著她,他有來嗎?他找不到她是不是又不安了呢?

  「我……要回去了。」她囁嚅,「今晚謝謝你。」

  「想謝我就一塊去西班牙吧!」他說,摸摸她頭髮,「亦仙婭,你愛得那麼難過嗎?」 

  她不語,他點了根煙,「他說愛你了嗎?我昨天在飯店看了HBO的影集,叫什麼慾望城市的,裡面有句話說:『在他還沒有說我愛你之前,一切都不算數。』亦仙婭,我愛你,給我一個機會吧。」

  給他一個機會,亦仙婭的心很酸,明歆火也曾這麼說過……噢!她不能再難過了,彥次郎陪了她整晚,亦仙婭打起精神開玩笑,「好啊,你要是把煙戒了,我們就來交往看看。」

  川島彥次郎臉皺成一團,「那就很難了。」

  他的表情逗笑了她,他拍拍她的肩膀,無聲地給她加油打氣,他替她招計程車,送她上車,用很破的國語叫司機開到仰德大道,亦仙婭癱在車椅裡,開始覺得,其實有些男人也是很不錯的。

  計程車上,司機轉開收音機,夜間廣播,格外幽沉,主持人說了些感性的話後開始放音樂,是林憶蓮的傷痕,亦仙婭聽到為何臨睡前要留一盞燈就聽不下去了。

  「可不可以把音樂關掉?」她說。

  司機愕然,歌很好聽啊。「好。」不過還是顧客至上。

  付清車資,她下車,遠遠就看到屋子一片漆黑,他沒來?還是他生氣不開燈,或是在院子等她?亦仙婭心急,小跑步過去,走到門口,轉開門鎖,她知道,今晚,他不會來了。

  昨天他也沒來,亦仙婭喪氣的想,她頹躺在地上,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她討厭這樣算著日子等他的自己,更痛恨回憶著那些夜裡快樂的時光,難道她就只剩這些事可做引。

  亦仙婭懶懶地起身,她拿刷子將累積在燈座上的臘油清乾淨,重新插上新臘燭,點火,看著那小小的火苗,她眼神黯淡。

  屈膝坐在沙發上,亦仙婭注視著自己的腳指頭,她腦袋一片空白,發呆,哼歌。

  「為情困,磨折了靈魂……該來的就來,該走的就走,要為自己保留幾分……」

  她愣住,那是傷痕的歌詞旋律。

  亦仙婭突然從沙發跳起來,衝進房裡,上網查詢,點出西班牙九月份的天氣,她拿出旅行包,打開衣櫃,辟里啪啦的塞滿行李,最後是她的畫具。

  收拾好,她翻出之前買的所有蠟燭,將它們一根一根在客廳的桌上及矮櫃豎起點燃,然後她抱著行李,盯著蠟燭燃燒,燒到全部的蠟燭都沒了,燭火通通熄滅,天也  亮了。

  她在鍾喬尹的手機留言,然後拿出紙筆,快速寫了幾個字,釘在門上,接著她駕著她的小march直奔機場。

  明歆火受邀參加南韓科技大廠GK在漢城的酒會,亞洲眾多知名企業領導人皆親自出席,會場金碧輝煌,熱鬧非凡。

  他今晚的女伴是莫逐日,明歆火十分盡責,和她連跳幾支舞後才答應其他女人的邀約,無庸置疑,亞洲最年輕的總裁是今晚另一個引人注目的焦點。

  明歆火忙得不可開交,和一群記者狀似相談甚歡,他微笑,「抱歉,失陪一下。」憑他優雅的笑容就足以迷倒所有的女記者,誰會忍心拒絕?

  他從容離去,走進洗手間,他打開水龍頭,掬了幾把冷水往臉上衝。

  「你心不在焉。」莫逐日倚在盥洗台旁瞅著他。

  「有嗎?我以為我的表現值得你打滿分呢!」明慾火用毛巾拭去滿臉水珠。

  「那要看滿分是多少,你今晚至少有一半的時間靈魂出竅。」她說,走到他身側看著鏡中的明歆火。

  「何以見得?」接下永夜領導一職後,他一直盡心盡力。

  「你剛剛差點踩到我的腳呢,火,你的演技退步了。」莫逐日洗手,但眼神一直緊盯著明歆火。

  「那看來我得加緊磨練嘍。」他一笑置之,整了整領帶,欲離去。

  「只是一晚不見面就讓你這麼不安嗎?」莫逐日聲音沉了下去,不滿他敷衍的態度。

  明歆火止步,目光帶著警告,「日,我知道依你的職責是可以二十四小時全程跟蹤我,但這不表示我給了你干涉我私生活的權利。」

  他已是永夜的首領,他不會容許任何人冒犯他的權威,即使是莫逐日。

  「火,這不是長久之計。」莫逐日清楚他近兩個月東京台北搭飛機像開車般通勤,但敵人逼近,她不能讓他有任何陷入危險的可能。

  「我知道。」他歎息,顯出疲憊的神態。

  「她不肯來東京嗎?」她問,指的當然是亦仙婭。

  「她不適合東京。」明歆火搖頭。亦仙婭愛好自由,讓她生活在隨時隨地受保護的狀態,不就形同監視?她會瘋掉的。

  「讓我跟你報告一些事,也許你會認清現實的狀況。」莫逐日語氣輕描淡寫,但內容卻讓明歆火的心更沉重,她說:「永夜在歐洲的幾個據點受到攻擊,損傷不大,但挑釁意味濃厚,永夜企業體本身也是,幾個投資案都因受阻而陷入困境,你認為這是巧合嗎?」

  明歆火緘默不語。

  莫逐日面色凝重,「赤鬼堂回報,有一批外籍特工已經悄悄進入亞洲各大城市,地球和平解放機構這次是來真的,你一定要小心。」

  她言盡於此,要怎麼做,決定權在他手上。

  莫逐日走了出去,今晚她的角色是永夜科技事業部的經理,她還得和幾個老頭子跳上幾支舞。明歆火戴上面具,完成他身為永夜總裁應盡的職責,酒會結束,他離開漢城,專機飛往台北,此刻的明歆火只是一個為愛癡狂的男人。

  他開車前往陽明山,天已亮,下午他還有重要的會議,他只有一個早上的時間,這是他第一次白天來找亦仙婭,他要給她個驚喜。

  然而,這驚喜遠遠不及她給他的來得大。

  扯下她釘在大門上的紙條,她走了,她去旅行了,她展開雙翅從他手心飛走了。

  明歆火坐在車裡,手指緊握著那張紙,一股空洞的感覺淹沒了他,他猛地發動車子,用力踩著油門在山路狂細,他扭開音響,讓邦喬飛的重金屬音樂響徹雲霄,但那股空洞的感覺卻不斷蔓延擴大,壓迫著他的心肺,他覺得無法呼吸。

  不!他不放手,絕不!

  明歆火突然踩煞車,性能優良的轎車在柏油路上畫出兩道深刻的煞車痕,尖銳的摩擦聲劃破山間寧靜的空氣,車停住,他平靜的面容望著前方,撥通手機。

  「雷,交代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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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伊比利半島陽光溫暖,巴塞隆納風光明媚,參觀過高地的聖家堂,欣賞完畢卡索的抽像畫與米羅的精美雕像後,隔天,亦仙婭和川島彥次郎一行人開車前往費格拉斯。

  下午兩點,休旅車停在彎彎曲曲古老小路旁,他們走進典雅的咖啡店享用午餐,店內寬敞,除了他們就只有幾隻飛來飛去的蚊子,老闆好客,問他們打哪來,亦仙婭講了那個台灣是座工廠的笑話,所有人哈哈大笑,老闆也貢獻一則——

  「一個蘇格蘭人帶了箱威士忌上火車,拿了一瓶喝幾口就把整箱丟出窗外,其他人問為什麼,蘇格蘭人回答:我們那裡多得很。旁邊一個摩洛哥人抽著一支大麻,接著也把整箱大麻往外丟,乘客驚訝,摩洛哥人回答:我們那裡多得很。最後,坐在他身旁的西班牙人馬上把摩洛哥人抱起來往窗外丟……」

  「為什麼?」這可奇了,亦仙婭睜大眼間。

  「我們那裡多得很啊。」老闆朗笑,眾人一頭霧水,他才解釋,西班牙有很多從摩洛哥來工作的人,老闆告訴他們就連偷渡都還有保證班哩,第一次偷渡被抓包,可以免費再來一次。

  老闆說完,亦仙婭笑到趴倒櫃檯,她一雙眼晶亮亮的,有一瞬間陷入幽思,表情落寞。

  老闆搬出茴香酒,打算來場把酒共歡,川島彥次郎見了猛搖頭,亦仙婭豪氣萬千呼干啦,吃飽了,當然得好好品嚐餐後酒嘍!其他人見她大讚好喝,酒蟲作祟,結果從茴香酒喝到紅酒,接著卯上水果酒,最後一群人沒幾個能開車,當晚只好在咖啡店裡打地鋪。

  晚風吹著,夏夜燥熱,亦仙婭醒來,走到店外,川島彥次郎坐在花園涼椅,手上夾了根煙,他盯著煙燒,遲遲沒抽一口。

  「幹麼?你以為看久了會跑出個阿拉丁巨人啊?」她笑說,走到他身旁坐下。

  川島彥次郎瞟她一眼,「要也是跑出個兔女郎,阿拉丁巨人能做啥?笨!」

  亦仙婭翻了翻白眼,「你才笨,都要燒完了,還不抽啊?」

  「當然不抽,我、戒、煙、了!」他宣告。

  「真的假的?」她驚訝,沒見他能撐過一個小時不抽煙的,煙癮之大,戒煙?!她嚷,「你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你想想,從昨天到今天我有抽嗎?頂多點煙干燒,過過癮。」他正色,她搔搔頭髮想想,對耶,不講她還沒發現,亦仙婭點頭,他說:「噶,我開始戒煙,別忘了你的承諾。」

  亦仙婭想起來,她吁口氣,「喂,別戒了,我開玩笑的。」

  他喔了一聲,又說:「無所謂,反正我要追你。」

  她瞪他,「你很ㄌㄨˊ喔!警告你,要是敢追我,我就走人。」

  「別別別!」他急揮手,咧出個笑臉,「逗你玩的,要我不抽煙,會出人命的唷。」

  「你啊,再抽下去一樣會出人命。」她罵他。

  「知道了啦!」他懶洋洋回她,將煙捻熄了。

  夜沉靜靜的,兩人都不再說話,亦仙婭伸了個大懶腰,斜身躺在涼椅上,他看著她,忽地露出一抹笑。

  「你看起來好輕鬆,跟在台北不一樣。」

  亦仙婭打了個大哈欠,語焉不詳,「哪有不一樣,還不就是一張嘴巴兩隻眼。」

  「你不想他嗎?」他問。

  嘴張一半,她一愣,眨眨眼,不想他嗎?還是很想的吧,可是把蠟燭點完,飛出那牢籠般的城市,她真的鬆了口氣,想起他時也不會這麼難過。 

  離開台北,她不用再等他,也不用時時念著他,她空出來的心可以填入自在快樂,雖然他知道了一定會不安,但是,她不能再虐待自己、綁住自己……

  「其實我很想帶他一起來。」每當她有新發現,轉念就想和他分享,聽到那則西班牙笑話,第一個就想告訴他,她多希望他也在場一同歡笑。

  「看來你真的很愛他。」他說,語近歎息,點了根煙,手夾著,沒抽。

  「是啊,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她大笑,他凝視月光走過她線條轉柔的臉龐,亦仙婭低語,「不過……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讓他開心,想讓他知道這世界很美好,想帶著他一塊飛……」她說著,苦笑了下,「雖然他可能不這麼想。」 

  川島彥次郎夾煙的手顫了顫,他起身,「我口渴,去倒杯水,你要嗎?」

  「好。」她點頭,他旋身進屋。

  屋內打鼾聲連連,川島彥次郎從冰箱拿出兩瓶礦泉水,煙依然夾著,想抽,卻沒了心情,他苦笑,唉,人家愛的是別的男人呀。

  推開門,瞥見花園沒人,他走幾步,「仙婭?」他低噪,沒人回應。

  川島彥次郎皺眉,「喂,你在哪兒?水拿來了。」

  還是沒人回應。

  一個小時後,警察抵達咖啡店,亦仙婭失蹤了。 

  墨綠色的窗簾浮動,掩不住淺藍琉璃窗隱約透著日光染上的殘色,光影流動,幽綠房內,同色系的大床漂浮在海洋綠藻間,米色床單纏著她的纖腰露出小巧腳踝,一尾美人魚沉睡著。

  明歆火坐在床沿,默默凝望著亦仙婭的睡容,藥力作用,她睡得很沉很平靜,他的心,因她的存在而感覺安定,除了權力財富,明歆火從不知自己的佔有慾如此強烈,他無法忍受她游離在他無法掌握的世界角落,一刻也不能。

  對於名利,他可以蠶食鯨吞,他可以矯飾偽裝,但對於她,他完全失去理智,忘了分寸,他只想留住她。

  「仙婭,不要走……」明歆火撫摸她蓬鬆的短髮,嗓音中有壓抑不住的痛。 

  亦仙婭睡得恍惚,她聽到有人在叫她,呼喚她的名字……仙婭……她睜開眼,有一瞬間想不起她身在何處。

  「火?」亦仙婭愣住,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人。

  「日安,睡美人。」明歆火貼近她,想吻她,亦仙婭卻往後挪個位,讓他落了空。

  她眨眨眼,沒錯,這不是幻覺,真的是明歆火,可是……她蹙眉不解凝視他,「我……」

  她不是應該在西班牙的嗎?川島彥次郎要去拿水,她等他,正仰望天空,然後呢?然後……亦仙婭腦中一片空白,她想不起來。

  亦仙婭好困惑,「這裡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裡?」

  「仙婭,這裡是我在東京的辦公大樓。」他握住她的手,明歆火眼神熠熠,「我很想你。」 

  視線從他握她的手指往上到他的臉,亦仙婭眉頭打結,「我在日本?怎麼可能!我……」

  「對,你去了西班牙。」他截斷她的話,「所以我找到你,把你帶來這裡。」

  找到她?帶她來這裡?可是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啊!難道——

  「你綁架我?!」她叫,陡然從床上坐起。

  明歆火望著她,幽暗中,他的眼神深邃,「我只是想見你。」

  「你想見我我就得不省人事的飛過半個地球讓你見?」亦仙婭不可思議的急嚷,那她的朋友呢?她未完成的旅行呢?他腦袋裡裝了些什麼東西啊?!

  她慍怒地一爬頭髮,一抬眼,看見他黯然的神情,她真想歎氣。 

  亦仙婭雙眸盯著他,聲音軟化,「我留了紙條,你沒有看見嗎?」

  「我有。」

  「上面有沒有寫我兩個禮拜就回來?」

  「有。」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抓我來這裡?」她不懂,她只是離開兩禮拜,她會回去,他知道她愛他,那麼他為何要這麼做?

  「仙婭,我……」他掙扎,並不是慣於將內心其實情感吐露的人,「我不喜歡你離我這麼遠……」

  「台北離東京夠遠了吧?」她怪笑,覺得虛弱,「我連去的地點,回來的時間都交代的很明白,你何必非得要見我這一面呢?」

  明歆火在她眼底看見責難,她不高興見到他嗎?她難道不懂他的心嗎?還是……她已經下定決心要飛走了呢?

  「仙婭……我想你啊……」他低喃,像嘶吼也像哀求,像個困獸般,尋求她的諒解,「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你離開了,你飛走了,飛到另一個沒有我的世界,我忍受不了你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而我不能見到你。」

  他不喜歡?他忍受不了?亦仙婭怒火竄升。

  「那我呢?你想過我嗎?」她吼。太自私了!他不能總是這樣,抓住她的愛,不停的勒索!亦仙婭咆哮,「我也不喜歡啊,我不喜歡枯心等待,我不喜歡時時刻刻只能想著一個不知會不會來的男人,你知道嗎?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覺得快窒息了!」

  她的吶喊震住了他,他的心往下沉,像是正在剝落中,很痛、很空洞。 

  「仙婭,我愛你……」他握住她的手收緊,他的目光無言的懇求她。

  他愛她,亦仙婭多麼渴求聽到的一句話居然在這麼諷刺的時機出現了,不是甜言蜜語,也不是為了安撫她的憤怒,他只是想留住她。

  他該死自私的只想用這手段留下她!

  「火……」閉了閉眼,她很受傷,她感覺無力,她不知要怎樣才能讓他理解,「我不能留下,我會累,我會不快樂,我不是金絲雀,不是你打造漂亮牢籠我就會心甘情願留下,我會死的。」

  她嗓音低啞哀然,明歆火沉默,其實他何嘗不知,她並不適合他,她不是那種可以安靜本份守候的女人。 

  他愛上這樣的她,卻又私心希望她能為他停止飛翔,他真是一個卑劣的男人,他知道,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將她擁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忍不住想牢牢抓住她,她是一切美好的綜合,她是他的陽光啊。

  坐在床上,亦仙婭疲倦的斂睫,久久,她低低的說:「讓我走吧!」

  他沒回答,她掀被下床,亦仙婭緩緩的整理衣裝,而明歆火一直低著頭,不發一語,直到她背過身,往前走了一步,他拉住她的手。

  明歆火低沉的嗓音累積了太多傷痛,「仙婭,我真的愛你,不要走,留在我身邊好嗎?你不是說過要將快樂分給我一半,你不是答應要教我飛翔的方法嗎?你現在走了,那我呢?」她走了,帶走他的溫暖,他空蕩蕩的心要怎辦? 

  「我也愛你,火。」她沒轉過身,淺淺歎息,同樣無奈、同樣沉痛,「可是我無法只為你活,你身份特別,我不可能躲在你身後,每天醒來就是為了等待,我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同一個地方,配合你一切作息,如果我這麼做,我會看不起自己。」

  亦仙婭輕輕掙開他的手,她的心很痛,她不想這個時候離開他,她說過想要帶給他快樂的,可是,她不能、她若是留了下來,她將不再是她自己。

  她不依附他、不躲在他身後,就算愛他,她也要獨立飛翔。

  「仙婭,你不可以這樣,你不可以讓我知道了陽光的滋味,讓我有了希望去期待,然後又放手,把我一個人留在孤獨的世界裡,你不可以……」他低嚎,握著拳,凝視她的背影,感覺絕望。 

  亦仙婭走到窗邊,唰地拉開窗簾,簾後,三十多層高的距離,視線遼闊空蕩,樓下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卻遠的,卻被厚實玻璃阻隔著,一點聲響都沒有,就連陽光……都是冷的。

  「火,你站在這麼高的地方,我就算想飛,也飛不上來。」她轉頭,深刻地望進他的眼中,他的脆弱讓她苦澀卻不能軟弱,她嘗夠了等待的苦,她說:「我依然愛你,我總是在那裡,你想我時,歡迎你來看看我,只是,我不會再為你停留等待了,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樂,可惜,越大的快樂卻越快結束,我累了,真的累了。」 

  亦仙婭緩緩走過他的身旁,明歆火沒留她,她關上門,斷絕了這兩人惟一的交集點,明歆火頹然,陽光燦爛,他卻感覺黑暗。

  門外,莫逐日倚牆而立。

  「我送你。」她對亦仙婭說。

  「謝謝。」

  快速直達地面的電梯內,莫逐日忽然開口,「火,太寂寞了。」

  亦仙婭自光直視前方,銀色電梯門反映出莫逐日的臉,那雙眼眸好精銳,那五官表情好世故,她望著她,就像望著一個她永遠也進不去的地方。

  「你沒有看見的一面,他肩負很多的責任,他處境危險,除非把你留在身邊,否則他無法安心,他盡力了,難道你看不出來,他真的很愛你,不能沒有你嗎?」

  電梯停住,門開啟,亦仙婭走出電梯,回頭,她苦笑,「可是,他終究沒有選擇我,他越往上,距離我越遙遠,他執意停留的地方,不屬於我的世界,他沒有我,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他追求他要的,就跟我還沒出現時一樣……呵,愛情沒這麼偉大,痛個一陣子,他會沒事的。」而她的心,終究也會平靜,不再痛苦、不再思念、不再等候。

  莫逐日派人送亦仙婭去機場,站在永夜大樓華麗的大門口,望著車子漸行漸遠,她自言自語,「怎麼會一樣呢?你終究是介入他的生命啊……」

  「日堂主,小心!」

  一聲急促的吶喊讓莫逐日反射性地撲倒尋求遮蔽物,消音子彈幾乎劃過她的頭頂,彈頭擊中永夜飯店大門玻璃,霎時裂出龜痕,往來的顧客和行人驚聲尖叫,她抬頭,對面大樓樓頂一個急促的身影閃過。

  梟鷹堂組員趕到她身旁,「日堂主,你沒事吧?」

  「沒事,快追!」她冷靜地分派任務,交代飯店經理安撫顧客。

  下達永夜大樓地下總部,隱雷迎面而來,「人抓到了,不過已當場自盡,是歐洲人,研判應該是地球和平解放機構派來的。」

  「我就知道。」莫逐日感覺棘手。

  「真是麻煩啊,我都要卸任了才來找碴。」隱雷皺眉。

  「火怎麼說?」她問,遇到攻擊時,首領的反應最重要。

  「他?」隱雷翻白眼,「他要我自己看著辦,這算什麼回答呀,真是的!」

  隱雷抱怨,莫逐日不安,一向謹慎的明歆火面對上任後的第一個危機居然如此輕忽大意 來,亦仙婭的離去影響不小啊……

  永夜大樓地下水榭裡擺了一桌好料,十多人圍桌而座,很難得的熱鬧非凡。

  古色古香的水榭本來就做為非正式集會用,只是長期來大家各自忙碌,哪有閒工夫齊聚一堂,沒想到第一次會合,竟是為了開啟離別。

  天王單耘疾帶頭,拎著酒瓶滿場飛,綠川琉光樂得看自己老公耍寶。

  幾杯黃湯下肚,隱雷忍不住搭住他的肩膀吐苦水,「天王,你真是不夠義氣,談個戀愛驚天動地,要我開記者會說明、捏造新聞欺騙世人,還要應付一天到晚想加入梟鷹堂的蠻牛,最後再把我踢到台灣,你說,這筆賬怎麼算啊?」

  單耘疾還沒來得及算賬,有人已經先發作了。

  「喂,你把話說清楚,誰是牛啊?」綠川秀人不服氣的捲起袖子叫嚷,他和優人也是今天的座上嘉賓。

  隱雷昂昂下巴,「怎樣?要打架嗎?」

  眼看這兩人不改一見面就開打的本性,單耘疾嗯哼兩聲開口,「雷,這你就不對了,我派你去台灣是幫你耶,要不然你怎麼能抱得美人歸呢?敢情你是對楚倩不滿啊?」

  楚倩揚揚眉,「是這樣的嗎?你對我不滿,好,那我們分手吧。」

  「噢!不是的。」隱雷抱頭吶喊,生怕她又不信任走人,他獲住她肩膀,「親愛的,我一天煮三餐兼照顧荷花,這還不夠表達我的愛嗎?我一生最慶幸的就是與你相遇了。」

  煮飯澆花?新堂修勾起嘴角,「雷,你離開永夜後打算開餐廳還是花店?說一聲,我會出錢捧場的。」新堂修怎會放過損人的機會呢,他舉杯致敬,隱雷眼角抽搐。

  「修,話可是你說的唷?」單耘疾不懷好意的眉開眼笑,「雷,開吧開吧,給他開個幾百幾千家連鎖,叫新堂老大出資加盟啊!」

  「火,我支持你。」當律師的方潔璃促狹微笑的也湊上一腳,「修,法條明訂,表意人無慾為其意思表示所拘束之意,而為意思表示者,其意思表示不因之無效。也就是說,話既出口,就要負責到底喔。」

  「我懂了,原來你們今天邀我來是有目地的。伶,我們還是走好了,別理這群沒情沒義的人。」新堂修故作傷感。

  梵伶涼涼的瞟他一眼,「你走你的,我還要和潔 聊聊。」

  新堂修震驚,原來結婚後,男人變得這麼不值錢啊!

  「人生就是這樣。」難得說話的寧槐拍拍他的肩膀按他坐下。

  「對啊,新堂老大你已經很不錯了,天王還要喂貓帶孩子呢!」莫逐日笑道。

  單耘疾才不生氣,還很自豪,他手叉腰,哈哈笑兩聲,「這算什麼,我已經報名保母執照考試,絕對給他第一名過關,我家的孩子保證讓我帶得白胖聰明!」

  看他那得意的模樣,眾人都忍不住狂笑,新堂修服了單耘疾,狠狠幹他一大杯,單耘疾求饒,把寧槐也拖下水;隱雷挽起袖子果真又和秀人幹起架,優人這次不勸架,他在一旁搖旗吶喊;梵伶、方潔璃、琉光和楚倩這四個女人一見如故,有講不完的私房話題,琉光甚至當場扮起男生邀方潔璃跳舞,氣氛好到極點,大伙興致高昂。

  雖然過了這一刻後,這些為永夜開疆闢土的夥伴就要各分東西,但心情卻沒有太沉重,永夜一直就像流浪者的中途站,有綠相逢的人,在這裡偶然聚集,緣份盡了,何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離別不使人傷痛,但卻滿懷祝福。

  然而在一片歡笑聲中,惟一安靜的就是明歆火。

  他是新任首領,最關心的應該是他,可是他卻不發一語,莫逐日一直觀察著他,這一個月來,他沉默得可怕,像是在思考什麼,他總是心不在焉,莫逐日一直有個預感,但她並不希望成真。

  「恭喜你啦,永夜的新首領。」微醺的單耘疾走到明歆火身旁俯下身,單手搭著他,「我們該給你起個名號,越響亮越好,你想叫什麼?」

  明歆火垂首不語,單耘疾眉頭皺了皺,但隨即笑開,他站直了嚷,「哇,搞什麼,還會害羞哩!來!我們大家敬新首領一杯!」

  所有人鼓噪舉杯,惟有明歆火,他動也不動,氣氛一下僵住了,喧囂驟停,水榭內霎時靜得連根針掉下的聲音都可聽見。

  半晌,明歆火深吸一口氣,他倏地站起,環顧眾人,他緩緩開口,「對不起,我放棄。」

  「什麼?」單耘疾略帶醉意朗笑,「道什麼歉,你要放棄什麼呀?」

  「我要放棄我在永夜的一切,和隱雷一樣,我選擇引退。」他沉聲道,字句清楚的讓在場所有人驚懾。

  再也沒有人會比明歆火更適合這個位置,他心思縝密、謹慎圓融、企圖心大、責任感重,恰好結合單耘疾和寧槐的優點,但在這最後一刻,他居然說要放棄?!

  「對不起!」明歆火拿起酒瓶斟滿一杯猛地灌下,然後在眾人震驚訝然中拉開椅子走出水榭。

  「火!」單耘疾酒也醒了泰半,他追出去喊住他,背後也跟著一票人。

  「天王,永夜首領的地位失去了是很可惜,但我卻不能活在沒有陽光的地方,愚蠢如我,居然到這一刻才覺悟。」明歆火背對著所有人低沉沙啞的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莫逐日欲派人跟著他,寧槐卻阻止,「讓他去吧。」只有失去後,才會知道擁有的幸福,寧愧瞭解,出動再多人也挽回不了他。

  離開永夜大樓,有一剎那,明歆火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從亦仙婭走後,他的靈魂、他的心全是空的,他活的宛如行屍走肉,夜深時分,他強烈想念她的溫暖,她手臂緊緊環住他,點燃他體內深處溫暖的火焰,當他吻她時,這世界多充實,她開懷大笑,他的每一寸細胞也愉悅快活,她點著燭火摟住他餵酒的模樣多可愛,她精神百倍活力充沛,她追逐夢想,活得精彩,他好愛她,好喜歡她的真摯率直,他想念著她,覺得自己的腦中心底都被掏空了,好冷、好淒慘、好黑暗。

  高高在上又如何?水榭裡,熱鬧非凡、祝賀連連,但曲終人散後,每個人都有依歸,那他呢?死守這一切真是他要的嗎?那雙雙對對的情侶震醒了他,他錯了,名利成就可以從頭再來,可是愛情,卻永遠不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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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佛羅倫斯的亞諾河畔風光明媚、陽光普照,亦仙婭頭戴著一頂大草帽,坐在半山腰的石階上,腿上立著畫板,畫中的亞諾河顏色濃的化不開,刷上一抹幽藍,顯得有些寂寥。 

  「孩子,吃飯了。」優塔莎拍她的肩膀,送午餐給她。

  「等等,只差一點就好了。」亦仙婭搖頭。

  優塔莎在她身旁坐下,亦仙婭專心的作畫,好半晌,她轉頭對她微笑,「大功告成,吃飯嘍!」她接過優塔莎手上的托盤,拿起麵包大啃特啃,「好吃!」她滿足的大叫,一邊吃一邊對優塔莎開心說話,她神情愉悅,手舞足蹈。

  但優塔莎知道她並不是真的像外表這麼快樂,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很憔悴、很沉默,她說她膩了台北變化無常的天氣,她知道她在說謊,她和她母親一樣,受不了守候時患得患失的苦,離開那裡,才能讓自己斷了思念。 

  優塔莎望著她,忽然說:「婭兒,你有訪客。」

  亦仙婭挑挑眉,「誰?不要跟我說是迦莫耶,那傢伙一天到晚想約我,煩死了!」

  「是那個讓你逃到這裡的男人。」優塔莎像個慈母般握住亦仙婭驟然停止進食的手,「你想見他嗎?」

  亦仙婭愣住,她還沒回答要或不要,明歆火已經悄然出現,他從山下走上,一身運動衫,輕便怡然,亦仙婭瞠大眼,說不出話,優塔莎收拾托盤靜靜離開。

  「你沒說你要來這裡。」明歆火停在距離她幾階外,與她平視,「你說你總是在那裡,可是我卻找不到你。」 

  「你現在不是找到了嗎?」亦仙婭強迫自己露出微笑,掩飾心中的無奈與落寞,「才一個月就想我啦?看來我的魅力還不賴,吃飯了嗎?優塔莎應該也為你準備了一份,進屋去吃吧!」

  她起身,有些倉促,就像落荒而逃。

  明歆火快步跟上,他拉住她的手,她渾身一顫,轉頭,撞進他深邃眼眸,「你的確是極具魅力法力無邊,你迷得我放棄了一切,就只為了見你一面。」

  「你說什麼?」她困惑。

  「仙婭,我現在一無所有、一貧如洗、兩手空空,飛過半個地球來找你,只想問你一句,你還願意為我點燃蠟燭嗎?」明歆火目光灼灼凝視著她,他望著她的神情像是在乞求。 

  「你……」亦仙婭不可置信,他真為她放棄了一切?!

  「對,我什麼都沒有了,頭銜丟了,財富扔到水裡了,我花光所有的錢在台北的蠟燭店買了一箱蠟燭,卻沒有火焰可以點燃,你願意幫我點火嗎?」他緊握住她的手,帶著顫抖,如果她不願意,那麼他就真的徹底失去一切了。

  「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走下來,你真捨得?」亦仙婭傻了,「你不是說過你要站在最高的地方曬太陽?你不是要擁有握在手裡最真實的力量?你不後悔?你一定會後悔!」她怕,怕此刻的幸福隨即幻滅,她掙扎,想逃離。

  「我捨不得的只有你!」他攫住她的雙肩,激動的低吼,「我不會後悔!仙婭,你才是我的日光,你才能給我真實的力量,那些日常生活所需,根本不值得我一迫再追,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亦仙婭斂容抿嘴,心很悶,眼眶很熱,「你……你知道你有多可惡嗎?你知道你有多自私嗎?我都決定要忘記你,你又說出這樣的話,不行!我不等你,我已經決定不等你了!」

  「對不起。」他忽地緊緊擁住她,懷抱住她的感覺讓他覺得充實,他在她耳邊不斷的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緊靠在他胸膛,聽他的道歉,亦仙婭感動的落淚,「你可惡,真的可惡……」她捶打他,喉嚨哽咽。

  她真的很氣他,氣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可是她又很高興,高興他最後還是來找她了,他為她放棄了一切,他犧牲了這麼多,她為他心疼為他可惜,她嚷著氣話,只是要他疼她。

  「以後,你再也不用等,你可以教我怎麼飛,我們一起自在生活,你想旅行,我可以幫你提行李,你要畫畫,我替你洗筆筒,你喝醉了,我可以幫你揉額頭。」他開始計劃他們的將來,但她卻保持沉默,明歆火歎息,「仙婭,讓我跟著你,好嗎?」

  他說他要跟著她,亦仙婭想起他們在機場相遇時他死纏爛打的樣子,她在他懷中破涕為笑,原來,愛情會讓人變優,愛情會讓人不再計較。

  「好吧……」她抬頭,鼻尖紅紅的,眼睛水汪汪的,「看在你這麼可憐的份上,我收留你、養你嘍。」

  明歆火眼神溫柔,「謝啦,如果沒有你,我就得流落街頭了。」

  「知道我充滿愛心了吧!」她一笑。

  「不生氣了?原諒我了?」他替她拭去眼角淚痕。

  「嗯。」她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

  「我肚子好餓,你呢?」他撫摸她發稍,愛憐的望著她。

  「我也是,餓到走不動。」

  「要我抱你?」他挑眉。

  「答對了。」她伸出手,耍賴撒嬌,愛他讓她充滿小女人的氣息。

  明歆火攔腰抱起她,她拎著畫具、壓著草帽,他踏著石階,懷中的重量讓他幸福而踏實。

  「喂,真的要我養你?」

  「對啊。」

  「不會吧,我沒多少存款耶。」

  「唬我喔,你是大畫家,怎麼可能沒錢。」

  她是真的沒錢啊!這下輪到亦仙婭煩惱了,明歆火看她皺鼻子,她淡淡的雀斑日曬後更明顯,他光是這樣看著她,心中就泛起無限暖意。

  愛情,真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離開了永夜,方潔璃赴美,成為首屈一指的華人檢察官。寧槐轉變最大,他將過去的經歷書寫成警匪動作小說,還被拍成好萊塢電影。

  綠川琉光繼任綠川飯店總裁,愛的結晶接連誕生,單耘疾仍是她的特助兼奶爸,兩人三不五時雙雙以男裝親暱現身,謀殺記者的底片,佔據報紙的頭條。

  楚倩受到一家動畫公司重用,參與卡通製作與美術指導的工作。隱雷定居台北,開設保全公司,每天中午不忘送便當給心愛的老婆。

  亦仙婭和明歆火居無定所,經常在世界各地遊走,亦仙婭開心作畫,自在旅行。明歆火光靠一台電腦就博得投資之聖的稱號,硬生生把華倫巴菲特給比下去。

  莫追風和珍.諾裡依舊下落不明,但曾有人在南非的落後部落看見莫追風行醫的蹤跡,而珍的懷中還抱著孩子。

  至於莫逐日,她則成為了永夜第三任首領,永夜從此進入新的紀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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